「土地何在、土地何在、土地何在?」
青蓮對空呼喚了三聲。
「老土地來了,別再叫了,一大早喳喳呼呼地擾神清眠。」他還想抱著老婆多睡一會呢!
一陣白煙由地底鑽出,一位拄著竹頭拐杖的白胡子老頭蹣跚走來,發束一半還猛打哈欠,睡眼惺忪地直揉眼,想看清楚是誰在召喚自己。
「老土地,本仙有話要問你。」世道不好,連久居人間的小神都衣衫襤褸。
一听到仙,福德正神的背一凜,睡意全跑光了,「是哪位大仙大駕光臨?請恕小神來遲一步。」
「觀音大士座下青蓮,老土地不必多禮。」瞧他一臉慌色,青蓮不由得笑了。
青蓮仙子土順德正神揉了揉發澀的眼皮子,咧開嘴大笑,「是你呀!小花仙,怎麼有空找老土地聊天?」
幸好不是大聖爺或是三太子,三百年前被他們鬧過一回,他驚到現在還渾身發抖,就怕小廟被拆了無容身之處,還得去大廟借住。
「淨水、綠柳她們許久未與我聯系,想請土地爺爺代我一探近況,看她們是否安好。」青蓮有種預感,她們也跟她一樣落入人世間的情愛糾葛了。
仙人若下凡與人間男子相戀是犯大忌,清冷如她都不小心動了凡心,其它人就更不用說了,她們對人世的留戀猶勝過她。
尤其是瓶兒一直想試試當人的滋味,她常說若有機會一定要找個男人來愛,想知道心動是何等感受,能讓世間男女纏綿悱惻,愛逾生命,不當神仙,只想當一對交頸鴛鴦。
習慣為她們擔心的青蓮實在放心不下,沒能見眾姐妹安安穩穩怎能寬心,她們向來依賴她,沒她在一旁提點就會無所適從。
「別客氣了,仙子,包在我身上,找幾個小散仙嘛!我一天就回你消息。」那些野丫頭就愛亂跑,拖累他一身老骨頭。
「有勞你了,土地爺爺。」小散仙……她掩嘴低笑,心想這稱呼真貼切。
「要是她們都跟你一樣沉穩懂事就好了,我也用不著辛苦地跑來跑去……」一見青蓮眼底的笑意,他連忙收口呵笑,「呵……我不是在抱怨,職責所在自當竭盡心力,蓮花仙子勿笑話我老頭子。」
「老土地言重了,小仙還有諸多仰仗你的地方,你的辛勞我不敢或忘。」青蓮取出一粒千年蓮心往他老手一放,以為答謝。
入境當隨俗,送禮的習俗沿之已久,她亦不免俗地禮數周到。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人。
惺忪的老眼倏地發亮,笑得嘴都闔不攏。「哪里,哪里,有事盡管吩咐,小神最熱心助仙了,你喊一聲我就現身了。」
是延年益壽的蓮子哪!他那婆子肯定歡喜得不得了,將它搗碎抹在臉上,起碼能年輕個五十歲。
「對了,青蓮仙子,你要找的寶珠尋獲了沒?小老兒指引的方向沒錯吧!」這件事也在他管轄的範圍內,不得不問。
青蓮的眸子難得地出現一絲掙扎,「也算找到了,但是……」
她拿不回來。
「但是什麼?」似有難言之隱。
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珠子的確在那個人手中,可是他藏得相當隱密。」
「難道連你都沒辦法找出來?」神仙的法力是無所不能的,怎麼可能不如一個凡人?他錯愕,但也納悶。
「寶珠本身具有靈性,一旦認了主人就會跟定他,旁人近不得身。」它會護主,防止他人覬覦。
「你是說它認了風家長子為主?」唉!這顆該死的珠子還真會亂認主,沒想過自己是天上神物。
「我不清楚它是不是找著新主子,不過我可以感覺有股邪氣在阻擋我,不讓我取回寶珠。」雖是邪氣,但無惡意,因此她也不急著找出邪源。
五顆寶珠之一正是落在風寄傲手中,她依老土地的指示循線而來,落居風家老宅,為的就是等他前來。
其實幾日前當她確定寶珠就在寄傲山莊時,大可以直接開口向他要回天界失落之物,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裹足不前,這一遲疑便失了先機,以兩人目前的關系,她實在難以啟齒索討,因為當一個人的猜忌大過對人性的包容時,只怕信任也隨之瓦解。
「邪氣?」哎呀呀!不會有邪獸出沒吧?他得趕緊查一查。
「土地爺爺莫心慌,這股氣應該是來自珠子本身,只要珠子不破,氣就不會化獸傷人。」萬物皆有靈,只在于有無害人之心。
他松了口氣,輕撫美須,「那就好,那就好,別嚇我老頭子,這些獸呀妖的老擾得地頭不平靜。」
「此地有妖物盤據?」她倒從未听聞。
福德正神遙指遠處的山頭,「翻過三座山的須彌峰就住了一只妖猴,听說是大聖爺的子孫,神氣得很,小神不敢動它。」
想起那只猴子他就滿肚子氣,偷摘農作物,捉弄過往商旅也就罷了,它還侵入民宅調戲婦女,搶小孩子的糖葫蘆,三天兩頭的鬧事,令人不堪其擾。
鄉民們焚香請他幫忙擒妖,可是狡猾的猴子滑溜得很,他東山一現它便溜往西山,北邊口逮它又跑到南邊拆人家的茅屋。
總而一言之是苦水滿月復,他這老土地受鄉里香火卻無以回報,想想也羞愧不已,無顏見人呀!
「土地爺爺勿煩心,待會我命闢邪去瞧瞧,真要頑劣不堪,難以管教,就叫闢邪一口吞了它,」省得擾亂地方安寧。
有肉吃了,還是上了道行的猴肉,它口福不淺。闢邪舌忝了舌忝唾液直淌的牙,一副迫不及待的興奮樣。
「啊!多謝仙子,多謝仙子,老土地感激不盡……」他激動地紅了眼眶,連連道謝。
青蓮低眉淺笑。「還有件事想拜托土地爺爺。」
「但說無妨。」老土地胸一挺,氣足神威展。
少了猴妖就太平了,他又可以重獲百姓的敬仰,無愧于心的享受他們供奉的香火,她居功甚偉。
「土地爺爺還記不記得十四年前風家滅門血案當晚的事?」年代久遠,怕是風化在黃土之中。
他搔著腦袋瓜子,回想過往舊事,「哎呀!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死了六、七十口人,忙得老頭子得幫陰差顧著,免得勾錯了魂。」
「那麼當日可有人幸免于難?」她想讓她掛心的那人一層愁容。
「這得想一想……」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掌心,一根一根扳著指頭,「嗯!差不多有十四、五人逃出去吧!不過死在半路上的也不少。」
「死了!」青蓮的螓眉微顰。
「仙子問此事有何用意,是不是他們和寶珠也有所關聯?」瞧她眉頭深鎖,似乎遇到什麼難題。
她搖著頭,但笑不語。
問清楚了這件事又有何用?死者已逝,生者惘然,她總不能勞煩老土地到地府去代為尋出風家子嗣的下落。
雖然她有心抹去風寄傲心中的悲痛,但有些事還是必須順從天意,人死歸陰曹,如有緣份必會重逢,若干預太多反會亂了天綱,致使他們偏離原來的命運。
管或不管都為難呀!唉……
「仙子還有事吩咐嗎?老頭子我得去忙了。」牛家村的張寡婦又在哭訴媳婦不孝了,他得去排解排解。
「您老慢走,不敢叨擾您太久。」神位不大卻最忙碌的土地公,確有令人敬佩之處。
呵呵呵的笑聲一揚起,眼前的白胡子老頭遁地而去,塵土不揚地恍如不曾出現過,所有的交談聲全是幻覺,人為雙眼所蒙騙。
躲在圓形廊門後偷看的綠衣女子不信地揉揉眼楮,她將圓亮的杏眸睜得如牛脖子上的銅鈴,仍然無法抹去適才所見的一切。
她非常肯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江湖上人才輩出,奇人異士不在少數,她一定是遇上了會使邪術吋妖人,才會在瞬間把自己變不見。
想到此,一向自命為俠女的瞿玉蒲抽出身後的長劍,大喊一聲沖上前。
「大膽妖孽竟敢在此猖狂,快報上名來……」嚇!那是什麼,好大的……狗嗎?
闢邪平日雖然慵散如貓,整日趴伏著酣然打呼,可是一有危險氣息傳來,移動的身形快如閃電,在眨眼問已一躍而起,露出尖銳駭人的利牙。
「妖孽……」是指她嗎?青蓮不由得笑出聲,撫拍闢邪額頭要它退下。
「你養的這是什麼東西?像狗又像貓……」鐵定是妖物,才會這麼奇怪。
「它叫四不像。」非驢非馬,似獸亦似禽。
闢邪用後爪搔了搔耳朵,它已經懶得理會無趣的主子。每次都拿它大做文章,實在是辱沒神獸之名。
「四不像?」瞿玉蒲皺起眉頭,十分戒慎的屏起氣。「你們是哪來的妖物?想在我們寄傲山莊做什麼?」
她是俠女,不可以膽怯,就算那條……呃,狗,大得駭人,她手里劍定要鏟好除惡,不讓妖邪之物危害百姓。
「你是寄傲山莊的人?」面生得很,大概是她少出醒春院的緣故。
瞿玉蒲志得意滿的學人家冷哼。「沒錯,本女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奪魂攝魄天外仙瞿玉蒲是也。」
「青蓮。」奪魂攝魄……青蓮忍住不發笑,為她討喜的模樣感到莞爾。
「嗄?青什麼蓮?」瞿玉蒲眨眨又圓又亮的眼,過于忘形地沒注意她說了什麼。
其實她的個性和小香有幾分相似,但比較直率和聰穎,一雙圓圓的大眼布滿巧慧,少了憨色。
「青蓮,我的名宇。」她笑道。
「喔,青蓮呀,真是俗氣名字。」她哼了兩聲表示不屑。「你今天踫到本女俠注定命該終絕,還不跪下來求我饒你一命。」
嗯哼!她終于有機會為民除害,一展畢生絕學……咳!咳!怎麼有柳絮飛進嘴巴里,這樣叫她怎麼要威風,揚名立萬?
「既然注定命該終絕,求饒有何用?」人哪,果真有點意思,她不該怕麻煩而離群索居,錯過不少趣事。
「當然沒用,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容你到五更,納命來。」她要一劍刺穿她的咽喉。
瞿玉蒲吞了吞口水,一劍刺向前卻停在半空中,很瀟灑地擺出飛燕穿堂的姿勢,上身微傾誓要奪人魂魄,只消再往前刺上幾寸便能了結一條人命。
但她額前豆大的冷汗卻直往下落,兩眼驚恐地直盯著在她腳旁打轉的「大犬」,那冷光森寒的尖牙咬在腿上肯定痛不欲生。
不要呀!快定開,她的肉不好吃,又腥又澀,咬起來會塞牙,絕對不合它胃口,等她殺了妖女再來殺它,別咬她……
「若是沒用,為何要求饒?」青蓮虛心求教,一解其惑。
「呃!因為、因為……你該死嘛!」問那麼多干什麼?害她差點沒法回答。
「誰該死?!」
「當然是妖女……」
冷沉的低音由背後響起,瞿玉蒲忽覺頸後的寒毛一根根豎起,寒冽的聲音似乎由喉嚨問推擠而出,好像是、是……
「你再說一遍誰該死?」
女敕綠色的身影一瞧見那張冷若冰石的臉,嚇得面色青白、手腳發軟,握不住手中劍的任其掉落地面,直插入泥。
「風、風大哥……」
若說天不怕,地不怕的瞿玉蒲有懼怕的對象,除了她動家法如報父仇的爹親外,唯一的人選非風寄傲莫屬。
並非他會動私刑,或是見她一回打她一回,只是光那張抹霜涂雪的冰山臉孔就夠她嚇得連作三天噩夢,更別提他那連閻王都心驚的嚴厲嗓音,她一听,腳就顫了。
平時她是有多遠躲多遠,能不踫面盡量下踫面,即使要繞道而行才能避開他,她也絕對下會有二話地先溜為快。
說實在話,她還真躲得徹底,寄傲山莊雖然大,可是連著三個月沒見上面也算是離奇,可見她有多怕踫上這位活閻羅。
「風、風大哥,我的玉女神劍可不可以還我?我還要帶著它行走江湖……」行俠仗義,威揚四海。
他冷斥,「一把破銅爛鐵。」
「什麼?你怎麼能污辱我寶貝的神劍,瞧這劍身多麼完美,劍光閃閃又帶殺氣,鋒利的劍芒見血封喉……啊——你、你居然……居然……」她的愛劍斷了。
「破銅爛鐵。」兩指輕折,風寄傲將斷成兩截的刀刃丟向她跟前。
「我的劍……」她眼眶一紅,嗚咽地低撫。嗚……怎會是破銅爛鐵?!
賣她劍的打鐵老陳明明信誓旦旦地說它是曠世名劍,由精鋼鑄造無堅不摧,耗時六個月日夜烈火捶打,再用十丈流泉沖刷其鋒,方能造出舉世無雙的千古兵刀。
她省吃儉用不敢亂花月銀,存了好久才存到七十八兩九分錢,還向娉婷姐姐借了二十二兩才湊成一百兩,買下這把號稱削鐵如泥的好劍。
鐵她是沒削過,不過用來削果皮倒十分順手,她正打算拿來炫耀一番,讓大家欣羨她的眼光獨到。
可是……
看著斷得平順的長劍,瞿玉蒲欲哭無淚。真正的高手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它攀折斷,那她還能拿著它和人比劃嗎?不過一把爛劍而已。
她被騙了,一百兩銀子就這麼由眼前飛走了,真心痛呀!
「劍是防身而不是用來傷人,三腳貓功夫也敢丟人現眼,你令瞿家人蒙羞。」小女孩的俠女夢也該醒了。
「什麼三腳貓功夫,我很厲害的。」見凌厲的黑眸一眯,她的振振有詞變得越來越小聲。
「嗯?」還敢辯解。
「我是說我會勤練劍術,把武功練得出神入化,和你一樣銳不可擋。」希望啦!她心不貪,有他一半修為就于願已足。
「不必。」他厲一言。
「不必?」什麼意思?是說她的武功已經登峰造極,不用再練了是吧?
瞿玉蒲暗自得意,以為自己武藝大有進展,已是高手之列,不需要再苦練七十二招流星劍法,她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
「你再練上五十年也不會有什麼出息,除了仗恃一點功夫胡作非為外,還能做什麼正經事?」是他太縱容她了,才會養出她膽大包天的驕氣。
「我哪有胡作非為……」她頭一低,吶吶地口吐不滿。
「你還不認錯?」
風寄傲怒喝,讓她驚得臉色發白,飛快的往後一跳。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一臉茫然和受驚的怯色,小媳婦般縮著身子,不敢抬頭看向怒氣橫生的兄長。
除妖衛道是英雄俠士該有的義行,為什麼她反而挨上一頓罵,連劍都保不住還得深受苛責,她要保護大家的安危何錯之有?
「到現在你還不曉得錯在哪里?看來我對你期望太高了,你只有嫁人一條路可行了。」一議她的夫家去煩心。
「等、等一下。」她忽地跳起,十分驚恐。「我不要嫁人,我到底什麼地方做錯了?」
一旦嫁了人,她哪有機會舞刀弄劍?肯定被綁得死死的,哪兒也去不了。
風寄傲的目光一凜,斜睨斷掉的劍。「你要傷了蓮兒寸毫,我會親手將你折成兩半,如同那把劍。」
「誰是蓮兒……」她根本不認識什麼蓮……呃,是指青蓮?
她怯生生地轉過頭,以眼角偷覷一旁平靜如水的絕色佳麗,縮起的玉頸又短了半寸,囁嚅地想張口又闔上,話到舌尖轉了一圈又順涎液咽下。
不過瞿玉蒲又擔心遭人誤解,忍不住想為自己辯白,她要將眼見的事實說出來,不讓妖孽橫行莊內,危及眾人的性命。
「風大哥,她是妖怪呀!我親眼看見她和一個白胡子老頭交談,那老頭會突然不見的法術。」真的只是一眨眼而已,咻地消失無蹤。
但笑不語的青蓮不為自己辯解,淡然地揚起唇,以笑容和寬大的眼神注視著她。
「白胡子老頭?」風寄傲揚眉。
「真的,真的,我沒看錯,那老頭不高,差不多和……」她往周圍的下人們一瞟,拉出個五尺高一點的小廝。「和他一樣,背微微駝,胡長過胸,右手拄著半人高的竹頭拐抆……」
她還沒說完,被她拉住的小廝驀地月兌口而出,「你說的是土地公啦!」
胡子長長,彎腰駝背,手持綠竹杖,個頭不高很和氣,幫著農家巡水田。
「咦!你不提我還沒想到,那個人和土地公廟的土地爺爺長得很像……」她忽地愕住,面露狐疑,越睜越大的雙瞳透著難以置信。
她看見的不會是真的神明吧!
這樣就能解釋他為何會鑽入土里一下子就不見了,因為他是掌管土地的神嘛!有點小法術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誰能不讓他回家?
瞿玉蒲訕然地擠出一抹澀笑,頸子越縮越短,要是能把腦袋瓜子往下壓,她肯定會縮進胸口,露出兩顆羞澀的眼珠子等人散光。
「胡鬧夠了吧!」真的該為她找個婆家了。
「呃,風大哥,我、我以後會先查清楚……再大開殺戒。」
「還有以後?」一次就夠他嚇破膽了,她還想有下次。
看來婚事要越快進行越好,免得夜長夢多,留久了恐將不利,趁著外頭還不知道她的劣行前,趕緊找戶人家「嫁禍」,否則時日一久會嫁不掉。
風寄傲認真地考慮起人選,腦中已有幾戶好人家可供選擇,以寄傲山莊的威名,相信不難談成此事。
「他們的行跡真的很可疑嘛!鬼鬼祟祟地在人少的角落嘀嘀咕咕,我又沒見過她,哪知道她是受邀進莊的客人。」討厭啦!都是那個女人害她在眾人面前丟臉,下次一定要捉出她的狐狸尾巴以正視听。
「不是客人。」風寄傲看向青蓮的眼神多了一抹柔情,語氣少了慣常的冷意。
「什麼不是客人?我听得很含糊。」一頭霧水。
剛硬的眼角略為往上揚,「假以時日,你得喊她一聲嫂子。」
「嫂子?」
瞿玉蒲遲頓的怔了一下,她看看神情似在笑的風寄傲,又瞧瞧眼眉含春的青蓮,靈光一閃地明白了他所指的含意,頓時呆若木雞。
「蓮兒,這是我女乃娘的女兒,我一向視她如妹,你就跟著我喊她玉蒲。」一個專門找麻煩的妹妹。
黑眸一眯,他的心中不無感傷,當年要不是女乃娘犧牲自己以身相護,那一刀砍下的力道怕是會將他連骨帶皮削成兩半,哪有命留下。
為了感念她無私的舍身之恩,當他有能力自立時便接來女乃娘寄養他處的女兒,當成親妹加以呵護,讓她有個家。
不過風寄傲和她並不親,一來他忙,二來她躲他躲得凶,雖然兩人的居所相隔不遠,可是要見上面的機會少之又少,她也因此而疏于管教。
「她似乎受驚不小。」整個人僵住了,像見到負戟夜叉似的。
他冷哼。「別管她,小孩子心性,等嫁了人就不是我的責任。」
燙手山芋要趁早丟掉。
「這樣好嗎?」婚姻不是良藥,擇錯了良人是一生難愈的毒。
「哼!那是她自找的,你差點死在她別腳的劍招下。」一想到此他就無法諒解。
平時任她胡鬧也就罷了,居然連人命也敢拿來玩,仗著會兩下莊稼把戲就任意傷人,下分青紅皂白地舉劍相向,她的行為舉止已超過他所能容忍的程度。
「她很有趣。」性子直了些,卻不失純真。
「看不出來。」風寄傲將她拉到懷中,托起白女敕柔荑細細撫搓。
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心湖微漾的青蓮反握住他粗厚的大手。「你相信她所見的一切嗎?」
她想給他暗示,希望他不要太沉溺在這段情愛中,她能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不信。」他根本是嗤之以鼻,鬼神之說向來荒謬,他敬天敬地敬父母,但不敬魍魎。
對風寄傲來說,瞿玉蒲的說詞全是推托罪行的借口,不足以采信,福德正神既是百姓信奉的神祇,又豈會在尋常人面前現身。
「你應該信她的,有土地的地方就有土地爺爺,他是土地的守護神,庇佑蒼生,而我……」便是蓮台小仙,侍奉菩薩左右。
「啊——她怎麼可以當我嫂子,那等著當新娘子的娉婷姐姐不就成了棄婦?」
回過神的瞿玉蒲氣憤地大叫,打斷了青蓮的未竟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