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放棄報仇的念頭?為什麼你狠得下心傷害她?你還是人嗎?你配當個人嗎?為什麼你不懂得珍惜……為什麼……」
無數的為什麼出自一個沖進急診室的陌生男子口中,落下的拳頭如紛飛的雨,比當事人的親友還要憤怒、激動的重擊不還手的男人。
「先生,你冷靜一點,這里是醫院,請你不要妨礙病人的安寧。」
醫護人員的勸阻喚回他一絲絲理智,眼眶布滿紅絲憔悴不堪,雙手拎起另一名男人的衣領低咆著。
「你知不知道她是我最愛的人?為了你我遠走他鄉放棄了她,可是你對她做了什麼?血債一定要血還嗎?愛不能化解你心里的仇恨……」
「她是你最愛的人……」哽咽的狂吼聲讓視線失焦的唐君然心有了一絲波動。怎麼會是他?「玫兒是那麼美好的女孩,她像是最耀目的一抹陽光,而你卻狠心的扼殺她純淨生命,你怎麼能……怎麼能……」
悲痛萬分的男子不是別人,他是言楚楚那個成為傳教士的親手足言錫康,他千里迢迢回國是為了解開一樁仇恨,一樁令人痛心的真相。
只是他才剛返抵國門,在機場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令他震驚。
當年為了「那件事」他避走國外,因為不知如何面對生命中的愛人和摯友,兩個人他都有愧於心,即使肇事者不是他亦難光明正大地欺騙兩人。
結果一場錯置的誤會延續聖今,造成更多無法修復的憾事,若是那年他能勇敢地說出事實,也許就能挽回已然造成的傷害。
自私讓他對不起良知,早知有今日就該公開他人所不知的隱秘。
「錫康,你發瘋了是不是?人家的愛人在里頭生死末卜,你湊什麼熱鬧揪著君然不放!」提了一包熱食而來的東方拜趕緊扯開他。
「他該揍,不揍醒他是不會像個人,他一心只想復仇根本不管是非對錯,為什麼躺在里頭的不是他!」悲憤讓言錫康口不擇言。
「拜托,清醒些,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我想君然比你更不願受傷的人是她。」真是的,要吵架也得看時機,人還在急救當中。
情緒復雜的言錫康像所有人一樣的無肋。「我擔心她……」
「誰不擔心,他都快崩潰了。」東方拜看向唐君然暗嘆了口氣,他真不曉得事情怎麼會搞成這樣。
據他片面了解,黑玫兒是下班回家準備上超市一趟,然後在街上被車撞了,但真正內情沒人肯道明,目擊者有一人已經傻了,另一人在另一問病房,最有關系的關系人全都三噤其口。
其實不難猜測根由,只是他不解明明君然已經要他結束攪局的討債公司,為何還會有此事的發生,叫人費疑猜。
難道是計畫之一的障眼法?「他活該,找錯報復對象。」說起來他算是恨錯人,原凶另有其人。
「你說什麼?」
唐君然粗嘎的嗓音飽含傷痛,寒驚目光愀然逼視。
言錫康苦笑地敲敲頭。「這件事我在七年前意外問得知,關於你家不幸的前因「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說他找錯對象報仇?「你曉得黑新是怎麼闖進你家嗎?」他心急的看向進進出出的醫護人員。
他回想不堪記憶的一幕。「是因為走私毒品而被警方追捕。」
「他是被栽贓的,而那個人你也認識。」悔恨大概是他終其一生必須背負的罪行。
「是誰?」
「是……」言錫康似乎忍受極大痛苦地才蠕動唇辦。「是我父親。」
「言叔?」多滑稽的荒唐話,生性孤僻的言叔為何會介入此事?「我是看了父親的手札記載,二十二年前母親難產時……」
母親的難產需要大量輸血才能順利剖月復生產,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當時的民風並不盛行捐血,血庫僅有的血袋被一位黑道大哥的手下搶走,因此在母女倆都可能送命的情形下,醫生決定先開刀取出女嬰,再想辦法找人來輸血。
「那位黑道大哥便是黑新,我母親也因為血崩而亡,所以父親心有不甘地追蹤他,試圖要陷他人獄好為死去的母親出一口氣。
「誰知黑新居然會拒捕潛逃,陰錯陽差地害死你們一家人,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所以說到底會引起一連串慘劇的始作俑者是我父親。」
如果未有栽贓一事,就下會有接下來的遺憾。
「哇!令尊還真會記恨……呃!我是說天意作弄嘛,誰曉得會那麼巧。」唉!真是錯綜復雜,扯不完的迷糊帳。東方拜不知該把熱食拿給誰吃。
黑玫兒的親友在另一頭焦急等候佳音,而他們三個人像仇人似地扭成一堆,真不曉得誰才是來還債的。
他吧!上輩子欠了爛債今生得還。
「黑新固然有錯,但我父親難逃間接凶手之名,若沒有他的密報黑新就不會逃,他不逃也就沒有那件慘事,現在你的家人仍好好的活著。」
這一番話沖擊著唐君然痛得無法再痛的心,他已經分不清楚誰是誰非,誰該背起原罪,恩恩怨怨如走馬燈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記得他從醫院醒來時,十二歲的他見到的是家人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尸體安詳地像在睡覺,他腦海中想起員警說過的話,都是黑新造的孽,害死這一家子。
都是黑新造的孽。這一句話在他心中生了根,讓他無時無刻不記著這筆血海深仇,想盡辦法要討回。
干般算計,萬般心機,仍敵下過天意的安排,誰才應該為他家人的死付出代價?他真的錯了嗎?所以老天要罰他。
原本他還在高興和玫兒的關系能解凍,兩人一如往常興高采烈地前往超市購買日常用品,正當他在結帳時,她忽然拔腿奔出門口沖向對街。
槍響在那一刻特別清晰,他顧不得一切也要追上前,但是來往的車輛實在太多,他根本看不清她有無受傷,只見她扶起自己恨了十余年的男人。
就在他遲疑的下一秒鐘,一輛紅色喜美視兩人於無物,油門一踩地朝兩人撞去。
當下他看見玫兒奮力推開裹著石膏的男人,自己反而像破布女圭女圭一樣拋上半空,一瞬間像是停格的慢動作,鮮血似花一樣洋灑而下,濕了他一身。
讓他更為痛心的是她吐了一口血昏迷前說的那句話——
「以血還血夠了吧!」
他從不知道自己也有後悔莫及的一天,什麼仇什麼恨都在她由體內不斷溢出的血液中消逝,他只要她平安無事,其他都下求。
錫康說得對,該死的人是他,是他主導了這場傷害,因為他一心沉浸在玫兒的甜蜜中忘了取消計畫,鍾愛艷為了討好他而策畫了連環殺人計,親自駕駛他兩年多前買給她的車當眾行凶。
「你是玫兒的初戀情人吧!」不然他不會情緒失控地做出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舉止。
東方拜以為唐君然在說他,一口岔氣梗住喉嚨差點窒息,一旁沉痛的男音苦澀無比。
「我說過她是我最愛的女人,放下她是我這一生最難的抉擇。」親情和愛情他只能擇其一。
既不能和她在一起,亦無法面對有罪的父親,出走是他惟一想到的作法。
「她說看過你在報上刊登結婚的啟示,事實上你並沒有結婚,為什麼?」錫康比他更適合她,他不配愛她。
言錫康眼露悵然。「你和她相處過應該明了她有多頑強,若不是走到山窮水盡她絕不會放棄,一定要把理由找出來。」
但他能說嗎?要是能開誠布公他何必逃避。
「沒錯,她像無所不在的陽光,不到最後關頭是不肯承認失敗。」因此他們才能走到現在。
剛才的劍拔弩張已不復見,兩人心平氣和地坐談同一個心愛女子,不時的眺望手術中的燈號,希望有個人能出面告知傷者的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加上先前送進去的時間已超過十個小時,血袋一袋一袋地往里送,沒人有心思用餐。
仿佛度日如年,交談的聲音逐漸變小,直到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清晰可聞,空氣中流竄的是哀傷和死寂,個個臉色肅穆地盯著兩扇白色的門。
沒人敢去想接下來會怎樣,木然的坐在等候椅像失去靈魂的活俑,動也不動地等待奇跡。
是仇、是怨、是恨、是債全一筆勾銷,消弭在刺鼻的消毒水中,兩派「仇人」漸漸地靠近,沒有隔閡地關心同一個人。
大約又過了五個小時,一行醫護人員陸續走出,殿後的是神情極為疲憊的關子熙,他邊月兌下手術帽和手套,一臉嚴肅的走上前。
「她怎樣了,有沒有事?」
「玫兒還好嗎?」
「玫姊不會死掉吧!嗚……你要救她……」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問著,听不清楚的關子熙舉起手要他們安靜。
「玫兒傷得不輕,兩根肋骨斷了,其中一根刺穿了肺造成積血,左腿骨折,有重度腦震蕩現象。」
「什麼?」
「天呀!怎麼傷得這麼重。」
「老天爺呀……」
驚愕和傷心蔓延在每一個人身上,臉色發白地不願相信關子熙的話。
「什麼是重度腦震蕩?」杜小眉小聲的問。
討債公司的幾名員工也十分憂心,約定輪流守著,此時剛好輪到她,而其他的人先回去休息,養足精神再交班。
「就是有可能從此一睡不起,成為植物人。」不過幾位會診的醫生都認為她會醒過來,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因為她一向很堅強,敢與命運搏斗。
「喔!不。」承受不住的言錫康握拳悲號。
倒是該痛不欲生的唐君然反而一臉平靜,像是生命垂危的女子並非他的愛人,從容下迫的站得筆直。「還有呢!」
關子熙看了他一眼,暗嘆他的沉著。「最叫我們棘手的,是她已有兩個月的身孕,孩子會吸收她復元所需的養份,造成母體虛弱而無法醒過來。」
「如果拿掉孩子呢?」他的孩子……
「你瘋了嗎?那是你的小孩。」太殘忍了,他連孩子都不要。
東方拜覺得自己快瘋了,他干麼沒事找事做地瞠渾水。
「只要對玫兒好的事我都會去做,即使犧牲我的……孩子。」唐君然極力吞下涌起的苦澀作出果斷決定。
一條無辜的小生命毀在他手中豈會下痛心,那是流著他骨血的親生兒,他生命的延續呀!但他更想要孩子的母親活下來。
他已經錯過太多回,再錯一回又何妨,只要她能無事地醒過來,罪惡的十字架就由他背。
「不成,母體失血過多有缺氧狀況,拿掉孩子更傷身體,恐怕會撐不過。」關子熙不贊成拿掉孩子。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真想急死人呀!」到底有沒有救?東方拜不敢問出口,怕被圍毆。
關子熙斜睨他一眼。「我們更急,尤其她有孕在身不能動用麻醉器具,所以」
「所以你們乾脆不上麻醉藥?」東方拜剛一說完,身邊傳來咚地一聲。
膽小的杜小眉一听見不上麻醉開刀,當場嚇昏了。
「反正她已經不省人事沒什麼知覺,不會痛。」才怪。
他怕明說這一群人會更難過,黑玫兒痛得繃緊肌肉叫醫生群很難下刀,必須等她放松才能再下第二刀,因此時間上拖得過久,血液的流失和替換幾乎要破了紀錄。
吸了一口氣的唐君然腳下有些浮。「告訴我!她不會有事。」
「這點我不敢肯定,七十二小時內是危險期,我們還得嚴密觀察。」關鍵的七十二小時。
「我幾時能進去陪她?」唐君然無法忍受她在生死關頭受苦而他什麼也不能做。
關子熙看了看他一身。「先把自己整理一下,別將細菌帶到加護病房。」
他一言不發掉頭離去的舉動令人傻眼,但隨即想到他大概是去消毒全身,好方便照顧不知何時醒來的黑玫兒。
醫院的走廊刮起一陣冷風,陰涼涼地。
現在他們只有等待。
冷清的牆壁,冷清的床,冷清的是這一室的冷清。
入秋了,草色裹上一層秋意,由綠轉黃的顯得蕭颯,黑玫兒轉入普通病房已快一個半月了,每天都有一個深情的男子在她身旁服侍,為她翻身、擦澡和處理穢物。
望著日益隆起的小月復,唐君然一則是喜,一則是憂。
喜的是母子皆安,小孩子的生長並未傷及母親復元的能力,憂的是擔心孩子到了出世的時候而母親仍末清醒該情何以堪。
他將公司的事暫時交給言錫康負責,他雖然有怨言還是認命的接下,言明最多幫一年,他還要回英國繼續傳教,或是幫到黑玫兒清醒那日。
不辭勞累地照顧無反應的人兒,唐君然的心平如靜湖沒有一絲勉強,甘心放下男人的自尊,只為貪看她孩子般的安詳睡容。
拼布枕頭是她的安睡枕,所以她睡得舍不得醒來,一直沉在幽暗的天地不問世間塵囂。
她是幸福的,安逸的展露笑容,沒有傷害和心痛,只有一片安和與祥靜,一個人不怕孤獨地抱著安睡枕作著美夢。
「咳!還是請個看護來照顧吧!你這樣子不分晝夜的看顧,遲早會吃不消的。」這孩子真有心。
抬起頭他看一眼黑新。「黑爸,你不用操心,我應付得來。」
黑玫兒的鮮血化解了兩人的恩怨,盡釋前嫌地像一家人互有往來,不再有隙怨存在,一心只想床上的人兒快快醒來。
他們之間共同的話題是玫兒和小孩,一個快為人父,一個快升格當外公,算起來都是自己人,還有什麼好計較呢!往事就隨風散去。
無影無蹤。
「可別逞強呀!人是肉做的而非鋼鐵,該休息就換人接手,我這把骨頭還挺管用的。」黑新不示弱地現出上臂的肌肉。
唐君然失笑地為心上人擦擦嘴。「玫兒很乖不吵鬧,你大概沒見她這麼安靜過吧!」
「你這小子想讓她一輩子安靜呀!淨說傻話。」他寧可她爬起來管東管西的。
玫兒丫頭該打,前陣子才說她獨立得不需要任何人,這會兒脆弱得像塊豆腐,稍微一捏就會缺角,叫人心痛不已。
也不曉得幾時會醒過來叫他一聲爸爸,別慢得讓孩子先跳出來喊聲外公才好。
「睡著養傷也好,免得她痛得翻來覆去。」心也休息,等復元了才再接納他。
她常說愛他好累,現在剛好可以拿來休養,累了就睡一覺,醒來又是一天好天氣。
「你喔!千萬不要太寵她,這丫頭會得寸進尺爬到你頭上。」以後他就有苦頭吃了。
「我習慣了,她常常裝什麼都不會地指使我做這個、指使我做那個,我不當男奴都不行。」嘴上抱怨著,唐君然臉上溢滿柔柔的笑意。
哈哈大笑的黑新拍拍他的背。「我家玫兒好眼光,你要認命呀!」
「你沒瞧見我已在為她做牛做馬嗎?等她醒來我會更辛苦。」他故作哀怨的嘆了一口氣。
「要當父親的人多用點心,別讓我的小外孫太獨立,老人家會少很多樂趣。」最好是很會撒嬌的女娃兒。
「小孩子要獨立些才好,像玫兒。」兼具聰明和理智的小美人兒。
「不成,不成,像玫兒不好,一個小管家婆就夠羅唆了,要活潑可愛又有點調皮。」以後去接管白龍幫。
唐君然反對的搖搖頭。「太皮了像楚楚就不好管教,還是要文靜些。」
「-!我是孩子的外公,你不能事事違逆我。」順他一次會少塊肉嗎?他固執己見不妥協。「我是孩子的父親,教育方面我自有主張。」
幸福其實很簡單,只要放下仇恨互相斗斗嘴,為著未出世的生命打造一條平坦的未來之道,人生不就如此單純,何來計較。
床上的人兒悄悄綻放出一朵喜悅的笑靨,她似乎覺得睡飽了,該是起床的時候嘍!
一道聲音正呼喚著她走上前。
「黑玫兒,黑玫兒……」
咦!誰在叫我?黑玫兒伸伸懶腰,抱著她的安睡枕往光亮處走去。
「媽咪、媽咪,你睡了好久,害人家都叫不醒你,你好貪睡哦!』啊!這個仙子般的小女孩是誰,她干麼叫我媽咪,我懷孕了嗎?也不對,就算她現在懷孕不過是個小胚胎,哪有可能是眼前六、七歲的孩子,真是離譜得過了頭。理智的黑玫兒笑笑地拍模小女孩的頭。
「媽咪,你不要懷疑我騙你,七年後我就長這樣子。」小女孩拉著她走向更光明的地方。
她驚訝地眨眨眼楮。「你听得見我心里的聲音?」
「當然,這是你的夢境,在夢里什麼事都會實現。」夢是自由的。
「是嗎?那我要一座城堡。」本來她是抱持著好玩態度隨口一說,沒想到眼前真出現一座中古世紀的城堡。
這……未免太神奇了,她真的在夢中嗎?「媽咪,你不要一直懷疑嘛!不信你咬咬自己的指頭一定不會痛。」真討厭,媽咪居然不相信我。
黑玫兒半信半疑的咬了一口,真的不痛。
「我就說嘛!夢的世界全是假想世界,你愛怎樣就怎樣。」就是別拿來睡覺。
哪有人作夢還睡覺的,怕睡不夠嗎?「既然是我的夢,為何你能來我夢中呢?我不記得邀請過你。」她開玩笑的說著。
小女孩不高興的噘著嘴。「還不是你太愛睡覺了,怎麼叫都叫不醒,下然我也下用天天到你夢中叫你起床。」
「天天?」為什麼她沒感覺。「我睡了多久?」
「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快長大了。」她抱怨有個愛睡覺的母親。
黑玫兒愣看她的可愛模樣。
仔細一想她似乎睡了好久,舒適地不想起床只想繼續睡下去,四周的幽暗剛好是最佳的睡眠場所,所以她無所顧忌的放膽睡去。
這一覺醒來遍體舒暢,沒有陰影和傷害尾隨而來,眼一睜便是無憂的顏色。
白。
「媽咪,爸比和外公每天都好吵,吵得我不能安心長大,你快醒來幫我罵罵他們,叫他們不要隨便安排我的未來,我還要考慮考慮。」
人小鬼大。「你在我的肚子里嗎?」
「對呀!我快四個月大了。」她洋洋得意伸出小手比出四。
「天呀!那我真的睡太久了。」下意識模模小月復,仍是一片平坦。
不像懷孕呀!
「媽咪,你到底走不走,我以前的爸爸媽媽在前面等你。」大人走得真慢。
「你以前的爸爸媽媽?」不是她的夢嗎?怎麼有這麼多的人可以來來去去。
被小女孩拉著跑,黑玫兒看見前方有扇方框門,一對三十出頭快四十歲的夫妻站在門邊微笑,她相信自己以前並沒有看過他們。
但是一股親切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爸、媽,我媽咪好愛睡,你這樣做壞榜樣會教壞我的。」一個愛睡覺的媽咪,一個愛掌控人的爸比,我一定活得很辛苦。
哥哥爸爸真偉大,名譽照我家,為國去打仗,當兵笑哈哈!走吧、走吧!哥哥爸爸,家事不用你牽掛,只要我長大,只要我長大……
嗯!這一次我要平安的長大,不要永遠長得七歲的模樣。
「小君,不可以對新媽媽無禮,她會叫不醒是因為太累了。」柔美的女子溫柔看著女兒。
「小君?」好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過?女子朝她一笑。「謝謝你,黑小姐,將我兒子從黑暗中救出來。」
「救你兒子……」一個奇怪的念頭飛進她腦中。「你們是君然十八年前死去的家人。」
「是的,我們是然兒的家人。」溫文儒雅的男子擁著妻子一點頭。
「你們為什麼會到我夢中?」是了!小君是君然惡夢中喊的妹妹。
妹妹變女兒不是很亂?「因為你真的睡得太久了,而我們已經沒時間了。」上面正催著他們入籍。
自己真有睡那麼久嗎?「你們是來道別的?I「嗯!順便感謝你讓我們唐家有了希望。」女子目含淚光的說。
她下解的顰起眉。「為什麼你們不去君然夢中……不!為什麼老讓他作惡夢。你們恨我父親嗎?」
「才不是呢!是哥哥的心好黑,我們都進不去,還常常被他夢里的惡影趕出來。」小女孩跳上跳下地沒一刻安靜。
男子在一旁解釋。
「那孩子被自己的心魔困住掙不開,我們在一側空著急也沒用,幸好你來了,他終於自個定出來。」
原來真有鬼魂。「你們要去和他道別嗎?他現在應該不作惡夢了。」
「不用了,他需要的人是你,快去和他團聚吧!我們該定了。」女子向小女孩道了聲再見。
淡淡的兩道白影逐漸消失中,終至虛無。
「媽咪,你該醒了。」
被人猛地一推,躺在床上的人兒動了一下,唐君然當是自己眼花地繼續念著《嬰女與母親》,直到有種讓人注視的異樣感傳來才停下來。
低頭一看,他看見一雙明麗的眼正對他一笑。
「你……你醒了!」
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有點沙啞。「我們第一個孩子就叫唐玉君好不好?」
「玉君?」他的眼眶微微濕潤。
玉君是他來不及長大妹妹的名字。
「君然,我愛你。」烏雲散去,她會是第一道陽光。
「我也愛你,玫兒,我愛你。」感謝老天,她真的醒了。
唐君然情緒激動地抱住手腳還不靈活的愛人,奪眶的淚已然滴落她瞼上。
他的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