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停止了,是不是代表人已死亡?
撫著漸漸失溫的身體,不輕彈的男兒淚滑落安德烈臉頰,他的心已經不痛了,漠然地看著承諾一輩子不離開他的愛人。
她總是在欺壓他,任性地說著不負責的話,妄為別人不要她做的事,她一直是孤獨的,來得孑然走得寂寞,一個人孤零零的不許人陪伴,霸道得叫人恨。
只是,他也沒有了恨,因為他的心已隨她而死,空蕩蕩像片冰湖。
壞心眼的女孩終於又對他使一次壞,這是最後一次,可是他卻沒有辦法裝出嫌棄的表情說他討厭她,他還是深愛著她。
愛一個人應該怎麼樣?沒人告訴他未來如何呼吸,她的手是冰冷的,她的臉是冰冷的,他曾愛戀過的身體是冰冷的,她為什麼渾身冰冷呢?
她不怕冷嗎?
「安德烈,你不用白費工夫了,她死了。」瑪蒂黛神情溫柔的貼上他的背。
他無動於衷,機械化地搓揉已然冰冷的軀殼,試圖讓唐蓮華保有一絲溫暖,她很怕冷的,又愛命令他為她保暖,他不能讓她冷著。
「你听到沒?她死了,再也無法復活,我們可以在一起了。」阻礙消失了。
安德烈什麼也沒听見,專注地要溫暖唐蓮華,甚至月兌下上衣以自己的身體覆蓋她,像是在小樹屋里彼此相擁的取暖,她很快就會熱起來。
「你真是瘋了,我也瘋了,我們是天生的一對,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了父親?」柔美的眼楮有著恨意,她的腳正踩上同樣冰冷尸體的手背。
像與自己對話似的,瑪蒂黛說起弒父的理由,因為他愛的女人不是母親,逼得深愛他的母親精神為之崩潰,不時的呢喃自己是另一個女人。
而她非常愛生性恬靜的母親,一舉一動都模仿著母親,她相信自己以後也會變成像母親那樣優雅的淑女。
「可是父親實在太壞,他居然以母親心甘情願為由吸乾了她的鮮血,並將她的靈魂獻給大魔王,你說他可不可惡,該不該死?」
誰該死?
不會是他的蓮兒,她一向愛耍著人玩,她一定是裝死在騙他,看他是否真心地愛著她,因為她非常非常的黑心,別人的痛苦是她開心的泉源。
可是她的臉為什麼白得沒一絲血色,連嘴唇都發紫了呢?她該冷笑地諷刺他的自做多情,打擊他輕易受騙的蠢相,他在等著。
瑪蒂黛大喊,「安德烈-霍華,紫眼妖魔已經死了,你要發呆到幾時,我們要從此幸福快樂的生活著。」這是童話故事的結局。
但安德烈依然不理她,執意地擁抱冰冷的尸體,瑪蒂黛有點生氣他沒有照故事情節走,溫柔的神情多了慍色。
「好,你盡管抱著她吧!等我拿到父親的幻魔石吸收它的力量,我會讓你徹底忘了她。」
幻魔石呢?幻魔石……
啊!在這里。
瑪蒂黛興高采烈的雙手捧起,忽地淒厲一喊,神情極度痛苦,她扭曲著身體,毛發為之豎直地流出近似血的紅絲。
不到十秒鐘的時間,一道雲霧狀的人形由瑪蒂黛的額心抽出,迅速被幻魔石吸入,芳華正盛的軀殼似枯萎的花朵瞬間老化,宛如一具乾尸。
父女倆的死亡時間相距不到半小時,死狀淒慘得叫人掩目不忍睹,深黑色的幻魔石發著黑光,像在嘲笑人類的無知,它是高貴的魔石豈容人類褻瀆。
而眼前突生的變化雖然駭人,驚心動魄,一旁的安德烈卻仍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味的努力要維持愛人的體溫,致使他的體溫在降低,皮膚冰得嚇人,微微泛著青紫色像快凍僵的雪國子民。
夜,依然深沉。
高掛半空的亞瑟和萊恩嗚嗚哭泣,一是因他們害死三哥最愛的女人,一是沒人可以解救他們,將近三層樓的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成殘廢,他們不要啦!嗚……
「哇塞,你糗大了,人家拿火箭炮來攻擊城堡,你這個地下教父白當了,回鄉下種花去吧!」
「嚇!真的好荒涼,這里是我們住過的霍家古堡嗎?要不要拿香來拜拜?」
一前一後的女子叫自己的男人護在身側,神色驚奇,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覺得新鮮,興奮莫名的東瞧瞧、西看看,像是觀光客。
不過她們最高興的一件事是六月份的婚禮得取消了,因為城堡垮了。
原本幾人是應安德烈要求,前往馬德里的別墅,他的理由是打算為他們準備一場別開生面的隆重婚禮,主角暫時不能在場,這是一份神奇的禮物。
結果雙胞胎的失蹤叫約書亞打了通電話給城堡外手下,意外地沒有回音,他當下心生不祥地自己開飛機回堡,其他三人是趕不下機的乘客,堅持要與他同行。
禮物成了滿目瘡痍,斷垣殘壁有如大戰過後的蕭條,婚禮不僅沒了,還毀了城堡,果然是一件令人難以忘懷的大禮。
幸好威廉爺爺和黛安女乃女乃與朋友在瑞士渡假,不然瞧見這光景肯定傷心得無法言語。
「咦,那不是安德烈嗎?他干什麼……」藍巧晶的聲音在看到他身下了無氣息的女子後為之一塞,難過地看向約書亞。
約書亞將未婚妻交給同樣神色肅穆的路易斯,上前探探唐蓮華的呼吸,表情一沉的朝他們搖搖頭,表示他們來遲了一步。
頓時哀傷氣氛彌漫,每個人臉上都有著哀戚,隱隱的哭泣聲發自女子口中,她們眼眶中是傷心的淚水,連約書亞和路易斯的神情都凝重非常。
這時他們發現半空中的亞瑟和萊恩,可是苦無辦法救兩人下來,因為他們像是被無形繩索捆綁住,而損毀的城堡找不到可攀爬的地方及工具。
「你去勸勸他啦!人死不能復生,叫他節哀順變,下一個活人會更好。」
听听,這安慰像話嗎?雖然她說的不無道理。被藍巧晶推了一把的約書亞苦笑不已,心情異常沉重地走向安德烈,深嘆了一口氣才開口。
「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看開些,節哀順變。」不擅於安慰人的他照本宣科的重復一遍。
只是他的關心未獲回應,如同活死人的安德烈根本听不見,眼楮眨也不眨地凝望臉色青白的愛人,不曉得誰在他身邊搖晃,誰又極力的吼喊。
直到兩道強大的力量一左一右的拉開他,他才像負傷的野獸拚命掙扎,嘶吼出近乎臨死前的哀嚎,要掙開束縛奔向他的愛人。
他只想守著寂寞的她,為什麼他們不肯成全?
約書亞沉重的道︰「我們看著貝姬長大,她對我們而言就像親妹妹一般,你以為我們不心痛嗎?」同時也見證了她的死亡。
「放開我,求你,蓮兒很怕冷的。」她的手腳好冰,他必須去搓暖她。
「求我?」身為大哥的約書亞很想放聲大笑,可是他笑不出來。「你從來沒有求過人……」
「安德烈,你看清楚了,小貝姬已經死了,她永遠都不用擔心冷不冷,你求誰都沒用。」語氣平靜的路易斯強迫他認清事實。
安德烈的聲音空洞得像沒有靈魂。「我知道她又殘忍的在處罰我,她一向很任性的。」
「不,她死了,千真萬確的不再有呼吸,你要學著放手,你的未來還長得很。」路易斯的心隱隱抽痛,為他在乎的兩個人。
「未來?」茫然的安德烈只求回到愛人身邊。「你說蓮兒會等我嗎?」
「混帳。」很少向兄弟動手的路易斯狠狠賞了他一拳,意圖要打醒他。
安曉恩連忙上前,「路易斯,你冷靜點,別把人打死了。」今晚死的人似乎滿多的。
「恩恩走開,少看惡心的畫面。」他扭起安德烈的手臂要他恢復理智。
安曉恩臉色發白的靠在藍巧晶背後,因為她看到毫無血色的乾尸。
而霍華三兄弟扭成一團像在打混戰,約書亞和路易斯幾乎壓制不了狂性大作的安德烈,幾次都差點被他打飛,氣得鐵青了臉。
就在此時,奇跡發生了。
一道溫暖如煦陽的風拂過,載著全身泛著金光的豐腴美女掠過他們頭頂,右手掌心朝下灑落金粉,照亮了四周。
如來時般無聲無息,走時亦是悄悄,只是底下的兩具尸體不見了,連同幻魔石一並帶走,邪惡的力量還諸邪惡,不該再有生命。
沒人瞧見她的來去,卻愕然的發現有道流泉般光芒不斷流進唐蓮華的眉穴,她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胸口開始有了起伏,四肢暖了幾分。
在眾人的驚喜中,她的身體居然發出美麗的紫光,像有生命似的在頹廢城堡中流動。
紫光所至的地方像夢幻中情節,毀損的家具倒帶一般的重新接合,屋梁的鋼筋迅速還原,牆上也看不到一個洞的存在,煥然一新仿佛不曾遭到破壞。
「耶!我又活過來了,我要去找吊桶玩。」小瓷杯興奮的蹦蹦跳跳,快樂的旋轉身體。
「太奇妙了,我竟然還能完好無缺的看到這世界。」驚奇不已的酒櫃博士拭拭他迷蒙的玻璃,感動得像要哭了。
「我的身體沒事了,瞧瞧我的花紋還在不在。」緊張萬分的銅鏡婆婆連忙撫撫身上雕紋。
所有的家具都活過來了,興奮無比的談論劫後餘生記,嘰嘰喳喳的聲音為城堡注入生命力,在黑夜中發著光。
約書亞和路易斯驚異的睜大雙眼,放開安德烈,看著他步履不穩地走向平台上的唐蓮華,神色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深情地撫上她的臉。
他在等待著。
似花綻放的紫瞳緩緩張開,她的第一句話是——
「我說過不會比你早死。」
故事如喜劇般落幕,在大家哭成一團的笑聲中,婚禮照常在六月舉行,只不過由原先的兩對增為三對,三個不快樂的新娘。
卡魯神代表毀滅與生命,人必須死亡之後才能獲得重生,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這便是愛恨分明的卡魯神的力量,它同時主宰了生與死。
整座城堡都陷入瘋狂的慶祝中,徹夜不眠,家具們已連續開了三天三夜的舞會,興致不減,仍然聚集在一起載歌載舞,相約歡渡未來的每一天。
而城堡里的新娘卻一臉愁苦。
藍巧晶嘆了口氣,「唉!沒想到我居然要嫁人了。」而且是當地下教父的女人,以後大家是不是要改口喚她大姊大大?
安曉恩也皺起小臉,「我才慘呢,路易斯他根本是瘋了,故意不通知我的家人婚禮提早了七天。」可想而知她四個戀妹成癖的哥哥肯定會抓狂。
唐蓮華不禁搖搖頭,「你們兩個別再咳聲嘆氣好不好?我比你們還可憐。」安德烈老纏著她要學魔法。
藍巧晶和安曉恩從面紗底下睨了睨她,不約而同的笑出聲,同意她是最倒楣的新娘。
自從她復活的那一天起,安德烈整個人像是變了一樣,不再嘻嘻哈哈的一心擴展商業版圖,表情嚴謹得活似老管家雷恩。
他無理性地大量收購坊間的魔法書籍,開天價買下費杰爾家收藏的古老魔法書,讓他無端地發了一筆橫財,驚喜得忘了失蹤的父親和小妹,大過奢靡的生活。
最悲慘的是唐蓮華,也就是恢復本姓的貝姬-萊特根本成了「犯人」,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離不開安德烈的身邊,連喝口水他都怕她噎死的緊張兮兮。
即使今天是結婚的日子,他的視線仍離不開她,堅持在門口守著。
「听說你住過什麼迷咒山的,到底好不好玩?」藍巧晶一臉興致勃勃。她也想成為魔法師。
「對呀,還有幻魔森林,真想去瞧瞧。」安曉恩無辜的水眸似在說︰你不是有魔法嗎?帶我們去見識見識。
眉間揚起笑意的貝姬眨眨眼,似乎同意她的建議,三人來當個逃婚新娘一定很有趣,急死霍華家三兄弟,任性是她的天性。
只是她手才一舉起尚未付諸行動,一雙鐵臂已由後環往她的腰,向其他兩位新娘說了句抱歉帶走了她,無視她們非常失望的表情。
唐蓮華嘟起嘴抗議,「安德烈,你的態度十分惡劣。」像個惡霸。
他微笑的吻住她。「因為我愛你。」
「我也愛你。」她軟化的一撫他因悲傷過度而驟白的一撮頭發。
「你幾時要帶我到迷咒山?」據說風景不錯。
「嗄,你也要去迷咒山……」忽地住口,她像是沒開過口似的一派清悠。
「蓮兒吾愛,你最好別丟下我私自上迷咒山『考古』,否則我會非常生氣。」安德烈的笑容中有著警告。
任性的表情驕傲的一抬,「你該認命些,你是倒楣的安德烈,注定要讓我欺壓一輩子。」
家具們都笑了,歡樂的氣氛布滿魔法城堡的每一個角落。
風揚起,迷咒山和幻魔森林再度合而為一,卡魯神以風的翅膀創造出新的生命,安蒂仙娜不再寂寞了,她有更多的朋友。
愛,才是力量。
它擁有包容和付出。
人,歡唱著。
在遙遠的英國,有座魔法城堡正上演著一幕幕愛情故事,而主角是家具們。
祝福吧!
相愛的人永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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