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絕於耳的吆喝聲,熟悉的面孔和氣味,唾罵聲與歡呼聲相混合,嘩啦啦的踫擦聲,猶如隔世般令人欣慰,這是她的世界。
底下竄動的人頭是一個個貪字,在紅塵中來來回回,不散盡千金誓不休。
紅燈籠不張,賭場的牌幡四下張揚,艷陽天是個聚財日,各路財神紛紛解囊,壓大壓小隨心所欲,銀生銀,錢滾錢,銅板叮當叮當響。
張家的官人,李家的老爺,趙府的公子,錢莊的夥計,個個手捧著白花花的銀子往前一堆,牌九一翻兩瞪眼,該殺的該賠的俐落爽快。
一台台場子之所以能聚滿了人潮,源自主事者的精明,骰子一擲開出個大滿貫。
豹子,通殺。
「哇!大嫂好威風哦!每個人都對你恭恭敬敬。」好像很熱鬧的樣子,真想下去玩一把。
白綠蝶的驚嘆聲令人莞爾,眼界大開的她東瞄瞄西瞧瞧,目不轉楮地盯著一張張陌生的台子,興致勃勃地想去試試手氣。
對於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來說,眼前的浮華是稀奇有趣的,猶勝枯燥乏味的囚堡生活。
一顆小小四方有點的小玩意就能叫人哀聲嘆氣,它的玄奇處在哪里呢?
好新鮮,好快意,手心癢癢的。
「綠蝶,坐好,不許引起騷動。」冷沉的嗓音在她頭頂一揚。
真是的,跟來干麼,掃興!「大哥,你放輕松點嘛!你瞧下面的人多快樂。」
「八王爺」賭場開放一樓給一般莊家設場子,環繞的盡是尋常百姓,輸贏不過幾百兩,要人傾家蕩產實屬不易,純粹小賺蠅頭利潤。
二樓則分割成數個別致廂房,專門用來招呼富商巨賈、官場同好來休閑一番,動輒萬兩銀子在此出入,無人手軟地日擲斗金夜撒斛珠;有時皇親貴族也會來此逛一逛,一擲千金亦面不改色。
而白家兄妹就在其中一間廂房,位置雖然處於角落卻正對賭場全景,底下的一切動靜看得一目了然,誰也休想作怪。
「是欲哭無淚吧!一家老小的生計全輸個精光。」典妻賣女籌賭金的大有人在。
「你別壞人興致好不好,人家瞧得正起勁呢!」討厭鬼,害她錯看了那個人贏牌的點數。
白綠蝶的視線停在一位灰衣莊家身上,他專注的神情好認真,霎時心頭有如小鹿蹦蹦地亂跳。
「瞧歸瞧別給我學壞,賭是罪惡的淵源,沾者必敗。」他是就事論事,無影射之意。
但,就有人硬把它想擰了。
「大嫂,大哥在指責你敗壞善良人心,毀亂道德秩序哦!」她要學得壤才該普天同慶。
「你在挑起是非。」微慍的白震天用眼神警告她安分點。
她無辜地眨眨水漾大眸,「哪有,人家不過是轉述你的意思給大嫂听而己。」
「少攪渾一湖清水,秋兒沒你的糊涂。」他面上一柔地看向精打細算的佳人。
右手一筆左手算盤,翻開的帳簿一本本,只見辛秋橙飛快地盤算著,疾筆揮灑自如,一行行記錄下這些時日的進出帳及薪酬,甚至一心多用地分神一瞟樓下動靜,眼到、手到、心到地融合成體,就是沒注意听身側兩人的交談內容。
「大嫂,你是怎麼練習得這麼厲害,教教我好不好?」白綠蝶好奇地撥撥算盤珠子。
這一撥打亂了她的算計,辛秋橙抬起銳利的眼一視。「去找你大哥抬杠,我很忙。」
被點到名的男子已不痛快到極點,他可不甘遭人冷落,二話不說地沒收她所有的帳簿,大掌固定她的下顎給予狠厲一吻。
然後像沒事人似地往後一靠,眼睫半垂地佯睡。
「白震天,你吃飽了撐著是吧!把我的帳簿還來。」辛秋橙美目一瞠,手心往上翻。
「奇怪了,我在睡覺怎麼听見娘子的鶯音,莫非夢里來銷魂。」他側個身,嘴角揚起一抹揶揄的笑意。
她臉上微赧地維持良好風度。「如果你不想我早點處理完賭場事務好回堡,咱們就這麼耗著。」
她跟他僵上了,看誰先讓步。
「記取教訓呀!娘子,為夫的雙臂樂於當車,‘護送’你巡禮全城。」他不接受不合宜的交易。
「這里不是八王爺府,同樣的把戲耍兩次就顯得不太高明,你大概沒瞧見底下有不少剽悍大漢吧!」她特地把所有侍衛都調來賭場守著。
手一揚,有不少在場走動的彪形漢子向她行注目禮,恭敬的一頷首,顯示出尊重的意味,認同她在此地的身分和地位。
吃一次虧就夠了,沒必要重復「教訓」,上回丟的臉叫人印象深刻,十分「風光」。
「有膽識,你幾時勾搭上這些個男人,不先來招呼一聲嗎?」他笑容中含著一絲怒意。
被自己的女人擺了一道可不是件舒服的事。
她故作驚訝的擺擺手,「我以為你和他們很熟,畢竟八王爺府不大。」
「他們是八王爺府的侍衛?!」看來他盯得太松懈,得寸步不離。
「不用猜測是以何種連系方法,八王爺府的‘探子’雖多,但總有些正直的。」她瞧見一臉賊笑的向青華向她招手。
這個叛徒。
辛秋橙朝底下一瞧,非常神準地執起墨台一擲,那張礙眼的笑臉頓時怔愕不已,根本來不及閃躲,一身白衣當場滲黑。
包括額上一個銅錢大小的腫痕。
因為他從未想過優雅的秋兒會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突地飛來的異物未加防備,導致悲慘的下場,一陣哄笑聲震耳欲聾。
「你對他很不仁道,他一定覺得天黑得特別快。」白震天順手把長硯往下一丟,命中他左側的臉龐。
他大概也沒料到墨和硯向來相伴相隨,不意又著了一記賊。
「恩將仇報,他絕對會恨你。」嘖!好個蠢相,那只笨手還高舉著。
「反正我又沒打算和他過一輩子,就讓他恨著吧!免得無聊。」白震天笑笑的說道。
「你真黑心。」她不由得搖搖頭,發出輕笑聲。
「彼此彼此,沒扭到腕骨吧!」還好,她有練武的筋骨。
「我沒那麼脆弱,只不過是砸中了一頭豬。」畜生嘛!死不足惜。
一旁的白綠蝶看得目瞪口呆,不敢實信兩人有此狂肆的舉動,竟敢當眾「行凶」。
「好秋兒,我的存在這麼令你為難嗎?」一身狼狽的向青華施展輕功一躍,來到她面前。
「你的武功很好?」陰惻側的拳風隨之一至。
他警覺的回身一閃,立即還以攻勢,拳來腳往頗為驚險,但一見到對方是何方神聖,便馬上收手地做出一副呆狀,兩手一擺地自動佯輸,神色自若地無視髒污走到椅子坐下,一手拉掠濕黑的衣襟。
「坐呀!我不是江洋大盜,用不著殺人似的盯著我瞧,最近春風得意……喔!我了解了。」
一桶水就這麼由頭淋下,他認命的閉上嘴,從容就義地看著很「平靜」的秋兒。
「最近春風得意唷!三小姐沒催著要你賭幾局?」套用他的話,辛秋橙說得很恨。
她的好日子全教他破壞了,不索點利息來零花有些對不起自己的良知。
一大早正打算只身上賭場核帳,也許可以溜過某人的防控回到八王爺府,繼續當她無波無浪的「息事」丫鬟,人生應該充滿祥和。
可是一拉開門,一位活月兌月兌的俏佳人就立於眼前,揚起無比興奮的笑顏直嚷著要上賭場見識。
勸不退,趕不走,於是她多了個小包袱。
以為出了白家堡就天下太平,誰知一道頎長的身影正站在馬車旁沖著她邪笑,深幽的雙瞳透露著不容拒絕的霸道,硬是巴成個大包袱。
獨來獨往的作風已成慣性,當三人一同出現在瓦子里時,那一雙雙探究的目光燒灼了背,少不了又是一陣蜚言流語。
什麼樣的朋友值得引為殷鑒,他便是一例。
「嘿!秋兒,你不會砍我幾刀泄憤吧!」人心隔肚皮,他得提防點。
「很好的建議,可惜我不愛見血。」她要一點一滴地討回本。
向青華心下一驚地眼神閃了閃戒光。「棒打月下老人可會觸犯天條,你不該如此殘忍。」
「你可知亂點鴛鴦譜的結局嗎?」她冷冷一睥。
「呃,功德圓滿,從此和樂、幸福的過一生。」他小心用詞的回道。
「不,將被腌成醋人,每回初一、十五供奉在廟前受眾人唾棄。」不錯的點子巴!
「嘎?!」他一臉豬肝色的張大嘴,唇瓣微微抖顫。
「或許你比較喜歡游街示眾,一朵大紅花兩酡胭脂腮,紅血似的留仙裙……喔!差點少了一樣,媒婆要的小圓扇,一搖一擺和街坊閑話家常。」
臉色刷地臘黃的向青華這才知道女人的可怕,不只是春兒愛記恨,秋兒更勝一籌。
「白堡主,好歹念在我成全一場,千萬別見死不救。」他病急亂投醫,向閻王伸出手。
「難道你不懂听娘子的話會大富大貴嗎?我是個好商人,當然以妻命為主。」大笑一聲的白震天無所顧忌地擁著佳人一吻。
「你……你們……」唉!自求多福,兩個商場奇人連成一氣,他哪還有活命餘地!
失策,大大的失策,應該先想好退路。
「感謝是有,但施恩不望報的道理我懂,你自個兒珍重。」他頂多允諾不出主意「加害」。
「美人窩是英雄冢,多少豪杰因此葬身於此,你相信自己不是其中之一?」忘恩之徒必有天雷劈。而他僅僅負義而已,小過小失不必驚動天。
白震天會心地勾起唇角。「山雖無陵,江水枯竭,我甘之如飴。」
「不愧是知交好友,你和古公子倒是有志一同的多情。」海濱有逐臭之夫……呃,物以類聚……也不對……
「多情往往最是無情。」
驀然,辛秋橙口中冒出一句。
「秋兒娘子,為夫真讓你不能放心嗎?」他一語雙關,放心,放下心。
娘子?「秋兒終歸是八王爺府的人,想叫她一聲娘子還得三聘九禮,知會八王爺放人才行。」
「我會……」
突地響起的叫嚷聲打斷白震天的話語,清脆悅耳的女子噥音讓辛秋橙眼底一利,俯身一視底下少年公子打扮的粉頭小子。
「她還敢來賭!!」
向青華不解地起身,順著她視線一瞧,一股笑意積在月復里,臉皮上下直扯地隱忍。「呃,手下留情。」
「我會叫她披著嫁裳滾出去。」說完,她飛快的奔下樓。
白震天疑惑的往下望,卻不見任何亂象,隨即尾隨她而下,顧不得其他人。
初見外人的白綠蝶有一絲困窘,粉臉微尷尬地立於原處,不知是進還是退,茫然無措。
「小姑娘別心慌,你叫什麼名字?」可愛的女娃兒更亮眼,幾年以後必是禍水一個。
「白……白綠蝶。」她小聲的說道。
「今年幾歲了?」
「十五。」
「許了人家沒?」
她吶吶地把秦九雲剔除腦外。「沒有。」
「白堡主是你的什麼人?」
「他是我大哥。」她有些奇怪他為何要問這些話,天真的仰著頭。
「大哥呀!」是你先不仁,不要怪我無義。「白姑娘,想不想玩兩把?」
〔可……可以嗎?」她小心地掩起興奮之色。
畢竟是不識人心險惡的千金小姐,哪能瞞得過江湖歷練已成精的滑溜賭徒,只消一瞄就能看穿她的急切。
「你看那個穿灰衣服的男子如何?」以物易物兩不吃虧,看來他有行商的潛能。
白綠蝶心跳加速的羞紅臉,「他很……很有男子氣概。」
嗯?他……她……他心中暗笑不已,原來緣分是這麼來著,半點不由人。
「白姑娘別想偏了,在下的意思是去他的場子見識一下賭的吸引力。」哈,有意思,千里姻緣就由他一手牽。
「嘎?!」她臉紅得更厲害了,羞得不敢見人。
向青華微笑地帶領她下樓,來到一張台子面前輕拍莊家的肩膀,然後將她人一推——
「白兄,欠你一個娘子,如今還你了,可別再追著我討。」該去換下一身髒衣。
「什……什麼?」
暖玉溫香在懷,白茫可愣得說不出話,忘了把人放開。
直到一聲吆喝聲響起才紅了耳根地直道歉,「我……呃……不是故意……」
多清麗的姑娘,一雙星兒眼好像會說話般。
四目相望。
閃電般的情絲迅速蔓延,包圍住不語的兩人,周圍的聲響逐漸遠離,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眼中的倒影。
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
「來來來,再來一張牌……哈!天九破你的八一對,快給錢,快給錢……」
嗯——自由的味道,還有她最愛的吆喝聲,人世間簡直美妙到極點,要她少活十年都成。
牌九呀牌九,好久沒模模你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分別也有一年半載了,我可想死你,恨不得不吃不睡看你大顯威風。
骰子兄弟別走遠,我銀子捧好就來!
「麼五六,我壓大,快抓盅,本少爺要大開殺戒……」一只玉手擅自收回她的籌碼。
「大開殺戒?你當這里是屠場還是刑台,那麼想當鬼。」真是不知悔改。
正想開罵的趙纓淚眼一花,反身抱住來者。「秋兒,秋兒,人家好想你哦!好想好想……」
她一口氣說了十幾個好想,可是肖未感動猶在氣頭上的辛秋橙,後領便叫人一拎地往後甩去,跌個四腳朝天,好不淒慘。
「誰?好大的狗膽竟敢摔本少爺,你不曉得‘八王爺’賭場是我……家的產業。」好疼呀!裂成兩半了。
秋兒好冷心,居然不拉她一把。
「踫我的女人都該死。」白震天正欲下重手,一旁的辛秋橙及時用眼神阻止他。
「你的女人——」趙纓冷抽了口氣指著他。「我家秋兒幾時成了你的?」
嗚……不要啦!她要是少了秋兒怎麼辦?以後沒人來「息事」,她會哭死的。
趙纓未曾反省自己惹過那麼多的禍事,心里頭想的全是秋兒的好處,還要她幫忙解除婚約一事,不要被逼著嫁人,她還想多玩幾年,不甘為人婦。
但她忘了一件事,她才是把秋兒輸掉的罪魁禍首。
「小鬼,口氣收斂點,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掐死你。」什麼「他」家的,是他的娘子。
「哈!少說大話,我家秋兒在這里,你休想動我‘一根手指頭’。」她仗著有人撐腰,神氣的伸出食指一比。
「你真的不怕死,秋兒是我白家堡的人,你少逞口舌之勇。」娘娘腔的小子,油頭粉面。
既然打不得,白震天小氣地戳「他」一下。
白家堡?!「你……你就是那個不要臉上我家搶人的破爛天」
她想起來了,就是這個人下流地闖進府里,不問而奪地帶走她最心愛的秋兒,害她找不到人來「息事」,急得像糞坑的蛆,沾了一身屎還爬不出自挖的坑。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啃他的骨,吃他的肉,唱他的血,扒他的筋,人皮拿來縫鼓,眼珠挖出煮碗蓮子湯,拔舌剜齒浸藥酒,外加拿他的祖宗牌位來賭一賭,輸了當柴燒,看他敢不敢「誘拐」她的秋兒。
「我哪有……」「他」家?賭?莫非是……「你是趙纓?!」
「噓!噓!小聲點,我還沒有玩過癮,別嚇走了莊家和賭客。」趙纓看了四周沒動靜才吁了一口氣。
「賈(假)公子,你真以為我死了不成。」辛秋橙環著胸,一臉冷意。
她囁嚅的吐吐小舌,「秋……秋兒,你還在生那件事的氣呀!」
「你是主子我是婢,主子要送要賣豈容下人多嘴,只有認命的份。」她說得絲毫不見寬容。
「不要這樣啦!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從來沒輸過。」就輸那麼一回。
「難不成你是存心故意,看奴婢不順眼得很,急急月兌手。」要她不怨不惱,難矣!
她一向曉得小姐的劣根性,只要一踫到和賭有關的事就一頭栽下去,不顧後果的與之對賭,身側可用的「資源」也一並賭上了,毫無理性。
以往有她在一旁看顧著,賭到一定限度便會出聲喝止,因此出不了大亂子,小災小禍不足為懼。
可是她才一個沒注意,小姐就捅下大樓子叫人收拾不了,賭興一來豪氣萬千,人當物品賭來順手,未曾考量被當成物品的她是否會傷透了心。
如此的忽視雖非刻意,她也懂得這是有口無心的沖動之舉,可心里就是割呀割的,始終放不下那塊小疙瘩,記掛在懷。
她不是小心眼,而是當真被惹惱了,下定決心不插手小姐的任何事,讓她嘗嘗趕鴨子上架的滋味。
不過看來小姐還學不會教訓,依然沉迷於賭中不可自拔,是個真正無可救藥的賭仙,永遠沒有覺悟的一天,至死方休。
「秋兒,你把話說得好嚴重,你明知我有多依賴你,哪舍得把你給人。」她哀怨地瞪視「敵人」。
搶她的秋兒,大壞蛋。
辛秋橙面無表情地冷哼,「事實擺在眼前,你是把我輸掉了。」
「人家……人家……嗚……秋兒你好凶哦!嗚……你罵我。」她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不許哭,做錯了事還有膽子怪別人。」她嚴厲地一斥。
趙纓被她一喝,眼淚就縮了回去,張大了無辜似的雙眸抽著鼻。
「不要裝可憐,我不會心軟的。」不下重藥,她會不知錯在哪里。
這樣也不成,好嚴格的秋兒。「秋兒,你要氣我多久?」
「在你有生之年。」她還好意思問。
「嘎?!」不會吧!這麼狠。
「你要自己走出去還是要被丟出去?」她偏愛後者。
「不要,人家才剛起了個頭,至少讓我再玩幾回。」好不容易溜出府,不殺個天昏地暗怎成。
在府里每個人都看她看得緊緊的,一下子試嫁衣,一下子縫新鞋,左邊一轉是綾羅綢緞,右邊一兜是珍珠瑪瑙,地上擺的盡是大婚所需的用品。
人人見了她都說聲恭喜,皇親貴族陸續送來華而不實的賀禮,就連皇上堂哥也親自來送禮,可竟沒人問她肯不肯嫁。
煩得快悶死人了,再不出來透透氣,她會像枯萎的花朵般失了生氣,到時,又有人要埋怨。
辛秋橙彈彈手指,「我有沒有听錯,公子在使小性子。」
「好秋兒,你不會真的狠心要將我丟出去吧!」她忌憚地諂媚一笑。
「你以為呢!三小姐。」她手一揚,喚了幾名侍衛。
附近聚賭的人潮一听到「三小姐」,見鬼似地往一旁退去,懷疑地瞧著公子哥兒打扮的小兒,不願和她有任何接觸。
賭後耶!誰有好身家可以輸。
寧可避遠一點也不賭那一分可能性,秋兒姑娘口中的三小姐除了八王爺府趙纓外,恐無旁人了。
「你看啦!壞秋兒,我成了過街老鼠人人閃,你要賠償我的損失。」她賴皮地不肯離開。
「好,我賠你。」辛秋橙先是好脾氣的一說,然後……「把她扔出去,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她入賭場一步。」
「是。」侍衛們上前欲架她出去。
趙纓緊張的端起小姐架子,「誰敢踫我,本小姐可是你們的主子。」
侍衛一頓,有些遲疑,秋兒姑娘的話不能不听,可三小姐又得罪不起,令他們兩相為難。
「秋兒娘子,讓為夫為你效勞一下,如何?」白震天自告奮勇地當起劊子手。
他早就想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死性不改的女賭鬼。
「麻煩你了,請。」
「不用客氣,我相信她會學乖一點。」他臉色愉快地走向直往後退的趙纓。
「你……你走開,不要踫我……姓白的,我和你有不共戴夭之仇……哇哇……不要呀,我怕高——」
高字才一說完,人已呈拋物線往賭場外飛去,在落地前,有道人影適時地接住她。
是古珩。
「娘子,記得提醒我別得罪你。」白震天笑著和外面的好友打個招呼,目送兩人離去的背影。
「第一,我不是你的娘子。第二、你怎好剝奪我唯一的樂趣呢!」她說得雲淡風輕。
他故作怨夫狀。「你又在挑剔了,看來不上趟八王爺府是不成了。」
他要明煤正娶地用八人大轎迎她入門,絕不委屈她。
「少在那自言自語了,我沒空應酬你。」她不喜反憂地巡視一台台場子。
朱門酒肉臭,豪門多怨婦,舊不如新。
「是我糾纏你才是,別當我在開玩笑。」眼里堅定的白震天笑撫她桃色粉腮。
視線一斜,他的眉頭不由得一沉。
那個和綠蝶有說有笑的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