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台北
加州陽光健身俱樂部是台北頗具盛名的健身場所,這里采用VIP會員制,每年的會費高到一般的白領階級都無法接受,商家抓住了有錢人的消費心理,越是高級的場所越是能突顯出自己高貴的身份,這也意味著,能在這種高級場所內出現的客人,非富即貴。
俱樂部里各種運動設施應有俱有,從室內的各式新型健身器材到戶外奧運比賽級場地都讓人挑不出缺點,對健身教練的訓練跟要求更是十分嚴格,務求給所有貴客最滿意舒適的健身環境。
豪華的健身區旁邊是員工休息區,幾個女健身教練臉色難看的從門外走進來。
「那個女人根本不是在打網球,簡直是虐待狂嘛,哎唷,好痛!」其中一名女教練狼狽地捂著下巴抱怨著,「居然一直把球往人的臉上砸,她腦子是不是有病?」
「算了,誰叫人家是付錢的貴客呢。」另一個沒有比她好到哪里去的女教練也揉著瘀青的手臂,「而且跟她一起來的那個男伴我們也得罪不起啦!」
「靠!不知道那變態女人走了什麼狗屎運……不不,我看是雷大總裁眼楮是被狗屎糊住了嗎?怎麼會看上那種女人!」
「那女人太會演了啦,雷總裁還在時,乖得跟小綿羊似,雷總裁一去游泳,她馬上變身成母夜叉……咦?璟藍,你什麼時候來的?」
幾個人同時望向坐在員工休息室內的一個短發女子,中性的裝扮讓她渾身散發出一種雌雄莫辨的魅力,她很性格的交疊著長腿,手中懶懶的抓著一本原文書看著。
「哈,各位美女,你們回來啦?」蘇璟藍不是這里的員工,也不是客人,她今兒個是受室友小美所托,幫她送東西過來。她四處打量了一周,「小美呢?她工作還沒結束?」
「別提了,小美目前正在網球室陪那個恐怖千金練打呢,希望她的下場沒有我們這麼慘。」
「願上帝保佑她……」
蘇璟藍不明究里,「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看了看她們,嚇了一跳,「唷,安安,你下巴怎麼了?腫起來了,還有Amy你的手怎麼瘀青了?」
幾個女人氣憤填膺的告狀道︰「那個女客人根本就是變態,以為有錢就是大爺嗎?不把人當人看,拿我們當炮灰打,有沒有搞錯,我們只是陪練,又不是沙包!」
小燕去拿了藥酒過來,蘇璟藍接過,幫忙推拿,「哇!傷得真是不輕呢,你確定這是被網球打的?」
Amy忍著痛,齜牙咧嘴的說︰「難道我們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嗎?那女人根本不會打網球,我們又不能對客戶怎麼樣,唉,只能乖乖挨打了……小美球技好一點,希望挺得住……」
蘇璟藍變了臉色,「小美現在跟她對打?」她放下藥酒,「我過去看一下。」
當她來到網球場的時候,里面傳來陣陣網球擊地的聲音,她往鐵絲網里望過去,只見一個瘦削高的長發女子正毫無章法的拿著球拍亂揮,小美跑得氣喘吁吁,不接又不行,那位大小姐會更生氣。
往往小美一球還沒接到,另一球又殺到,而這個根本是直接往她身上招呼過去,弄得她簡直像支人肉網球拍,手臂上已有幾處紅腫。
蘇璟藍冷哼。這女人毫無球技可言,她這哪是打球,根本是打人吧!
就在這時,那女人舉起球拍揮出一球,黃色的網球直奔小美的門面,小美彎腰撿另一顆球,才剛抬起頭,被這飛來的球嚇得驚聲尖叫。
蘇璟藍見勢不對,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一把放在門邊的網球拍,闖到里頭,在千鈞一發時刻將那顆網球打了回去。
事情發生得既突然又迅速,小美被嚇得臉色蒼白、雙腿發抖,連拿著球拍的手都忍不住的開始抖起來。
見到她,她還反應不太過來。「璟、璟……璟藍,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蘇璟藍想緩和她的情緒,說笑似的道︰「听說你正處于危難之中,所以我來英雄救美嘍。」
小美感動又崇拜的看著她,「璟藍,謝謝你。」
「喂,你是誰?干麼隨便打斷我們的練習?」長發美女口氣凶惡的在球網另一端質問道。
「噢,我是來代替小美的。」
對方懷疑的睨著她,「你是這里的健身教練嗎?怎麼沒穿制服?」
蘇璟藍淡淡解釋,「制服剛才不小心弄髒了。」她轉頭看向小美,「這里就交給我吧,你先回去休息。」
「可是……」小美有些不知所措的吞吞口水,小小聲的說︰「這樣是不可以的,如果被經理知道的話……」
「放心,這件事我會解決。」說著,她拿著球拍在手掌上輕輕擊打兩下,目光看向對面的美女,「听說這位小姐的球技很不錯,我的一幫同事都被你打得落花流水,身體處處都是傷,樣子變得很可怕呢。」
朱安娜傲慢地揚高下巴,「我是這里的貴客,我喜歡怎麼打球那是我的自由,是她們自己沒本事,就算是被球打到也活該,怎麼?難道你想替她們報仇嗎?」
「哪里哪里,您可是我們俱樂部的貴賓,只要您玩得盡興,我們這些小員工就該舍命陪君子,總之,如果您不嫌棄我球技太差的話,我十分願意陪您切磋幾局。」
蘇璟藍這一番不疾不徐的話,不但令那個長發美女不悅地眯起雙眼,也讓一個剛游完泳、發際還微濕的男子,在門邊停住了腳步。
發生了什麼事?雷毅風看著剛離開網球場的那名女健身教練,發現她走路一拐一拐的,決定先不動聲色。
「怎麼?您該不是怕了吧?」蘇璟藍挑釁的道。
「怕你在說什麼鬼話?」朱安娜的怒氣輕易被勾起。「你們這些廢物實在笨得讓人同情,連本小姐的球都接不住,像你們這種下等人根本不配在這種高級的地方陪人練球,不過—」
她冷冷一笑,「今天看在你這麼不怕死的份上和你玩一下吧,如果你能成功的接到我三球就算你贏,另外,我還可以施舍一些醫藥費給那些廢物去醫院擦藥。」
「OK!就按照您說的。」蘇璟藍邪魅一笑,右手輕輕握住球拍,姿態輕松,「發球吧小姐!」
她的話音才落,對方的球就過來了,球勁凶猛,且瞄準的竟是蘇璟藍的臉,幸好她躲得夠快,網球擦過她的面頰擊向後頭牆壁。
看來這女人不是在打網球,她絕對有謀殺人的本事。
蘇璟藍握緊球拍,準備進行第二回合的接球,對方繼續發球,這一球對準她的胸口,來勢比剛剛那一球還要凶狠。蘇璟藍微一轉身卻轉得不夠多,網球狠狠的打中她的手臂。
一股痛意頓時襲來,她忍不住皺起眉,咬牙忍痛。這女人下手還真是有夠狠毒!還來不及等痛楚稍減,第三球又向她擊來。
這次她不再掉以輕心,一個反手,重重回擊,網球被打了回去。
朱安娜沒料到她會將球打回來,反應不及的被網球打個正著—
「我的鼻子!哎唷,我的鼻子……」嬌呼聲立起,只見剛剛還囂張跋扈的千金大小姐,此刻正捂住鼻子不斷地大呼小叫。
蘇璟藍走到球網前,「小姐,你沒事吧?真是對不起哦,剛剛是我一時失手,不小心將球打中您高貴的鼻子,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完全是無心的……」才怪。
「無心?你這死三八分明就是故意的!」朱安娜放下雙手,原本的挺鼻居然歪掉了。
天啊,她的鼻子該不會有「加料」過吧,現在里面的「建設」八成毀了。
看到方才還美艷得猶如孔雀的朱安娜變成這副德行,蘇璟藍拚命忍住想爆笑的沖動。
「小姐,那麼大一顆球打在身上是不是很痛?不過你放心,網球是打不死人的,因為我剛剛的那幾位同事傷勢比你還要慘,她們現在個個都還活著,所以你不必擔心一顆小小的網球會讓你香消玉殞、與世長辭哦。」
「你……你是故意的……」瞥到雷毅風正走進網球場來,她氣勢凌人的態度丕變,露出一副嬌滴滴的可憐樣。「毅風……這家健身俱樂部的員工好可惡,你看我的鼻子……」
本來是要男伴心疼自己,沒料到這副拙樣卻讓人看了倒足胃口。雷毅風偏過臉去,看向蘇璟藍,「誰能給我一個解釋?」
迎向他帶著侵略性的注視,蘇璟藍打量著他。這男人身材挺拔,大概二十八、九歲,身穿純白色的Polo衫及同色棉褲,五官堅毅而深刻,絕對可以稱之為英俊,渾身散發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霸氣和強勢,僅僅一眼,她就可以斷定他不好惹。
朱安娜做賊的喊捉賊,「毅風,這女人故意把球往我身上打,好痛喔……」
雷毅風視線連移動都沒有,仍是直直盯著蘇璟藍。
蘇璟藍一听朱安娜這麼說,佯裝無辜地攤攤雙手,「我怎麼敢?你們可是這家俱樂部的貴客,就算是借給我幾百個膽子也不敢對貴客動手啊,不過—」
她略帶挑釁的迎視著雷毅風的目光,「如果你們一定要將這種欲加之罪加到我身上的話,身為小小職員的我也只能乖乖認命領罪。」
她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抽出幾張鈔票甩到兩人面前,「這是我賠給你們的醫藥費,如果怕死的話就叫你男伴帶你去醫院包扎一下,另外,為了彌補我剛剛所犯的滔天大罪,我決定馬上引咎辭職。打擾了兩位,後會無期。」
說完,她轉身瀟灑離去,朱安娜馬上不滿的哇哇大叫。
「豈有此理!這女人太過份的,毅風,我不管啦,我要你讓她在台北混不下去,從今以後我不想再看到她的臉—」
雷毅風轉過頭酷酷的看了她一眼,「如果你真的不想再看到她的話,我建議你可以直接離開台北。」
「啊?毅風?」她不解的驚呼。
他好看的唇角處逸出一記冰冷的淺笑,「明天以後,不要再打電話給我,我們之間到此為止吧。」語畢,他優雅地朝網球場外走去。
「什麼?毅風……你要和我分手嗎?為什麼?毅風,你不可以這樣,你明知道我愛你,好愛好愛你,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我的生命……」
她急急追過去,可惜對方卻冷酷得連頭都不回一下,她哭得眼淚鼻涕流滿臉,拉住他想問個清楚,「告訴我為什麼要和我分手?」
雷毅風冷冷的盯著她拉住他的手,視線冰冷得讓朱安娜不自覺的松了手,好似自個的手有多髒,污染了什麼聖物般。
「首先,我們無所謂分不分手之說,我們根本沒交往過。我有給你什麼承諾嗎?」
她吶吶的搖搖頭。是沒有,但、但他今天答應和她約會了不是嗎?那不就表示,他有進一步發展的意願
「第二點,因為你讓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很丟臉。」不論是外表或內在。
朱安娜放聲大哭,看著本以為釣到手的金龜婿毫不留情的離她遠去,稍後,在化妝室里見到鏡子里的女人,她被嚇得放聲尖叫—
啊,這個恐怖的女人是誰?難怪毅風會說丟臉,連她自己都沒臉見人了。
化妝室外,幾名看好戲的俱樂部女健身教練掩著嘴紛紛偷笑,對著跟她們微笑表示要走人的蘇璟藍,豎起一個大拇指—
璟藍,真有你的,不愧我們這些粉絲迷你迷得要死啊!
「等一等,喂,叫你等一等—」
蘇璟藍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進雷氏集團大廳里,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于在電梯門即將闔上的最後一秒,將自己擠了進去。
看了看腕上的電子表,還好、還好,還差七分鐘到上班時間,她想應該能趕得上準時打卡。
深呼吸穩定一下狂跳不止的心髒,她這才回過頭揚起手臂向電梯內的另一個人打聲招呼。
「剛剛謝了,不過幸好我的運動神經也夠發達,否則……咦?」話說到這里,她突然像想到什麼一頓。身旁這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她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將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瘦高身材在這身昂貴西裝的襯托下,突顯出他完美的骨架以及高貴的氣勢,全黑的打扮讓他看上去給人一種冷和邪的觀感。
他一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內,另一只手上提著一只公事包,兩人四目相對,蘇璟藍腦中靈光閃現—
啊,這個家伙……不就是前天在加州陽光健身俱樂部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男人,也就是那個野蠻女人的男朋友。
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莫非他也是雷氏的員工?
但是據她所了解,雷氏除了電腦維修部的工作人員是八點上班之外,其余的部門都是九點上班,難道他是電腦維修部新來的同事?
雖然剛剛因為他的幫忙,讓她成功的擠進電梯,然而一想到他和那種令人討厭的女人扯上關系,霎時所有的好感消失殆盡。
「我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面?」
就在她打算和他來個老死不相往來的時候,突然傳來他充滿磁性的嗓音,蘇璟藍不太情願的轉過頭,禮貌的回給他一記不冷不熱的淺笑。
她裝傻道︰「有嗎?我記性一向不太好,先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上周末上午十點二十分,在加州陽光健身俱樂部的網球場,想起來了嗎?」雷毅風完全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她。她是雷氏的員工?
「噢,我上星期有去那里嗎?欸,讓我仔細想想……」蘇璟藍裝傻的抓抓短發,突然,她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不會吧,你竟然是那個精神有問題的男人?」
「精神有問題的男人?」他忍不住蹙起眉頭,不懂這女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是這樣的,上周末我在加州陽光健身俱樂部遇到一件讓人十分生氣的事,有個瘋女人,她很喜歡用球打別人,據我觀察,我懷疑那女人有暴力傾向……不不,不用懷疑,我敢肯定她一定有,從社會安全的角度來講,這種人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會危及周遭人群……」
雷毅風的眉頭越蹙越深。這女人到底想表達什麼?
她故意忽略他臉上的大問號,繼續道︰「這也就意味著,能當這種人的男朋友,本身八成也是個精神有問題的家伙。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噢,對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還有還有,物以類聚,一丘之貉啊。」
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忍住爆笑的沖動,「我猜你可能听得有些糊涂,反正呢我想要表達的就是—和那個瘋女人有關聯的人,那麼這個人同樣也是一個瘋子。先生,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雷毅風啼笑皆非的看著她。講了那麼多,無非就是想在口頭上耍他,還真是一個有趣的女人,在他生活里,沒有出現過像她這樣的女人。
沒有柔順縴細的長發,沒有性感誘人的緊身套裝,沒有刺鼻的香水味,臉上也沒有五顏六色的化妝品修飾。
她給他一種很清新的感覺,帥帥的、酷酷的,玩世不恭中又帶著幾分自負。
說她像男孩子,她的好身材卻也是簡單的衣物所遮掩不住的,說她像女孩子,她的動作和言談又粗魯得讓人產生不了任何憐香惜玉的感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加州陽光健身俱樂部的員工。」
故意忽略掉她口吻中帶刺的嘲諷,雷毅風反問。一股少見的興味,催促著他要他弄清楚她的來歷。
蘇璟藍聳聳肩,「因為我得罪了那個瘋女人,很有自知之明的引咎辭職嘍。」
「所以,你今天打算來雷氏求職?」
她大眼一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有何指教?」
雷毅風沉沉一笑,「沒有。」她語氣中帶著一股火藥味,看來朱安娜真的把她惹毛了。
那天他之所以會跟那個刁蠻任性的朱安娜去俱樂部,實非所願,如果不是他之前欠了她父親一個人情,他才沒有多余的耐性去陪那種無聊的千金大小姐呢。
不過那次事件正好給他一個借口跟朱安娜劃清界限,所以對于這個有正義感的前女健身教練,即便她出言不遜,不,正因為如此,他的興趣是越來越濃。她究竟隸屬于哪一部門?
他想了想。今天他一早有個大會議要開,提早來做準備,而這個時間會出現在公司里的員工只有電腦維修部了。
就在這時,電梯門突然打開,蘇璟藍的工作樓層到了,她看也不看雷毅風一眼,正準備踏出電梯時,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閃進電梯,也不管電梯里的人,連按了二十二樓的樓層鍵好幾下,又按住關門鍵。
電梯門關上後,他才有心思注意到別的事,「啊!璟藍,原來你在這里,不得了了,二十二樓的電腦突然……呃?總、總裁?」當他看到雷毅風之後,態度頓時緊張起來。
雷毅風面無表情的對他微微點頭,而蘇璟藍听到同事對這男人的稱呼,不禁偷偷張大嘴巴。不會吧!總裁?他居然是雷氏集團的總裁雷毅風?
她這個動作被雷毅風所捕捉,忍不住投給她一記嘲弄的笑容,「很抱歉,你的大老板就是那個精神有問題的男人。」
她皮笑肉不笑的回他一臉尷尬的表情,「那……那的確令人感覺到……呃,遺憾。」
「總裁、璟藍,你們在說什麼?」一頭霧水的職員困惑的目光來回看著他們,可沒人回答他。
沒多久,二十二樓到了,蘇璟藍和同事草草的跟雷毅風打聲招呼就一起出了電梯。總裁辦公室在二十六樓,而她始終感到,背後有一道灼熱的視線跟著自己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