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徹夜無眠的恩彤失魂落魄地望著手機。
沒有響！不管她如何期盼，就是沒有他的來電，甚至連封簡訊也沒有。
算算時間，他早就到新加坡了，可卻沒有給她任何訊息。
昨天晚上，恩彤算準他的班機抵達時間，已經傳了封簡訊給他。
對不起，我知道我的行為讓你很失望，如果可以的話，請回我一個訊息好嗎？
可是她等了一整晚，卻沒收到任何回覆。
愷杰不曾這樣的，他偶爾會到外地出差，但只要一有空，都會打電話給她，就算再忙，至少也會傳簡訊說他很想她，提醒她要多吃飯、早點睡、不要太累了。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她做錯事就該接受懲罰。
只是……他可以給她一點點、一點點訊息嗎？就算只傳「我很好」三個字都會讓她欣喜若狂。
杰，拜托你，不要遠離我，不要不理我，求求你。
那兩張相片，她已經用膠帶貼好了，雖然裂痕還是很明顯，但她盡力了。
唉，她知道愷杰還是很生氣……
恩彤無力地把臉埋入枕頭內，月復部突然傳來胎動，寶寶連續踢了她兩下。
恩彤笑了，她溫柔地撫著肚皮。
「寶寶，你在安慰媽咪嗎？謝謝你，真是貼心，媽咪沒事，只是覺得很沮喪，媽咪做錯事了，我一定讓爸比很失望……」
淚霧又盈滿眼眶，她講不下去了，只能挫敗地搖搖頭，唉，再多的辯解都沒有用。
她就是做錯事，辜負了愷杰的信任。
「杰，你真的不理我了嗎？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杰……
她沒有胃口吃早餐，但為了寶寶，勉強喝了點鮮女乃，中午鐘點管家來了，為她準備了營養的午餐，她也是隨便扒幾口就不吃了。
不管到哪個房間，恩彤都把手機放在上衣口袋里，深怕錯過任何一通電話。
但，他始終沒有打來。
恩彤不死心，再度進入手機收件匣檢查，看到了一封大姊剛發的簡訊，要她注意身體健康，也有老同學捎來的問候簡訊……
杰，你連回我一個字都不肯嗎？
恩彤無法忍受了，至少，她想听到他的聲音。
不管他的聲音再冷漠，她都可以忍受，因為真的好想好想他……
原本想直接打給愷杰，猶豫一下，還是打給他秘書吧，這樣就算他很忙，她也不會打擾到他。
撥出電話後，對方很快接听。「夫人，您好。」經由來電顯示，他已經知道這是恩彤撥來的。
恩彤緊張地道︰「邱秘書，你好，請問總監他現在可以接電話嗎？」
對方壓低嗓音。「夫人，很抱歉，總監目前在跟高級主管召開緊急會議，我請他開完會後回電給您好嗎？」
恩彤好失望，無奈地道︰「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收線後，她整個人更加沮喪，無力地倒在床上，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他是真的在開會嗎？還是，他已經交代過秘書，不接她的電話？
是這樣嗎？
杰，我到底該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豆大的淚珠一直墜落，她覺得自己的身軀無比冰寒。
*
隔天下午，恩彤失魂落魄地來到婦產科，連續兩天的失眠讓她整個人更加憔悴，眼眶下有明顯的黑眼圈。
這兩天，有家人打來的電話嗎，也有朋友打來的，但就是沒有愷杰的來電。
她輾轉難眠、食不知味，若不是為了要給寶寶充足的營養，她真的吃不下任何東西。
恩彤淒楚地想著，杰，我真的讓你如此厭惡？你不想再見到我了嗎？
杰——
她落寞地走到櫃台前遞上健保卡，已經很熟的護士小姐看到恩彤，笑眯眯地打招呼，順口說了句。「咦，這次你老公怎麼沒有陪你來？」
護士們都好羨慕這對夫妻呢！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婉約清秀，每次丈夫陪妻子來都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感覺超恩愛啊！
簡單的招呼卻讓恩彤僵在原地，眼眶發紅，淚水不听使喚地奪眶而出她低下頭想控制淚水，但眼淚卻越掉越多。
年輕的小護士見狀嚇傻了，立刻沖出櫃台扶著她。
「你怎麼哭了？身體不舒服嗎？對不起、對不起，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她快嚇死了，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居然害客人當場淚水狂飆。
恩彤一直搖頭，哽咽地道︰「你沒有錯，該說抱歉的是我，是我……」
心，真的好痛。
*
凌晨一點多，恩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她已經失眠兩個晚上了，明明很累很累，非常需要睡眠，可就是睡不著。
她雖然躺在床上命令自己快點睡覺，但還是會悄悄睜開眼楮，看著放在一旁的手機，確定它是不是有響？
唉！
杰，至少讓我听听你的聲音，好嗎？
嘔……
感覺胃部好像有一股酸水冒出，恩彤趕緊坐起身，拿了幾個抱枕墊在背後，輕拍胸口幾分鐘才覺得好些。
這幾天她常常覺得胃酸過多，有時連躺都躺不住，必須立刻做起來，想睡覺時，只好以抱枕靠在背後，坐著睡。
醫生說這是因為胎兒越來越大，已經壓迫到她的器官，導致胃酸過多或是胃食道逆流，她才會這麼不舒服。
閉著眼楮好好休息一下吧！她告訴自己，就算睡得不沉，只要多多少少眯一下，身體還是可以得到休息。
但五分鐘後，她突然覺得好想吐！
恩彤趕緊站起身，捂著唇走到浴室對著馬桶狂吐，把這兩天吃的東西幾乎全吐出來。
吐完後她好難受，洗了把臉後，挺著大肚子踱回床上，累得直喘氣。
她虛弱地輕按肚皮，溫柔地道︰「寶貝啊，媽咪真的好累好累耶，你今天就乖一點，讓媽咪睡一下喔，乖乖……」
肚皮沒什麼動靜，恩彤愣了愣，驚愕地想著——
不對勁！今天一整天幾乎都沒有感受到胎動，好像連一下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寶寶活動力超旺盛，以往每隔一陣子就踢來踢去，常常把她踢得好痛，但今天為何感受不到？
她驚恐地捧著肚子，難道……
許多醫學報導迅速閃過腦海，很多遺憾都是發生在懷孕後期，有的是臍帶繞頸讓胎兒無法呼吸，有的則是在還沒出生前就……
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快去醫院！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失去這個心肝寶貝，絕不！
恩彤勉強支起身子，想下床穿鞋拿包包出門，但才一下床，又一陣反胃，便對著放在一旁的垃圾桶大吐特吐，連膽汁都吐出來了，而同一時間，也感受到肚子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痛楚。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驚惶地按著肚皮。
「寶貝，你怎麼了？拜托不要嚇媽咪，你一定要好好的！媽咪現在就去醫院，你要乖乖！」
情況緊急，她拿起手機，趕緊叫了救護車，然後打給大姊黎慧馨。
「姊，我的肚子好痛……今天一整天都沒有胎動，我好害怕寶寶出事！現在要馬上去醫院，你來陪我好不好？」
她淚眼模糊，現在最想要的是丈夫的陪伴，是听到愷杰的聲音啊！可他不但不想接她的電話，還討厭她……
「什麼？」
黎慧馨大驚失色，強裝鎮定地安慰妹妹。「你要去醫院是不是？別緊張、別緊張，我馬上到，不要怕！」
*
恩彤被救護車送到醫院的同時，黎慧馨也趕到了，馬上陪她一起進入急診室。
婦產科醫生幫她做了初步檢查。
「你的陣痛頻率非常接近，應該是要生了。」
什麼？
恩彤搖搖頭。「可是，我離預產期還有兩個星期啊！」
醫生笑了笑，想讓她安心。「你懷孕已經超過三十七周了，胎兒發育得很完全，現在生也不算早產，而且我們檢查過胎兒體重，有近三千克，還算不錯，
別擔心！」
「我的孩子真的還好嗎？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感受到胎動……」恩彤還是好擔心。
「沒問題。」
醫生盯著另一個熒幕，那是胎兒監測器，監測胎兒的心跳，線的彼端有個小型儀器，連接在恩彤的肚皮上。「寶寶心跳很穩定，生產前一、兩天胎動反而會減少，這是正常現象。」
醫生轉頭吩咐護士。「準備產房，順便通知小兒科醫生。」新生兒落地後，小兒科醫生會接過寶寶做個健康檢查。
「是。」
護士分頭去忙，醫生對恩彤道︰「你是第一胎，不要太緊張，現在可以先休息一下，待會陣痛會越來越強烈，差不多十個小時後才會生產，我讓護士把你推到待產室。」
護士將恩彤推到另一間待產室，黎慧馨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姊，怎麼辦？我好緊張，寶寶不會有事吧？」
雖然人已經在醫院了，可恩彤還是覺得很不安，唉，杰……她真的好想听到他的聲音啊，如果他在身邊就好了！
「別怕啦！」
黎慧馨笑著拍拍妹妹的手。「姊姊我可是有經驗的，你肚皮上的胎兒監測器可以很精準地看到胎兒的狀況，心跳一有問題，他們就會做緊急處理，寶寶很安全的，而且啊，醫生說得沒錯，第一胎至少要痛十個小時才有可能生得出來，當年我痛了十七個小時，那個調皮蛋才滾出來，所以你先休息一下，儲備體力，要不要吃點什麼？我去買。」
只有剖月復產才會在生產前禁食，自然生產前幾個小時吃點東西是ok的。
「不用了，我真的吃不下。」
「咦，愷杰呢？他怎麼沒有陪你來醫院？」黎慧馨覺得很奇怪。
恩彤眼神一黯。「公司發生一些很棘手的事情，他去新加坡處理。」
「可是你現在馬上要生了啊，他應該可以趕回來吧？」
黎慧馨深知能讓準媽咪穩定的最大力量就是丈夫。「你手機拿來，我打給他，公事再重要，也沒有老婆生孩子重要吧？」
在恩彤被可怕的陣痛折磨得死去活來之際，如果愷杰能在小妹身邊陪伴，她至少心里會好過一點。
「不用了，現在是半夜，他也無法搭飛機回來。」
「不管啦，至少讓你跟他說說話啊！你這個時候一定很想听他的聲音吧，把手機給我。」
看到恩彤一臉淒楚，黎慧馨驚愕地道︰「怎麼了？難道你們吵架了？天啊！是因為相片的事嗎？我的天！我那天就向他道歉了，並且解釋錯是在我了，怎麼？他還在怪你啊？太過分了，你又不是故意的。」
她越講越氣。「生氣也要看狀況吧，你痛得死去活來可是為了給他生個孩子，他居然為了別的女人的相片就跟你慪氣？難道你這個結發妻子對他的深情，比不上兩張照片？」這個原愷杰真是太惡劣了！
「這件事不能怪他。」
恩彤極力想幫他辯解。「他沒有跟我慪氣，我想他只是暫時不想接我的電話，可能是工作太忙了……」
她真的很想擠出一點笑容，可眼神卻無比哀傷。
「你先前打給他，他都不接嗎？好啊！他是不是不要你這個老婆？不要你們的寶寶了？」黎慧馨已經氣到七竅生煙了。
「不是，愷杰不會那樣的，他一定是公事太忙，而且，現在是凌晨兩點，他也忙了一整天，需要好好地休息。」
恩彤忍著心底的酸楚，一心一意只想幫老公講話。
「休息什麼？你馬上就要打一場大仗了，他是你的丈夫、是孩子的爸爸，你痛得半死他還可以安安穩穩像沒事人一樣睡大覺？我現在就打給他！」
黎慧馨一把搶過她的包包，不顧恩彤的阻止從里面拿出手機，立刻撥給原愷杰。
響了幾聲後，彼端傳來原愷杰睡意朦朧的聲音。
「喂？」這幾天他忙到快瘋掉，在半個小時前才躺下。
「原愷杰，我是黎慧馨，恩彤要生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跟她冷戰？還是想要拋棄她，把她扔在醫院不管？」
原愷杰聞言，頓時睡意全消，震驚地道︰「你說什麼？恩彤要生了？」
他明明記得預產期是月底啊，他原本打算三天後，不管工作進度如何，一定要趕回去照顧她，陪在她身邊。
黎慧馨氣呼呼地道︰「反正醫生說她現在就要生了，你打算把她扔在醫院置之不理嗎？原愷杰，你真是缺心少肺的混蛋，就為了那兩張相片，竟然對自己的妻子如此殘忍？」
「不是那樣，我知道不是她的錯，也沒有生氣……」
唉，原愷杰無奈地撫著額頭。「姊，請讓我跟恩彤說話。」
黎慧馨沒好氣地把手機交給恩彤。「他要跟你講話。」
恩彤怯怯地接過手機。
「愷杰……」
「彤，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的聲音充滿愧意。「我不知道你這麼快就要生了，你現在還好嗎？是不是很痛？」
「我……」
濃濃酸楚涌上心頭，她很想說還好、沒關系，但眼眶紅了，嗓音也哽咽了。
「我還以為你不想再跟我說話了……我昨天打給你，你秘書說你在忙，會請你回電，可是我一直等、一直等，還是等不到電話……」她真的好傷心，以為他不要她了。
「什麼？」
原愷杰驚愕到拔高音量。「昨天你有打電話給我？可是秘書沒有告訴我啊！該死的，我要馬上開除他！」混蛋秘書，害他老婆誤會了。
「別這樣，杰。」
听到他的聲音，恩彤冰冷的心好像又一點一滴地溫暖了起來，體內被注入元氣。「他也不是故意的，不要罵他。」
原愷杰真恨不得可以馬上飛回她身邊，他拿著手機焦慮地在室內走來走去，一手拉出旅行箱，胡亂往里面塞入衣服。
「現在只有姊姊陪著你嗎？對不起，我這個當老公的太糟糕了！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出差，你放心，天一亮我立刻沖到機場，搭第一班飛機回台北！」
其實公事還沒有完全解決，但他不管了，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要陪在彤的身邊。
他不能讓她一個人面對生產的痛苦，他舍不得！他要緊緊握住她的手……
「可是你們公司的事……」
「不管了！反正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
他一臉堅定，深情地道︰「彤，也許我表現得很差勁、很不成熟，但請你相信——我深愛你，不能失去你！」
當他看到被撕毀的相片時，內心非常震撼，因為太了解恩彤的個性，深知她絕不是故意的。
只不過，因為太愛恩彤、太信任恩彤，他才無法把撕毀的相片和彤聯想在一起……
他一時之間無法厘清內心混亂的思想，再加上那時真的要趕到機場，秘書還在樓下等，所以便不發一語的離開。
到了新加坡後，為了找那個狡猾的內賊，他真是傷透腦筋，還請新加坡的警察支援，陷入一場昏天暗地的大戰中。
恩彤傳的簡訊他看到了，那時一堆新加坡警察站在他身邊，他實在無法馬上回覆，想說待會兒再處理，沒想到接下來更忙碌，一疏忽就忘了。
這幾天，他常常想打電話給彤，但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和警方或是公司的人開會，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可以自由運用的時間也被切得零零碎碎的，根本沒辦法打電話。
老是以為明天會比較不忙碌，電話可以明天再打，但沒料到每天都忙到焦頭爛額，也沒空傳簡訊。
現在，好不容易內賊已經被他們抓到了，其他的事，就先交給其他同事處理吧！
听到丈夫的話，恩彤小了，晶眸漾著淚光，感動地道︰「我也愛你，我等你。」只要他說他愛她，不管接下來的考驗有多巨大艱難，她都有勇氣去面對。
收線後，黎慧馨搖搖頭。「會笑了吧？你喔，真是被老公吃得死死的，可惜男人不能懷孕，不然喔，我真想讓原愷杰懷孕試試看，他才知道懷孕的女人有多脆弱，要吃多少可怕的苦頭。」
恩彤眼眸閃著絢麗光芒，跟方才那茫然無助的表情判若兩人。「姊，他說他會搭第一班飛機回來，你看到他，不可以罵他喔！」她就是舍不得讓老公受半點委屈。
黎慧馨听到後真是快昏倒了。
「好啦好啦，真是輸給你，我沒見過比你更沒骨氣的女人，疼老公疼成這樣！放心，我只會恭喜他要當爸爸了，一句廢話都不會多說。」
只要他對恩彤好，她才不喜歡罵人呢，說來說去，她只是想保護妹妹。
「那就好！喔……」
恩彤倏地倒抽一口氣，皺起眉頭。
「好痛！」
黎慧馨也跟著緊張。「陣痛了？別怕被怕，你上過媽媽教室，應該學過那個呼吸法吧？這方法對減輕陣痛有些幫助，來，放輕松、深呼吸，再慢慢吐氣，
我會一直陪你，別怕。」
*
原愷杰搭第一班飛機回來，一下機就十萬火急地趕到醫院，此時已經十點多了，恩彤被強烈的陣痛折磨到面色慘白。
「彤！」他狂沖進去，看到蜷縮在床上、痛到汗如雨下的妻子，趕緊握住她的手。
「對不起，我來晚了，你很痛吧？」
「杰……」她已經痛到快昏倒了，仍虛弱地對他微笑，只要他在身邊，她什麼都不怕。
黎慧馨一直守在這里，早上八點已打電話通知母親，母親也匆匆趕來了，兩人陪在她身邊。
原愷杰緊張地問黎慧馨︰「醫生有說恩彤目前的狀況怎麼樣嗎？她痛到臉都白了，不會有事吧？」
看到妻子受這樣的折磨，他好心疼，發誓以後再也不讓她生小孩，他們只要一個寶貝就夠了。
熬了一整夜，黎慧馨也是滿臉疲憊。「醫生每隔半小時都會過來檢查一次，護士也隨時會過來察看狀況，他們有幫恩彤打催生針，催生針的藥量很足夠了，說再過兩個小時一定會生。」
什麼？一听到恩彤還要忍受這等酷刑大約兩個小時，原愷杰更是心痛到無以復加。
恩彤緊握住他的手，很虛弱地道︰「相片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傻瓜，不要說這個了！」
傻女人，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原愷杰滿臉自責。
「你沒有錯，都是我的錯！我表現得非常差勁，真是對不起，其實我們結婚後，我已經很少拿出她的相片了，爸來的那天晚上，我到書房找出詩雅的照片，你知道我跟她說了什麼嗎？」
他看到恩彤痛到汗如雨下，刻意想講其他話題來轉移她的疼痛感。
他可不是完全沒有做功課的爸爸喔，以前陪老婆上媽媽教室時，醫生就說過，家人可以講一些跟生產無關的事，來轉移產婦的注意力。
「是什麼？」恩彤果然很想知道。
「我跟詩雅說，你要走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也一直希望我能找個好女孩來愛，很幸運地，我真的找到了！恩彤現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深愛她，不能失去她，我相信你看到我們倆過得這麼幸福，一定很開心……」
淚霧已經佔據她的眼眶，恩彤哽咽地道︰「杰……」
他執起她的手送到唇邊親吻。
「那一天，我看到被撕毀的相片，坦白說，那一刻當然很震撼，因為我以為你可以了解詩雅在我心中的地位，我不否認她在我心中始終佔據一席之地，畢竟那份回憶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懷念她，可那份情感已經升華了。我現在最重視的人是你，只想好好地愛你、愛我們的寶寶，愛我們的家。」
「因此，在那一剎那，涌上我心頭的想法是——你不只是我心愛的妻子，還是我的知己，我如此信任你，但你為何不了解我呢？那只是我的回憶，那份情懷與我愛你的心並不沖突，我會好好把握此刻的幸福，所以才會很失望，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熱淚滑落恩彤的臉頰。「我懂，我都懂了……」
這是真的嗎？他說他好愛她，她不但是他心愛的妻子，還是他的知己！她要好好珍藏這句話，永遠都不會忘記此刻盈滿心頭的感動。
愷杰黑眸深邃如海，深情地道︰「可我還是做錯了，我到新加坡後，不管多忙都應該要先打電話給你，讓你安心。彤，原諒我好嗎？因為這次公司遇到的危機真的很棘手，處理不好會損失非常慘重，我才會忙道焦頭爛額……幸好事情已經快解決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對不起，我害你受委屈了，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居然不能陪伴你，老婆，對不起！」
「沒關系。」
她淚光閃爍地微笑道︰「你趕回來了，只要看到你，我就好安心。」
瞧他滿頭大汗，她知道他從昨晚接到電話就焦慮不已，一路高懸著心趕搭飛機，狂沖到醫院來！
看到小倆口恩恩愛愛地低語，黎慧馨站在一旁與母親交換了一個欣慰的眼神，還是原愷杰厲害啊，他一出現，原本病懨懨的恩彤頓時又充滿活力了，女人啊，為了愛情真是什麼苦頭都不怕！
「很痛吧？」
他好心疼地以面紙輕拭她額頭的汗珠。「痛的話就喊出來，不要忍著，不然，你抓我的手，或是用力要我，轉移注意力。」
「我還、還好……」
嘴巴雖然這麼說，但隨即又感到肚子一陣劇痛，她像是被鞭子瘋狂抽過數百回，傷口已鮮血淋灕。
好痛！她痛到幾乎暈眩，只能猛掐自己的手臂——
兩只手的手臂都被自己抓到一片烏青，有些地方還被指甲抓傷，留下點點血痕。
「彤，夠了，不要再抓自己了！」
原愷杰看了心如刀割，他抓住她的手。
「抓我吧！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她是如此嬌弱，為何要承受這麼多痛楚？如果可以，他多渴望能代替妻子承受一切。
「啊——」恩彤痛呼一聲，她不想傷他，只能改抓病床旁的護欄，用力到連指關節都泛白了。
好痛，真的好痛！好像有把鋒利的刀子不斷在她體內戳來戳去。
「可憐的孩子，怎麼會痛成這樣？」
看到女兒臉色發白又發青，許蘊如好焦急。
「恩彤已經痛了好久了，剛才還狂吐過三次，這樣下去不行，我馬上去找一聲問問看能不能改成剖月復產？」
至少，剖月復只要挨那一刀，寶寶就可以出來了，女兒不會繼續痛苦地掙扎。
「不行，媽你不要去！」
恩彤已經痛到嘴唇沒有血色、呼吸困難了。「我一定要自然生產！醫生說自然產的寶寶因為經過產道的擠壓，肺部功能會比剖月復產的寶寶來得更健全，我要把最好的留給寶寶，反正我已經痛這麼久了，不差那一、兩個小時，我可以忍！」
原愷杰听了真是又氣又心疼。
「可是你已經痛成這樣了，不要堅持了，很多寶寶都是剖月復產，也非常健康啊！彤，听我們的！」
他真怕她會痛到暈厥，好心疼！
「不行！不行！」
恩彤已經痛到看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了，可仍緊抓住老公。「我要讓我的孩子很健康，書上還說，自然產的嬰兒免疫力比較強……相信我，我可以撐下去的，真的可以……」語畢，又傳來一陣陣痛，她痛到說不下去。
護士跑過來說道︰「家屬請先出去，我們幫產婦檢查一下。」
盡管原愷杰很想留下來陪恩彤，但所有的人都被護士請出去。
沒多久，護士開門出來喊道︰「第七床的產婦準備好了，立刻聯絡負責替她接生的洪醫生！學妹，過來幫忙推推床！」
終于要進產房了，黎慧馨和許蘊如都緊握著恩彤的手。「小妹，加油加油！別擔心喔，沒事的。」
原愷杰緊跟在後。「我要進產房陪產。」之前產檢時他們就告訴醫生，丈夫要陪產，醫生也同意。
護士看了他一眼。「可以啊，你們有事先跟醫生說吧？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喔，很多準爸爸陪產都嚇到面無血色！」甚至還有一見到血就當場昏倒的爸爸，害醫生要抽空幫他急救。
「我沒問題！」
原愷杰跟著推床跑，手緊緊握住妻子，視線不曾與她分開，兩人交換了一個最溫柔的笑容。
他們早就是命運共同體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一起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