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女乃,最近台北發生了一件大事哦!」
拿著報紙坐在安潔的病床旁,黎宙堇輕輕地念著頭版新聞。
「有一間銀行被搶了,有兩個行員跟保全人員被槍殺了呢,警方到現在還沒有抓到那名嫌犯──」
「你在干什麼?」
門口突然冒出的低沉嗓音嚇著了她,她回頭一看,俏臉倏冷。
「你為什麼會來這里?」
斜倚著門邊,瀟灑不羈的胡挺剛睇著她冷漠的表情,俊颯的臉龐也沒有顯露太多熱情。「公司里的人說你早上突然請假,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竟然會讓你丟下重要的會議,就叫雄哥查了一下。」
「他們怎麼找得到這里?」
胡挺剛挑了挑颯眉,離開門口走進房里。「你是在質疑我手下的辦事能力?」
黎宙堇不再開口。
根本不需要她質疑了,事實證明他就站在這里不是嗎?
「你女乃女乃為什麼會躺在這兒?療養院說她昏迷很久了。」
「不勞你費心。」
他倚站在床鋪旁,厲眼看著她冷漠的態度。
「請你離開。我並沒有邀請你來這里,我也不希望我女乃女乃現在這個樣子被不相干的人看見。」
他眯起凌眼,「不相干的人?」
她頓了一下,仰頭看他。「你如果想認識我女乃女乃,就請清菲帶你來。」
「為什麼要她帶我來?」一絲煙硝味悄悄的從他的話語里竄出頭,「關黎清菲什麼事?」
她瞪著他。
這個男人是在裝蒜嗎?
是了,胡挺剛肯定以為沒有人知道他每天下班都跟清菲同車離去,他不曉得他們兩人同居的消息已經在公司里傳得沸沸揚揚,更沒想到這樣的流言不但傳進了她的耳里,更讓她親眼撞見了他上車時的畫面!
這不叫背叛。
黎宙堇不只一次提醒自己,他這樣的行為不能稱為背叛。他跟她是什麼關系?
他只不過吻了她一次而已。
那個吻能算什麼?就算曾經算「什麼」,現在也已經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胡挺剛居高臨下的睇睨她強作冷靜的僵硬神情。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
他發誓,這真的是自己有史以來對待女人最有耐心的一次,竟然還忍著脾氣開口問她原因,她真的應該好好珍惜自己的好運才對。
然而她顯然不!
她的反應仿佛大為震怒,「你才有毛病!」
而且是最該死的花心病!在她準備卸下心防接受他的時候,當她終于願意相信自己可以去接納一個人的時候……
「我不想再看到你,除非公事上需要,否則我們不要見面,更不要獨處,請你出去!」
黎宙堇失控發火,胡大少爺的怒氣更是足以掀天。
「別對我下逐客令!這已經是你第幾次趕我走了?沒有人可以這樣對待我,黎宙堇,我容忍你一次,不表示你可以一再地這麼做!」
瞪著眼前這一張飆火發怒的絕美容顏,胡挺剛是又愛又恨。
犯賤。
他真是犯賤!
面對眼前這張氣煞的俊臉,黎宙堇毫不退縮。「我警告你,不要玩弄清菲。」
盛怒的胡挺剛有些錯愕地挑了挑颯眉,不解為什麼話題會突然轉到這里,更訝異原來這一對堂姊妹的關系,並不如外界所想的那般不合。「我沒有!」
她神情淡漠地轉開臉下再看他,「你也別想玩弄我。」
「本少爺又不是吃飽了太閑!」媽的,這個女人是在唱哪出戲?他的火氣再度竄出頭,「我委屈、我犧牲,做盡了這些事情,只是為了玩弄你?!」
「我沒有辦法相信你!」
他跟著吼,「你沒辦法相信哪部份?」
「你!」她失控大喊,「我沒辦法相信你這個人!」
她已經多久沒有如此失控了?她也不知道。她一向將情緒控制得很好,她最擅長的不就是保持冷靜嗎?為什麼面對他的時候就……
他氣得快磨牙!
「你可以因為我驕傲狂妄而不相信我的個性,也可以質疑我說的話不夠真實誠懇,你可以不相信的理由太多了,結果你卻說你沒辦法相信我‘這個人’?!」竟然完全涵蓋了他「整個人」?!
他胡挺剛從來沒有嘗過這種屈辱的滋味!
別說眾人總是將他捧得高高在上,從沒質疑過他這位大少爺,單單就因為今天否定他的是黎宙堇,就讓他倍感污辱與傷害!
為什麼偏偏是她?!
就在氣氛緊繃僵滯之際,小偉拎了兩袋重物走進來。「少爺,您吩咐的營養補給品全部買回來了──」
跟隨而至的雄哥迅速察覺到氣氛不對,抓住他的手,飛快搖頭。
「扔掉!」
「嗄?」雄偉二將難掩詫異地看著自己的主子。
胡挺剛誰也不看,宛如一陣狂風似的,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出病房。「全部扔掉!」
小偉茫然無措,「雄哥,這……」
「放在牆邊吧。動作快,少爺走了!」雄哥睇了睇黎宙堇強忍情緒的側臉,低聲交代之後,趕緊跟了出去。
病房里再度恢復原先的安靜,她不知道自己僵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腳酸了、身體顫抖了,她緩緩地扶著床板頹坐在椅子上,捧起女乃女乃的手,將臉埋進那充滿皺紋而瘦弱的掌心里……
哭泣。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
悲傷的輕泣聲中,安潔的眼皮微微地動了動,仿佛想努力睜開雙眼,心疼回應孫女的啜泣。
展業企業的員工都在猜,胡挺剛這個大少爺接下來又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他果然沒讓眾人失望!
因為,他竟然把一整隊荷槍實彈的特種攻堅部隊帶進了公司里。
話說那個令人「津津樂道」的早上──
「外面在吵什麼呀?」
一樓服務台的櫃台小姐小巧忍不住皺起眉頭。
「不知道啊,」坐在她身旁的女同事小嵐忍不住好奇地望了望玻璃門外,「大老遠的就听到警笛聲響個不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誰曉得?該不會是有人搶銀行吧……」驀地,小巧咬住了下唇,提醒似的用手時推了推同事。
「干麼?」正在看雜志的小嵐抬起頭,一看見來人,趕緊將雜志掃進抽屜里。
兩人立刻恭敬有禮的站起來,迎接自外頭走進來的人,「黎秘書好。」
黎宙堇點點頭,抿了抿唇。「在我外出辦事的這段期間,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有沒有什麼客人來找總經理?」
「報告黎秘書,沒有耶。」
「是嗎,謝謝,那麼我上樓了。」她正想離開,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這兒有一個快遞要寄送,我把資料填寫好之後,麻煩你們幫我處理一下。」
「好的。」
站在櫃台前,黎宙堇拿起鋼筆迅速而俐落地在紙張上寫下娟秀的字跡。
就在她確認寄送地址的時候,對面的小巧突然壓低了聲音道︰「黎秘書,你知不知道現在公司里最熱門的八卦是什麼?」
「不知道啊,是什麼?」
「你抬起頭看一下,就會曉得現在公司炒得最熱烈的八卦戀情是什麼了!」
「哦?」
她不甚在意地掀動眉睫,在抬起頭的瞬間,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胡挺剛一身深藍色Armani西裝,彰顯出他時尚雅痞的鮮明格調,雙手隨性的插放在口袋里,神清氣爽的走出電梯外,原本等待著乘坐電梯的人群自動地往兩旁退開,讓出了一條路讓他通行。
對于這樣的禮遇,他似乎覺得理所當然且習以為常,仿佛他生來就該享有這種獨特而優越的待遇。微揚的俊美下顎、倜儻自若的神采和尾隨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雄偉二將,那種自然散發的氣勢與風采,根本不需要言明就能讓人充份的感受到他家世背景的不凡。
黎宙堇抽回了視線,笑得有些僵。「他走路的姿勢真囂張。」
「嗄?」原本有些痴望的小嵐怔了一下,將視線轉回她身上,「黎秘書,你該注意的不是這個吧?」
不然應該是什麼?她順著小嵐提示的目光望過去,看見了從電梯里跟隨而出、嫵媚地踩著高跟鞋走在胡挺剛身旁的黎清菲。
她靜默了幾秒,淡淡地抿唇笑了笑,轉頭繼續書寫手上的資料。
「黎秘書你不覺得驚訝嗎?」小巧瞥了瞥那一對仍然身處在二十公尺外的儷人,刻意壓低嗓音。
她沒有抬起頭,「不會啊。」
「有傳聞說,胡先生常常在下班後乘坐黎經理的車子一起離開耶!」
「哦。」這不是傳聞,是事實,她親眼目睹了。
小嵐跟著湊過來,「所以有人打賭他們已經開始同居了!」
黎宙堇振筆書寫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兩人八卦的對望一眼,立刻敏銳地揚起眉梢,難掩語氣中的興奮雀躍,「黎秘書,難道你對胡挺剛也──」
她嘆口氣,「立可白借我。都是你們在我耳邊說話,才害我把拘束的拘寫成了同居的居。」
小巧和小嵐失望地交換一抹眼神,遞出修正液。
黎宙堇低垂著螓首不看她們,「為什麼這麼在意我對他們的看法?」
「因為有些人認為,胡挺剛好像比較偏愛黎秘書你啊!」
她這會兒可是千真萬確的怔住了!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兩個年輕女孩拚命的對自己點頭。
「雖然只有少部份啦,但是有些人覺得他似乎對你也挺有好感的,所以認為你們搞不好是三角關系呢!」
她沒有多做評論,只是淡淡地抿了抿唇。她是否應該對此感到感謝?至少還有榮幸成為他的緋聞嫌疑人。
「下次和別人分享謠言的時候,記得別把我算進去,我對于太復雜的關系沒有什麼興趣──」
「黎秘書,難得你今天外出啊?」
黎宙堇驀地住了口,轉身微笑回應主動和自己打招呼的堂妹黎清菲。「嗯,代替總經理出去和廠商談點事情。」
她努力地克制自己視線的範圍和方向,小心翼翼的不讓目光落向站在黎清菲身旁的高俊身形上。
誠如她方才所說的,自己對于太復雜的關系沒有興趣。
所以杜絕任何麻煩的可能,就從漠視胡挺剛開始!
而他顯然也感受到了她將他視若空氣的疏遠心態,雖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但是他朗颯的劍眉仍然不悅地蹙起,微揚的下顎和雙手插放在口袋里的狂傲站姿,正在透露出一種危險邪魅的氣息……
黎宙堇打定了主意不看他,和黎清菲打過招呼之後,便轉身將手中的單據交給小巧,「記得聯絡快遞,盡快將這個東西送出去。」
說完,她轉身想走人。
胡挺剛大手一伸,扯住了她的手肘。
她驀地仰頭瞪他。放手,大家都在看!
倨傲的大少爺才不甩她警告似的眼神,扯住她的手依舊沒放。「我只是想要一個禮貌性的招呼。」
她詫異地挑了挑眉,「你要我向你打招呼?」
他知道她指的是兩人在職位上的差距,只見他閑散而隨性地勾了勾唇。「不,是我這個低級小職員想向你這位高級女秘書打招呼。黎秘書,你不會連這種機會都不給我吧?」
這個人……真無聊!他以為自己這種舉動叫做瀟灑倜儻嗎?!在她看來,根本是個四處放電留情的混蛋!
「我想你已經打過招呼了。」她抬頭瞪了他一眼。可以放手了吧?
胡挺剛聳聳肩,大手鉗握的力道一松,看似要放開手。
她不再看他,踏開了一步,迫不及待的想離去,卻沒想到他的手忽然又是一記用力拉扯,讓踩著高跟鞋的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要絆倒!
他當然是等著伸手扶住她,藏笑似的低沉嗓音從她頭頂飄下,「你怎麼不站好呢,高級女秘書?」
她仰起螓首,狠狠瞪他。「你可以再幼稚一點!」
胡挺剛也不畏懼,絲毫不將眾人窺探觀望的目光放在眼里,只見他立刻俯低了梭臉,貼近她慍怒的臉龐、迎視她憤怒的目光,危險地眯起了凌厲雙眼,「而你,可以試著再漠視我一點!」
黎宙堇皺起了眉頭。她現在只想在這個無賴的額頭上貼一張托運單,讓快遞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他送到天涯海角去!
「我保證,下次我絕不只是這樣而已。」
濃醇磁性的嗓音仿佛有種勾人心魄的魅力,她低頭看了看那一雙握住自己的蒲扇大手,深刻感受到他的掌心里傳來幾乎可以灼人的溫度,和自己此刻雷鳴般的心跳聲……
當下她只有一個想法──天涯海角可能還不夠遠。
胡挺剛俯首注視著她。那絲緞般柔滑的發瀑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只覺得心情大好……
真詭異,現在的他也不知道是吃了這女人什麼藥?就算她頭頂上開了一朵喇叭花,病不好都能讓他大喊哈雷路亞,贊美天主!
「女人,你說如果我在這里吻了你,會怎麼樣?」
你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我說你們兩個……這里可是公司大廳呢!」
黎清菲嬌脆的嗓音像是一道悶雷,瞬間打在黎宙堇怦跳沓亂的心口上,她狠狽甩開胡挺剛的手,力持冷靜淡漠的表情。
他依舊皺著颯眉凝視她疏遠的神情,但也沒再顯露不悅的反應。
「別誤會,我們沒什麼。」黎宙堇淡淡地撥開散落在頸邊的長發,意識到自己的手指可能微微地顫抖著,又趕緊放下……
胡挺剛方才說了什麼?又想吻她?在黎清菲的面前?!
說笑的吧。
她低斂的雙眸不看任何人,「不打擾你們工作,我先上樓了。」
「等等。」
出乎意料的,倒是黎清菲喊住了她。
她轉頭凝視堂妹。
「听說你昨晚找董事長談事情?」
董事長?胡挺剛噙起嘴角。原來這個小公司還有董事長啊?他還以為和總經理的職務一樣,是由黎宙堇兼任哩!
黎清菲刻意壓低了嗓音,听在別人耳里反倒有一種呢喃似的嫵媚效果。「你說你要辭職,是真的?」
她剛剛說什麼?胡挺剛想听清楚,卻因為她的音量太小而听得模糊。
黎宙堇遲疑了幾秒,抿著唇頷首。
「為什麼?」黎清菲追問。
「家庭因素。」
「你家庭有什麼因素?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他困惑開口。這件事似乎關系到黎宙堇,讓他忍不住關切。
她們兩人同時轉頭看他。
幾秒後,黎宙堇淡淡開口,「我想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黎清菲點頭同意,「挺剛,我們走吧!」
頂頭上司已經率先走向大門口,一旁靜候的雄偉二將交疊著雙手杵在原地,等待胡挺剛的動作。
他望了黎清菲一眼,並沒有追上,反而往另一個方向大步走去,趕上了黎宙堇,精準地攫住她的手。
她嘆口氣,轉過身,「你又想──」
「我陪她拜訪客戶!」
黎宙堇愣了一下。
「我們只是這樣!」
他這是在向她解釋嗎?正當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何反應之際,大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尖銳驚恐的喊叫。
正想皺眉瞧望的黎宙堇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眼前的視線已經被一堵精壯的人牆給遮住,她抬頭一看,驀然發現胡挺剛擋在她身前,而雄偉二將則是盡責地護守在他的前方。
他……在保護她嗎?
瞅望眼前這抹捍衛似的背影,剎那間,她只覺得胸口一陣激動!
從沒有人站在她的前面保護過她,在她的生命里,她向來就是個守護別人的角色,而今天他竟然……
遲疑了幾秒,黎宙堇忍不住伸手想觸踫他,「胡挺剛,你……」
「通通不準動!任何人敢輕舉妄動,我就殺了她!」
瘋狂而粗嘎的咆哮聲在大廳響起,原本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已經被驚惶恐懼的低呼給取代,一種詭異的靜默立刻在四周彌漫開來。
她忍不住好奇的越過他的背望去,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別動。」
他沒有回頭看她,只有低沉而精簡的嗓音自她頭頂飄落。
她咬著唇,默默仰頭凝望他出色俊美的背影,不知怎的,在這種狀況不明、危機環伺的緊繃氣氛下,她竟然有股想微笑的沖動……
「這位先生,拜托你冷靜一點。」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是?!
黎宙堇心頭一驚,再也不顧胡挺剛的阻止,從他身後站了出來,驀然發現黎清菲竟然被一個男子持槍挾持住了。
天啊,這……
黎清菲力圖鎮定的視線在空中和她交會,黎宙堇直覺地踏了出去。
胡挺剛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要。」
「但是──」
「退到我後面!」
不可能!既然清菲在持槍歹徒的手中,她就不可能躲在角落只求自己平安!
七、八輛警車迅速包圍門口,不停轉動的黥眼紅光和尖銳的警笛聲,簡直催逼得眾人無法呼吸。
戴著黑呢毛帽、滿臉胡碴的男子情緒也跟著益發緊繃起來,拿槍抵住黎清菲太陽穴的手明顯的顫抖晃動。
「你們兩個,去把玻璃門鎖住,快!」
站在門口不遠處的兩名男員工遲疑了一下,走上前將兩扇偌大的玻璃門上鎖。
雄哥和小偉迅速對望一眼,頗有默契的悄悄往後朝主子靠攏,也間接的將胡挺剛護退到更後方,拉開了和持槍歹徒的距離。
「其他人通通退到旁邊不準動!」
男子的喝令才剛喊出,外頭團團包圍的警察已經試圖用擴音器和他對話。「陳維,你不要激動,千萬別傷及無辜!只要你把槍放下走出來,我們警方絕對不會為難你!」
「閉嘴、閉嘴!我不相信你們的話!」名叫陳維的男子像個被激怒的瘋子般失控大吼,手中的短槍狂亂揮舞著,叫人提心吊膽。「都給我退遠一點!否則我馬上開槍打死她!」
揮動的槍枝最後用力頂住黎清菲的太陽穴,她又驚又痛的咬著唇,閉上了眼。
黎宙堇看到這一幕,再也不遲疑,立即跨了出去。
「不可以!」胡挺剛想抓住她,卻被用力揮開,他驀地低頭看著自己被揮拒的大手,剎那間有種不敢置信的閃神。
「你干什麼?!你沒看到我手上有槍嗎?退後,馬上給我退後!」
胡挺剛看見陳維手中的槍迅速指向了黎宙堇,他只覺得呼吸一窒,直覺地跨步上前想護住她,卻被雄哥和小偉擋下。
「讓開!我──」
「少爺,別激動,先看看情勢再說。」雄哥表情極其嚴肅的對主子搖了搖頭。
在此同時,走上前的黎宙堇已經和歹徒相距不到兩公尺。「你放開她吧,我跟她交換,由我來當你的人質。」
不只陳維覺得驚訝,在場所有的人都拿「你瘋了嗎」的眼神看她。
「這個該死的女人!」和其他人的反應截然不同,胡挺剛握緊了拳頭,一字一句咬出他的低咒。
雄哥看了這形勢一眼,側頭低聲交代小偉,「叫弟兄們過來!」
小偉遲疑著。他不懂,為什麼要把大隊人馬招過來?根本沒必要,少爺並沒有直接的危險啊!
唆,快照辦!
被雄哥惡狠狠地一瞪,小偉即使眼中有著困惑,也只能趕緊點頭照做。悄悄伸手按下西裝內側的緊急通知裝置,將在附近定點待命的人馬全部招來。
「我是她的上司。」黎宙堇嬌脆但緊繃的嗓音,在大廳里清晰響起,「你放開她,別為難我的屬下。再說,你沒注意到她的腳扭傷了嗎?在這種情況下,你拖著她,只會讓你行動起來更不方便。」
「你在打什麼主意?!」陳維只覺得她的要求不合常理,更加警戒的拿著槍口對準她。
胡挺剛的臉色僵硬鐵青,仿佛他才是那個被持槍威脅的人。
雄哥瞥了主子一眼,立刻伸手想將他往後推。
本來他們可以做壁上觀的,反正被挾持的人不是他們的少爺。再說,和歹徒的距離又很遠,憑他和小偉的能力,將少爺保護周全是絕對沒問題的。
但問題就出在黎宙堇身上!
少爺有沒有遭受直接的危險已經是其次,只要她暴露在威脅之下,少爺就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小偉太遲鈍,看不透這個道理,這家伙單純的以為只要把少爺保護周全就天下太平,卻不曉得如今黎宙堇站在歹徒的面前,槍口指著她,實際上瞄準的卻是少爺的心髒!
「她的腳剛才被高跟鞋扭傷了,你沒發現嗎?」
黎宙堇終于成功說服陳維,讓他答應交換人質。
「臭女人,你給我等等!」突然爆出怒喝的胡挺剛大手一揮跨步上前,竟將高大強壯的雄哥掃向一邊。
雄哥看著主子的背影,急忙轉頭,「人到了沒有?」
「到了,」小偉壓低嗓音,「雄哥,他們怎麼進來?」
「走天花板垂降,動作快。」
「為什麼又冒出一個人?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看見一個高俊挺拔的男人宛如一頭怒獅似的沖出來,陳維的神經當場緊繃到最高點,激動顫抖的槍口不斷在黎宙堇和胡挺剛之間揮動。
「胡挺剛,你干什麼?!」她快被他氣死了。
他也是!「你這個死女人,如果你躲過這一劫沒被他打死也別太高興,因為你接下來就會死在我受理!」
受理?她一怔,凝視著不遠處那一張俊臉,恍然察覺……他真的很生氣啊,這頭英國豬竟然氣得又開始亂套中文了。
驀地,她抿唇笑了。
這藤花般嫣燦美麗的笑容,卻叫胡挺剛看得心驚。
「退回去,如果有事不要救我。」
他心頭瞬間涌起既陌生又強烈的驚恐和焦慮,百轉千折的情緒在剎那間轉為最直接的憤怒。
「你馬上給本少爺滾回來!」
「你們唧唧喳喳的在計劃什麼?!」陷入半瘋狂的陳維狂吼一聲,一把甩開黎清菲,沖上前改將黎宙堇拽進懷里,拿槍指著她的額際。
她雖然努力壓抑著驚恐的吸氣聲,卻依舊傳進了胡挺剛的耳里。
只見他的俊臉倏地森冷,突然浮現的肅殺之氣讓她吃驚,更讓陳維感到莫名恐慌。
「退後!你馬上給我退後,不然我第一個開槍打死你!」
黎宙堇驚叫,「胡挺剛,你走啊!」
「少爺小心!」雄哥和小偉立刻沖上前,想護在他身前。
就在這時,陳維上方的輕鋼架天花板竟讓人在不知不覺中移開了一塊,正當氣氛緊張之際,忽然閃出數條矯捷的人影。
在場的眾人莫不當場駭住,而背對的陳維則是還沒發現。
身手俐落的黑衣部隊像是佔領了一方天花板似的,有的以垂降的方式輕巧降落地面卻絲毫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有的則是以倒掛金鉤的方式持槍瞄準尚不知情的陳維。
專業的防護設備、沖鋒槍、防彈背心,在在顯示出這一隊人馬的訓練有素。
就在此時,陳維的頭頂正上方突然竄出一個曲線窈窕的黑衣女郎,以翻身倒掛的方式持槍瞄準他。
太安靜了。
陳維僵直不動的掃視在場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他們在看哪里?他後面……有什麼嗎?!
正當他想轉回頭的時候──
「嗨。」
頭頂突然冒出的招呼聲吸引了他,他急忙抬頭拿槍瞄準。
黑衣女郎的動作比他更快,子彈迅速射出,一時間槍聲大作。
「別傷了我老婆!」
胡挺剛那一聲撕心裂肺般的低吼幾乎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