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甲子第三簽甲辰
勸君把定心莫虛
天注姻緣自有余
和合重重常吉慶
時來終遇得明珠
「這是啥?」
有如琉璃般清脆的嗓音在晨曦中響起,水青色的錦織棉襖比天空還要蔚藍,一雙伸出牡丹袖口的小小柔荑撐托在靈美的臉蛋兒上,倪彩珠眨巴著水靈大眼宛如一尊可愛的玉女圭女圭。
趕在臘八的大清早來到碧雲寺上香抽簽,此時此刻的她正好奇地趴在解簽書生藺亨凡的對桌,牝鹿一般圓亮的眸光緊緊落在他的臉上,惹得藺亨凡不自在地模了模鼻梁、摳了摳下頜……
「呃,姑娘,」自己會不會遭天譴呀?已經五十開外的高齡,讓這樣俏生生的嬌姑娘緊盯著自己瞧,卻依舊忍不住怦怦的心跳呵!「你方才抽到的這支簽詩代表的意思是……」
「這就是西洋眼鏡嗎?借我瞧瞧好不好?」
伴隨著脆響的問句,倪彩珠小手一伸,立刻探前準備摘下藺亨凡鼻梁上的西洋眼鏡。
他握著簽詩的右手驀地一抬,手腕隔住倪彩珠的縴縴手骨,當場不動聲色地將她的觸踫抵擋開來。
「你會武功?!」
倪彩珠詫異極了,驚喜之色立刻掠上眉梢。「來來來,我們來比劃幾招!」
話才說完,她馬上不避嫌的伸手拉扯藺亨凡的衣肘,江湖兒女的爽朗氣息不言而喻。
身為京城第一大武館「武京館」的頭號兼惟一繼承人,倪彩珠自小習武身手自然不會太差,而且是越學越有興趣。習得的武功招數和她識得的文字恰巧呈反比成長,套一句她那入贅老爹的話,「與其教這個女兒讀書,還不如去教一只猴子背唐詩!」
由此可證,她認得的字比猴子還要少。
不過以她的武功至少能打贏一只猴子,這一點倒是毋庸置疑的。
「解簽先生,你快站起來咱們比劃比劃呀!」
藺亨凡氣定神閑地捻捻胡須,仰頭笑望她嬌憨急切的神采。「小姑娘,怎麼你對自己求得的簽詩不感興趣,倒是對老夫好奇起來了?」
倪彩珠撇撇小菱唇,見他動也不動的,這才掃興地坐了下來。
「沒什麼呀,我是因為剛才在寺廟里看見有人在抽簽,好像挺好玩的,所以才跟著抓了一支簽詩走出來。」
「是啊,方才的確有人來求老夫解簽。」藺亨凡微微推了推西洋眼鏡,悄露神秘微笑。
「哦。」心不在焉的口吻充分表現倪彩珠的不在意。
因為此刻,她靜不下來的心思又飄到了桌子旁的書冊上。哇,好破舊的書呵!對了,爹不是常說嗎?幾百年前的古書里頭寫著某朝某代藏寶圖的大秘密哩!
藺亨凡清了清喉嚨,有模有樣的拿起簽詩開始搖頭晃腦起來。「這支簽文呢,主要是一支姻緣簽。」
「是哦。」可不可以翻他的書呀?文字啊,她是識不得幾個啦,不過好想翻翻看里面是不是畫了張藏寶地圖?
「簽詩的頭一句就是勸你別再三心二意。」
「我沒有啊。」哈哈,掀開了書皮頭兩頁,這個老書生居然沒發現耶!繼續繼續。
藺亨凡悄悄皺眉。這妮子怎麼東模西蹭的像是永遠靜不下來?簡直……簡直就像一只小猴兒!「天定的姻緣早已在前方等著你,等待時機到來終會相遇。簽詩的意思已經寫得很明白了,不用老夫再多作解釋,淺顯的程度相信連一只猴兒都能懂。」
砰的一聲,藺亨凡的手肘不偏不倚地壓在那本古書的上頭,擺明了「你別再翻模啦」!
倪彩珠失望地睨了他一眼,扁扁菱唇,收回小手。
「先生您這回倒是說對了,簽詩上頭寫的每一句話我完全不懂,就像我爹說的,我比猴子還笨呢!」沒趣兒,走人了!從藺亨凡的手中取回那張簽紙,她推開矮凳站起來。「五文錢夠不夠?」
他笑著搖頭,「我不收你的錢。」
瞧見她眉梢間的詫異,藺亨凡捻了捻短須。「只是你要答應我,將來的媒人紅包要讓老夫來收。」
倪彩珠骨碌碌的大眼眨了眨,呵呵咯笑。「這是不可能的啦,因為我已經有未婚夫了,而且現在還住在同一間屋子呢!噶,老先生,這五文錢您還是收下吧!」
藺亨凡又將她付錢的手腕給隔了開來,「終會遇上的,老夫敢打包票,你命定的良人絕對另有其人。」
「是啊、是啊。」她擺明了再次的敷衍。呵呵呵,如果他再推拒一次,這五文錢就省下啦!
「你瞧,這簽詩上的最後一個字有你的名字。」
「哪有?」
「就是這個‘珠’字啊。」
倪彩珠趴近一看……哦,原來跟了自己十六年的「珠」就是長得這副模樣啊!
「所以呢,老夫敢斷定姑娘你未來的夫婿必定也有一個名字在這簽詩上頭!」
「了解、了解。對了,您這五文錢到底要不要收啊?」
藺亨凡搖搖頭,「老夫要收的是媒人大禮。」
哈,賺到!可以再多吃一串糖葫蘆呢!小小掌心里的五文錢立刻滑進她的牡丹衣袖里。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通知您老兒過來收禮的。」
甩甩頭、擺擺手,倪彩珠興高采烈地離開碧雲寺前。
東彎西拐走入京城大街的她沒發現後頭的藺亨凡正興味地悄悄尾隨,更沒發覺未來的一個多月里竟會衍生出怎樣歡鬧有趣的旖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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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這一天,慶親王府上下為了蘭馨格格離家出走而鬧得雞犬不寧。
「翼兒,你妹妹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我……」福晉察葛蘭氏手揪著絲絹悲傷地哭著。
傅天翼,也就是慶親王府的貝勒爺俊臉憂忡地扶住母親哭泣顫抖的肩膀,古銅色的肌膚,神只一般偉岸的體魄此刻也因為焦急而顯得緊繃起來。
「額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蘭馨將她平安無事地帶回你身邊。」
慶親王傅庚年眉心緊蹙地拍拍兒子的肩胛,「天翼,京城之大,要到哪里尋找蘭馨你可有線索?」
傅天翼重重頷首,「我方才已經先遣滿總管領一批家丁四處打探妹妹的蹤跡,相信會有路人見過蘭馨的。」他們傅家的女子被下了咒,沒人能活過十六歲生辰,所以阿瑪一直以來都把蘭馨藏在王府中,就怕她有什麼,沒想到今日蘭馨會和阿瑪起了爭吵,還趁上碧雲寺上香祈福之時偷溜走。
「好、好,蘭馨十幾年來幾乎大門不出,又即將面臨十六歲生辰的關卡,一定得快點將她找回來。」
慶親王的話才剛說完,門外已經傳來滿總管急切的高喊聲,「貝勒爺,下人方才稟報,據說有百姓在東邊市集看見蘭馨格格的蹤影!」
傅天翼二話不說立刻沖出堂皇巍峨的紅漆門外,在極短的時間接過小廝手中的韁繩,足尖一蹬身形矯健地躍上黑駒「雷貫」之背。「駕!」
渾厚的驅策聲一落下,雷貫旋即沖出,其雷霆萬鈞之勢銳不可擋,後頭長排的侍衛也跟著策馬追逐,一時間京城里馬蹄聲達達四起,眾百姓為之震動。
話說另一頭。
離開碧雲寺的倪彩珠左手拿著糖葫蘆、右手托著楓糖糕,一走一躍步,蹦蹦跳跳的好快活。
眼角瞥見路旁的販子正賣著配色妍麗的臘八粥,好吃的她忍不住停住腳步……咽了咽泛濫的口水,她毫不掩飾自己對它的強烈興趣。
突然,不知從何處冒出了一句笑啐。「貪吃鬼!」
「咦,誰叫我?」倪彩珠下意識地轉頭尋望。
藏匿在一旁的藺亨凡忍不住捧月復暗笑。這妮子實在有趣得緊!暗諷她活潑好動如猴兒,她大大方方的接受;喚她貪吃鬼,她也毫無猶豫地承認。這精雕細琢的玉娃兒啊,性子竟也宛如玉一般晶瑩剔透。
左顧右盼瞧不出方才是誰出聲,她又將視線轉回臘八粥上。嗚哇,好像真的很好吃呢!胡桃、松子、榛果、花生,啊,還有她最愛的甜棗泥!嘖,口水都快流到地了,還是別溜達貪玩了,趕緊回武京館去跟娘討碗臘八粥吃才是正事兒呢!
倪彩珠邁開步子正想走向對街,突然間看見前方的大街上揚起陣陣塵土,而沖破那團塵土迷霧的,是一匹高大剽悍的黑駒,此刻正氣勢磅轉地朝自己奔馳而來!
她一怔,佇立在鬧街的中央竟忘了隨同其他人一起閃避。
座騎上的男子……她微揚著螓首怔仲瞅望,有些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他是一位天神嗎?
一個穿著月牙白利落行袍的神只……
「閃開、閃開!貝勒爺通行,眾人還不回避?」服侍在旁的左右護衛緊追在後,高聲喊道。
遠遠地,馳騁在馬背上的傅天翼早已看見大街正中央的女子,他以為她會同其他百姓一樣閃開,誰知這個看似靈巧的女孩兒卻傻愣愣地佇立在原地。
「讓開、讓……混賬丫頭,我叫你滾一邊去啊!」
當傅天翼發覺的時候,自己已經毫無形象地破口大罵起來,還好馬蹄聲太雜沓,掩蓋了他的咒罵……否則以他這般注重形象教養的王公貴族而言,做出這種失態的舉止可是會叫他捶胸頓足好幾天。
倪彩珠卻听見了,直覺地皺眉。哼,這個天神一般俊逸的貝勒爺口德不太好哩!
就在此時,雷貫以劈地之姿筆直地往她狂奔而來,眼看就要一腳踩上她小巧的腦袋瓜……
見狀的路人有的尖叫、有的緊緊閉眼,只怕會看見腦漿四溢的惡心畫面。
就連偷偷躲在一旁的藺亨凡也不免為她捏了把冷汗。
然而在這電光石火間,傅天翼矯捷地扣緊韁繩,俯低身形湊在愛駒的頸邊喚道︰「雷貫,跳躍!」
雷貫立刻利落地蹬起四足凌空飛躍。
拍手叫好的贊嘆聲頓時四起。
一切都非常的完美,不論是雷貫跳躍的姿勢還是傅天翼馭馬馳騁的英姿,在在都顯露出力與美的動感。
惟一失算的是倪彩珠,因為此時此刻的她正不偏不倚地「掛」在雷貫的頸上!
怎麼會這樣呢?!
驚異的眾人又開始嘩然了,然而馬蹄揚起的翻飛塵土卻在瞬間遮掩了百姓的好奇。
混跡在人群中的藺亨凡驀地噙起一抹別具深意的微笑,趕緊施展輕功尾隨而上。
「姑娘……你跟著我干什麼?!」
依舊策馬馳騁的傅天翼睜大了雙眼瞪著這個「懸掛」在眼前的女子。
相較于他的吃驚,被掛著跑的倪彩珠倒顯得冷靜多了。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勾住自己衣領的鐵鉤。
「我剛剛本來已經跳起來閃開你的笨馬了,誰知道你也叫它跟著跳,所以,我的衣服就被你這只笨馬脖子上的繩鉤給鉤住了。」
傅天翼啞口無言。
他應該說話嗎?在這種「詭異」的時刻。
一個看似縴弱的女子像一袋米糠掛在他愛駒的脖子邊,胯下的雷貫依舊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撤蹄狂奔,而她不哭不鬧也不叫,甚至還有開口說話的閑情逸致,一邊瞪他一邊解釋她為什麼會掛在這里。
「你干嗎叫這只笨馬跳起來?」
「我……」
「你難道不知道我一定會及時跳起來,免得被你的笨馬踩到嗎?」
他握緊韁繩,澀澀地搖頭。
一般正常的情況,沒有人會猜到除了閃躲到一旁之外,這個丫頭竟然會跳躍起來。
「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能腳踏實地了!」雙手環胸的倪彩珠以這一句話作為她喃喃抱怨的總結。
傅天翼抿抿唇。好吧,既然她不覺得眼前這種情況詭異至極,自己也不需要顯得太驚訝。
事實上,他覺得自己此刻有大笑的沖動!如果不是因為相逢的場面太另類,他倒想好好認識一下眼前這位姑娘。
畢竟,有緣和自己「掛著跑」的女子並不多見,她的與眾不同讓他的雙眼不由得為之一亮。
「喂,公子,你騎馬騎得這樣快,究竟是要去哪里?」
實在沒有哪個女子像她這樣,始終處于狀況外依舊能夠嘮哩嘮叨!傅天翼默默地在心頭想著。
「噯,公子,我要下馬了啦!」
策馬奔馳的傅天翼忍不住再看她一眼。瞧這姑娘說得雲淡風輕,仿佛這種被馬掛著跑的際遇跟乘車騎驢一樣平凡,說下就下啊?
「喂,趕快幫我把衣服撥開呀!」
「不行,你會摔死……」
這時,突然傳來一聲棉襖撕裂的聲音。
他們兩人對望一眼,有默契地同時轉頭望向被繩鉤鉤住的棉襖……
刷一聲,倪彩珠身上的棉襖被繩鉤鉤破了,她整個人頓時往下墜!
「嗚哇——」
「姑娘!」
馬背上的傅天翼回頭一看,只見她縴細的身形在半空中靈巧地轉了兩三圈,完美落地。
好!他不由得暗自喝采。
「我的新衣裳破了啦!」
听見身後她氣急敗壞的高喊,傅天翼笑開了性感薄唇,從白玉腰帶間掏出一錠白銀往後射出。「收下吧,來自慶親王府的賠償!」
踮起腳尖接住他投射而來的銀兩,倪彩珠眉心一擠,極度不悅。
「給我錢?當我是什麼人呀?擺明了瞧不起人嘛!」
下一刻只見她舉高了手,揮臂,像是要將掌心里的銀兩丟還給逐漸遠去的傅天翼。
這時,始終躲在樹梢上偷看的藺亨凡不禁為倪彩珠的高尚情操所感動!
太難能可貴了,真是個不貪財的玉娃兒呵,心底又不免擔心她女孩子家手勁不夠大,不足以將銀兩丟回傅天翼的身上,索性掏出一文錢替她扔還給馬背上的他。
「不過我看還是算了!」
倪彩珠高舉的小手又放了下來,開開心心的拋拋掌心中沉甸甸的銀兩。「一錠白銀呢,也算他夠誠意了,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來吧!」哈哈,太棒了,又能買好幾串糖葫蘆。
樹梢上的藺亨凡差點兒跌下來!
這、這個貪財的臭丫頭……想不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居然害他白白損失一文錢!
這筆賬,若是不從她的媒人紅包里討回來怎麼成?
另一頭。
馬背上的傅天翼低垂著眼,困惑地望著自己掌心里的一文錢,再回過頭,早巳不見女子的身影。
他扔給她一錠白銀,她回給他一文錢?
這算什麼?
找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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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以最雀躍的步伐走進京城第一大武館武京館,倪彩珠滴溜溜的眼珠趕緊朝四周望啊望,嘻,沒人!娘肯定還沒發現她一早就偷偷跑出去溜達。
心頭才這麼想著,一把滴著鮮血的菜刀突然從她的左側飛竄出來。
她靈巧地閃身一過,菜刀沒砍著,嵌入木梁中,但是上頭的血卻滴甩在她的棉襖上。
她馬上垮下肩,「娘!你犯不著這樣吧?」
倪海映靈活的身形自牆梁上躍了下來,宛如少女般窈窕款擺的身影施施然地走向女兒。
身為武京館的當家主母,她可不像尋常的已婚婦女那般循規蹈矩的相夫教子。
風韻猶存的她素來以練武為樂,當初為了從父親倪沙的手中接掌武京館,她不得不順從父願,以招贅的方式和夫婿尤思宋成親。
如今,惟一的掌上明珠倪彩珠只怕也要以同樣的方式找個男人來「娶」,這樣才能延續武京館的傳承吧。哎,不怕啦,反正他們已經有了令康這個東床快婿,彩珠這野丫頭不怕找不到男人娶!
倪海映笑眯眯的來到女兒面前,雙手環抱在胸前對她又審又瞧的。
「大清早的溜出去找哪一家俊哥哥玩啦?否則怎麼連新棉襖都給鉤破了?」
「沒有啊!」倪彩珠言語支吾地規避,「娘,這回又是誰的血啦!很難洗耶!」
「是大尤的。」倪海映走到梁柱邊一把拔起深陷在木梁上的菜刀。
「大尤?就是那只耗子王嘛!」
基本上,幾乎打遍京城無敵手的倪海映如今惟一的練武對象只有家里的那一窩耗子。誠如她所說的,一些櫥櫃縫啦、梁柱空隙啊,人是沒辦法躲的,可是耗子就行。而且它們既靈活又刁鑽,正巧成為她習練輕功的對象。
至于那一窩耗子家族呢,只有三種名字。分別是大尤、大思和大宋,取材的對象當然是來自倪海映的入贅夫婿尤思宋。
他是數遍整個京城惟一能夠打敗倪海映的人,而且絕對不出三招就能將她打在地上喊老公。
然而對于武術天才尤思宋而言,叫他練拳習武不如和他討論宋詞。練武他會無趣到打瞌睡,可是提起宋詞他肯定能拉著你談上十天半個月也不厭倦。
而最叫倪海映惱怒的,正是這一點!
有誰能體會她的嘔呢?
自己聚精會神的向尤思宋挑釁,卻總是在他意興闌珊、呵欠連連之際被打敗……每每氣得她簡直想咬桌腳以泄憤!如今不只武京館里的耗子被喚做尤思宋,就連廚房內的鍋碗爐灶也改名成阿尤、阿思和阿宋,足見她心中的怨懟。
「娘,」倪彩珠輕扯母親的衣袖,「我的新棉襖破了,你再幫人家買一件好不好?」
「沒空理你!去找張媽商量。大尤,別跑!今天肯定叫你死在我的菜刀下!」廚藝不佳的倪海映沒別的本事,耍菜刀追耗子的工夫倒是很行,只見她足尖一蹬,立刻利落地躍離女兒的視線。
聳聳肩,倪彩珠只好繼續往里走。
回廊的另一頭,只見一個溫文偉岸的中年男子手握著一本書緩緩走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霜滿面、鬢如雙。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啊,太叫人感傷了,蘇軾這首江城子讀來真是痛徹心扉啊!」
「爹!」
「哦,你回來啦。女兒,快過來,爹教你背幾首宋詞。」
啊?不要啦!「對了,爹,我看見娘拿著菜刀在追殺大尤哦!」
「不稀奇啊。」
「大尤還流血了耶!」
「是嗎?請它保重。對了,還有李清照的聲聲慢……」
「爹,我的新棉襖破了,你幫我買一件好不好?爹!」倪彩珠垮下肩,嘟嘴鼓腮的望著父親緩緩走遠。
這個家里都沒有人關心她嗎?倪彩珠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天涯孤女似的,無依又無靠。
「才剛穿的新棉襖怎麼破了呢?」
一個低沉持穩的嗓音突然從她身後響起,倪彩珠小臉一亮,霍地轉身,「令康哥哥!」
她嬌俏臉上的甜美笑靨讓夏令康忍不住微微抿起嘴角。走向她,他憐愛地伸出右手輕撫她的頭頂。「又跟人打架了?」
「我才沒有!」
「那衣裳為什麼會鉤破呢?」
夏令康沉穩的嗓音徐緩地送進倪彩珠的耳里,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安定了她活潑的個性。微微仰頭凝視他,他那俊美可比潘安的臉立刻映入她的眼簾。
「怎麼不說話?」他溫柔輕問。
倪彩珠搖搖頭,樂笑著伸手勾住他的手肘,揚起一串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令康哥哥,我肚子餓了,陪人家去吃臘八粥!」
解簽先生說自己的相公另有其人?
不會吧!
令康哥哥雖然酷了點、話少了些,可是很疼她的!再說,街坊鄰居、大街小巷也都知道他是武京館的乘龍快婿,換句話說就是她和他的婚約早已人盡皆知。
難道夫婿要換人做做看?
哈!笑話一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