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後,熊鷹來到赤狼位於那瓦侯的住處。
這是一棟木造的兩層樓房子,非常富有西部風味,平時幾乎都空置著,但每星期都有人負責打掃。
一到門前,熊鷹就發現車庫的門是開啟的,而里面的燈也亮著。
走近,他發現赤狼正準備出門。
「赤狼?」他快步地走過去,「你要去哪里?」
「進沙漠。」他說。
「現在?你瘋了?」熊鷹難以置信。
「我覺得不對勁。」他將可能會用到的器具全部丟上了後車廂。
熊鷹看著他,「你『看見』什麼了嗎?」
赤狼具有接收告示的能力,他猜想他可能是看見了什麼。
赤狼搖搖頭,「我什麼都沒看見。」
「那你……」
「我只是覺得心里不踏實。」說著,他一臉嚴肅地盯著熊鷹,「熊鷹,是兄弟的話,就別攔我。」
看著他那一臉篤定的神情,熊鷹笑嘆一記。「我不攔你。」
赤狼撇唇一笑,「謝了。」
「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熊鷹還是不放心,「小心自己的安全。」
「我會的。」他坐上了車,關上車門。「我走了。」
熊鷹點頭一笑,目送著他離去。
迷迷糊糊地醒來,遙香發覺天色已暗。
她發現自己並沒有被捆綁,只是被丟在崖壁邊,她猜想那是因為布萊恩並沒有攜帶繩子。
揉揉疼痛的頸後,她慢慢地爬了起來。
在她昏迷的時候,布萊恩已在崖壁上敲出一個可供一個人鑽進去的洞。
采近崖壁上敲出來的洞口一看,里面黑呼呼的,什麼都看不見。
她沒有攜帶任何的照明工具,不過依她推測,這個洞應該很深很遠……她決定趁著布萊恩未發現前,盡快離開這里。
她模黑爬上這個小峽谷。因為崖壁的石頭堅硬而銳利,加上晚上視線不佳,她一路跌跌撞撞,弄得皮破血流。
可她一秒都不敢停留,只想趕緊離開這里,然後向警方報案。
約莫過了一個鐘頭,她終於爬上了峽谷。
盡管身心俱疲,她還是難忍興奮地往車子走去。打開車門,她發現鑰匙並不在車上。
「可惡,布萊恩竟拿走了鑰匙!」她頹喪而無力地靠著車門一嘆。
「不,不行……」她沒有時間摩蹭了,她必須盡快離開沙漠。
也許,她要離開的不只是沙漠,是那瓦侯,是亞歷桑那,是……赤狼•卡恩那個男人。
依賴沙漠的月光及車輪的痕跡,她在沒有人工照明的荒漠中獨行。
雖然是夏天,但由於白天跟夜晚的氣溫差異太大,讓她覺得極不舒服。
身體的疼痛、心里的不安、感情的矛盾及掙扎同時向她襲來,教一向自以為堅強的她忍不住想哭。
「哥……」她自言自語,「你到底在哪里?」
「如果你真的遭遇不測,拜托顯個靈告訴我吧!」說著說著,脆弱的淚水終於淌落。
「探什麼險嘛!探到連命都沒了……」她抹著淚水,嗚嗚咽咽,「把我一個人留下來,太可惡了你……」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腳下一個不注意,被路上突出的石塊絆了一下──「唉唷!」她整個人往前僕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早已磨破了皮的掌心,這會兒更是鮮血淋灕了。
「哥……哥……」她趴在地上,又痛又累,根本不想再爬起來。
漸漸地,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皮越來越沉重,她好想睡一覺,或者就干脆這麼趴著……突然,近乎死寂的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像是車子行駛的聲音──「不可能……」這麼晚了,怎麼可能會有車子行駛在沙漠里。「天啊,我出現幻听了……」正當她以為這是她的錯覺之時,兩道強光朝著她的方向照過來,越來越近,直到光圈照亮了僕倒在地的她。
她疲憊地抬起頭,看見一輛車子就停在她前方不遠的地方。
車上的人快速地下車,然後行動有點不便的朝她走來──「我得救了?」在她喃喃自語的同時,那個人漸行漸近。
他有高大的身形,又黑又直的長發,還有……一雙在夜里仍發光發亮的眸子。
「赤……狼?」她陡地一震。
真的是他嗎?如果是他,那麼她是得救了,還是……「羊入狼口」?
看見路上趴著一個女人時,赤狼的心髒幾乎快停止跳動。
雖然是在夜里,但在車燈的照明下,他可以清楚看見她身上穿的衣服。
「不……」他第一次感到恐懼。
他想找到她,但絕不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有那麼幾秒鐘,他的腦袋是一片的空白,直到趴在前方的她,疲憊而緩慢地抬起了頭。
「老天……」驀地,他的心髒恢復了正常的跳動。
打開車門,他顧不得還未完全康復的腳傷,一步一拐地走向了她──「遙香!」看見她趴在地上,全身髒兮兮的狼狽模樣,他心疼極了。「天礙…」他蹲了下來,扶起全身乏力的她,「你怎麼了?」
被他攬在懷里,遙香怔怔地望著他。
看見他──這個百分之九十九與她哥哥的失蹤有關的男人,她應該覺得惶恐、覺得心驚的。
但是,她沒有。
相反地,她竟有一種終於安全,像是小船回到了港口的感覺。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哥哥可能已經死在他手中了,為什麼她對他還有那種不該有的感情?
「遙香?」見她兩眼發直地望著他,他更焦急了。「遙香!」
听見他一次又一次地叫喚自己的名字,她的心揪痛得厲害。
縱然她是如此的不願相信這樣的事實,但她也不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這個男人跟她哥哥的失蹤無關。
他知道她的名字,他一定接觸過她哥哥,他……他可能也傷害了她哥哥。就算不是親手,也肯定是月兌不了關系。
小野遙香,小心這個男人。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他的人可能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是個冷酷又凶殘的人。
她必須保護自己,也必須保護已經進入日落峽洞穴中的布萊恩。
雖然她對布萊恩十分失望,也氣惱他為了傳說中的寶藏而利用了她,但畢竟他沒有真正的危害到任何人。
看在他與他們兄妹倆多年友誼的份上,她不希望他受到任何的傷害。
要是赤狼知道他已經進入洞穴里,可能會趕到日落峽並與布萊恩正面沖突。
她不相信日落峽真有傳說中的黃金及鑽石,她想,布萊恩要是找不到寶藏,應該就會離開,靈機一動,她決定扮「失憶」──「遙香?」她眨眨眼楮,一臉茫然地看著他,「誰是遙香?」
赤狼陡地一驚。「你……」她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他簡直不敢相信她竟然「失憶」?為什麼會這樣?難道她摔傷,然後跌壞了腦袋?
「你是遙香,你就是遙香。」他難掩激動。
「我是遙香?」她佯裝迷糊,「我……」「老天!」赤狼濃眉一叫,萬分心疼,「你怎麼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看見他眼底的心疼不舍,遙香心頭一撼。
他心疼她?不,那不是真的,他接近她的目的是藏寶圖,他……他是有目的的!
她不可再被他騙了……她在心里警惕著自己。
現在她唯一該做的事情,就是利用他離開沙漠,然後伺機逃離那瓦侯。
她必須將她在這里所發現及發生的一切告訴警方,要求他們大舉搜索那瓦侯。
不管她哥哥是生是死,她都要弄個明明白白。
「你撞到頭了嗎?」赤狼緊張地檢視著她的腦袋瓜,發現她除了臉有點髒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外傷。
「你……」當他那麼憂心的檢視著她的時候,她的胸口急遽地跳動著。
「遙香,」他一手捧住她的臉,「是布萊恩把你弄成這樣?」
她搖搖頭,繼續裝傻。「誰是布萊恩?」
「布萊恩是……」他想跟她解釋,但他發現……他不需要跟她解釋什麼。因為現在的她已經連自己都忘了。
他搖搖頭,「你起得來嗎?」
她點點頭,輕推開了他的胸膛。就在她伸出手的時候,赤狼發現她兩只手掌都擦破了皮。
「你的手……」他驚愕地抓住她的手腕,只見她手掌皮破血流。
「好痛……」她說。
「是啊,當然痛。」他憐愛地一笑,顧不得自己的腳傷,硬是將她扶了起來。
「車上有藥箱,我先幫你處理傷口。」說著,他扶著她的肩,一步步緩慢的前進。
赤狼打開車門,讓遙香坐在座位上。
拿出藥箱,他蹲在她面前,小心地處理著她的傷。
因為消炎藥水擦在傷口上十分刺痛,遙香當下疼得流下眼淚。「好痛……」赤狼抬眼凝望著她,「忍一下,好嗎?」
迎上他溫柔的眸子,她的心頭又是一撼。
「遙香……」他一邊為她清理傷口,一邊淡淡地說︰「雖然你不記得,但是你叫遙香……在你還沒想起自己是誰之前,我就叫你遙香,好嗎?」說著,他抬起眼望著她。
那一瞬,兩人的視線交集。從她的眼神當中,他感覺到她對他並不是陌生的。
她像是記得他,卻又表現得如此生疏。
不,她可能會記得他,那天在嚴重誤會的情況下與她分開,如果她沒有失憶,那麼她見到他的第一眼,絕對是仇視的、憤怒的。
「遙香,我叫赤狼,卡恩,我們認識。」他說。
遙香望著他,內心深處有種難以言喻的掙扎。
「你叫小野遙香,是從洛杉磯來的。」他凝望著她,「記起來,趕快想起你是誰,我是誰,還有……」還有我們所經歷過的一切。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還有什麼?」遙香咀嚼著他的話,猜測著他沒說出來的那句話,應該是「還有那張地圖」。
想著,她的心又是一揪。
睇見她神情痛苦,他一臉不舍,「是不是很痛?」
她搖搖頭,「沒……沒事,我只是難過記不起自己是誰……」其實,她多麼希望她是真的失憶,是真的記不得發生過的一切,然後……重新地認識他。
她無助而痛苦的模樣數他心疼不已,下意識地,他伸手抱住了她。
「沒關系,慢慢來。」他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輕聲安慰。
偎在他寬闊又溫暖的胸膛里,她忍不住哭出了聲音。這個胸膛給了她溫暖、安心的感覺,可是擁抱著她的這雙手,卻可能是一雙殺人的手……她好恨她遇上了他,好恨她愛上了他,好恨……恨她清楚地記得這愛恨交織的一切。
回到鎮上時還是凌晨,天也未亮。在赤狼的安排下,她住進了他家。
洗完澡,她看著他拿給她的衣服,發呆了好一會兒。
因為她的行李都在悍馬車上,而半夜里又買不到女性衣物,所以她只能先換上他的衣服。
一想到衣服是他穿過的,她的心里竟有一種不知名的激動及掙扎。
她不想穿他的衣服,因為那給她一種被他擁抱著的感覺。但是她不能不穿,她總不能光著身子。
猶豫了好一會兒,她撈起了他的衣服穿上。
「遙香……」門外傳來了他的聲音,「你睡了嗎?」
「還沒。」她走近門口,「有事嗎?」
「我有點事跟你說。」他低聲說道︰「如果你累,那就不必了。」
她是不打算開門的,看著他,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因為她看見的是他的溫柔,是他的好,但是她心里清楚……事情並不是表面上所見的那麼美好。
「好好休息。」赤狼輕聲說道。
听見他轉身離去的腳步聲,遙香心里一揪,腦袋里一片空白,待她回過神,她驚覺到自己竟已經打開了門──赤狼停下腳步,回頭訝異地望著她。
他個子高,衣服又大又長,穿在她身上幾乎變成了小洋裝。看著她那可愛的模樣,他笑了。
「還挺適合你的。」他說。
遙香臉頰一熱,竟不自覺地害羞起來。
他笑的樣子、他說話的聲音、他看著她的眼神……他的表現禮貌而自制,但卻教她心慌意亂,不能自己。
「你……」她強忍波動的情緒,語氣平緩地問︰「要跟我說什麼?」
他走了回來,「你記得你為什麼來嗎?」
她眨眨眼楮,搖搖頭。
「一點都不記得?」他多麼希望她現在就奇跡似的想起一切,也想起他。
看著他焦慮的表情,她的心抽痛著。
他是真心地希望她想起一切,還是另有目的呢?
「你從洛杉磯來這里是為了找你哥哥,你不記得了?」他凝望著她,神情顯得焦躁,「你哥哥叫小野右典,你有沒有一點印象?」
他的心急在她眼底變成了逼迫,她感覺他要逼問她、要她立刻就露出馬腳。當下,她決定演戲──「我……」她低下了頭,哭哭啼啼地跑進房里,「我記不起來,記不起來!」
她趴在床上,不讓他發現她臉上根本沒有眼淚。
「不要叫我想,我的頭……好痛……」電視上失憶的人都是這麼演的,她只是「照抄一遍」。
赤狼尾隨進來,「遙香……」見她趴在床上哭得傷心,他自責甚深。
「我不要想……」她越演越得心應手,「我真的想不起來,對不起……」「不……」他坐在床沿,伸手撫模著她的頭發,「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逼你回想一切。」
當他的大手溫柔地撫模著她的頭,一股暖暖的熱流在她體內流竄。
他溫柔的聲音、溫柔的手,給她一種「被愛」的感覺,那一際,她幾乎相信這個男人關心的、在意的就只是她。
但不是的,比起她,他更在意的應該是地圖及寶藏。
布萊恩說過,他可能早已在日落峽得到寶藏,但是為了獨佔,他不惜一切的想得到地圖及除掉所有知情的人。
不管布萊恩的推測是不是真實,她不能否認他確實嫌疑重大。
他凝望著她,神情歉疚。「遙香,我不會再叫你想了……」他輕輕地撥開她臉上的發,指尖不經意地觸及她的臉頰。
一種如觸電般的感覺從她皮膚的表面傳導開來,瞬間就席卷了她全身。
她陡地一震,震驚地看著他。
「想不起來也沒關系……」他撫模著她的臉頰,聲線低啞地,「沒關系……」說著,他將她從床上提了起來,緊緊地抱住了她。
她怔怔地任他擁抱著,突然忘了怎麼思考。
他有力的雙臂圈抱著她小小的身軀、他們的身體緊緊貼合,她感覺到他的心跳,也感覺到他的體熱……一種不曾有過的激動在她身體里醞釀著。
「我不是故意逼你的,我只是……」他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只是害怕你就這麼忘了我。」
她一震,茫惑地眨了眨眼楮。
他怕她忘了他?這是什麼意思?
「遙香,」他熾熱的氣息在她耳邊吹拂著,「不要再想了,真的沒關系……」他將她輕輕推開,凝視著她茫然的美麗臉龐,「我不會再讓你頭痛了,我保證。」
迎上他溫柔而深情的眼眸,她的心驟然狂震。
不是真的,他眼匠的深情款款不會是真的!天啊,她覺得自己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幾乎要融化了。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曾說過,除了地圖外,他還想要她。
難道他這樣的目光是因為……他想要她?
耳朵一熱,羞色瞬間在她的耳朵、臉頰、頸項蔓延開來──四目交接,一種曖昧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她不安地低下了頭,下意識地想逃開。
「遙香……」赤狼輕扣住她的肩膀,深情凝視著她。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地望著她,在靜靜的眼波流動中,她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穿著男性襯衫的她,比平常更流露出一種誘人的美,她白細的肌膚及精致的五官,勾誘出他身體深處的熾熱情潮。
他是個男人,不管他多麼自制守禮,當心愛的女人如此羞怯多嬌的在他臂彎里時,他還是有了正常男人該有的反應。
情不自禁地,他將臉欺近了她。
當他的唇片輕輕地踫觸到她的,一陣強烈的顫栗在她四肢百骸中奔竄。
她震驚、她心悸、她的感官神經受到了刺激!
這太不應該了,她理應推開他,但她沒有。
他似乎驚覺到自己的失控,歉疚地離開了她的唇。
「我……」他想解釋他為何這樣做,但視線觸及她迷蒙的眼眸,一股難以形容的渴望驟地升起。
衣下,她的胸部不斷急促的起伏著,他忍不住想像著它們的美好模樣……「該死!」他居然在這個時候起了這種念頭?!
「抱歉,我不該……」他十分懊惱。
「你是不該……」她望著他,語氣竟出奇地平靜。因為她發現自己竟也渴望著他的吻及擁抱。
「天礙…」她喃喃自語地說,反射性地想逃離他的懷抱。
就在同時,他手臂一振,將她重新撈回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