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百般威脅加求情的軟硬兼施攻勢下,司機終於拗不過她,「冒著一死」送她到日東集團去。
來到位於秋田車站附近的一棟辦公大樓前,流香發現這是一棟規模不輸東京大公司的大樓,站在人來人往的大門口,她甚至有一種回到了東京的錯覺。
「真不是蓋的……」之前听大熊爺爺說他有數千億資產時,她還半信半疑,但現在眼見為憑,她不得不相信。
因為她的身分特殊,即使是在公司員工大多下班的時候,守衛還是放行。
司機在樓下大廳等,而她則一個人上了樓。
來到總裁辦公室外,只隱約听見里面傳來敲打電腦鍵盤的聲音,可以確定的是……他真的在忙。
沒有敲門、沒有出聲,她大搖大擺地推門而入。
驚覺有人進來,久史將視線自電腦螢幕上移開。
「流香?」見她突然出現,他掩不住驚訝地瞪大了眼楮。
但他很快地恢復了平靜的表情。「你來干嘛?」
「我來有兩件事……」她走向了他的辦公桌,兩只眼楮直直地盯著他。
他神情有點沉凝,旋即又將視線移回電腦螢幕上。
他的刻意閃避令流香心生不滿。
「哪兩件事?」他閑閑地問。
「第一件事,謝謝你。」她想也不想地說。
「謝我什麼?」他沒看她,依舊盯著他的電腦。
「我去過天寧寺了……」
「噢,」他眉梢輕揚,似乎知道她捐的是什麼。「沒什麼。」
其實打從她哭倒在他懷里的那天,他就決定將西宮的牌位帶到角館來安置。
不管他多麼怨西宮,仍然抹殺不了西宮是她親生父親的事實。
況且,他真的不想再看見她那麼傷心的模樣。
「不管如何,謝謝你……」對於他如此淡漠的反應,她一點都不意外。
但他真的是那麼冷漠的人嗎?也許他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冷漠無情吧!
偶爾他會非常溫柔,但他的溫柔是沉默的、不急躁、不張揚、不明顯的……有時甚至感覺不到他的溫柔,但當她以為他是那麼無情的時候,又會突然發現他的溫柔就是那麼內斂而沉潛。
為什麼他總是裝出一副冷血的樣子?他在逃避什麼、隱藏什麼嗎?
他一邊沉默地為她付出,一邊又冷淡無情地對待,她不懂他的用意為何,難道這也是「磨練」的一種?
「還有呢?」他淡淡地問。
「咦?」因為還在發愣,她不由得一怔。
「第二件事。」他拾眼睇了她一記,又低下頭,「你說有兩件事……」
「噢,」她恍然,然後嚴肅又認真,甚至是有點慍惱地盯著他,「請你抬起頭,好嗎?」
他微怔,眼底寫滿疑惑地睇著她。
「與人交談要專心且專注地望著對方,這不是你說的嗎?」她義正辭嚴地指正他。
久史眉丘略隆,「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認真,居然記得我說過什麼。」
想起她早上吃飯時的粗暴演出,他不覺想笑。
「我要搬出去住,反正你不想看到我。」她一臉嚴肅地說。
久史微怔,微微皺起了眉頭,「你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住外面?」
「你討厭看見我,我不在,你不是落得清靜?」她直視著他,眼神銳利而清澈。
他臉上沒有太多情緒起伏,只有那不經意跳動著的眉毛梢梢泄露了他的不安及苦惱。
流香輕咬著下唇,語氣帶著點怨懟地說︰「你把我當空氣,對我視而不見,不是討厭我是什麼?」
「我不是討厭你,我是……」他戛然而止。
我是不敢多看你一眼。這樣的話,教他怎麼說得出口?
直至目前在她心目中,他還是「久史舅舅」,如果她知道她的久史舅舅,居然對她有著一份微妙的情愫,她可能會嚇得連夜逃回東京去。
再說,他是以監護人的身分自居才管得動她,要是她知道他倆毫無血緣關系,她還會乖乖受教嗎?
雖說他隱隱感覺得到,她對他好像也有一種微妙的情愫,但他不敢確定,因為那也許只是他一廂情願的猜測。
「是什麼?」流香隱約覺得他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出口。
他視線一移,不看她。「沒什麼,總之我不會答應讓你搬出去住。」
「為什麼?」
「未出嫁的女孩住在外面成何體統?」
「你少老古板了。」真是食古不化的家伙!
「現在多的是一些因為求學或就業而獨居在外的女生。」她反駁。
他挑挑眉,「就業,你還沒;求學,學校那麼近,你有什麼好理由叫我允許你搬出去?」
「當然有!」她沖口而出。「我不想看見你!」
他微頓,沉吟了一下,然後是一記無奈的苦笑。「那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這麼恨我……」
「我……」不是,不是因為她不想看見他,而是她受不了他那麼冷淡對待。
「不是那樣的……」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好難過,鼻子一酸,眼眶一熱,忍不住就掉下淚來。
驚見她的眼淚,久史又是陡地一震。「流香……」
他不懂她為什麼哭,只覺得她的眼淚總讓他感到不舍和憐惜。
「為什麼?」她望著他,「我以為自己至少還有個依靠的時候,你卻不理我?」
他震驚地望著她,說不出話。
他可以說,活了二十幾年,他從沒像現在這般覺得震驚、不安。
隱約地,他覺得她似乎想說什麼,但他又不敢去猜測她可能要說些什麼。
「爸爸死了,媽媽也死了,正當我以為全世界只剩下我的時候,你出現在我面前……」她幽怨而忐忑地說著,「雖然我討厭你老是擺張老K臉,但我還是很慶幸自己不是一個人……」
「有個人跟我一樣懷念著媽媽,讓我不覺得寂寞,雖然你仇視爸爸……」她吸了吸鼻子,續道︰「但是你把爸爸的照片也裝箱帶到角館來,我真的好感動,而且也覺得你並不如表面上那般冷酷。」
久史沉默不語,只是望著她,神情略顯尷尬不安。
這可是她第一次表達自己的心情,甚至「夸獎」他——如果這也算是的話。
「我們常常因為爸爸或其他亂七八糟的雜事吵架,但是我覺得你其實還是關心我、在乎我的……」她突然閉口不說,幽幽地凝視著他。
「我的心好亂,需要厘清一切,需要你為我指引方向,可是在這個時候,你卻孤立我、疏離我,讓我一個人毫無目標的模索……」
久史听進了她所說的每字、每句,但不知為何,腦袋卻是一片空白。
也許他不是腦袋空白,而是他不敢去想、去猜她話中的真正含義。她在怨他?怨他不理她、疏離她?
她說她心好亂,需要他為她指引方向,可是問題是……自己都失去方向而選擇消極逃避的他,又怎麼指引她呢?
「你要我怎麼做?」他故作冷靜地問,「你不是不喜歡我管你?」
「我不要你管我,沒叫你不理我啊!」她失控地大叫,「我需要你,現在!」
話一出口,不只久史陡地一震,就連她自己都被這些話嚇了一跳。
她瞪大眼楮,反射性地搗住了嘴巴,然後神情無辜又茫然地望著他。
「我是說……」天啊,她在說什麼?他一定會覺得她腦袋有問題……
久史濃眉深叫,苦惱又不知所措。
她需要他?是哪一種需要?親情的還是……
該死!他怎麼會有那種想法?她當他是舅舅,怎麼可能對他有親情以外的需要?
「我……」因為震驚、因為不知如何是好,他的神情表現得越是冷漠,「我懂了……」
他不能有過多的想像,即使她的眼神及談話之中透露出不尋常的訊息。
她只是失去了親人而感到寂寞,只是把他當浮木,只是……總之,不會是親情之外的情感。
但如果是的話,他又將如何處理呢?
他害怕她對他真有什麼其他的,但也莫名的有所期望。
我是個大人,居然也那麼情緒化,不理智?!他自責甚深,也覺得對不起將女兒托付給他的萬里子。
「我不會再不理你。」他穩住聲線,力持鎮定地說,「以後我會繼續對你嚴加管教,也不會準許你在餐桌上撒野,行了吧?」
對他這個答覆,流香不滿意,但也無從抗議。
她今天已經說了太多失控的話,絕不能再有任何失控的行為,否則他一定會以她精神狀況有問題,而將她隔離起來。
「叫司機送你回去吧!」
她幽怨地睇了他一眼,認分地點了頭,然後沉默地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經過「溝通」後,久史果真守信地沒再對她視若無睹。
每天他們一起用餐,而他也會對她的不合宜舉動做出嚴格的規範及指導。
一切好像都沒有什麼不一樣,但流香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一絲的不尋常。
除了理所當然的踫面外,他幾乎跟她沒有接觸,就連看著她時也總是顯得匆忙。
每當視線交集,他會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假藉理由避開,好像多看她一眼就會長針眼一樣。
於是,不安、疑慮、掙扎在她心底累積,越來越加深了她對他那種不知名的眷戀。
日子就在這樣的壓抑中,一天一天的過去。轉眼,雪融了,櫻花開了,春天來了,而她也適應了天澤家的生活,及她尊貴的小小姐身分。
望著窗外庭園里的春櫻,流香發起了怔。
眼看已經快凌晨一點,她還是沒有睡意。翻了個身,她決定下床,到外面去賞櫻。
夜深人靜,一丁點的聲音都格外清晰,隱約地,她听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這麼晚,誰還沒睡?好奇心驅使,她順著聲源前進。
不一會兒,她看見千菊和另一個女僕在院子里低聲聊天。
「原來睡不著的不只我一個……」她正想上前加入她們,卻突然听見干菊的聲音——
「久史少爺真是了不起,居然二話不說的就把小小姐接回來……」
「听說久史少爺不是老爺子生的,是真的嗎?」
「嗯。」千菊說,「久史少爺的雙親是天澤流的門生,因為發生車禍雙雙過世,老爺子就把他帶回來領養了。」
「那麼說……小小姐的母親萬里子小姐才是真正的繼承人?」
「是可以那麼說啦,」千菊輕聲一嘆,「不過久史少爺守著這塊黃金招牌十幾年,本來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繼承人的,現在卻……」
「少爺心里一定很嘔吧?」
「也許……」千菊又是一聲嘆息。
听到這兒,原本打算踏出腳步的流香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久史舅舅不是外公親生的?他跟媽媽根本不是姊弟關系?這是真的嗎?
突然,她想起上次大熊爺爺的那番話。
久史少爺來的時候只有五歲……
當時,她以為他五歲之前住在別的地方是因為他是私生子,但現在她知道不是那樣的。他之所以在五歲之後才來到天澤家,是因為五歲前的他是別人的兒子。
難怪他上次說她是天澤家的「唯一繼承人」,原來是因為他跟天澤家毫無血緣關系。
驚愕之余,一種不知名的喜悅在她心里醞釀著。
他不是她親舅舅,也就是說他跟她沒有血緣上的牽連,那……她對他有「感覺」,不是因為她腦袋秀逗嘍?
她總是擔心自己是因為腦袋有問題,才會對舅舅有特殊情感,但現在證明她的「直覺」是對的。
她原本以為自己一直無法接受他是她舅舅的事實,是因為她潛意識里希望他不是。可是現在她發現,她之所以無法接受,是因為他真的不是。
你不是我舅舅,你真的不是……她暗自慶幸著自己腦袋正常。
但旋即她想起了千菊剛才的話——
她是阻斷了他繼承之路的大石頭,因為她的出現,原本應該可以名正言順繼承天澤流的他被迫讓位。
他嘔嗎?如果他真的嘔,為什麼要接她回角館?
恐怕是因為媽媽吧?他對她媽媽有很深的感情,為了他敬愛的「萬里子姊姊」,他沒有理由拋下她唯一的女兒。
於是,他將她從東京接了回來。可在接她回來的同時,他卻必須放棄扛了十幾年的天澤流招牌……
千菊說的對,是人都會覺得嘔。
這麼說來,他對她態度冷淡、刻意疏離,就是因為他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放棄天澤流的繼承權?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的出現不就是他心里最深的痛?
她身體里流著那個搶了「萬里子姊姊」的人的血,然後又奪了他天澤流繼承人的位置,就算他不恨她,也一定不想看見她,難怪……難怪他要那麼對她……
這一際,發現他們沒有血緣關系的驚喜倏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深深的歉疚及沉痛——
憋了兩天,流香真的覺得難過極了,她好想找久史當面問清楚,但是她又沒有那種勇氣。
現在他以監護人的身分照顧著她,但若是她將他們不是甥舅關系的真相攤在陽光下,他還會像監護人一樣照顧她嗎?
他是不是會離開天澤家?離開貌似西宮,又硬生生奪去了繼承權的她?
她怕的就是那樣。
如果她繼續裝糊涂,好像什麼部不知道,他應該會繼續履行他所謂的監護人之責吧?
這天晚上,久史出現在她門外——
「流香,睡了嗎?」
她飛快地跳下床,開了門。「還沒睡著。」
望著門外的他,她頓時心跳加快。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吧?看到他時會覺得心跳加速,甚至到心痛的地步……
他手中拿著一只漂亮的盒子,「上次訂作的和服送來了……」說著,久史不經意地覷見了她胸口那一片女敕白。
她穿的睡衣是非常學生、非常清純的,但不知道是不是沒拉好,竟隱隱約約可見她女敕白美好的胸部曲線。
他怦然心跳,卻強自鎮定地將視線移開。
「星期天春宴時,你就穿這套和服出席。」他神情嚴肅地說,「我會請春子老師這幾天特別加強你的禮儀訓練,春宴會邀請全國各分部的部長及優秀門生出席,到時還會有不少政商名流與會,這是你第一次的公開亮相,絕對不能丟臉,知道嗎?」
「是。」她悶悶地回答。
她才不想亮什麼相,當什麼鎂光燈焦點呢!現在她心里只苦惱著一件事,就是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及看法?
他惱她的出現,奪了他原本該穩坐的繼承人寶座嗎?
「好了,早點睡吧。」
見他轉身,流香無由地心慌起來。她有好多好多的問題鎖在心底,想知道卻不敢問。
憋了兩天,她真的好難受——
「我是不是不要出現比較好?」突然,她听見自己發出的聲音。
她一震,而久史也在同時間轉過頭來。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須臾,他淡淡地說︰「在某方面是吧!」
因為她的出現,他平靜的生活及感情世界亂了。是的,在這方面,他有時還真希望她從沒出現過。
但她出現了,而她的出現也讓他發現自己的成熟,因為恨了西宮一輩子的他,居然會喜歡上這個有著似西宮五官的女孩。
「哪方面?」是因為她害他無法繼承天澤流嗎?如果是,她隨時可以放棄繼承權啊。
她急切地注視著他,希望他能給她答案。
「哪方面?」迎上她熱切的眼眸,久史一怔。
這是一張多麼像西宮的臉啊,他應該恨她,但他卻不合常理的喜歡著她。
愛真的能超越恨嗎?他的答案應該是肯定的。
不過他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愛她。
天澤京二的養子愛上他唯一的外孫女?這要是傳出去,還真是成了笑柄。
他是不要緊,但將來必須繼承天澤流的流香,卻不能受到一點點的影響和傷害。
「你說啊。」她近乎強迫地要他回答。
她的眼神是那麼的直接、毫不掩飾,有時真讓他覺得害怕,他隱隱感覺得到她的心情,但向來自恃理智而嚴謹的他卻只能視而不見。
「與其浪費時間想那些五四三的事情,不如多充實自己吧!」他端出監護人兼長輩的架子壓她,「再說,我是你舅舅,別你呀你的叫,尊卑不分。」
「你才不是我……」她幾乎要說出「你才不是我舅舅」這樣的話,但話到嘴邊,她卻還是硬生生地吞進去了。
她沒有勇氣說出口,因為她怕會因此毀掉現有的一切狀況。
「你說什麼?」他疑惑地望著她。
她訥訥地低下頭。「沒事,我睡了。」背過身,她關上了門。
天澤流春宴會場
經過專人打理,穿上紫色和服的流香,就像是幕府時代的公主般華麗雍容,看著鏡中的自己,再想起幾個月前的她,她突然有一種恍然如夢的不真實感。
經過這場春宴的洗禮,就確定了她天澤流繼承人的地位,但這不是她要的。
繼承人這個身分,會將她跟久史的距離越拉越遠,她不要,一點都不想要!
「時間到了。」突然,穿著藏青色和服的久史走了進來。
看見經過精心妝扮的她,他眼楮二亮,心跳地加快。他有一瞬的恍神,但很快地就回過神來——
「我們出去吧!」他說,然後領著她往會場的後台走去。
在簾後等待的短短時間里,流香開始緊張起來。
剛才在換裝時,她听見化妝師說宴會的場面非常盛大,還看見了不少知名人物。
不自覺地,她抓緊了久史的袖子——
他轉頭看她,「你在發抖?」
她沒回答,只是緊蹙著眉頭。
「以後你會習以為常的。」說著,他本能地握緊了她的手。
當他握住了她的手,她發覺自己不再那麼惶恐害怕。
他的手好大、好溫暖,給她一種安心、可以依靠的感覺,就像上次在車上被他輕擁著時一樣。
正當她陶醉在被他呵護的情懷里,他卻突然放開了她的手,像是警覺到什麼似的。
她想問他,但前台司儀已經唱名——
「讓我們歡迎天澤久史先生及流香小姐。」
話落,現場響起如雷掌聲。
她完全被動地被他帶領著,當看見那金碧輝煌,可以容納上千人的會場,她被嚇住了。
台下黑壓壓的一片,全是與會人士。衣香鬢影,杯觥交錯,這是一個她完全陌生的世界。
有一段時間,她根本听不進任何聲音,直到久史發言完後向所有人介紹了她。
流香的現身讓許多人驚艷,而她更是這次春宴的最高潮,因為在這之前,所有人都只是耳聞她的存在,卻不曾見過她。
久史帶著她適應這個環境,認識那些政商名流、名人雅士,以及各分會的部長及成員。
雖然有點頭昏腦脹,但幸好她並沒有失態或出槌。從久史的表情看來,她知道她的表現至少沒讓他失望。
「天澤……」突然,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約莫五十歲的男子,帶著一名身著粉紫色長洋裝的年輕女子走了過來。
「您好,北原先生。」久史點頭致意。
北原望著久史身邊的流香,露出贊嘆之情。「流香小姐真是讓人驚為天人……」
還不習慣面對陌生人的流香,露出了有點尷尬的神情。
「听說流香小姐去年底才從東京回來,是嗎?」北原問。
「她一直跟家姊住在東京,去年家姊過世,才把她接回角館。」
北原的夫人是天澤流的門生,而他本身經營的公司也跟久史的日東集團有生意上的往來,但算不上是什麼至交,當然也對天澤家的「家務事」一無所知。
「這樣呀……」北原沒接腔,顯然地,這並不是他的主題。
但很快地,他帶出了「主題」。
「對了,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佷女多香子,剛從英國念書回來……」
此時,久史才真正注意到他身邊的年輕女子。
「天澤先生,久仰大名,常听我伯父提起你,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多香子顯然是見慣了社交圈的大場面,不只神情自然,就連用辭都相當「專業」。
「北原先生一定說了我不少壞話吧?例如我在商場上是個冷面無情、一板一眼的混蛋之類的……」
多香子掩嘴輕笑,笑得如花般燦爛。「天澤先生真是幽默,不過我伯父對你可只有稱贊唷。」
「是嗎?」久史禮貌而迷人的一笑,「蒙北原先生厚愛了。」
「天澤,」北原輕拍久史的肩膀,「多香子學的是企管,不曉得你公司缺不缺人?」
「缺是缺,不過不敢委屈了多香子小姐。」久史可不是笨蛋,他知道找工作是托辭,真正的目的是——相親。
北原呵呵大笑,「你真是客氣了,多香子要是能在你的公司學習,那是她的福氣。」
久史笑而末答。
「天澤,你今年二十八了吧?」北原又問。
「是的。」他點頭。
「真是太好了,多香子二十四,相差四歲听說很合得來,你們都是年輕人,有空不妨多聊聊。」
果然是商場老將,北原三言兩語就點出重點。
「多香子她一直在國外求學,對日本的文化越來越生疏,不嫌棄的話,請你教導教導她……」
久史微怔,而多香產卻正自信的對著他微笑。
於是,久史給了一個絕不失禮的回答︰「如果多香子小姐有興趣,倒是可以到天澤流拜師,我可以為你引薦上新盯的名師川崎。」
聞言,北原及多香產互視一眼,交換了眼色。
「天澤,你也真是的……」他不死心,極力地想促成多香子跟久史,「你就是個名師,還用得著引薦川崎嗎?」
此時,一直沉默在旁的流香漸漸地露出了不耐的、懊惱的、厭惡的神情。
她雖沒見慣這種場面,不過以她的智慧也不難看出,這分明就是變相的相親。
那個什麼多香子的,不斷以她那嬌媚而燦爛的笑容對著久史放電,而久史似乎也不怎麼討厭。
他二十八了,談結婚正是時候,當然……也天經地義。
可是她不要,她……她不想看見任何女人企圖佔有他。
因為直至目前,他只屬於她一個人——即使是以「假甥舅」的方式。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但她就是壓抑不了心底對他的渴望。
她好羨慕,也好嫉妒其他女人,她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對他表現出愛意,但她不行。
雖說她已經知道他並不是她的親舅舅,但她怕她一說出口,反而加速了他的離開。
「流香小姐……」此時,多香子試著親近流香以取得久史的好感,「听說你今年高中畢業,有理想的學校了嗎?」
看著她巧笑倩兮的臉孔,流香的表情僵了,她根本笑不出來。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逛街,有空我們一起出游,你說好嗎?」多香子釋出善意,並伸出手去踫觸她。
她眉心一擰,直接得近乎無禮的躲開了多香子的手。
多香子一怔,而北原及久史也是。
「對不起,我沒興趣。」流香毫不掩飾她的情緒,轉身就走。
「流香!」久史被她這突來之舉搞得慌了手腳。「你……」
「真是抱歉,」他飛快地向北原及多香子欠身道歉,「都是我管教不當。」話落,他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