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叫什麼?」她石破天驚的一叫,嚇到了他。
真木臉色蒼白地看著他的手,「你……你的手……」
見她臉色發青,他這才瞄了自己的手臂一眼。原來是他的襯衫破了,而且傷口滲出血來。
「你流血?」
「剛才有人拿刀子,不小心被劃傷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你……」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你有沒有神經啊?」
看她一臉擔憂的表惰,他不覺笑了。
被劃一刀算什麼?早知道她會這麼擔心,他應該更「肉腳」一點,來個苦肉計以博得佳人芳心。
見他還面帶微笑,真木更是無法理解。
「你笑什麼?」她抓起他的手,又急又氣「我懷疑你連腦袋也受傷了!」
「我腦袋好好的,這點傷也死不了人。」他說。
「你……」看他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她已經不知道能說什麼。
「妳是在擔心我嗎?」他笑盼著她。
「當然,」她毫不猶豫地回道,「你受傷了耶!」
話一月兌口,她又覺得不妥。她是擔心他,可是她回答得那麼絕對,會不會讓他發現她其實還挺在乎他的?
「……」她決定補救自己剛才的「失言」,「你是為了我而受傷,在道義上,我擔心是應該的……」
「道義?」他皺皺眉頭,「真教人傷心……」
「難道你以為還有別的?」她瞪了他一記,卻掩不住羞色。
覷見她眼底的羞色,他感覺得到她其實是蠻在意他的。
唉,要不是之前他酒醉誤闖香閨,他們現在或許已經有了美好的開始。
不過沒關系,亡羊補牢的動作只要做好,還是有救的。
「痛不痛?」她檢視著他的傷口,「先去醫院吧!」
「拜托,這麼一點傷就去醫院?」他失笑。
她抬起眼,氣惱地瞪他一眼,「別逞強,要是傷口感染的話……」
「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在刀口上涂什麼奇怪的東西?」她一臉認真。
覷見她那嚴肅正經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妳不是在開玩笑吧?」
「誰跟你開玩笑?」她愷惱。
看她確實不是在開玩笑,他哈哈大笑起來。「小姐,妳是不是武俠片看太多了?」
「你……」可惡,她在擔心他的傷口會受感染,他居然還笑她小題大作、少見多怪!?
「走吧!」他反手拉著她,「我送妳回家。」
她被他拉著不得不往前走,「要是你手爛了,或是感染什麼怪病住院,可別賴我。」
「放心,要是我真的癱在床,也不會叫妳照顧我一輩子的。」雖然知道他是在說笑,但是听見這些話,她還是紅了臉。
要是他真的有什麼意外,也不需要她照顧吧?他身邊不是已經有了一個綠子嗎?
想著,她居然莫名的心痛起來……
「喂,妳真的那麼擔心?」他望著她。
她猛地回神,「啥?沒有啊。」
「沒有?」他微楚著眉心,深深地凝望著她,像是要看進她眼楮深處,捕捉她深藏的情緒般。
「當然沒有」她強調著。
他沉默了幾秒鐘,忽地伸出手,以指月復輕抹她微濕的眼尾。
當他的手突地觸踫到她,她的心跳頓時漏跳了一拍。
「妳掉淚了。」他望著她,眼神是溫柔的。
她陡地一愣。掉眼淚?她?
「妳是太害怕了?還是擔心我?」他唇角輕揚著迷人又溫暖的笑。
她掉淚?天啊,在掉淚前,她想的是什麼事啊?
倏地,一條警覺的神經扯回了她——
在掉眼淚前,她想起了他身邊已經有了綠子的事實,而那樣的事實讓她的心一陣抽痛……
她是因為那樣而掉眼淚的嗎?
不!不會!她心里有個聲音激動吶喊著。相原真木,妳開什麼玩笑?他是他是個或許沒有婚姻關系,卻需要負家庭責任的男人啊!
是的,他的存在對她來說是個考驗及誘惑,但她絕不能真的動情。即使動了心,也不能付諸行動。
「妳又想什麼?」發現她在發愣,他推了推她。
她目光一凝,「沒什麼,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想該怎麼做,才不會欠你一份人情。」她言不由衷。真悟一听,立即露出了悵然、失望的表情。
見到他眼底的悵然,她陡地一震。那一瞬間,她覺得他好象被她的話給傷了。
可能嗎?像他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因為她的一句話就……
「我可不是要妳欠我什麼人情。」他直視著她,淡淡地說著,「不要有太多壓力」
他那悵然若失的神情讓真木覺得內疚,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那種感覺,不過她隱約感覺得到,她剛才說的那句話,他是真的介意了。
她不是存心對他冷淡,她只是怕。她不想給自己接受他的借口,也不想給他任何機會,因為她不想受傷。
「我的車停在飯店,我們坐出租車過去吧。」語罷,他轉身就走。
真木怔了一下,悶悶地尾隨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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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相親」後,已經連續三天,她沒再遇見到他。
基于做人的道理,她是應該登門道謝並探望他的傷勢的,但是她心里覺得別扭,始終沒能按下電梯里的「10」鍵。
就因為這樣,不知怎地,她心里有點小小的落寞。
其實不踫面不是更好,沒有接觸就沒有麻煩,她所擔心的那些事也都不會發生。
只是明明這麼想著的她,為什麼總感到悵然?
站在電梯前,她偷偷打了個呵欠。
電梯門一閉,只見電梯里站了個小孩。
「咦?裕太?」看他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電梯里,真木有點訝異,「你媽媽呢?」
「媽媽去買東西,叫我先上去。」裕太說。
真木進入電梯,「你一個人在家不怕嗎?」
「不怕,我是男生,要保護媽媽。」
她一笑,「媽媽有爸爸保護,不是嗎?」
裕太稚氣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可是媽媽說不能叫爸爸……」
「咦?」她一怔。
裕太皺著眉頭,有點郁郁寡歡地說:「媽媽說不能叫爸爸………」
不能叫爸爸,為什麼?
她不懂,但是又不好追問小小年紀的裕太。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再加上一個孩子,任誰都會覺得他們是一家人,但裕太卻說綠子不讓他叫游川真悟「爸爸」?
有什麼原因嗎?看裕太那落寞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對不能叫游川真悟爸爸的事感到難過。為什麼綠子不讓他叫呢?
還忖著,電梯已經到九樓了。
電梯門打開,真木還在怔愣中。
「阿姨?」裕太伸出小手拉拉她的袖子。
她猛地回神,才發現已經到了。
「阿姨,再見。」裕太可愛又有禮貌地揮揮手。
「再見,裕太。」她對著他微微一笑,然後走出了電梯。
望著他那張神似游川真悟的小臉,真木無由地一陣心酸,可是,她說不上來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感覺……
她覺得這孩子非常寂寞,像是缺乏了什麼。是父愛嗎?她忍不住這麼想著。
不能讓孩子叫他「爸爸」的游川真悟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讓兒子露出了那麼寂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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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星期,她都在想著游川真悟的事情。
現在的人不只男女關系復雜,就連家庭關系也是那麼復雜嗎?
想想也是,每個家庭都有不同的情況。
像她家,一個五十歲的丈夫、一個二十八歲的老婆,再加上一個二十四歲的女兒,在別人眼中看來,他們也是很奇怪的吧?
八點,她抵達九樓,步出電梯——
「咦?」看見門口蹲著一個孩子,她嚇了一跳。「裕太?」
「阿姨……」裕太紅著眼楮,顯然是哭過了。
「你怎麼在這里?媽媽呢?」她趨前,拉起了他。
「媽媽沒來接我………」他說,「我請老師送我回來……」
「媽媽去哪里?」
他搖搖頭,「老師說媽媽的手機打不通……」
「怎麼會這樣?」她皺著眉頭,有點困惑。
綠子不像是那種會把孩子扔在幼兒園里的胡涂母親啊。
「那爸爸呢?」她問。
裕太又搖搖頭,「爸爸好晚才會回來……」
「真是的!」搞什麼東西?他們居然讓一個六歲的孩子落單。
她打開門,「你跟我進來,先到阿姨家。」說完,她拉著他的小手,走進了屋里。
她弄東西給他吃,安慰他,幫他溫書檢查功課,陪他看卡通,哄著他入睡真木想盡辦法讓裕太忘記爸爸媽媽的事,以免他因為想念爸爸媽媽而哭起來。
十點,她家的門鈴響了。
她起身,在視訊畫面里看見的是游川真悟那張緊張的臉。
無由地,一股怒氣自她胸口迸出。
打開門,她氣呼呼地瞪著他。「你是怎麼回事?」她盡可能壓低聲音。
真悟一怔,但旋即又憂心仲仲地說︰「我打電話給幼兒園的老師,她說她把裕太送回來了,妳看見他了嗎?」
「他睡了。」
「他在妳家?」真悟松了一口氣,一臉慶幸。
真木板著臉,滿臉的不悅。「你是怎麼搞的?」
「我?」盼著她生氣的臉,真悟一臉茫然。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將他拉往了門外。「你是怎麼做家長的?他只是個六歲的孩子耶!不管他再怎麼獨立,也不能………」
「我不是故意的。」
「什麼叫不是故意?」她義正詞嚴地訓著,「要是他出了什麼事,你怎麼………」
「我一小時前才知道綠子被送進了醫院。」他打斷了她。
「你說什麼!?」
「綠子在接裕太的途中被撞,然後被送進了醫院,我是一個小時前才接到通知。」
「綠子小姐她沒事吧?」听見綠子出意外,她不覺緊張起來。
「她被撞後昏了過去,現在醒了,人還在醫院里。」說著,他長長一嘆,緊繃著的神經因此而放松。
這時,真木才發現到他的樣子有點狼狽,不只滿頭大汗,衣衫還有些不整看來,他還是很關心裕太的。
「裕太沒哭鬧吧?」他問。
她臉上的表情和緩了,「沒有,他很乖。」
「真是不好意思,麻煩妳了。」
「沒什麼……」
「我待會兒還要到醫院去,妳可以先幫我照顧他嗎?」
對于他的要求,真木沒有考慮。「沒問題。」
「謝謝妳。」他一臉感激,「那我現在可以看看他嗎?」他詢問著她。
「當然。」他是裕太的爸爸,她怎麼會不讓他看孩子。「請進。」
「那打擾了。」他向她一欠身,走進了屋里。
「他在房間里。」她說。
他點頭,輕手輕腳地走進了房間。裕太已在床上安穩的睡著,一點都沒覺察到有人走近。
真悟蹲在床邊,眼神溫柔地看著他,然後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頰。
真木倚在門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說真的,她心里有一種感動……
母親早逝,每當她生病時,在床邊輕撫著她的小臉,安慰她、哄她的都是父親。
認識游川真悟以來,她總覺得他無禮、輕佻,而且不像個稱職的丈夫及父親,但是這一刻,她卻覺得他也許不是她原以為的那種人。
望著眼前這個和父親身影重壘的背影,她不覺前神起來。
再回過神,真悟已經起身並朝她走了過來。
「綠子沒什麼外傷,不過醫生希望她能留院觀察,所以……」
「我明白。」她打斷了他,「你不必擔心裕太,我會照顧他的。」
他眼底透出濃濃感激,「裕太要是知道綠子進醫院,他恐怕會哭鬧,我想不要讓他知道比較好。」
「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那……」
「你快到醫院去陪著綠子小姐吧!」她說。
他沉默了幾秒鐘,點了點頭。「如果沒事,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嗯。」她送他到門口,目送著他進入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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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睡在沙發上的真木醒了過來。
房間里,裕太還睡得很沉,她輕手輕腳地進房換了衣服,準備外出買早點。
一打開門,他被門口坐著的男人嚇了一大跳。「啊!誰啊?」
「………是我。」坐在門口睡著的真悟有氣無力地應著。
真木驚訝又疑惑地望著他,「你干嘛坐在這兒不按門鈴?」
他緩慢地、無力地站了起來,然後倚著門邊。「我回來的時候才四點多,怕吵到妳」
「那你可以先回家嘛。」
「我要接裕太。」他一臉疲憊,眼中充滿了血絲,「祿子說得讓他去學校……」
「噢……你不是有鑰匙?」真是的,這麼冷的天氣居然在外面睡著?
「是喔,」他挑挑眉,「有一次教訓還不怕嗎?」
她知道他指的是上次他喝醉了,誤闖她房間的事情,「這次情況特殊……」
「不,」他打斷了她,兩位文眼楮迷蒙濤地望著她,「要是我再開門進去,就真的沒半點機會……」
「什麼機會?」
「當然是追求妳的機會。」他說。
她一怔。他還提這個?好不容易覺得他對綠子跟裕太還有責任感的,結果他現在又……
當下,她的臉色一沉,「我告訴你,你到死都沒有機會。」
他撇唇一笑,「這麼絕對?」
「你這個人簡直沒心沒肝,綠子現在進了醫院,你竟然還在這邊說這些不三不四的話?你………你把綠子當什麼!?」她氣得幾乎要破口大罵。
真悟露出不解之色,「關綠子什麼事?」
看他一副理直氣壯,絲毫不覺愧疚的表情,真木頓時怒火中燒。
她不只氣他是這種對感情沒有責任感的男人,也氣自己居然對這種男人有著連她都不敢相信的好感。
「你……你……」她又氣又難過,替自己難過,也替綠子及裕太難過。
她想罵他,卻想不出什麼難听、嚴厲的字眼。
真悟濃眉一楚,「綠子進醫院,跟我追求妳有什麼相關?」
她的標準還真是奇怪!他酒醉闖進她房間,就因此翻不了身;他不顧一切救她,以為她多少會覺得感動,她居然只擔心他向她邀功。
現在她竟然因為他在綠子住院的時候對她說了這些話,她就又氣得罵他什麼沒心沒肝?
他今年是犯太歲嗎?
「你還說得出口?你………」要不是裕太還在屋里睡,她真的會氣到摔門。
「我為什麼說不出口?妳太莫名其妙了。」說著,他突然一陣頭暈。
該死,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全身發燙,就連腦子都像要燒起來了一樣。
「我莫名其妙?」真木怒瞪著他,「莫名其妙的人是你吧?你究竟有沒有羞恥心!」
「我有沒有羞恥心?」
難道說犯了那次錯誤後再對她展開追求,就是沒有羞恥心?這是哪門子的標準?
「你不必重復我的話,我告訴你,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了!」她氣到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她想她也許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
「仗著有財有勢,少年得志,就以為自己是萬人迷嗎!?」
他皺皺眉頭,「我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萬人迷,不過現在……我知道自己不是。」
「咦?」他突然有自知之明了?
「如果我真是萬人迷,妳就不會拒絕我,不是嗎?」他一臉正經。
「啥……」她一愣。
「我一向很吃得開,從八歲都八十歲的女人幾乎都喜歡我,可是妳……」他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暈,越來越重,一個重心不穩,他往前倒去。
他反射動作的抱住了前方的「支柱」——
「啊!」真木閃避不及,就這麼被他抱個正著。
那一瞬,她的心跳加快,全身上下都熱了起來。她又羞又惱地叫嚷著︰「你干什麼?」
他眼神迷蒙地盼著她,「怎麼只有妳討厭我?」
「你」看他滿臉漲紅,她第一個直覺就是——他是不是又醉了?
如果他真的在綠子住院的時候喝醉,那他真的就太可惡了!
「我是真的喜歡妳……」他的身體重量幾乎全壓在她身上,「妳生氣、妳笑、妳掉眼淚、妳真奇怪,我的腦子里都是妳……」
听見他這麼直接的示愛,她的心其實是忐忑不安的,因為她知道………這些話對她來說是有作用的,是能煽惑她的。
只是,她不能,她不可以被他的話撩撥。
「你放開我……」她奮力地想把他推開,「別喝醉了就趁機對我發酒瘋!」
「我……好暈……」
「暈?你……你可惡!」或許真的是氣極了,她不知哪,來的力量,使勁地將他一推。
這一推,他在她眼前就那麼砰地一聲,倒地不起。她陡地一震。不會吧?她不過推了他一下而已……
看他平時健康得跟牛一樣,打起架來又那麼凶狠,怎麼可能被她這種弱女子一推就倒?
「你少裝神弄鬼喔,我……我不會上當的。」她不安地將雙手環抱在胸前,雙眼直盯著他。
他一動也不動,甚至好象听不到她所說的話。
她覺得不妙,試著伸腳去踫踫他,可他還是沒有動靜。
「不會吧?」難道說他撞傷了頭,暈死過去?
忖著,她立刻趨前。
「游川,游川……」她伸手去拍打他的臉頰,卻發現他的臉很燙。
「難道是……」她以為他臉色潮紅可能是喝了酒,但現在她赫然發現……他搞不好是發高燒。
她模模自己的額頭,再探探他的。果然!
「該死,我怎麼那麼倒霉?」她忍不住犯起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