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叔叔……」在警方特別通融安排的會客室里,喬利亞諾難以接受地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艾爾一笑,「喬,我應該這麼做的。」
「艾爾叔叔……」
「喬,」艾爾打斷了他,「你听我說……艾爾叔叔老了,不在乎怎麼死。與其帶著歉疚到死,我寧可選擇心靈的平靜。」艾爾笑嘆著,「我現在很平靜、很安心,我只想為你及那個死去父親的女孩做點事。」
「艾爾叔叔,你……」其實他早猜到了,艾爾是為了他跟喬安而自首。
「喬,」艾爾拍拍他的手背,「你為菲利尼家族犧牲了很多,我希望你至少擁有愛情。」
「但是你的身體……」
「我很好,再說,這是我欠那女孩的,不是嗎?」艾爾已經看開一切,雖然他大半輩子都在抗拒監獄及刑責。但,他老了,不只身體老了,心也老了。
「喬,我希望能在監獄里度過平靜的余生。」他說。
「艾爾叔叔……」
「成全我,喬。」艾爾眼眶微濕。
喬利亞諾神情掙扎地凝望著他,像是在做什麼困難的抉擇。
終于,他點了頭。
艾爾安心地一笑,「喬,好好的去過你的生活,知道嗎?」
他點頭,「我會努力維護菲利尼家族的榮耀及榮華。」
「我知道你行的。」艾爾勾勾指頭,「來,給你的艾爾叔叔一個擁抱吧!」
喬利亞諾起身,繞過桌子,伸出雙臂緊緊擁抱住艾爾胖胖的身軀--
走進父親的書房,喬安心事重重。
自從父親死後,她就鮮少進入書房,只因不想觸景傷情。
坐在他的書桌前,她看著桌上的一張照片。那是她跟父親在誠實之口前的合照,當時父親還曾經模仿羅馬假期的男主角,將手伸進誠實之口里。
如果誠實之口真的會咬人,那麼……父親是絕對不會被咬的。因為父親正直磊落,從沒說過半句謊話。
「爸爸……」想起父親生前的種種,再想到那件父親生前未能偵破的工程弊案,她不覺悲從中來。
「爸爸,謀殺你的凶手已經死了,而艾爾?菲利尼也已經自首,可是……」她看著照片中的父親,喃喃地道︰「可是還有人逍遙法外,不是嗎?」
伸出手,她拿住那相框,突然,她發現在相框背面黏了個信封。
瞬間,一個念頭自她腦海閃過。
她取下相框背面的信封並打開,赫然發現里面裝了一片磁碟。
「難道……」她爸爸從不在家辦公,卻將這張磁碟如此秘密地藏在這里,莫非這就是喬利亞諾口中,「他們」所要的證據?
老天!真的有這種東西!?
她迅速的打開電腦,將磁碟置人。
電腦螢幕上出現了一些銀行的資金往來及客戶資料,里面詳細的記錄了接受賄賂的官員名單,甚至還有父親法院的同僚涉案。
「亨利,帕歐洛市長?」她驚訝地道,「他果然有份……」
她繼續地往下看,更教她震驚的事發生了--
「天啊!不……」
她看見了一個她熟悉、不願在此看見的名字--尼奇?波爾。
「不,這不是真的……」那個疼愛她,看著她長大的波爾叔叔的名字,居然出現在這張磁碟里?
喬利亞諾說還有其他人想殺她爸爸,難道波爾叔叔也是其中之一?
「不,天啊,怎麼會……」她不想相信自己親眼所見,但這是真的。
她相信剛正無私的父親在掌握了充分證據後,因為與波爾叔叔的情誼而猶豫了一些時日,而在他來不及揭發一切之前,就遭到皮耶暗殺了。
「原來如此……」難怪他一直問她父親是否將工作帶回家,還要她留意父親有無資料遺留,原來他要的是這張磁碟。
綠眼吉米侵入她家,為的是這張磁碟。
喬利亞諾為了維護他的艾爾叔叔及她的安全,也想得到這張磁碟。
這張磁碟可以讓所有罪惡現形,而這也就是所有人急于找到它的原因。
她將磁碟退出,小心地收入信封里。
她決定現在就把磁碟交給檢調單位,她要這些人伏首認罪--
穿上衣服,抓著信封,她急急忙忙地要出門。
一打開門,她嚇了一跳。因為尼奇?波爾及帕歐洛就站在門外。
她震驚的表情引起了帕歐洛的懷疑,同時他也覦見了她手里的信封。
她飛快地將信封塞進外套口袋里,警戒地睇著他們。
「喬安……」波爾神情不似平時自若。
她直視著他,「波爾叔叔,有事嗎?」
「我……」波爾有些礙口。
「卡納維小姐,」帕歐洛接口,「我想你應該知道艾爾,菲利尼自首的事了吧?」
她沉默地瞪著他,「是的。」
「是這樣的……」帕歐洛皮笑肉不笑,一臉陰沉,「我們目前還沒有掌握相關證據,所以想問問令尊是否留下什麼資料給你保管。」
「我爸爸沒留下什麼。」她說。
「會不會你遺落了什麼?」帕歐洛眼楮盯著她外套的口袋。
「我沒遺落什麼。抱歉,我趕著出門,再見。」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卡納維小姐,」帕歐洛使勁地抓住了她,笑著,「你門還沒關呢。」
喬安警戒地睇著他,然後轉身要關門。
忽地,帕歐洛自她背後一推,將她推進了屋里。
「你做什麼?」她驚愕地道。
帕歐洛嘿嘿一笑,「我看我們就別浪費時間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表現了極度的不友善。
帕歐洛哼地一聲,「你真不配合。」說著,他趨前抓住她,欲搶奪她口袋里的信封。
「放手!不要踫我!」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帕歐洛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啊!」她被打得轉了個圈,跌倒在地上。
「帕歐洛先生!」波爾趨前制止,「不要這樣……」
「你看不出來她已經知道了嗎?」帕歐洛狠狠地瞪著他,「她不死,你我就得死。」
「不,喬安她是無辜的。」波爾攔住他,「放了她。」
看見波爾還為自己求情,喬安心里還是有些安慰的。
「放了她?」帕歐洛冷然一笑,甩開了他的手,「那要看她合不合作。」
「波爾叔叔,去自首吧!」喬安趁機對波爾動之以情。
波爾望著她,一臉歉疚為難,「對不起,喬安,波爾叔叔……」
「波爾叔叔,還來得及,一切還來得及。」她真心地希望波爾能回頭是岸。
「喬安……」
「呵,真感人!」帕歐洛不以為然地一笑,「你們慢慢聊吧,我現在只要那個東西。」
「我沒有你要的東西。」她氣憤地瞪著他。
「是嗎?」帕歐洛大步趨前,像拎小雞似的一把抓住她。
「放開我!」她大叫並掙扎。
帕歐洛粗壯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將手伸進她口袋里翻攪。「這是什麼?」他抓出那個用信封裝著的磁碟片,得意地一笑。
「還我!」喬安拚了命地想搶回磁碟片。
「找死!」帕歐洛又一次狠狠打她一耳光。
「帕歐洛!」這回,波爾生氣地吼叫。
「怎麼?你想坐牢?」帕歐洛哼地一笑。
「我……」波爾低垂著臉,一言不發。他不想坐牢,可是心里充滿了愧疚。
「帕歐洛,把東西還我!」喬安不要命地街上前。
「你!」帕歐洛突然拔出手槍,指著她,「我看你是非死不可了。」
「不,帕歐洛!」波爾驚愕地大叫。
「哼!」帕歐洛無情地一哼,擺明了要置喬安于死地。
就在他即將拙下扳機的前一際,他身後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啊!」帕歐洛頸後遭到一記重擊,疼得他握不住手中的槍。
「帕歐洛……」喬利亞諾低沉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我說過不準踫她。」
帕歐洛轉頭一看,嚇了一大跳,「菲……菲利尼……」
喬利亞諾撇唇一笑,「謝謝你還記得我。」說著,他猛地揮出一拳。
「啊!」帕歐洛踉艙倒地,滿臉是血。
「摩摩!」他轉身吩咐跟來的摩摩,「把他綁起來。」
「是。」摩摩應聲,飛快地抓住倒在地上的帕歐洛。
喬利亞諾彎腰自帕歐洛手里拿回信封,然後看著波爾。
波爾低垂著頭,神情歉疚。
轉過身,他看著喬安。「喬安,波爾叔叔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爸爸……」
「波爾叔叔,為什麼?」
「我走錯了路,想回頭時,已經來不及了……」他忍不住淌下後悔的淚來。
「波爾叔叔……」
「喬安,」波爾趨前,握住了她的手,「你會原諒我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波爾叔叔,我希望你去自首。」
「我會的。」波雨點頭,神情落寞地轉身而去。
看著波爾離去時的寂寥背影,喬安忍不住悲從中來,落下眼淚。
喬利亞諾趨前,「喬安……」他輕端起她的臉,以指月復抹去她的眼淚。
看著她被帕歐洛打得紅腫的臉頰,他心疼不舍,「疼嗎?」
她點頭,傷感地道︰「我的心更疼……」
「喬安?」
「我沒想到波爾叔叔居然有份,他……」她忍不住哽咽,「你早就知道,對嗎?」
他點頭,「是的,不過因為這件事也關系到艾爾叔叔,所以我一直沒說,怪我嗎?」
她睇著他,神情無奈。
「你為什麼會來?」
「因為艾爾叔叔自首了。」他說,「檢調單位沒有工程弊案的證據以起訴涉案人員,我猜想帕歐洛為了自保,一定會來找你。」
喬安睇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封,「那證據也會讓你叔叔被定罪判刑。」
「我知道。」他淡淡地說著,無意識地看著手里的信封。
喬安知道他在掙扎,因為他手里正握著「監牢的鑰匙」。
只要有那張磁碟片,所有涉案人員都要入獄服刑,包括她一直相信、敬愛的波爾叔叔,以及他一直維護著的艾雨叔叔。
他會交給她嗎?他會把「鑰匙」還給她,讓她送那些人入獄嗎?
她凝望著他,而他低垂著眼睫,神情平靜,但眼底充滿了掙扎。
空氣凝結了許久,終于……他開了口。
「喬安……」他注視著她,緩慢卻不猶豫地將信封遞給了她。
她一震,因為她幾乎以為他會取走磁碟。
「這是菲利尼家欠你的。」他說。
「喬……」
他一笑,轉身走出了她家。「摩摩,我們走。」
「是。」摩摩押著帕歐洛,尾隨著他而去。
王室山,菲利尼宅邸。
喬利亞諾神情黯然地站在花台前,怔怔地看著母親種植的滿園玫瑰。
「喬?」瑪麗亞,菲利尼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後。
六十歲的她看起來依舊雍容華貴、美麗動人,容貌雖不及年輕時嬌艷,但以她的年紀還能有這樣的體態及儀容,並不常見。
「媽媽,」喬利亞諾轉身在她臉上一吻,「今天好嗎?」
「我很好。」瑪麗亞一笑,「那你呢?」
「我?」他微頓,「我也很好。」
「是嗎?」她挑挑眉,「你悶悶不樂,還在為艾爾的事煩心?」
「不是。」他淡淡一笑,「艾爾叔叔的事已經差不多告一段落,再說他是自首,刑責方面應該會減輕,我們這麼配合,我想警方不會為難他。」
「嗯……」瑪麗亞沉吟著,「那麼你煩的就不是艾爾的事?」
他笑望著她,「媽媽,我沒煩什麼事。」
「你沒去上班就不尋常。」她說。
「我只是想休息,」
她輕拍他的瞼頰,「我倒是難得听見‘休息’這個字從你口中說出。」
「我不是機器。」
「當然,」她抿唇一笑,若有所指,「你是血肉之軀。」
他微怔,「媽媽?」
「是她讓你掛心吧?」瑪麗亞凝視著他,一臉了然。「我都知道,艾爾跟我說了很多。」
「艾爾說你先前遭到槍擊,就是為了她,不是嗎?」瑪麗亞望著他,笑嘆一記,「老天,當時我听了,覺得你們簡直是現代的羅密歐與茱麗葉。」
「媽媽,你這是在笑話我?」他皺眉苦笑。
「我親愛的喬……」瑪麗亞慈愛地看著他,「你遇上了今生的最愛,你該去追求。」
「我追求過,但現在……」他嘆了一記,「我不希望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為什麼這麼說?」她問;
「她父親是檢察宮,對菲利尼家來說是白道,而菲利尼家對她而言則黑道。」他神情沉郁,「我愛她,但她需要更安定的愛。」
「你不能給她嗎?」她依舊微笑地望著他。
「媽媽,恐怕她心里還有芥蒂。」
「你怎麼知道?」
「她父親是皮耶殺的,而皮耶是我堂弟。」
「皮耶已經死了,該為這件事負責的人也都入獄了,你沒欠她什麼。」
「媽媽,是我把磁碟片交給了她,是我親手送艾爾叔叔入獄,我……」
「喬,你有罪惡感?」她蹙起眉頭,「老天,你不該那麼想,艾爾不會希望你因為他而放棄所愛。」
「不只是那樣。」喬利亞諾轉而看著滿園玫瑰,「之前我想得太天真,以為只要愛她就什麼都不要緊,但這段時間因為遇見我,她踫上了幾次幾乎喪命的危機,我……」
「喬,」瑪麗亞趨前挽住他的手,「我親愛的兒子,你因為愛她而選擇放手?」
「是的。」他幽幽地道,「我不願意,但也許我該那麼做。」
「喬,是菲利尼家的重擔,讓你不得不犧牲愛情嗎?」
他眉丘微微隆起,一語不發。
「對你來說,她是最好的嗎?」她問。
「她當然是。」他十分肯定。
她一笑,「喬,你為菲利尼家族所做的努力及犧牲,值得你擁有最好的。」
「媽媽,」他感謝母親的體貼及安慰,但他心里仍有猶豫,「她就像是你種的白玫瑰般嬌柔無瑕,我不該拖她進入這個世界。」
「白玫瑰可沒有你想的那麼嬌弱,它……」瑪麗亞拉著他的手去觸踫玫瑰花睫。
喬利亞諾被它一刺,微微蹙起了濃眉。
瑪麗亞一笑,意味深長地道︰「它有刺,強硬得很。」
喬利亞諾驚訝地望著她,似乎明白了她想暗示的。
「兒子,」她輕拍他的臉頰,「把你心愛的白玫瑰抱在懷里吧。」
「市府工程弊案在今天有了重大的突破,由于涉案人紛紛出面自首,而檢方也掌握了重要證據,據傳會在近日進行判決,相信這會是有史以來牽連最廣的一樁工程弊案……」
喬安關掉了電視,因為她知道她父親生前未完成的事已經完成了,
只不過……這是多數人傷感的結果啊!
「請問卡納維小姐在嗎?」門外響起了年輕男孩的聲音。
她從沙發上起來,走到了門口。「誰?」
「我是送花來的。」
喬安一怔,腦海浮現出喬利亞諾,第一次出現在她家門口的景況。
「又是老招?」她心里有種不知名的期待,期待喬利亞諾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可是她不願承認自己有那樣的期待。
近一個星期了,自從那天喬利亞諾將磁碟片交給她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經常地想起他,也想慎重的向他道謝,感激他將證據交還給她。
不過他像是失蹤了般,連通電話、連個信息都沒有。
之前他們之間有太多誤解,以至于無法完全地接受彼此。但現在一切誤會都解開了,她……她渴望著他的愛。
「你終于來了。」打開門,她本打算故作冷淡,但……
「是卡納維小姐嗎?」門外站著一個花店小弟,手里抱著一束她鐘愛的白玫瑰。
她下意識地往樓梯口望,發現門外除了他,再也沒有別人。
「是卡納維小姐嗎?」花店小弟又問了一次。
她回過神,「我是。」
「有位住在王室山海灣路七號的先生,要我送花過來,」他說。
「王室山?」她一怔。
「是的,」他將花交給了她,又說︰「他打電話請我們到他府上收花,然後要我們送過來給你……」
「你是說這些花不是花店的?」
他點頭,「這應該是那位客人種的。」
「請問他姓什麼?」
「我不清楚。」他搖搖頭,「真抱歉。」
「噢,沒關系。」她感到納悶。
「如果沒事,那我要走了。」
「嗯,謝謝你。」目送著他離去,喬安心里充滿了疑竇。
太奇怪了,是誰送花給她又不署名呢?王室山?她並沒認識的人住在那邊啊!
因為心里有太多疑問,她決定走一趟王室山--
來到海灣路七號的門前,她才發現這是一棟建築講究又富麗堂皇的豪宅。
是誰呢?她從不認識住在這種豪宅里的人啊……
「卡納維小姐嗎?」就在她滿心疑惑發著怔的時候,一名衣著光鮮的婦人出現在門口。
她一怔,「是,我是……」
瑪麗亞端詳著眼前這個清秀漂亮的女孩,臉上漾著滿意的笑容。
「太好了,我正等著你呢。」她按下開關,打開了電動的離花大門。
「等我?」喬安一臉迷惑,「請問你是……」
「我是送花給你的人。」瑪麗亞牽住她的手,「來,里面請。」說著,她又按了開關,關上大門。
喬安邊讓她拉著往正屋的大門口走,邊問著︰「你送花給我?為什麼?」
瑪麗亞一笑,「其實我是幫我兒子送花給你。」
喬安更是迷糊了,「你……兒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的。」瑪麗亞點頭,「我是瑪麗亞?菲利尼,喬的母親。」
「啊?」她一震,兩只眼楮瞪得奇大。
瑪麗亞依舊自若地道︰「別發呆,跟我來。」說著,她緊緊地抓住喬安的手,一刻也不遲疑地往門走去。
推開門,走上玄關正中美麗的回旋梯來到二樓,喬安已經因為這屋子里精雕細琢的華麗裝飾而看傻了眼。
「菲利尼夫人,我……」
「別叫我菲利尼夫人,你可以叫我瑪麗亞。」瑪麗亞十分友善地,「來,喬在家。」說著,她將喬安拉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盡頭的一問房間。
瑪麗亞敲敲門,「喬……」
「門沒關。」房里傳來喬利亞諾的聲音。
喬安發現自己在顫抖著,因為那是她近一個星期沒听見的聲音。
瑪麗亞笑睇著她,「親愛的,你在發抖?」
「ㄜ……」
「放心,」瑪麗亞推開了門,喬不會咬人。」說罷,她將喬安推進了門里。
「媽媽,什……」坐在沙發上的喬利亞諾轉過頭來,卻因眼前所見的一切而怔愣住。
喬安無處可躲,露出了羞赧而不知所措的神情。
這個安排對她來說是意外的,對喬利亞諾也是。
「喬安?」他放下了手中的報紙,站了起來。「怎麼是你?」
面對著多日不見,心里思思念念的他,喬安心里有說不出的激動,但她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鎮靜,甚至是不在乎。
「是你母親……」她低頭咕噥著,「是她安排的……」
其實在見到她的那一際,喬利亞諾就聯想到這一定是他母親的杰作。
「我媽媽把你騙來了?」他忍不住一笑。
「你事先並不知情?」她問。
「她做了什麼?」
「花並不是你要你母親送的?」一種不知名的落寞失望在心里竄起。
他蹙眉一笑,「她送花給你?」老天,一定是白玫瑰。
看著他的神情,喬安知道他事前並不清楚送花的事情,也就是說……他並沒有故作神秘的送花誘引她來到這里。
她以為是他而心存期待,但現在事情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
也對,她交出了磁碟片送他叔叔入獄服刑,就算他對她有愛意,以他的個性也不可能再對她有什麼求愛示好的行動。
她覺得自己一廂情願,像個笨蛋。
「對不起,我媽媽做了這種事,她……」雖然意外,但其實他感激母親為他做了這件事。
「我只是來謝謝你。」她忽地打斷了他的話,神情懊惱又冷漠。
他一怔,「謝我?」
「是的。」她用力地點頭,「謝謝你那天把磁碟片還給我。」
這會兒,換他的神情落寞了。「只是這樣嗎?」
「不會有別的,不是嗎?」她言不由衷。
喬利亞諾直視著她,像要看進她關起門的心底似的。
「總之謝謝你。」她重申來此的立場及目的。當然,是有點欲蓋彌彰。
他撇唇一笑,神情卻顯沉郁。「那是我欠你的。」
欠她的?他是說……把磁碟片交給她以後,他們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嗎?
忖著,她突然覺得心好痛。鼻子一酸,眼眶一熱,她幾乎要掉下眼淚。
「太好了,那我們互不相久了。」她逞強地一笑。
「喬安?」瞥見她眼底的淚光,他一震。
「干嘛?」她沒好氣地道。
「你……」他凝視著她,深情地道︰「你來只為這個?」
他在她眼底看見了懊惱及失望,為什麼?她為何覺得慍惱?又為何感到失望?
倏地,一個念頭鑽進了他腦中,數他感到愉悅。
她在生氣,氣他不在乎,氣送花的不是他,氣他沒去找她,反倒是她來了……
老天,這表示什麼呢?
她負氣地直視著他,「對,我翠純的只是想謝謝你,」說著,她突然地迎上前去,在他的唇上印下一記。
噢,老天,她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或是氣瘋了,又或者……她根本就想這做!?
驚覺到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她羞紅了瞼,急著要落跑。
「打擾了,再見。」
就在她轉身想跑的同時,他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她--
她整個人被扯了回來,還沒回過神,他的臉已經貼近她眼前,他的唇……吻上了她。
時間仿彿在這一瞬靜止不動了。
他的吻溫柔而細膩,使她忘了如何反應,只能木然地任由他吮吻著她的唇,挑逗著她的舌尖。
他飽滿而熾熱的唇摩挲著她顫悸的唇,強勢的需索像是狂風猛浪般向她襲來,剎那間,她淹沒在他霸氣又火熱的激情之下,身體一陣陣的驚悸顫栗。
她覺得身體好熱,熱得她有點難受。于是,她嘗試著推開他……
「唔……」她的推拒沒有生效,反倒教他更加狂肆。
他的舌靈活地糾纏著她的,她無處可逃,只能生澀地迎合他的挑逗。
漸漸地,她失去了防備,也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在擁吻著她的同時,喬利亞諾感覺到胸口沸騰著讓他害怕的情浪。
原來真正渴望著一個女人時,竟是如此的駭人。
他曾一度決定放手,並讓她回到她正常的生活軌道上,但這一際……他放棄了那個想法。
他愛她,甚至不惜奉上性命。他沒理由在最後放手,沒理由放開這世界上最美好的她。愛上一個人,就是這種感覺吧?瘋狂時可以近乎粗暴,溫柔時可以仿若愚蠢……
終于,他的手不自覺地渴求著她美好的曲線--
「喬……」她突然推開了他,羞惱地道︰「你這算什?」
「我愛你。」他說。
她一怔,「你……」什麼嘛,剛才他還表現得那麼不在意,現在說什麼我愛你?
「你說得對,你是打擾了我……」他深情地凝視著她,「原本我已經打算不打擾你的生活,可是你來了。」
她驚羞地瞪著他,「你是說……我一廂情願?」
「不是一廂情願。」他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天知道我多想擁有你的愛,但是我又不舍得將你拉進我的世界里。」
她疑惑地道︰「你的世界?」
他點頭,「你出生在一個檢察宮的家庭里,而我是黑幫家族的孩子,我的世界跟你不同。」
這就是他在將磁碟片交給她後,就跟她失去聯絡的原因嗎?他是因為心疼她,不願她離開她原來的生活及世界而選擇放手嗎?
「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她秀眉微微一擰,「在你進入了我的世界後,你選擇放手,這就是愛我嗎?」
「喬安?」他一震。
「我原本以為你的世界是黑暗的,是可怕的,但……」她輕搖著頭,「我發現不是那樣的,你的世界有我不曾見過的光明,有我想像不到的愛,我……」
「喬安,」他震驚而欣喜,「你能接受這樣的我嗎?」
她望著他,沒有回答。
「我是黑手黨菲利尼家族的一分子,我是帕勒摩區領袖,你……你願意接受我嗎?」
迎上他激動、深情而真摯的眸子,她的胸口一陣悸動滾燙。
「我們……」她的柔軟聲線微微顫抖著,「我們沒有羅密歐跟茱麗葉那麼悲情,不是嗎?」
他心頭一撼,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喬安……」低下頭,他再一次攫住了她的唇。
這一次,他熱情的品嘗著她唇辦的甜美,他的大手緊緊地包覆著她的身軀,像是擔心她會像汽球一般飛走似的。
在他牢牢的擁抱里,她感受到他強烈又熾熱的愛,而那是她一直期待卻不敢要的。
「喬……」她不自覺地輕喚著他的名。
「喬安,我的愛……」他如低喘似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那聲線里帶著一種不知名的煽惑。
她覺得自己快癱軟了,再這麼下去,她一定會像斷線的風箏般失去方向。
他的手指靈巧地解開了她的鈕扣。
「ㄜ……」她的身子往後一仰,失去了平衡。
他有力的勁臂圈住了她的身體,將她攔腰抱起,步履穩健地走向了起居室後方的臥室。
將她癱軟的身子放置在床上後,他溫柔地凝睇著她。「喬安……」
「嗯?」她迷蒙著雙眼。
「可以嗎?」他的眸子深情卻又火熱,「我可以嗎?」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而她不覺厭惡,甚至有點期待。
伸出手,她勾住了他的頸子,將他拉了下來--
相遇至今,她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感情,而今……她決定讓一切釋放。
他溫柔地褪去她身上的衣物,以眼神愛憐著她果裎的美麗胴體,她羞悸地縮瑟著身軀,不敢直視他的眼楮。
等到他再度靠近她,她發現……他身上亦是一絲不掛。
彼此果裎的身體一踫觸、貼合,所有的疑慮都一掃而空。她心里沒有什麼想法,只有他……
「喬安,別伯……」沉,他把火熱的及強烈的愛意送進她身體里--
醒來,喬利亞諾發現喬安並不在他身邊。
他翻身坐起,不覺懷疑那一場纏綿的歡愛只是他的幻想。
「喬安?」往旁邊一看,床單上那一抹紅,提醒著他這不是夢。
只是……她去哪里了?在跟他坦白心跡,彼此相許之後,她……
起身,他發現她在床邊留了一張紙,上面寫著--
喬,你知道去哪里找我。
他疑惑地皺皺眉頭。這是什麼意思?如果他不知道去哪里找她,是不是她會就此消失在他眼前呢?
「開什麼玩笑?」他跳下床,穿上衣服,開始想著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回家?不,這太容易猜了。
報社?不,那個地方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她沒理由選那個地方來考他。
那麼是……突然,一個念頭像流星般閃過他的腦海,他明白了喬安心里的想法。
「卡納維小姐,我們真是心有靈犀。」他臉上漾著溫柔的笑。
穿上長褲,他快步地走出房間--
站在堤岸邊,戴著帽子,身著洋裝的喬安,心情平靜地看著這一片蔚藍大海。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玩這個有點無聊,甚至是幼稚的游戲。
也許潛意識里,她希望讓一切歸零,回到最初那個與他邂逅的美麗午後。
他會知道她在這里嗎?還是……他根本想不起他們的最初?
突然,一陣風吹掀了她的帽子--
「啊。」她低呼一聲,轉身就要去撿帽廣。
定楮一看,一個高大的身影背著陽光擋在她面前,而他手上拿著她的帽子。
「小姐,你的帽子。」喬利亞諾非常紳士的一笑,將帽子遞給了她。
她驚訝而欣慰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喬利亞諾溫柔地凝視著她,「風大,別讓帽子又飛走了。」
喬安甜美一笑,心里一陣暖意。
時問像是拉回了那天下午,他們還不相識的那個下午。
她感覺得到喬利亞諾明白她的想法,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她希望他們有一個全新的開始,而她相信……他能給她。
「謝謝你,先生。」她將帽子戴上。
喬利亞諾銳利聰明的眼神,隱隱透露著他對她是如何的一見鐘情。
「不客氣,美麗的小姐。」
「你在跟我搭訕嗎?」她睇著他問。
他溫文一笑,「我只是覺得我好像認識你,在好久好久以前……」
「是嗎?」她凝視著他的眼楮,「也許是前世。」
「我想是的。」他伸出手,「你好,我是喬利亞諾,菲利尼。」
她一笑,伸手與他交握,「我是喬安?卡納維,幸會。」
陽光柔柔地灑落在他倆的身上,一切就要開始--
編注:請繼續鎖定《黑色豪門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