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要點什麼?」愛斯梅達來到一桌剛進來的客人旁邊,以非常職業的口吻問道。
「你有什麼可以推薦的?」客人抬起頭來,笑問著她。
听見他的聲音,原本有點閑散的愛斯梅達一震,精神為之緊繃。
是雷米•柯比諾!這是他們自那天起到現在的第一次踫面。不知怎地,她感到有些羞赧不安。
「有招牌菜嗎?」他問。
「這里不是你常去的那些高級餐廳。」為掩飾自己的不安,她態度冷淡。
「你怎麼知道我常去高級餐廳?」他皺皺眉,摩掌著自己的下巴。
「能在聖卡羅歌劇院欣賞歌劇的人,總不是一般人……」她聲調依舊淡漠。
雷米不以為意地一笑,促狹問道︰「你的老板居然到現在還沒開除你?」
「咦?」她一怔。
「你對客人這麼冷淡,怎麼留得住客人?」
她漲紅著臉,瞪了他一記,「你是故意來刁難我的嗎?」
覷著她又羞又氣的模樣,他勾起興味的笑意。
「我不餓,給我一杯咖啡就行了。」他說。
「馬上來。」她平時對客人不是這樣的,但因為是他,反倒教她無法自在。
轉過身,她飛快地就要離開,突然,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量拖住,而那力量來自于他的手——
她一怔,本能地回過頭。「做什麼?」
「我們可以聊聊嗎?」
「我現在正在工作。」她說。
「所以說……現在不是時候,而這里也不是適當的地方?」
「當然。」她直視著他,語氣肯定。
「你要我去你的住處找你嗎?」他勾起的唇角透露著一股迷人的促狹。
她一頓,想起那天在她住處所發生的事情,只一瞬,她羞紅了臉。
「你想起了什麼令你臉紅的事嗎?」他明知她心里想的是什麼,還是壞壞地調戲了她一句。
「雷米•柯比諾……」她拽開他的手,盡量壓低聲音,「你存心想教我失業嗎?」
「也許那正是我來此的用意。」他狡黠地一笑。
「你……」她氣惱又無可奈何地瞪著他。
雷米睇了櫃台的婦人一眼,「那是你的老板吧?」
「她是老板娘。」她說。
「噢,」他挑挑眉,「告訴你,她正瞪著你呢。」
「咦?」
「我想……她應該正等著要罵你。」他有點幸災樂禍地說。
她一怔,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果然,一向視她如眼中釘的老板娘,正不悅地瞪著她。
她急忙將臉轉回來,氣惱地瞪視著他。「你想怎樣?」
「你不必在這里受氣。」
「去哪里工作都得受氣。」她說。
「在我那里就不必。」他像個頑童般笑著,眼底有一抹黠光。
「是嗎?」她語帶揶揄,「躺著工作?」
他抿唇一笑,「你若願意那更好。」
發現自己一時嘴快卻反而中了他的圈套,她又羞又氣。
「無聊。」說罷,她飛快地旋身走開。
帶著一顆狂悸的心,她走向櫃台、而在那里等著她的是難纏的老板娘。
「你跟客人哈拉什麼?」老板娘不悅地問。
「他點了一杯咖啡。」她說。
「一杯咖啡聊那麼久?」老板娘覷了雷米一眼,「別把你的私人關系帶到這里來。」
「他不是我的朋友。」
「是嗎?你們不認識?」老板娘挑挑眉,不以為然,「那更糟了,我們這里是餐館,可不是妓院。」
听見她這麼說,愛斯梅達只覺得受辱。「老板娘,請你別那麼說!」
「別跟客人打情罵俏。」老板娘罵得盡興,不肯就此罷休,「如果你要接客,到外面去。」
這時,老板走了過來,清楚地听見她的話。
「你在胡說什麼?」他低聲責怪著老板娘,「干嘛說得那麼難听?」
「我說錯了嗎?」老板娘瞪了他一眼,「常常有客人跟她拉拉蹭蹭的。」
「那是有些客人不能自制,關她什麼事?」
「怎麼不關她的事?她看起來就是一副招蜂引蝶的樣子。」
「你真是越說越離譜了。」老板漲紅著臉,十分生氣。
見他為愛斯梅達打抱不平,老板娘更是火大。「你這麼維護她是為什麼?」
「她工作很認真,也沒出過什麼錯。」老板客觀地說。
「你是貪她漂亮吧?」老板娘不知是吃了什麼火藥,竟跟老板杠了起來。
愛斯梅達無法介入他們兩人的戰爭中,只是無辜又難堪的站在一旁。
隨著他們的分貝提高,餐館的客人們紛紛將視線往這邊移,當然也包括一直注視著她的雷米•柯比諾。
她覺得很糗,很丟臉,但為了工作而習慣逆來順受的她,並沒有因此而逃開。
「你講不講理?」老板懊惱地指責著他野蠻的妻子。「愛斯梅達在這里都工作兩年了,你到底對她有什麼不滿?」
「兩年?我跟著你十幾年了,你怎麼就不夸我認真努力?」
「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
「但是什麼?」她打斷了他,惱羞成怒,「你對她這麼好,是不是她給了你什麼甜頭?」
「你真是夠了。」老板氣急敗壞的同時,又要兼顧一旁愛斯梅達的心情。「愛斯梅達,別介意,她只是一時失了理智。」
「誰失了理智?」老板娘氣呼呼地沖出櫃台,將氣出在愛斯梅達身上。
「都是你,小妖精!」她眼底布滿了憤怒妒嫉的血絲,伸手就要刮愛斯梅達一耳光。
但她高高抬起的手並沒落在愛斯梅達的臉上,而是落進了另一只大手里。
「你太過分了。」雷米瞪著她,冷冷地說。
「你!」見是剛才跟愛斯梅達說話的客人,老板娘火冒三丈,「還說你們沒關系!?」
雷米挑挑眉,「誰說我們沒關系的?」說著,他轉頭睇了愛期梅達一眼。
「你說的?真教人傷心。」他裝出一臉痛苦的表情,然後又轉頭看著張牙舞爪的老板娘。
笑意自他臉上消失,換上的是一張教人不寒而栗的冷臉。
他甩開了她的手,轉而握住愛斯梅達的手,「她從現在開始不干了。」
「ㄟ?」老板、老板娘、愛斯梅達都一震。
「你說什麼?」愛斯梅達對他霸道地替她決定去留而感到生氣。
「我說你就做到這一分鐘。」說著,他月兌去她的圍裙,丟給了老板娘。
「我們走。」他緊緊抓住愛斯梅達的手,轉身就往餐館外走。
身後傳來老板及老板娘吵架的聲音,但愛斯梅達已經顧不了他們,因為她眼前要面對的人,比刁鑽的老板娘還要教她頭痛上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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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手!」她氣憤地想掙月兌他的手。
雷米沒放開她,逕自走向他的座車,而在他車旁站著兩名彪形大漢,一看就知道是他的保鏢。
愛斯梅達羞惱地說︰「你憑什麼決定我的事?放開我!」
雷米停下腳步,但還是牢牢握住她的手。「你受得了那樣的羞辱?」
「愛斯梅達……」
「你是存心要我失業的嗎?」她氣惱地推了他一把,「現在你高興了?」
「愛斯梅達……」
「你喜歡掌控別人的人生是你的事,但我的人生是我的,不屬于你!」
她好氣,真的好氣,她妒嫉他可以毫不考慮的就做出她兩年來一直想做的事——離職。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她猶豫了那麼久,而他卻「搶」了她一直想做的事。
「我母親生下了我,我不能改變,我父親嗜賭,逼得我母親得去賣婬,我也不能改變,她把我丟進孤兒院然後走了,我還是不能改變。
我的人生一直被別人操控著,現在我要掌控我的人生,你憑什麼……」她發現自己突然發不出聲音。
她的喉嚨哽住了,她知道他其實是在幫她,幫她做了一件她—直做不到的事情。
她不但不該生氣,還要好好的謝謝他。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生氣,氣他,更氣自己。
「愛斯梅達……」第一次听見她提及自己的身世,他非常震驚。
他一方面高興她對他敞開心胸,一方面又為讓她哭泣而自責不已。
「這應該是我可以決定的事情,為什麼……」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對他說了這麼多,听起來雖然是在向他提出抗議,但她明白,她其實是在對他撒嬌、對他發牢騷。
長久以來壓抑著的情緒找到了出口,而他這個合該跟她的人生扯不上關系的男人,成了她的出口。
她再也說不出話來,懊惱又窩囊地瞪著他。
而他只是沉默、深情的凝視著她,突然,他伸出雙臂,猛地將她緊擁入懷。
這一個舉動嚇到了他的保鏢,也讓情緒激動的愛斯梅達感到驚愕。
他將她深深地攬在懷中,撫模著她的發。「你可以,你當然可以掌控你自己的人生。」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像熨斗一樣燙平了她心頭的所有皺褶。
「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他自責地一嘆,「我保證,我不會再幫你決定任何事情。」
她發現偎在他懷中,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這是她一直渴望的,而今卻在他身上得到。
依她一向倔強要強的個性,鐵定會決絕的推開他,告訴他她不用他的安慰,但這一刻,她貪戀著這樣的感覺。
一下下就好!她在心里說服自己。
感覺到她初次的溫順,雷米既欣慰又興奮。
好一會兒,愛斯梅達才推開了他,她的神情尷尬又掙扎,仿佛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似的。
「愛斯梅達……」
當他伸出手,想再一次將她擁進懷中之際,她瞬間溜出了他的視線。
他下意識地想追,但腳下一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不能再替她決定什麼或逼著她決定什麼,這一次,他要讓她掌控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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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愛斯梅達失去了她的工作。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因此而感到沮喪失落,然後氣憤惱恨他的自作主張,但……她沒有。
意外地,她竟覺得松了一口氣,有種「終于解月兌了」的感覺。
長久以來因為經濟的壓力,使得她必須逆來順受、忍氣吞聲,為此,她一直感到無奈且沮喪。
可是,這樣的壓抑算是告了一個段落,而這樣的「終止」是雷米•柯比諾帶給她的。
雖然她極不願承認,但事實上,他對孤兒院的資助已經完完全全解決了她經濟上的最大壓力。
「唉……」難得閑賦在家,她索性什麼都不做,就只是發呆。
但一閑下來,她又忍不住想起摩特的事,還有雷米•柯比諾的種種。
正當她想找點事做時,卻傳來了敲門聲。
「誰?」她走到了門邊。
「是我……」門外傳來壓低的聲音。
那是摩特的聲音。她一震,難以置信。
她飛快地打開了門,但門口卻站著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郎。正當她覺得困惑時,那女郎一個箭步沖進了屋里,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你……」愛斯梅達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名戴著大圓帽的女子。
女子拿下帽子,將頭發一摘,「是我。」
那是摩特,女裝打扮的摩特。
「摩特,你……你怎麼搞成這樣?」她簡直不敢相信。
「愛斯梅達,跟我走。」摩特看起來既急躁又驚慌。
她一怔,「跟你走?」
「黑手黨、所有幫派,還有警察,很多人都在找我,我要離開拿坡里。」他說。
「摩特,你是不是真的拿了黑手黨的錢?」她抓著他,神情有點嚴肅地說,「修女說她听到一些關于你的傳言,你真的沾上賭博這種惡習?」
摩特神情一凝,沉默不語。
「是真的嗎?」她眉心一蹙。
「愛斯梅達,這些事以後再說,你先跟我……」
「摩特!」她打斷了他,「你知道我很相信你,我不希望你欺騙我。」
「愛斯梅達!跟我走!」這些日子以來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已讓摩特變得有些神經質。
他猛地抓起她的手,就想往外走。
「不要,摩特!」她堅決地掙開了他。「修女很擔心你。」
「等我們到了美國,再跟她聯絡。」
「美國?」她一震,「你說什麼?」
「我們一起到美國重新開始。」他臉上漾著一種夢幻又不真實的笑容,「我們可以在鄉下買個農場,自給自足,落地生根。」
听到他所編織的美夢,愛斯梅達只覺得不可思議。
他哪來的錢到美國?難道他……
「摩特,你真的偷了黑手黨的錢?」
事到如今,摩特懶得再對她說謊。「反正他們的錢也是不義之財。」
听見他親口證實,她感到晴天霹靂。「就算是不義之財,也不表示你可以拿。」
雷米•柯比諾是對的,他沒有誣賴摩特。
「愛斯梅達,跟我走,我會讓你幸福的。」他激動地拉住她的手。
「摩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她憂心又失望地看著他。
知道他辜負了她對他的信任,愛斯梅達真的很難過。
「你逃不了的。」她說。
「愛斯梅達……」
「就算你逃得出拿坡里,他也會到美國把你抓回來。」
「他?」摩特神情一凝,眼底閃過一抹妒恨而敏感的光芒。
突然,他的表情轉而陰沉,似乎想起了什麼而覺得憤怒不滿。
「你是說雷米•柯比諾?」
「就是他。」愛斯梅達絲毫未察他神情有異,只誠心地想說服他,「他答應我只要你出面,他就……」
「就怎樣!?」他憤怒地吼著。
迎上他滿布著血絲的眼楮,她陡地一震。「摩特?」
「你什麼時候跟他熟稔起來了?」他猛地攫起她的手腕質問著︰「他答應你?他為什麼要答應你!?」
「摩特,你……」跟摩特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她從沒看過他這樣的表情。
她覺得害怕,因為他似乎已不是她所認識、相信的那個摩特了。
「你給了他什麼好處嗎?」摩特眼中跳動著妒恨的火,「他那天為什麼會在這里,是不是你跟他……」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又聯想到什麼。「我明白了。」他哼地冷笑,「難怪你說要去跟他談,原來你跟他早就認識。」
「摩特,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不然是怎樣?」他使勁將她一扯,「你說我欺騙你,你呢?你也騙了我。」
「我沒騙你,當時我跟他只是……」
「只是什麼!?」他恨恨地瞪著她,「只是上床的關系嗎?你跟你媽媽一樣都是妓……」
他話未說完,愛斯梅達已掙開了他的手,氣憤地給了他一耳光。
「不準你那麼說!」她眼底泛著淚光,「誰都可以誤會我,就是你不行。」
摩特瞪著兩只眼楮,直直地看著她。
「我們相依為命長大,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她傷心又失望地望著他。
「跟我走。」他沉聲道。
「不!我不會走。」她語意堅決,「我要留在拿坡里,這里有修女,還有瑪姬他們……」
「還有雷米•柯比諾吧?」他冷冷地瞪著她,「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她一怔,一時之間竟反應不了。
她愛上柯比諾?是的,她是愛上了他。不過,她跟他是不會有結果的。
「你果然愛上他了。」看見她眼底的猶豫及迷惘,他越是氣恨不滿,「你以為他會愛你?他只是把你當成一個吉普賽妓女!」
「你太過分了!」听見他又一次叫她妓女,她羞憤地推開了他。
摩特的眼楮竄燃著妒火,他陰沉地瞪著她,「我這麼愛你,你卻……」
「摩特?」愛?他的意思是……不,她一直當他是家人而已。
「我不會留下你,也不會把你交給柯比諾。」冷不防地,他握住了她的手,猛地將她一扯。
「摩特,你……」她跌進他懷中,驚惶地望著他。
他狠狠地抱住她,將臉欺近,尋找著她的唇。
「摩特,不要!」她驚慌失措地大叫。
她不知道摩特會對她做這種事,他們是最親密的家人,他不該這樣對待她。
「住手!住手!」她掙扎著、嘶聲喊叫著。
摩特听不見她的聲音,瘋了似的想強吻她、侵犯她。他將她推倒在沙發上,重重地壓上了她。
「不要這樣!摩特!」她不放棄任何阻止他的機會。
他模上她的大腿,試圖撩起她的裙子。
「摩特!不!」她驚恐又羞惱地尖叫,卻絲毫阻止不了他。
「你知道我愛你……」就在摩特將手伸進她裙里的同時,緊閉的門板突然打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