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一句「只是看看」,美優來了。
她先見識到的是他的……豪宅,而那絕不是她所能想像的。
她知道他家世顯赫,家境富裕,而他本身的事業也相當的成功,但她無法想像有人住在這樣的豪宅里,而這個人是她所愛的男人。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他的世界,當然這也讓她深刻的體會到,她與他是多麼的不同。
她必須說,她覺得自己像是只誤闖黑森林的小白兔。
但如果他可以為她待在北輕井澤幾天,她為什麼辦不到?連這個都做不到的她,還有什麼資格說愛他?
「你怎麼了?」發現她坐在窗前發呆,武範輕搭住她的肩膀。
「沒事……」回過頭,她努力笑得愉悅、燦爛。
「是嗎?」雖然她努力地在笑著,但武範知道她其實是有點悶悶不樂的。
「悶壞了嗎?」這兩天,他都在忙公事,白天只有凱撒與她為伴,而他只能利用、下班後到上班前的時間陪她。
她搖搖頭,「不會……」.
「明天晚上,我們出去走走。」他說。
她微怔,「咦?」
「其實是個新裝發表的時尚派對,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出席。」
听見時尚派對幾個字,美優立刻蹙起了眉頭。「我……我……」
「美優,」他眼神一定,凝神注視著她,「我想把你介紹給所有的人,我想讓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我心愛的女人。」
他眼里有著懇求,但也有著勢在必行的霸氣。
她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是她說想知道在東京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她沒道理不參與他的生活。
「美優……」像是不許她再猶豫似的,他緊緊捏住了她的手,「你不是想看看在這個世界里的我嗎?」
迎上他熱切的眸光,她蹙眉笑嘆,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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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極簡卻又奢華的時尚派對,出席的幾乎都是喊得出名字的明星、名模、造型師、設計師,以及經常出入這種場合的名媛及企業家第二代、第三代。
武範穿著剛發表的新裝,而陪同他出席的美優,也身穿著亞曼尼的長禮服。
她身上配戴著她從不曾擁有過,甚至見都沒見過的美麗珠寶,而那是他為她添置的。
總是一襲白衣白褲,衣著輕便的她,實在難以適應這樣隆重又奢華的妝扮。
但她知道,在他的世界里,她必須是一個可以與他匹配的女人。而不管她喜不喜歡這樣的妝扮,她都得盡責的穿上它一整晚。
「澱川先生,听說你帶了一位漂亮的小姐來,是你身邊這位嗎?」
說這話的是一個年約四十的時尚工作者,當他看著她的時候,她感覺到他正在替她打分數,像是在質疑她是否能與澱川武範這號人物匹配。
「澱川,人家說你被套牢了,我還不信呢,原來是真的……就是她嗎?」
說這話的是一個美艷動人的時髦女子,而美優明顯的感覺到她對她的敵意。她想,這女子跟武範曾有過一段情,不管是長或短。
「澱川先生,你的女朋友是哪戶人家的千金呢?大學是在國內還是國外念的呢?」
說這話的是一名年約五十歲,一身珠光寶氣的貴婦,她上下打量著美優,而美優知道她正以嚴格的目光審視著她,仿佛想徹底檢視她是否是貨真價實的千金名媛。
她努力地表現出她該有的風度及氣度,她努力地笑,努力地融入他的世界,但她發現……這里的一切讓她窒息,她覺得自己在這里,連一點點呼吸的空間都沒有。
「澱川先生,」一對貴氣的中年夫妻走了過來,「今天的派對非常成功,我想明天的頭版頭條,一定又被你一個人佔滿了……」
「冢田先生,您太夸獎了。」武範早已習慣這樣的應對進退,而他也一直處理得很好,「一場成功的派對,單靠我一個人是不夠的,若不是大家捧場,我也成不了事。」
「哈哈……」冢田笑說︰「你太謙虛了。」
「澱川先生,今晚你跟你身邊這位小姐,可說是搶盡了鋒頭,不知道這位小姐如何稱呼?」一派貴婦氣質的冢田夫人笑睇著美優。
「我來介紹一下……」武範一笑,「這兩位是冢田先生跟他的夫人,冢田先生是位銀行家,而這位是我的女朋友川野美優小姐。」
「冢田先生,冢田夫人,初次見面,請多指教。」美優禮貌地一欠。
「川野小姐真是漂亮,」冢田說。
「可不是嗎?」冢田夫人勾唇一笑,「擄獲澱川先生不定的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們家莉香就沒這本事了……」
美優微怔;這話說得有幾分酸,像是在吃味般。不過……莉香是誰?
「冢田夫人,」武範微蹙眉頭,「您別尋我開心了,我怎麼配得上令千金呢?」
「澱川先生真是愛開玩笑……」冢田夫人掩唇一笑,然後轉而看著美優,「對了,川野小姐很面生,從來沒在任何宴會或派對見過呢。」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派對。」她誠實地說。
「噢?」冢田夫人一臉訝異,「從來沒有嗎?」
「是的。」她點頭。
她實在不想跟他們這些人打交道,因為她在他們臉上看不見一點點的真心。
他們明褒暗貶,說起話來十分尖酸刻薄,而她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虛情假意的人際關系。
「美優她一直住在北輕井澤,這次是我硬要她來參加的。」像是察覺到她的不悅,武範替她補充說明。
「北輕井澤?」不識趣又白目的冢田夫人挑挑眉,笑問︰「家里是……」
「獸醫院。」美優雖捺著脾氣,卻還是忍不住失禮的打斷了她,「我爺爺是獸醫,我也是。」
「那麼是繼承家業?」冢田夫人抿唇一笑,「我們家莉香就不行了,她在美國念的是茱麗亞音樂學院,跟銀行金融根本毫不相干,不過她在音樂上的成就還不差就是了。」
「對了,」她像是一只聒噪的麻雀般繼續說著︰「川野小姐在美國念的是什麼名校?」
美優清楚的知道她並不是真的想了解她,而是想損她,因為眼尖的冢田夫人,早就看出她並沒有什麼顯赫的家世。
她不希罕得到他們這些人的認同,她也不想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分子,她不需要應付他們,就像她不需要勉強自己進入這樣的圈子一樣。
「我沒念什麼名校,更沒出國留學。」她抬起她倔強而驕傲的下巴,直視著冢田夫人,「我出生在北輕井澤偏僻的鄉下,現在經營的是一間三十幾年的動物診所,每天都跟貓狗豬羊和在一起。」
她的神情跟語氣,讓一心想損她的冢田夫人一震,「你……」
「冢田夫人還想知道什麼嗎?」美優神情凝肅,「妁果沒有別的事要問,恕我失陪。」說罷,她彎腰一欠,轉身走開。
「這……」冢田夫人有些惱羞成怒,「澱川先生,說真的,你的女朋友真沒教養。」
「你在胡說什麼?」冢田急忙低聲制止她,「少口無遮攔。」
「澱川先生,」冢田涎著笑臉,連忙賠罪︰「內人失禮了。」
「不,冢田夫人沒說錯。」武範唇角一勾,露出迷人的一笑,但他的笑意里暗藏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沉,而他沉靜的黑眸也透露出教人不寒而栗的精芒。
「我女朋友確實是沒有經過上流教養的洗禮跟薰陶,才會那麼單純又直接的將自己的情緒表露無遺,不過……」他目光一凝,直視著冢田夫人,「冢田夫人您所自豪的上流教養,真教我不敢恭維。」
「什……」冢田夫人臉一綠。
「真是抱歉。」冢田知道已惹火了他,連忙低頭致歉。
武範是他的大客戶,得罪不得。剛才見妻子那麼喋喋不休的問個不停,他早就想阻止她,誰料到她還是因為圖一時之快而闖了禍。
武範笑意一收,神情冷傲地,「失陪。」說罷,他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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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優沖出了宴會廳,來到了飯店的門口。
她想直接叫輛計程車回家,但她不知道武範家的住址。于是,她懊惱又焦躁地在原地跺腳。
夠了,今晚她真的受夠了。她曾試著融入他們,但她發現……她做不到。
這麼虛假的圈子,這麼浮華又浮夸的世界,怎麼會有人喜歡,並不擇手段地想跳進去?
川野美優,認清一切吧!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他……他也不是你那個世界的人。她心里有個聲音在說。
是的,來了三天,她一天比一天更清楚,一天比一天更明白。
她不屬于這里,而他也不會去她所在的那個地方,因為那個地方沒有他發光發熱的舞台。
她並不怪他、怨他,因為她不能自私的要求他放棄他原有的生活及世界。
老天,這就是她最害怕的事。但它已經來了,而她必須面對它。
「結束了,都結束了。」她居然對他的客人那麼失禮,像她這樣的人,以後如何成為他事業的幫手?如何陪伴在他左右?
她只會壞事,只會搞砸一切,因為她從不屬于這里,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會是。
忽地,她驚覺到自己掉了眼淚。眉心一擰,她懊惱又心傷──
「美優……」
武範一路從宴會廳追了出來,卻在大廳遍尋不著她。要不是有人告訴他她跑了出去,他還真沒想到她已經沖到飯店外。
「美優。」他走向了她,而她卻背對他。
當他的手搭上她的肩,並準備將她轉向自己時,他發現她急著在擦眼淚。
他心頭一緊,將她轉了過來。「你在哭?」他心疼不舍地看著她。
她紅著眼眶,眼楮有點濕潤。
「我們分手。」她說。
武範一怔,「你在說什麼?」
「面對現實吧,」她佯裝鎮定堅強地一笑,「我們是沒有辦法在一起的。」
「美優……」
「今天我得罪了你的客人,而這種事……以後還是會發生。」她秀眉一擰,「我並不屬于這里。」
「冢田夫人是自取其辱,你並沒做錯什麼。」
「不。」她搖搖頭,「這三天來,我已經清楚你的世界跟我的不同,在你的世界里,我不能那麼隨心所欲的說出那種話,我必須學會忍氣吞聲,我必須有高EQ去忍受任何的無理挑釁及冷嘲熱諷,但是我沒有……」
「跟我在一起,你不必忍氣吞聲。」
「這行不通的。」她語聲哽咽,情緒有點激動起來,「這就是你這個世界里的規則,而我無法遵守。武範,我不想成為你的絆腳石,你的事業,你的舞台,你的人生都在這里,這是不爭的事實。」
「美優,」他濃眉一蜊,「別老是說什麼我的世界、你的世界,你把自己說得像是火星人一樣。」
「我是。」說到激動處,她忍不住又掉了眼淚,「我就像不小心在地球落難的火星人一樣,我慌張失措,我不斷出糗,我根本……」
「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他打斷了她,「你累了,需要休息,我送你回家。」說罷,他攬住她。
「不,」她撥開他的手,退後兩步,「你不敢面對事實嗎?」
武範目光一凝,沉聲地︰「什麼事實?」
剛才在派對上發生的事,他根本不在意,事實上,他是完全站在她這邊的。
「我們無法在一起。」她不自覺地提高分貝。
「我不會跟你分手。」他語氣堅定地,「我愛你。」
听見他一聲我愛你,美優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聲音。
「美優……」他趨前抱住她。
「不要……不要……」因為情緒激動,她不自覺地有點歇斯底里。
「美優……」
「再這麼下去是不行的,你會要求我某些我做不到的事情,而我也會對你提出無理的要求,到最後我們……我們就會彼此憎恨對方,然後再也……」
「別再說了。」他沉聲打斷了她,但眼神卻是溫柔的。
「不,我一定要說,我……」
「美優。」他眉心一擰,微慍地注視著她,「你現在只會說出一些令自己後悔莫及的傻話。」.
迎上他強勢霸氣的眸子,她一怔。
「任何事情都可以解決,我不許你現在就放棄。」他語帶命令。
「解決?」她淒楚一笑,「你的事業、你的舞台都在這里,你能不要嗎?」
他眉頭虯皺,神情懊惱。
是的,他的事業在這里,要他放下是不太可能,但要他放棄她,他更辦不到。
「我不想也不會離開北輕井澤,那里有我所有的回憶,有我在乎的一切,我不能……我愛你,但是我卻不能追隨你……」
她噙著淚,「你知道嗎?當我愛得越深,內心就越不安、越痛苦,我每天都在擔心這一天的到來,而它真的來了」
「美優」他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語氣憐惜︰「別哭。」
依偎在他胸口,她听見他穩健的心跳,感受著他溫暖的胸膛,她愛這一切,但她終究無法擁有。
她並不後侮愛上他,也不後侮將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他。
他們彼此相愛,而且他從沒放棄過她。夠了,曾經擁有過他,已足夠她回憶一輩子。
伸出手,她緊緊地抱著他,像是明天已是末日般。
「武範,帶我回家……」她在他懷中幽幽說道︰「我要你……」
她緩緩地抬起了頭,淚眼凝望著他,「我要你今晚緊緊地抱著我。」
他眉頭微蹙,若有所思地。
須臾,他低頭在她額頭上一吻,牢牢地擁抱著她。「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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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範,我想……以這樣的方式來道別是最好的,謝謝你給了我一個永生難忘的回憶,我愛你。
美優留
在一夜纏綿後,她就這麼悄悄的走了。
其實他一點都不意外,他早料到她會這麼做,因為昨夜的她既主動又熱情,而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她。
他可以現在就追到北輕井澤去,但他知道……她需要時間沉澱。
當然,他也需要一些時間好好的思考。
他並不想放棄她,而且也絕不會放棄她,但為了擁有她,他勢必要有解決之道。東京並不是他的出生地,他既能離開東北的老家,就隨時能毫不留戀的離開這里。
雖然他的事業在東京,但只要願意,總有兩全其美的方法。
他會有辦法的,而當他再一次出現在她面前,他會教她驚喜萬分。
「美優,」他將紙條撕開,只留下「我愛你」的部分,「澱川這個姓,你是冠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