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干了什麼好事?!
你這個混蛋加三級的白痴,我的名聲都被你毀了!
不用進到他的辦公室,她也可以想見他會用如何嚴厲,且毫不留情的話來痛罵她。當然,這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活該,不過,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事情變成這樣,並非她樂見。
從八樓到十三樓只要一下下,但她磨蹭了好久,才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口。站在門外,她遲遲不敢敲門。
她一進去就跟他道歉嗎?他會不會接受?她要不要告訴他,偷模她的其實是一個看似平凡又無害的歐巴桑?
唉……她在做什麼?她站在這里能解決任何事嗎?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除非她現在就落跑,不然她總要面對一切。
忖著,她毅然地敲了門——
「進來。」里面傳來他冷淡的聲音,但听起來還算平靜。
她推開重重的門,走了進去。
「門關上。」他低頭坐在辦公桌後,看都沒看她一眼。
她乖乖地關上門,然後惶恐地杵在原地。
雖然他直至目前還相當平靜,但她覺得這根本是風雨前的寧靜。
好一會兒,他抬起了頭,神情冷肅地望著她。
「你知道了吧?」他問。
她一臉淒風苦雨的表情,訥訥地點了頭。
他挑挑眉,然後撇唇一笑。「很好……」
很好?听見他這麼說,理加不知怎地頭皮發麻。
怎麼可能很好?正常人在此時應該已經抓狂了吧?他……他果然不是普通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
突然,他站了起來,將手里的報紙卷成筒狀,然後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唇角掛著一抹危險的微笑。
終於,他走到她面前,站定。
「你知道嗎?」他冷笑地看著她,臉上的笑意看起來十分嚇人,「我被你害慘了。」
說罷,他忽地以手中卷成筒狀的報紙敲了她的頭。
「啊!」她嚇一跳,以雙手護住頭部。
報紙敲頭當然是不痛不癢,但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卻讓她嚇得花容失色,驚聲尖叫。
「你啊!」他的聲音由剛才的平靜冷漠轉而激動氣憤,「說我是,讓我背了這種不名譽的罪名,你……」
看她縮著脖子,用雙手抱著頭的可笑模樣,修作差點罵不下去。但莫名其妙被寫他性騷擾女性職員,他實在是氣炸了!
他只要勾勾手指頭,多少女人會自動送上門來,他有必要騷擾女職員嗎?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每朝日報卻說得跟真的一樣,而這一切都要怪她!
「我實在不需要對你心軟……」
可惡!想他在天月遇上她時,還那麼好心的營救她呢!現在想來,他根本是引瘟神上門,自討苦吃。
理加低著頭,愧疚地道︰「對不起,我……」
「對不起有用的話,世界就太平了。」他沒好氣地說。
「我……對不起。」她真的很慚愧,但除了對不起,她實在不知道能說什麼。
「你知不知道一早我就接電話接到手軟?」他懊惱地瞪著她,「我的爸爸媽媽、我的朋友親戚、媒體記者,只要有我電話號碼的都打電話來問我,問我為什麼騷擾女職員。」
面對他的責罵,理加只有承受的份。
她的臉不敢抬起,她甚至不敢看他。
「是你跟媒體亂爆料的嗎?」修作質問。
她陡地一震,急忙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的眼楮。「我發誓,不是我。」說著,她高舉右手作發誓狀。
他濃眉一叫,目光如炬地直視著她,像是要確定她所言是真是假似的。
她神情歉疚,忐忑不安,「真的不是我……」
修作細睇著她的表情、她的眼神,而他相信,她並沒有騙他。但就算亂爆料的不是她,這事情也是由她而起。
「要不是你在電梯口亂栽我的贓,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他說。
「我真的很抱歉,我……我不知道會……」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他咬牙切齒,「你以為只有女人重視名節嗎?」
「ㄜ……」她囁囁地道︰「一般來說,是這樣的……」
「你!」他兩只眼楮像要噴火似的瞪著她,「你還說!」
「對不起。」自知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她急急忙忙低下了頭。
「別只會說對不起!」他懊惱地沉聲一喝。
「是,對不起。」她的頭越壓越低,都快垂到胸口去了。
「你這笨蛋,你……」一想到他曾經差點跟她上了床,他就覺得自己真是愚蠢。
沒上床都衰成這樣,要真上了床,不曉得下場會多淒慘!人家說好心有好報,怎麼他一片好心卻換來如此噩運?
他應該叫她滾蛋的,但……不知為何,他開不了口要她滾。
她的模樣無辜而楚楚可憐,就像那天晚上一樣。他對這樣的她沒轍,她猶如乞憐小狗般的模樣及眼神讓他心軟。
ㄟ……慢著,什麼楚楚可憐?她之前在電車、電梯口及小公園指著他鼻子罵的時候,不是很義正辭嚴、理直氣壯嗎?
在這之前,不管他如何向她解釋、如何極力否認自己不是,她總是打死不相信,還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為什麼今天她卻乖乖地站在這兒挨罵?
有鬼!
他目光一凝,逼視著她。
「頭抬起來。」他說。
她搖搖頭,不肯面對他。
「我叫你抬頭。」他沉聲一喝。
她死命地搖頭,「不,對不起……」
這回,他耐性全無,伸手端起了她的下巴,直視著她心虛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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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上他銳利的目光,理加心頭一顫。不只是驚懼害怕,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心悸。
老天!他好帥,而且他的眼神澄清,給人一種正直的感覺。她怎麼會以為這樣的人是呢?她眼楮是不是有問題啊?
「你……」盯著她心虛的、害怕的、像是在隱瞞著什麼的眼楮,修作撇唇冷笑,「你今天為什麼不頂嘴?」
「ㄟ?」她一怔。
「你不是那種會乖乖挨罵的人。」他審視著她,「你為什麼道歉?你不是一直堅信我就是偷模你的嗎?」
「啊?」發現他可能已經看穿她,她心慌地道︰「我……我……」
「你為什麼不回嘴了?」他捏著她的下巴,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鎖住了她。
「我……」不!她不能說!
雖然老師說做人要誠實,華盛頓承認他砍了櫻桃樹也沒被扁,但她卻相信……只要她坦承一切都是誤會,他肯定會氣到把她從十三樓丟出去。
她緊抿著唇,心虛又害怕地望著他。
「你在心虛什麼?說。」他以命令的口氣質問她。
她搖搖頭,「沒……沒有。」
「沒有?」他哼地一笑,「你以為我會笨得相信你?」
「窪川先生,我……」
「窪川先生。」突然,川島開門沖了進來,也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什麼事?」修作松開掐著她下巴的手,轉頭看著川島。
川島一臉焦急,「樓下擠滿了媒體記者,已經嚴重影響了員工的上班情緒,就連來洽公的客戶都遭到波及。」
修作臉上一沉,神情嚴肅而凝重。
「窪川先生,現在該……」
「叫警衛趕人。」他打斷了川島,強勢又果斷命令︰「他們要追新聞可以,要他們退出我的公司,到外面去等。」
「如果他們不離開呢?」
「報警處理。」他直視著川島,「立刻通知警方過來。」
川島點頭,「是的,我立刻就去。」說罷,川島轉身就走。
眼見事情已一發不可收拾,理加心里充滿愧疚。她哭喪著臉,低頭不語。
「你。」突然,他叫了她。
她趕忙抬起臉,不安地望著他。
「出去吧!」他說。
「ㄟ?」她一怔。出去?他沒打算炒她魷魚嗎?
「不出去想找罵挨啊?」他沒好氣地道。
「窪川先生,你……你不炒我魷魚嗎?」她試探地問。
他眉心一糾,火冒三丈地瞪著她,「你想得美,我還要留著你慢慢算帳呢!出去。」
「是!」她驚慌地彎腰一欠,轉身飛快地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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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他的辦公室,理加就開始盤算著一件事情。
這麻煩是她惹出來的,當然得由她自己去收拾,現在媒體記者都守在一樓等著公司高層公開說明,但她知道,窪川先生並沒打算面對這些嗜血的媒體。
沒有他的指示,她想公司內部沒有任何人會對媒體說些什麼。但如果沒有人挺身而出、說明一切,他就得一直背著這性騷擾的黑鍋。
不!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他背這種黑鍋,事情因她而起,自然也該由她去解決,她不能逃避,更沒有逃避的權利。
忖著,她進入電梯後按的不是8,而是l。是的,她的目的地是一樓大廳。盡管那里守著大批媒體、盡管他們猶如豺狼虎豹般等著追新聞、盡管她心里怕得要命,她卻還是得面對這一切。
很快地,電梯在一樓停下,電梯門一開,她走了出來。
從沒面對過這種陣仗的她,根本沒有所謂的心理準備,而這些眼尖又敏銳的媒體,卻沒給她準備的時間——
「是她!」有人喊著,而同時,閃光燈此起彼落地狂閃。
理加驚慌失措,本能地以手遮臉。
媒體記者們蜂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請問你就是那位遭到性騷擾的女職員嗎?」
「啊?我……」
「你的控訴是不是沒獲得高層的回應?」
「你打算提出告訴嗎?」
「窪川修作先生騷擾你時,你是否拒絕或抵抗?」
「听說三味堂已開出支票希望你封口,是真的嗎?」
記者們尖銳的聲音像轟炸機一般轟得她耳朵嗡嗡作響,她根本沒時間解釋,就被他們接二連三的提問搞得頭昏腦脹,七暈八素。
他們所說的根本都不是事實,但卻講得煞有其事,這一刻,她見識到他們的厲害。
「小姐,你是自願的嗎?」有人提問。
「什……」她一震,驚疑地抬起頭來。
她頭一抬,又是一陣令人措手不及的閃光。
「你是否默許窪川修作先生對你做出不當的舉動?」
「不,不是……」
她發現自己在發抖,她根本應付不了他們。他們像惡虎般撲向她,而她無力招架。
她下樓是為了提出解釋,但現在她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她覺得好無力,好無助。
她一步步地退,而他們一步步地逼進。突然,她一陣腿軟……
「窪川修作先生是否……」
「夠了!」忽地,一只大手從她身後扶住了她。
那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她兩腳一軟,整個人癱倒在身後的那個胸膛里。那厚實的胸膛給了她依靠,而那強勁的雙手扶持了她,也替她揮退不斷逼近的記者。
「窪川先生,你要不要就這件事做出說明?」
「沒什麼好說的。」他沉喝一聲,然後將兩腳發軟的理加攬在懷里。
胳臂一抬,他擋住了她,不讓記者們的照相機及攝影機對著她。
「窪川先生,你跟這位小姐的關系是……啊?」正要提問的一名男記者話末說完,就被他掐住領口。
他冷肅而駑猛的目光直視著記者,「你是哪家媒體?哪家報社?」
「ㄜ,我……」男記者驚懼得說不出話,而其他媒體記者也都在此時噤聲。
大廳突然問鴉雀無聲。
「在你們說話前最好考慮清楚。」他松開男記者的領口,冷冷地、語帶威嚇地道︰「我會對各位保留法律追訴權,也就是說,你們都要為自己的發言負起責任。」
說罷,他一手扣住理加的腰,轉身走進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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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作並沒有帶著理加回到樓上,而是直接搭著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
走出電梯,旁邊就是他的專屬停車位。
他走到他的黑色VolvoXC90旁,打開車門,將嚇傻了的理加推上車,關上車門,他迅速進到駕駛座,發動引擎。
他熟練地轉動方向盤,車子繞過車道,快速地開出停車場,並駛離公司。
「你在干嘛?」他目視著前方,聲音听起來有點生氣。
理加慢慢回神,「我……」
「誰叫你下樓的?」他飛快地瞪了她一眼,「你下樓見記者做什麼?」
「我……我只是……」
「你是嫌麻煩還不夠多嗎?」
理加眉心一蹙,委屈地紅了眼眶。
她知道他在生氣,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但她只是想跟記者們澄清這篇報導並非事實、誰知道……
「對……對不起……」她哽咽。
听她聲線哽咽,修作一怔,他瞥了她一眼,發現她低著頭,肩頭微微顫抖。
「喂。」他皺皺眉頭,「你別哭。」
「我……我沒有……」她的聲音明顯地啞了。
該死!還說沒有,明明就已經哭了。
「喂,你……」
「我只是想……想跟他們解釋清楚……」她啜泣,「我只是……只是……對不起,請你不要生氣……」說著,她哭了起來。
修作眉頭一鎖,懊惱不已。
他不是在罵她,也不是故意惹她哭,他不過是……不忍見她被那些媒體記者們圍剿。
他剛才的語氣是凶了點,但那全是因為他急,而不是他氣,現在看她委屈地哭泣著,他真的非常過意不去。
而且說實在的,她哭泣的樣子真的很惹人憐惜。
「ㄟ,我不是在生你的氣……」他一邊注意著路況,一邊還得安慰她。
「我知道是我……我……」
「我剛才是急了,才會……總之不關你的事,我拉著你離開是因為不想讓你上火線。」他說。
理加微怔,疑惑地轉頭望著他。
看著她臉上淚水未乾,可憐兮兮的模樣,修作心頭一悸。
「我……」他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專注地望著前方,「我是男人,無所謂,你不同,你是個女孩子,被那些記者亂拍亂寫,什麼都完了。」
理加一震,驚訝地看著他。他沒生她的氣嗎?他……他只是想保護她?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還沒嫁呢!被說成那樣,以後嫁不出去誰負責?」為了安慰她,他故意語帶促狹,「難道要我娶你嗎?」
她心頭一悸,驚羞地瞪大著眼。
她以為他生她的氣,她以為他會臭罵她一頓,她以為……原來他是在維護她。
她太吃驚了。為了安撫她,他甚至開這種玩笑?他……他並不是她以為的那種人。
在這之前,他凶惡的形象總讓她以為他是個高傲難搞的大少爺,但這一刻,她感受到他隱藏在冷漠孤傲外表下的溫柔及溫暖。
他是受害者,根本不需要理會她這個始作俑者,但他卻在此時對她伸出援手。她真是慚愧,居然誤以為這種擁有高貴情操的男人是變態。
這一際,她決定向他坦承,而她相信擁有高貴情操的他,一定會原諒她的無心之過。
「窪川先生……」
「什麼?」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她整理好情緒,誠實地說︰「其實那天在電車上偷模我的是一個歐巴桑。」
「歐……什麼?!」他大吃一驚,猛地踩了煞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