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在一群人額手稱慶的歡送下,東方孫朗搭著電梯下樓,離開隱蔽的招待所。
他站在旋轉門前,又是細雨飄來。
一樣黑濛濛的天空,司機又撐起大黑傘,相似的情景。
他駐足。
大宴吃不好,小宴吃不飽,宴無好宴,會無好會。
這一整天他的肚子又是空的。
有什麼在他黑暗的心底撓了下,他想起幾天前吃進肚子里的美味的家常菜。
他不注重吃,一向如此,而且防人習慣,不吃陌生人的菜。
即便家里有個神廚,也不捧場,因為這樣常惹得那個執著于刀工,愛做菜勝過口月復之欲的男人大發雷霆,見一次面就嘮叨一次。
這會兒他居然會渴望某樣東西?真是匪夷所思。
他知道她就在不到半個鐘頭的路程里。
但是他討厭這種被拘束,動彈不得的感覺。
他的世界向來由自己掌握,怎麼可能被小小的食物操控?不過就一頓飯……
泉司機難得的發現他們家二當家唇邊含笑,心情似乎非常好。
「二當家?」
東方孫朗回過神來,「送我到上次的那條巷子。」
「是。」
他向來知道老板的規矩,一句也不敢多問,默默上車,開車。
因為夜深,過了壅塞的巔峰時段,二十分鐘後,他們已經從陽明山區回到萬丈紅塵的市區。
司機準確的把車停在巷子口。
巷子不長,是條古老的防火巷,也因為是耳朵眼的後門,向來只有流浪貓狗還有杜曉算會在這里走動出入。
她發現有人踏雨而來,晦暗優雅得如同夜行的獸。
杜老爸從來都不是會迫小孩讀書補習的人,他唯一要求的只有料理一件事,也因為這樣,杜曉算沒有跟眼鏡掛勾的機會,她的視力好得可以一眼看見任何小黑點。
往她走來的黑點不小,老實說還滿大一只。
動作飛快,她縮回伸懶腰的雙臂,返身,以從來沒有過,以後也不會有的驚人速度拉下鐵門。
閉門謝客!
她動作夠快了,當年學校規定要跑八百米才能畢業她的動作都沒這麼俐落迅速,可是明明鐵門已經要見地,不應該出現的五根手指卻從底部出現,很卑鄙的用男人的力氣跟她這小女子拔河。
結果用膝蓋想也知道,她輸得很慘。
這麼幼稚的動作卻讓東方孫朗笑得很歡愉。
「又見面了。」
今晚的她還是一樣樸素的打扮,臉上依舊脂粉不施,眼楮很亮,有種直達人心的光芒,淺色羊毛衫,牛仔褲,見她兩次,她都穿著毛衣,似乎很怕冷的樣子。
杜曉算看見他,談不上對峙,卻也沒一點歡迎的意思。
「你看起來不是很歡迎我來?」他嫣然一笑,嫵媚如春花綻放。
「餐廳打烊了,還有,這里是後巷,我們餐廳的大門在另外一邊,下次光臨請早。」吼,不要這樣笑啦,這會讓她剛剛醞釀出來的抗體消失個精光。
「我剛剛忙完。」
「不會又一天沒吃東西了?」
她向天發誓,她真的是隨便說說。
「嗯啊,有吃的嗎?」
她嘴里負氣。「今天的料理都賣光了,沒有剩菜!」
「那我來得剛好,可以替你試新菜肴。」
這人還真大言不慚。
「不好意思,幾天前有好心人警告我不可以隨便放陌生人進來,好話不說第二遍。」
「一回生,兩回熟,我跟你不算陌生人。」這小妞把他的話記得一字不漏,還身體力行,他是搬磚砸自己的腳啊。
「我又不是每天都這麼晚睡,這麼苦命就等著應付你喔?」她嘀咕。
從試賣會低價促銷到現在不過兩個星期,她好像一戰成名,本來只賣晚餐的,現在店長連商業午餐也想染指。
那個寧采臣說什麼老店必須遵守傳統也不能忘記日新又新,要懂得接收資訊,不斷推陳出新,要她學些高難度的菜,不能每天做同樣的菜,挑戰每一個可能……
屁啦,她一個人又要煮菜還要絞盡腦汁想菜色,為什麼她踫到的人都這麼貪心?
餐廳賺錢了還要賺更多~~
可一走了之也不是她的個性,就當自己當初給豬油蒙了心腸吧。
「我明天就不會在這里了,再來打攪也就這麼一次。」他很少對人低聲下氣,對她卻有種很自然的溫柔。
也許因為她的食物很溫暖。
至于杜曉算可听不出他哪里好聲好氣了,他抿起來的唇不甚友善,表情陰森,雖然笑得像朵花,她就是能感受到他冷冷卸著的譏誚。
她還在遲疑——
東方孫朗一雙美眸陰沉了起來。
「你這種一天只吃一餐的習慣很不好,家里人呢?都沒有人提醒你注意餐飯?」
他不是搖尾乞憐的流浪貓,人家都說了,再來也就最後一次,她剛剛不都拒絕了?顯然他不當回事。
「我工作忙。」
「你的人生最後不是過勞就是死于營養不良。」
「謝謝你的美言。」應該沒有人當面這麼嗆過他,只見他擺出似笑非笑的臉孔,音調七轉八拐的繞得人心慌。
兩人就這樣站著,杜曉算覺得自己的氣勢實在衰退到快要破地平線,腳底泛起的涼意還直往脊梁爬去。
「最後一次?」她試探。
「我凌晨三點的班機。」
看起來他沒打算睡覺,這人,很不會愛護自己的身體,不吃、不睡當自己鐵打的嗎?
「進來吧!」豎白旗。
她很不擅長拉鋸戰,對這男人多了一點淺薄的了解,那就是只要是他堅持的就非要不可,這人要知道什麼叫禮貌,母豬都會做體操了。
瞧她給自己找來的事~~
盡管心里一百個不情願,杜曉算還是打開瓦斯筒的氣閥,穿上圍裙,洗手做羹湯。
至于跟著進來的東方孫朗,他的心很熱,情緒亢奮,就算賺到生平第一筆大錢的時候也沒這麼激動。
杜曉算再不情願,可那股想讓人吃到美味的心意卻牢牢刻在骨子里,她還是很認真的變出料理來滿足他的胃。
老爸真的害人,從小把她洗腦,什麼用心烹調就是好廚子,她五歲會片魚,這微末小技卻被捧上天,從此暗無天日的被關在廚房。
這一晚東方孫朗滿足的吃到撒上上等海鹽炒出來的澎湖絲瓜,蒜燜黃魚一踫就爛的蒜粒,香稠濃郁的黃酒,兩種完全不搭的調料搭在一起,反而生出一種獨特綿長的香氣,一滿碗晶瑩瑩亮燦燦佐著咸腌梅的有機白米飯,壓軸的是冰糖肘子,煨透後用小陶鍋裝起來的蹄膀皮酥肉爛,汁少,肉艷,味極濃。
東方孫朗一口咬進嘴里,濃郁的肉香在口腔里四溢漫開,酒味煮進了肉里層,肥而不膩,糯紅糯紅半透明,他用三碗飯結束了杜曉算那鍋燉了好幾個小時的蹄膀。
「我突然開始舍不得你了。」
一開口,他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讓正手握菜刀在切五花肋條的杜曉算差點把小陶瓷敲出邊來。
她把菜刀晃了晃,然後用力一剁的定在砧板上,很有屠夫的流氓味道。
轉過身,對上東方孫朗波瀾不興的臉。
「吃飽可以走了。」在圍裙上面擦過手,收拾起他吃過的碗盤。
一如之前,他的碗盤跟被小狗舌忝過一樣的干淨,連蔥渣渣都不留。
「我可以把你帶回家嗎?」他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
「不行。」她也堅定如磐石。
「好可惜。」
「再見,不送……對了,以後你不再來……那……不見了。」把碗盤放進水槽,唉,又是多余的工作。
雙手在水里泡了下,她忍不住回頭看人走了沒,哪知曉這一看,差點跟他宛如磁石的綠色眼楮撞了個正著。
他正矮著身軀看她。
這種魔魅誰吃得消?她只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少女,杜曉算心顫了下,苦水攪了胃。
「美人計也無用?」她的表情那麼真實,真可愛。
杜曉算用手把他的臉推開。
「不要對我這樣笑——」
被推拒的人有點不悅,他的魅力所向披靡,卻對她失效?
最可惡的是她還用沾了泡泡水的手把他的俊臉推開,這是奇恥。
轉瞬,他仿佛吸收天地精華,笑得妖嬈的臉露出三分危險。
「我這樣笑有什麼不對?」
「我說了你不要生氣……,你根本皮笑肉不笑,我不想看這種笑容。」
東方孫朗臉上的笑一點點消失,面皮吋吋緊繃,慢慢變成深深的怒,眼底掠過不易察覺的陰郁。
從來沒有人能分辨他的喜怒哀樂,連他大哥也不行,一個廚娘,她憑什麼……
杜曉算知道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她已經倒地不起了。
「我不會道歉,因為我很用心煮了料理給你吃,你卻回報我那樣的臉。」她的聲音比蚊子還要小,不是底氣的問題,而是她太知道這種男人不能得罪,如果讓他覺得挑釁,會死得很快。
基本上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都沒辦法容許人家說個「不」字。
「嗯?」又是這種九彎十八拐直往上飆的音調。
「我沒有別的意思啦,你吃飽就好走人了,我也要休息了。」閉著眼把他推出門,她關門,落鎖。
四周靜了下來,這才發現一顆心胡亂跳個沒停,簡直要從喉嚨口蹦出來。
那人剛在笑沒錯,可是那種笑……她不會說,他放電放得那麼自然,卻感受不到真誠。
唉,她就這點不好,遇了事,很容易轉不過彎,剛剛,只要多那麼一秒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就好了。
給不給真誠是人家的自由。
只是這樣的人究竟經歷了什麼,居然不會笑?
S開頭的粗口從隔音設備一流的辦公室飆了出來。
不是很大聲,只是讓手持PDA,正聚精會神把今天所有行程做一遍流程報告的特助愣了下,她用拿著觸控筆的手指扶了扶下掉的鏡框。
「東方先生,我剛剛是不是漏听了什麼?」
東方孫朗起身走到了好幾年的特助面前,艷光逼人的表情,有種誘人墮落的調調。
「吭,」不顧形象嚥了好大一聲口水,她四肢發軟。「Boss?」連話都說不全了。
他就這樣簡簡單單,沒有下一步動作的站著,卻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這就是湯特助幾年來一直不敢隨便花痴的原因。
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她看的兩眼發直,驚為天人,心里小鹿亂撞,也跟所有愛慕他的女人一樣想說能待在他身邊,守著這麼一張精致妖媚的臉,再辛苦,也值得,雖然听過東方保全的飯碗有多難捧,汰舊換新率有多高,老板們刻薄無情,性情難猜,可她不怕辛苦冒死進來。
這幾年她有了更深刻的體會,那就是,想待在這種出類拔萃的男人身邊,絕對不要有任何不應該的念頭。
這些男人,沒有一個凡塵俗女能高攀的。
能每天讓眼楮吃吃冰淇淋就是一種幸福,人呢,要知足。
有了這層認知,她在種種不看好的賭盤下注里,跌破很多人眼鏡的終結了東方保全三天兩頭換人的惡夢。
「我說湯特助……」
這會兒向來除了公事沒有二話的老板似乎有話要跟她說,她屏氣凝神了起來。
「你覺得我的表情有哪里不一樣?」他淡淡一笑,如春水蕩漾。
大孔雀,無敵孔雀男啊。
當然這是她快要破三十大開熟女的綺麗遐想,拿來嘴上說會出人命的。
「老板今天的穿著很帥。」呃,簡單的說比較不傷感情,這是她多年來的經驗談。
話要挑著說,萬事大吉,一個凸槌,哎唷,帥哥都很不好惹啦,這是金玉良言,切記切記。
她那肩膀不顧擔二兩責任的樣子讓東方孫朗不悅。只是隨口問問,並沒有準備要得到什麼答案,可這樣敷衍他,這女人是吃飽,撐著了。
「我既然問了,你就得給我說。」
天要黑一半了,從來不聊天的老板找她聊起天來,要世界末日了嗎?
她每天都把脖子洗得很干淨,可是那是女人天生愛美,可不是洗好讓君心難測的老板擰下來當球踢的啊!
「老板,我有真心話跟奉承的話,你要听哪一個?」
「湯特助,你這位置應該是坐膩了吧?」回到位置上的東方孫朗凌空橫她一眼,語氣冰涼。
想玩火,等一下不知道會燒到誰,哼。
「我說我說,老板還是一如往昔的英明神武智慧超群美貌如花,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她手上的PDA被手汗浸婬。
她可是可憐的卡債族,要把飯碗搞砸了,不管淡水河有沒有加蓋她都得跳下去。
「廢話!」
他很不高興,非常非常的,這股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氣悶從台灣回來以後就存在著,還如影隨形,就像有根刺模也模不著,拔也拔不到,梗在心口一整個不舒服。
他強大得可以一手遮天,為什麼得為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無心辦公?
問題出在哪里?
「老板……那午餐是飯店的例行菜色還是想換換口味,讓Brunch的大廚想些創意私房菜送過來嘗鮮?」曼哈頓中央公園首屈一指的飯店有著首屈一指的評價,平常人壓根吃不起。
「我要吃唐人街的中國菜。」
「知道了。」就算老板要吃日本海岸線最頂級的甜蝦、大腳松葉蟹,她這苦命的小特助都得讓飛機送過來。
老板難養,實在是她這特助心里最深的痛苦。
「我出去聯絡事情了,如果老板有事按內線找我。」湯特助彎腰退下,隨手關上了門。
他不置可否,手邊的公文堆積如山。
東方總部一開始就在這條街上,跟貝爾斯登、美林、李曼到AIG這些金融機構毗鄰而居。
全世界的人再勢利現實都比不上華爾街現實,這里的人富裕習慣,奢侈習慣,肥貓多得滿街跑,東方保全的生意也一直炙手可熱。
東方保全被紐約人昵稱是富人的金鑰,嚴謹的要求,完美的保證,不只替客戶守住荷包、性命安全,只要付得起代價,他們什麼都保。
金融風暴席卷全世界以後,百業蕭條,就東方保全一枝獨秀。
原因簡單,財產去掉一半還是依舊富到流油的有錢人為了看緊自己所剩的古董、產業、保險庫里的寶貝,依舊會心甘情願的拿出錢來請人保護剩余資產的安全。
因為他們的用心計較,東方保全的生意在一片逆勢中不退,反而成長了三成多。
東方孫朗這一忙,沒看見特助進來又出去,等他回過神來,已經下午兩點多,掀開依照慣例放在固定位置上榮榮園精美的食盒,他厭惡的看了眼,隨即當它從來沒存在過。
他的胃什麼時候被寵壞了?居然連一向吃習慣的榮榮園也沒了食欲。
不,是過了用餐時間,肚子餓過頭,也就不餓了,那麼吃東西就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
他還有個會要開,法律顧問約在三點後,晚上有兩個客戶應酬吃飯……
他轉身用內線電話優雅的按了一組號碼。
「準備車子,我要出去。」
等他拿了風衣離開辦公室,搭了專用電梯直抵樓下的時候,司機已經把車子停在大樓門口。
不管他在紐約住了多少年,冬天的暴風雪一直是他最不喜歡的那一部分,這讓他想到幾天前的台灣。
潮濕的空氣,微雨的天空,還有那個煮菜好吃到簡直會讓人把舌頭一起吞下去的小女生。
他的心咯登了下。
真是怪異,回到美國來,難道是因為食欲一直沒有得到滿足,才會想起那個不起眼的小女生嗎?
他一頭鑽進司機替他打開的車門,心里決定晚上如果還擠得出時間,要叫神廚好好煮一頓料理來犒賞他荒涼的胃。
凌晨兩點。
東方孫朗才踏進家門,等門的管家立即趨前替他月兌下兩肩沾了雪跡的風衣,示意一旁的婦佣趕緊去端熱茶。
「神廚呢?」回到把英文當母語的紐約,他也恢復以英文對話的習慣。
「雷克斯少爺不是在台灣忙著餐廳開幕還有宣傳事宜?二當家的沒跟他踫面嗎?」很年輕又秀氣的管家,他可是受過英國管家教育的優等生,燕尾服,白西裝,亮皮鞋,管家是家業,他的父親是大少爺的總管,由他伺候二少。
「我一忙還真的給忘了。」
想不到連退而求其次都要不到。
人背的時候不都這樣嗎?
走進房屋,中央空調的暖氣紓解了渾身的冷意,經過長廊,東方孫朗向他居住的那片東院落走去。
「二當家的還沒吃飯吧,我讓廚子給你做幾樣菜,簡單精致的,好嗎?」他對東方孫朗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
兩個兄弟一樣不會愛護自己的身體。
從台灣回來的時候感覺他稍微豐腴了些,也不過幾天的功夫又瘦了下去,這到底是美國的食物不好還是怎地?
「不必。」他一口回絕,想吃東西的已經失去。「其他人呢?看起來我是最早到家的。」
「亞瑟先生到馬德里去替一位眾議員開刀,預計五日後凌晨十二時的班機會抵達紐約機場,亞瑟先生吩咐不用派車去接,雷納德先生應邀去替市議員看風水,還沒進門,至于大當家的……還是一個樣子的關在房間里。」他如數家珍,一點也不需要借助PDA那種電子工具。
他雖然只是二總管,上頭還有個老爸當大內總管,但是總管也互通有無,對于主子們的動靜了如指掌。
真要細究,他的成就在未來會是一片看好。
這麼多人住在同一幢宅子里——其實也不多,就六個人。
他們各有各自的屋子房子,大家都成人了,生活獨立,唯一重疊的部分只有議事廳,屋子分成東西南北中,以環繞東方大宅呈放射狀的姿態建築,可里面暗含八卦太極,這就是東方陰陽學高人一等的地方,即使不用聘請大量保全還有畜養狼犬,不懷好意的份子想來逛逛,很抱歉,入了大門,就是請君入甕,沒有主人的許可,就一輩子在迷陣里當游魂吧。
可一個團體里面免不了特異份子。
也不是每個人都肯安分在太極圈里,無儔,就離這大八卦很遠,一個人住到北角的林子里,謝絕訪客。
「這麼晚他也應該睡了,我就不過去了。」大當家伊萊,掌管整個東方集團,他有血緣的哥哥,日前卻因為車禍把自己當自閉兒一樣的宅在他那位在宅子中心的大樓里。
群龍不能無首,那些沒良心師兄弟一個個說了「愛莫能助」,能推就推,能跑的跑,一個個裝聾作啞裝死裝得很徹底。
他沒得推,誰叫那個混蛋宅男是他哥哥。
他自己有東方保全要扛,東方集團也不是什麼好吃的果子,它的本業是藥品龍頭,這些年,包括水資源投資、糧食、綠能……都涉及了。
東方清俊,根本是變態好不好,沒事把一家公司擴展成這種地步……
進了房間,自動感應系統立刻點亮主燈,他邊走邊月兌衣服,進到浴室之前已經全身赤果。
一切都是自動的,熱水感應,按摩浴缸,就連衣櫃的衣服也只要用手輕拂一架一襯衫、長褲、領帶、休閑服還有棉毛衣,便一覽無遺。
他的生活便利,什麼都不需要操心,只要隨便一個手指,一個命令,想要什麼有什麼。
世界在他的指尖轉動。
這樣的人生有什麼遺憾嗎?
有。
他的心猶如被貓爪子撓著,坐立不安,飲食無味。
可恨的是他從來都不是貪吃的飯桶,卻無法忘懷在台灣時吃進肚子的美味。
人不能寵,想不到連五廟也一樣。
他推開窗,對著空無一人的陽台喊。
「太子。」
如貓無聲的影子從陽台的角落跳出來,弓著身體,在暗淡月光的雪夜里只能看到全身緊身衣的黑衣人。
「我要你跑一趟台灣,去把她綁回來。」
黑衣人只遲疑了一秒立即釋然。
他是影子,主人的命令只要貫徹執行就好,不需要多余的想法跟意見。
「還有,我明天起床前就要看到人。」
「主人,那位小姐不住在我們家隔壁。」他再神通也不能在十二小姐里把人擄到美國來。
「這我不管。」
嘖嘖,這種任性無理實在令人發指。
「主人……」太為難了。
他心里早早做過算計,就算指揮台灣那邊分堂的人去綁人,一個晚上時間也是捉補襟見時。
他冷瞪手下。
「最多二十四小時不許再討價還價!」
「謝謝主人!」
一把冷汗都往肚里吞,死馬只能當成活馬醫,到時候趕不趕得上?看起來得先吩咐大家把脖子洗干淨,等著吧!
他頷首,轉身向下一躍,融入夜里。
東方孫朗笑得光彩流溢,風情無限。
早該這樣做了,今晚應該會有好覺。
窗關沒,二月的雪花隨著縫隙一古腦的卷進溫暖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