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丑不拉幾的天燈就擺在牆角。
申衛然不讓人動,說是未成品,不過他卻用朱漆在上頭寫上兩人的名字,斗大的字看起來超好笑。
這是他一點小毛病,只要是他的所有物,他都會在底部用刻刀還是筆寫上他一個「然」字,表示東西已經是他擁有,生人勿動。
夠孩子氣吧!可又童心盎然。
沒有赤子之心的人做不來他的工作,創造不出來那些天馬行空的房子。
他有一間抵死不讓人進去參觀的房間,里面都是他多年來所做的模型,任何人只要進去里面,恐怕只有驚嘆再加上驚嘆,然後是無止境的崇拜了。
她永遠記得自己第一次獲準進去時看見的情況。
申衛然是天小,建築的天才。
這樣捧他,他卻不屑的彈她額頭說︰「天才是幌子,大家看到的只是表面,誰看到我徹夜找資料,到處勘景,絞盡腦汁後,地板上揉掉的繪圖紙,還有電腦燒壞的電池?」
那副跩跩的模樣,哪里謙虛了?
可那個常常令人又氣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男人現在不在,幾個鐘頭前打電話回來說是建築會議後還有聚餐,大概沒辦法在午夜前回來了。
于是她只能自己打發時間。
看完了「終級警探4」,對老而彌堅的布魯斯威刊還是挺佩服的,那種高難度的追趕跑跳踫看起來跟年輕人沒得比了,但是精神還是很可嘉的,听說「法櫃奇兵4」也要出來了,管他哈里遜福特已經是阿伯級的人物,她心中的印第安那瓊斯博士,還是永遠不老。
抱著半盆爆米花,迷迷糊糊的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路猷雅留下庭院的照射燈,進浴室刷牙,換上棉睡衣,就寢了。
申衛然不在家,這個家有點冷,有點空,快點回來吧……
月光如鐮刀,一把一把收割著人類的夢境。
輾轉反復才沉入黑甜鄉的路猷雅睡得浮沉。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彷佛依稀听到鐵門被打開的吱啞聲,她傾耳去听,卻沒了聲息。
是風聲吧∼
又過半晌。
木質地板發出了申吟。
不是錯覺,有人進屋子來,是申衛然回來了嗎?
應該不是,燈沒亮,他那個人腳步聲通常是大剌剌的,是誰?臨睡前她記得把門上鎖了。
不過,那種防君子防不了小人的門,實在不提也罷!
她翻轉下床,一時間找不到可以防身的工具,只在抽屜模到一把預防停電時救急的警用手電筒。
算了,聊勝于無。
踮著腳尖努力不要發出聲響,可是盡管萬般小心謹慎,腳指頭還是去磕到門框,她吃痛出聲。
砰地,像是抽屜被猛然關上的聲響出現之後,接下來是死一樣的靜寂。
甩了甩痛腳,路猷雅把貼著牆面的身體往前挪,很不幸這次撞到裝飾櫃,上頭的圓盤很清脆的掉下來砸了個四分五裂。
給他豁出去了吧!如果是小偷應該知道屋內有人,該嚇跑了才對吧?
她打著如意算盤,誰知道一只拿著瑞士刀的黑手正由窗簾處伸出來,彎肘正對準她的頸子。
電光石火一瞬,她若有所感的揚起頭,眼角余光驟然瞄到金屬閃爍的光澤,阿彌陀佛,這一切都要感謝美麗的月光,就那致命的一秒,她就地滾開,可是胳臂在揮動的同時,燒辣的刺痛也隨之傳到她的知覺里,更悲慘的是,手中唯一可當武器的手電筒也掉了。
「嗤。」痛啊!她藏進平常用來待客的椅子後面。這是報應嗎?剛剛還一個勁的嫌棄片子里的老布歲月不饒人,真面臨這種危及情況時,她才是的的確確的肉腳吧……
「嘿嘿,想躲?沒那麼容易!」啪嚓,燈亮了。
男人有著破鑼一樣的嗓子,當他發現這間屋子就一個女人在家,一開始的小心翼翼沒有了,他干脆開亮客廳的大燈,膽大包天。
路猷雅的心吊到喉嚨口。現在的社會新聞常提到小偷變為強盜,強盜又變殺人犯的過程,她會不會倒楣遇上,也被殺人滅口?
周身冷汗不斷泌出,老天助她,終于被她模到申衛然平常用來揮棒的球棒。
她雙手緊握在手,全神貫注的聆听。
只要有個騷動,她立刻揮棒過去……
算她運氣好,球捧一揮過去真的听到肌肉被重徹敲打的悶聲,來不及竊喜,她只覺頭皮突然麻痛,頭發被雞爪似的爪子猛然把住還往後拉扯,那痛,直達發根,原來小偷從桌子上撲過來,把躲在椅子後面的她直挺挺的往上拉。
路猷雅痛礙眼淚差點沒飆出來。
「臭女人,被老子逮到了吧,居然敢打我,看我怎麼修理你!」
她看清楚了男人頭戴黑色毛面罩,只露出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珠。
路猷雅瞪他,毫不氣虛。
她的倔強為自己贏來一巴掌。
「野獸!」她吐口水。
「找死!」這次他粗殘的又給她一巴掌,她的臉立刻浮腫泛紅了。
「老子本來想撈了錢走人,既然被你看到我,只好讓你死。」從沒看過這麼難馴的母老虎,干脆一刀了結省事。
刀子劃過她潔白的脖子,情急下她抬腿住男人的胯下踢去。
血光跟慘叫同時發生。
再接下來,更慘絕人寰的事件沒有發生,摔倒的路猷雅只來得及看見一道影子以奔雷的速度從外面進來踢倒所有的障礙物,然後撲倒了那個意圖殺她的壞蛋。
衛然!她不敢叫,怕申衛然分心。
盡管腳軟得像泥巴,她用爬的爬到電話旁邊,把基座拉下來,手抖著按了11O報警。
一夜的騷動直到天光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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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是一起闖空門偷竊案件,警察很快做完筆錄,讓兩人到醫院去就診。
路猷雅身上有多處擦傷,幸好不嚴重;申衛然跟歹徒搏斗的時候,也稍微掛了彩,兩個傷兵互相扶持著走出醫院,天已經亮了。
兩人相視,爆出笑聲。
「好丑!」
不過牽動傷口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還能苦中作樂,兩人都松了口氣。
「回家吧。」
「嗯。」
叫了計程車,說了地址,兩人頭靠著頭,路猷雅很快失去重心,滑下至申衛然的大腿。
她累了也倦了吧。
一個小女人獨自應付那個歹徒,又在警局被反復詰問,申衛然憐惜的模著地冰涼的臉。
路猷雅口齒不清的呢喃,「……會開得順利嗎?」
他用指輕壓上她的眼睫。「睡吧,到家,我會叫你。」
她點頭,伸出手抓住他一塊衣料,這次闔眼真的睡著了。
他太大意了,居然把小雅一個人放在家里,看起來他對人性太過樂觀,現在吃到苦頭了。
付了車資,下車,他沒有喊醒她,抱著她進了家門。
走過一片凌亂,他直接把人送進自己的房間,替她拉好被,這才走進浴室擰了條熱毛巾又重新回來。
他把毛巾折成小方塊,極力避開黑青地方,輕熨著路猷雅的臉,接著擦手,看她就算睡著還不時的皺眉喊痛。明天……帶她去收收驚吧。
月兌了衣服從另一側上床,小心謹慎的貼上她,然後又以更慢的動作把胳臂擱在她的腰際,這才閉目。
他每一寸知覺都能清楚的感覺到她的柔軟跟芬芳,他想要她,要這副嬌小美麗的軀體,要靈魂跟合一,他的身體饑渴的吶喊。
他要她,想到快瘋掉了!
只是,現在不是好時機。
是啊∼可要到什麼時候才是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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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上的光亮有些刺,她趕啊趕的趕不走扎人的光線,不意卻被突如其來的一只手給收攏了去。
路猷雅有些迷糊,看著自己手背的顏色和他的剛好是兩個色澤。
「早,你在我房里做什麼?」好大的哈欠月兌口而出。
「不早,都下午兩點了。」她半夢半醒的樣子真可愛,好想把她吃下肚。「還有,這是我的房間。」
「哈?!」完全清醒還結巴,一點瞌睡的殘渣都不留。「我……為什麼……會在你……的房間?」
極目看去,的確是,簡約的風格,黑白色系的大床,擺滿模型的櫃子,貼馬賽克的拚花地磚跟牆面,哎唷。
「別緊張,我不會要求跟我上床就要結婚。」看她頭昏腦脹的樣子真好玩,小小欺負她好好笑啊。
「我們……上床了?」路猷雅嚇得連呼吸都停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睡同一張床,你不會以為我把床讓給你,自己去睡地板吧?」
她心兒怦怦亂跳,烏黑的眸子流露出快要當機的表情,很慢才吞咽了下口水。「我沒有……嚇!」
申衛然—張俊臉驟然放大,近得可以看見他擰緊的眉心,還有快要進跳出來的欲念。
那麼赤果,赤果得讓她無法忽視。
「精神不錯,起床刷牙洗臉,我去下面線,听說吃面線可以收驚。」揉亂她的頭發,哈,好玩!不過,她不會當真吧,上床就結婚這檔子事?
嗯∼不錯的提議。
他笑嘻嘻,甚至吹著口哨出去了,至于腦子還不太能反應得過來的路猷雅,就只能下床去梳洗,呆呆的刷牙,傻傻的洗臉,完全是機械式的。
收驚?那家伙根本是故意嚇唬她!那種眼神色迷迷的,好像想剝光她的衣服,然後這個這個、那個那個∼
她身上的衣物完好無缺,那個申衛然這樣嚇她很好玩是嗎?
一想到這里,心里不知道是放心還是不是滋味,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雖然沒有一張臉睡得跟豬頭,又是紗布又是OK繃的,不過誰看到,誰也食之無味吧?!
想太多只是跟自己過不去而已。
她訕訕的從房間換好衣服出來,一露臉就被申衛然招到廚房去坐定。
他穿著平常只有她才穿的圍裙,把杓子中的面線撈起來瀝干放進大碗,再然後從一個大鍋里挖出一塊蹄膀擱上去,淋醬。
完美。
「不會吧,沒想到你也有這麼賢良淑德的一面,太出人意表了。」從來沒洗過一只碗的人竟然會下廚,那塊蹄膀看起來還很ㄉㄨㄞ,可口得很,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我也很想居功,不過,我家的存糧向來只有姑婆牌這家老店,當然,自從你來了之後,她才退居二線的。」只要他開口想吃,就算八百里遠,姑婆也會快馬加鞭讓人送過來。
「借花獻佛啊,害我的感動少了一大把。」抽了筷子太快朵頤,不過肚子空空就吃這麼油膩的東西……欸,先吃再說!
見她吃得賣力,拉了椅子往她對面坐下的申衛然終于知道,為什麼他家的姑婆那麼喜歡喂養他們這些佷孫,因為看著別人把自己辛苦煮出來的食物吃光,的確有著說不出的成就感。
「好歹面線是我下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想說吃豬腳比較補。」講得理直氣壯的聲音有了裂縫。
他會不會太扯了,喜歡她卻連她最簡單的飲食喜好都不清楚,可是她對他的喜好卻是了若指掌,知道他穿衣服的喜好,偶爾時間來得及還會替他調配衣服顏色,知道他愛抽哪個牌子的煙,知道他上哪個發廊整修門面……
相較之下,他付出的太少,太混了。
「謝謝。」她可不清楚申衛然心里的轉折,對他這份心意很是感動,感動得雖然她對蹄膀這類油膩食物沒有什麼好惡,還是把它咬得干干淨淨。
然後有人探頭進來了,一個穿著制服的矮個頭男人。
「申先生,所有的保全都已經設定完成,白天有人在房子活動,我把它設定成手動,至于晚上就勞駕您設定成自動的,以上要是還有其他問題,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我很樂意替您服務。」
申衛然道了謝,把人送出去,回過頭踫上站在玄關的路猷雅。
「你裝了保全?那外面那些人又是做什麼的?」已經接近完工的牆,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樣子吧?
「把老舊的牆拆了,上頭裝上電流,我要讓任何人都別想越雷池一步。」
「你瘋了,這里又不是監獄。」太夸張了。
「也許我應該去找幾只藏獒,那種高山犬比較會顧家。」他表情認真。
「申先生,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可是別隨便害了生命。」路猷雅可沒辦法認同他的「認真」。
他露出野蠻的眼光。「怎麼說?」
「那種狗不適合台灣這種潮濕的地方,你養它只會害死它們。」
好像還滿有理的。
「我不放心你。」
「那只是偶發事件,我相信有保全還有『萬里長城』,很安全的了。」他的認真、他的氣息消磨了她僅有、最後的理智,她可以確信這個男人是真的想照顧她。
她能倚賴嗎?倚賴這份感情。
其實她又何必多此一問,就算無關感情,早在她倚賴他的金錢讓自己不致焦頭爛額,倚賴他給爸媽遮風避雨的地方,還有這段日子生活的一切一切,她早就倚賴了不是?
她不是遲鈍的沒有發現自己的感情,是不能。
她不能把自己的愛慕和這麼多復雜的關系攪在一起。
這是在利用他啊!
「不養就不養,要不然我找幾個保鑣跟著你好了。」申衛然真要說並沒有非要征求路猷雅同意的意向,他只是很習慣的做最好的考量。
「申先生,以上事項全數駁回,不予采用。」阻止住他的天馬行空。再接下去還有什麼更夸張的辦法,把她當籠中鳥關起來?
她何許人也,只是一個平凡到不行的小百姓好不好,根本沒有那個必要!
「如果是這樣呢?」男性的氣息在眨眼間逼近她,長臂把她禁錮在他與牆壁之間。
那熱烈的吻讓她迷醉,當然,她不是沒有被男人吻過,也不是故意要存心拿來比較,申衛然的吻讓她不能喘息,他靈活的唇舌、粗糙的手,已經讓她整個人七葷八素,更別提然後的然後……
兩個相愛的男女天雷勾動地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更何況,申衛然渴望她渴望得全身都快要著火。
「放開我。」她毫無力道的申吟。
「辦不到!」
都這節骨眼了,他說什麼都不放!
「這樣不好。」
「好極了,我覺得好到不能再好!」
拉拉扯扯著衣服,一心想遮住身子的手被箝制了,路猷雅力不如人只能任由宰割,申衛然不想繼續玩這種僵持的游戲,抱起她,往房間門走去。
他寬厚的掌已經伸進她的裙底。
路猷雅咬住唇,羞得不敢見人,皎白的小手搗住他的嘴。
她不想抗拒了,抗拒好累,接受吧,信任他想索討的,還是要給予的,這樣比較容易得到她一直想要但失去的幸福感不是嗎?
也許不要嚴苛的去判斷真假,去亂ㄍ一么,人比較容易得到幸福。
她回轉過頭,吻上他的唇。
光線落在她迷亂又紅潤的臉蛋上,申衛然砰地踢上房門∼
至于那些該做的防範,他會做得滴水不漏,誰都別想再隨便動他的女人一根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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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猷雅有些明白,為什麼人不管受了怎樣的苦,回過頭來,還是要往愛的火堆里跳。
愛可以互相取暖,愛有魔力,愛可以讓人浴火重生。
房間里,有歡愛過的氣味,悄悄回過頭,申衛然還在睡。
她被拽得緊緊,被他的臂膀還有長腿圈住。
發現他驀地又升高的體溫還有剛硬的胯下,她先是怔住,接著才想掙月兌他的擁抱,不過後面那個男人並不打算放過她,伸長此她還要長上好多的胳膊,強勢的把小人兒攬回自己的胸膛里。
「別走!我想知道你也是喜歡我對吧?」以為睡著的人其實早在身邊的人一動時他就醒了。
路猷雅翻身,對上他的眼,「沒有……的話,會跟你上床嗎?」
「吊我胃口,你這壞東西,害我心跳加速,要是以後得心髒病你要負責。」懲罰性的拍打她的臀部,結果招來一陣抗議。
「哪有,你自己不知道听到哪去?!」
「那麼以後每天我都要跟你,表示我們沒完沒了了。」他啃咬她的耳朵。
「為什麼是我?」她不完美,她的心給過別人。
她要如何去相信被擁抱然後不會再被推開?
「我喜歡你的這里、這里還有這里,你說呢?」申衛然的食指從她的胸部、手腳、太陽穴一路指著,然後手臂一落,覆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