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開始,石勒恢復以往夜夜笙歌的日子,每天公然帶著女人夜宿,在宅邸裹開派對舞會,更是家常便飯。
衣香鬢影,舞迤裊樂聲漫天,熱鬧非凡。
石勒衣冠楚楚地被一群爭著仰慕的豪門富女給包圍在其中,烈酒低斟,美人淺笑,好不快意。
被拖下水的耿隼浩和獨眼龍趁隙躲到庭院處。
「真是有夠無聊的!」耿隼浩松掉領帶、踢掉昂貴的皮鞋,往噴泉台一坐。
獨眼龍吸了幾口月夜沁涼的空氣。「這種日子我們還要過多久啊?」酒池肉林,乏味之至。
「那小子看來沒有收手的意思。」耿隼浩嘴一努,遙指宴會中的石勒。
「看起來像小孩子鬧別扭。」
「要真這樣還好,你沒看已經好幾天了,他對初靜一副不聞不問的模樣。」耿隼浩看得可深透。
「啞巴吃黃蓮,心裹頭苦的,大概是作繭自縛的那個人吧,初靜的記憶裹沒有他,哪來醋和苦吃。」旁觀者清,說的一語中的。
「那怎麼行,吃苦受罪我們倆都有份,每天要我陪那些水準低下,只知談珠寶衣飾的膚淺女人應酬,我不要。」通宵的酒會後又要一早起床上課,那簡直是要人命的極刑。
「溜吧!」這是獨眼龍唯一想得出的方法。
「這樣太沒義氣了。」
「你呀!年紀大,落伍了,義氣能塞牙縫?」獨眼龍不留情地損他。
「說得對喔!要走就趁早,東窗事發就沒命可逃了。」一經提議,他比獨眼龍還熱中。
好個孺子可教也。
于是這兩人連行李也拋棄,在迷離的月光中各自開著自個兒的車,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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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捉弄人,只差一箭之遙,任初靜只能干瞪灰撲著的公車走掉。
謝絕了耿隼浩要替代石勒送她上下學的好意,她恢復了搭公車的生涯。
按理說,她連一絲留在石宅的理由都泯滅了,她卻沒有決然的回自己的家
在持續高燒不退的那段時間,石勒的溫柔讓她嘗到幾乎忘了曾有過被人守護的幸福,那感覺在她心頭回蕩不去——
他曾說,她是他的妻子。
她一定要努力記起他和她曾有的過去,一定一定。
她神魂不屬,沒料到有人悄悄走近她。
「別動!這是警告。」
聲音從背後傳來,任初靜看不見對方的臉,但腰際的肌膚感觸到一道尖銳而冰涼的硬物,正毫不留情的抵著她。
她的肩頭遞過來一張支票,「拿了這個離開石勒。」
「呸,憑什麼?!」
暫時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離不離開石勒,該由她自己決定,她不受別的勢力左右。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對方驚訝于她傲慢的態度。
任初靜的拳腿齊發,彎肘給了對方一記頂月復,那戴墨鏡的男人,不忙不慌躲過她續步而來的攻擊。
他們的打斗引來了圍觀的人群,男人似是不耐,手中的刀鋒在任初靜的臉上留下血痕,她用手去格開,不料手也掛了彩。
「我不想傷你,是你自討苦吃。」他把支票丟到地上,以最快的速度沖出人群。
抹掉淌下的血跡,任初靜有些氣力不支。
來人挑中她高燒初愈的日子來行凶,他到底是誰?
路人替她撿起地上的支票,「小姐,要不要緊?」
「不礙事。」
「那就好,還是趕快看醫生去。」
「謝謝。」接過支票,任初靜才看清上頭的金額——
一百萬,好闊的手筆!
把支票胡亂塞進包包裹,她打消去找任箏的念頭,這模樣要給怕血的任箏看到,肯定立刻口吐白沫,還是不要去嚇她吧,至于紊亂的心情只好暫時按下了。
不想去醫院,她踅回學校的保健室,隨便清洗了一番才上路。
她習慣了這些天燈光徹夜通亮的情形,為避免和石勒踫頭,她總繞路從另一側回房。
因為離主要建築有段距離,整條幽徑鮮少路燈,她只能憑著習慣慢慢的
為了顧及不讓深垂的樹枝和葉子踫到頰上和手臂的傷,她必須專注的走路,根本不曾注意到樹林處有兩簇明減不定的焰光。
「沒有我的日子你也過得滿精彩的,夜都深了,到現在才回來。」石勒幽晦的聲音在夜裹十分響亮。
任初靜一僵,很自然將完好的半邊臉側向他,另半邊隱進暗影裹。
「怎麼,對我沒有話說嗎?」他西裝革履,身上有著由宴會中帶出來的酒氣和香味。
她不想說話,臉部的肌肉只要一動就會牽及痛處,與其讓他發現破綻,不如就沉默到底。
石勒拈熄煙蒂,方才的焰光在他略帶昏沉的黑瞳中復活了。「開口。」
她每次都能逼瘋他,為什麼?.
他殘忍地捏住她女敕柔的下顎,一扳。
「不要!」任初靜飛快護住自己的頰,不幸的是,手臂的傷卻領先曝了光。
石勒冷酷地拉下她的手,黑瞳凌厲地掃過她的面頰。「為什麼?」
「我練箭的時候不小心——」
「實話!」那明明是刀傷,居然想騙他。
在他炯然如炬的目光下,任初靜畏縮了下,她掏出那張支票。「我們的分手費,有人要我離開你。」
「然而你該死的收下了。」她一直處心積慮的想拋棄他,而今又有利可圖,何樂而不為?
任初靜沒好氣地說︰「我要答應了,身上哪來這些傷!」可惡,只要大聲說話又是一陣痛。
石勒看見了齜牙咧嘴的她,不再咆哮地把語氣放柔︰
「為什麼不答應?」
「我的愛情自己作主,憑什麼要被人牽著鼻子走。」他當她是什麼,見錢眼開?
「愛情?」石勒風息鼓偃,「你承認對我有情?」
任初靜偏過頭。她一時沖動到底說了什麼?!
她慢慢轉頭向他,有些結巴︰「我想……是的,這些天……我常常想到你的好,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妻子,那麼我既然嫁給你,肯定你一定不壞。」
她那偏頭的模樣十分憐人,一點脆弱,一點茫然,還有些確定的心意,石勒瘋狂地想擁她入懷。、
任初靜主動偎進他,「你是不是還要我?」
石勒心神俱蕩,他心跳加劇、血液狂奔,驀然低喃
「要——」
任初靜陶醉地將雙臂環上他的腰,輕語呢喃︰「我好想念你的胸膛。」
石勒氣息紊亂,意料之外的喜悅沖破他最後的矜持,俯,他攫取了日思夜想的紅唇,傾注所有的愛戀思慕和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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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天,任初靜仍帶著大小不一的傷,看她被紗布包扎的地方越來越多,石勒動怒了。
「在這件事還未結束之前,不準許你再私自行動。」他對任初靜下了通牒。
看著石勒堅定的眼神,任初靜只好答應。
「這幾天我們到盧森堡去玩吧!」自從跟她邂逅,他還沒有機會帶她出去四處走走。
「可是,我有比賽-,」或許是接受了石勒的心意,任初靜漸漸流露了一些小女人的柔性氣質。
「盧森堡正好在這季節舉行皇家狩獵的箭術公開賽,你不想去瞻仰世界各國箭術名家的風範和技術?」石勒太明白她的心理,貂皮珠寶絕難收買任初靜的心,她最愛的射箭可不然了。
她果然中計,滿溢仰慕的雙瞳發出璀璨的光芒。「你是說世界錦標賽和冠軍賽的得主都會去?」
「應該是。」他喜歡看她神采奕奕煥發無限活力的樣子。
「我要去,什麼時候出發?」這是一輩子難能恭逢其盛的奇遇,即使翹課她也非去不可。
「隨時都可以走。」
「太棒了,我去請同學幫我請假。」
「何必那麼麻煩,家裹就有現成的人選,讓耿隼浩幫你知會一聲校長就成了。」免費勞工不用也可惜了。
「說的也是。」她快樂的點頭稱是。「行李,我去整理行李。」她往樓上便沖。
「不用帶太多,不夠的再買就好了。」她的樣子像小學生要遠足般興奮,連石勒也被感染了她的愉悅。
「知道、知道。」她難得活潑的跑掉了。
踅回客廳的沙發,石勒又燃起一根煙,他對著四下無人的空氣開口,「你們還準備躲到什麼時候?」
回廊外響起了衣料磨擦的唏噓聲和吵雜的抱怨聲︰「我就說不要躲在這裹,那孩子精得像猴子,遲早會被發現的。」
金屬門一開,絡繹走進五個豐采互異的美女。
她們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年紀,身材卻保持得猶如少女一樣,爭妍斗艷的高級衣飾將眾人襯托得更是非凡。
一進客房,一個個全往石勒靠了過去,然後七嘴八舌的評頭論足︰
「好像瘦了點。」
「瘦才好,帥哥有胖的嗎?」
「誰敢嫌棄我的心肝寶貝,我絕不饒他……」
「心肝寶貝?他可是我的……」
石勒任她們圍住,好一會才覷了隙。「媽,二姨、三姨、四姨、五姨。」
一群令人招架不住的娘子軍。
「你這孩子真沒心肝,我和你的阿姨們都到台灣多久了,你卻來看一眼都沒有。」石勒的媽媽柯曼吟嬌嗔地抱怨著。同住一所宅邸,豈是三言兩語能搪塞的。
「是呀,是呀!」一群人異口同聲。
「你們是奉了女乃女乃的命令來押我回布魯塞爾的吧!」對她們的用心,他十分明白。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女乃女乃要你回去也是替你著想,你想玩也出來好幾個月了,可以收收心了。」柯曼吟是標準的賢妻良母,長輩有令,死也不敢違背,偏偏生了個反骨的孩子,小時便以忤逆奧薇塔為家常便飯,他的忤逆不是桀驚不馴的背叛,對于自認不合理的事打死也不肯做,完全遺傳了他父親的性格。然而奧薇塔卻對他珍愛若寶,任他順著性子走。
「媽,我的事業心不在‘幽域’上面,別要我一而再的重復。」
「不肯回去是為了那個女孩兒?」有人試探地問。
「初靜只是原因之一,並不是最重要的。」憑自己的能力白手起家,是他年少便有的職志。
「那最重要的是什麼?」被賦與游說的任務,說客們不得不全力以赴。
「獨眼龍比我更適合接掌‘幽域’的總帥位置,他是天生的商業奇才,小時候他跟我受過一樣的訓練,能力不在我之下。」石勒乘機將左手拱抬出來。
石母蹙起修飾美麗的彎眉,「女乃女乃不會答應的,畢竟……他是外人啊!」
「這問題太簡單了,你們其中一個把他收為養子,他不就明正言順是‘幽域’的繼承人了。」
「不行,老女乃女乃是最重血統的人,這事行不通的。」石母一口反駁。
「說到女乃女乃……她人呢?」一絲靈光閃過石勒的腦子,依照常情,他那精明睿智的女乃女乃,絕不會派像他媽這種沒有口才的人來進行說服工作,而且是傾巢而出,連他不常見的阿姨們全出籠了——其中必有詐。
「她身子不舒服睡著了。」
「是嗎?那我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
「啊!不用,都已經睡了怎麼好再吵醒她,畢竟女乃女乃年紀都一大把了。」石母拚命搖頭。
「媽,你為什麼不看著我?」他太了解自己的親人了。他那年紀雖長、個性卻仍然如一張白紙的媽媽最不擅說謊。「女乃女乃派你來實在是失策。」她會一並請那麼多助陣的「佣兵」來,大概怕的也是容易出錘的石母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石母將求助的眼投向眾人。
「沒錯,沒錯。」在石勒驟變犀利的眼中,一群壯聲勢的娘子軍全成了沒嘴壺。
不對,心神電轉,石勒以最快的速度躍起奔向樓上,不到一分鐘已進出任初靜的房間,他鐵灰著一張冷峻的臉睥睨樓下一群人。
「人呢?你們把初靜弄到哪裹去了?」
任初靜的房間是空的。
五顆漂亮的頭不約而同的大搖其頭,臉上呈現了微微的懼意。
「女乃女乃只要我們來絆住你……」石母囁嚅。
石勒冰冷冷地橫掃了眾人一眼,沉著一身強悍和強風怒雨,狂掃出客廳。
娘子軍潰不成軍,抖著唇說︰「他要到哪裹去呀?我從沒看過他這樣子。」
「我們也追去吧!」有人提議。
當然,立刻獲得一致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