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呂可娣眨眨眼,待看清四周,想起昨天……天啊!她連床帶人被搬進屋?像一尾煮熟的燒酒蝦,她跳下大床就往外跑。
她不停狂奔,像後面有怪獸追著,血管的熱氣加快循環,她真是丟臉丟到大西洋去了!
「噢!」不知道撞上什麼東西,軟軟的充滿彈性,可是沖勁太大,她還是痛得咧大嘴。
「喂,你走路不看路的嗎?」低低的聲音非常悅耳,雖然帶著抱怨,但如絲般的鑽進她的耳朵,令她驀然回過神。
看清楚眼前的人,她揉眼,「荷眼?」
她要上班了嗎?這麼早,時間好像還沒到,而且荷眼對時間向來沒概念,是標準的遲到大王,多年捧著的飯碗沒掉破,真是奇跡!
「花開了。」荷眼用著宣告極為重要事情的語氣說,像天下都該為之動容,或是為這件事拍拍手。
屋前花木扶疏,雖然沒什麼特別嬌貴的花朵,但鶯歌特產的大水缸浮著白紫粉相間的蓮花,一小畝薰衣草,貼著泥土的豬母草……這些台灣鄉下常見的植物,則為此處增添不少美意。
其中最引人側目的,是一株長達好幾丈高的墨海棠,葉子片片比純淨的翡翠還要綠,那種細女敕溫潤帶著自然的靈氣,就像還魂的花妖穿梭時空,不蔓不枝的佇立在紅塵人間。
荷眼痴痴的看著墨海棠花,她一身檸檬綠香奈兒最新一季的服裝,修長的腿縴細白皙,烏黑如墨的長發飄逸的流瀉至腰際。美眸中充滿了驚訝和不可置信。
「開了……」她喃喃驚嘆。
花香吐納。
是真的,不是做夢。
也不知道是氣候不對還是照顧的方式錯誤,只長葉子不開花的墨誨棠居然破天荒的開了幾百朵,每一朵都有女子的拳頭那麼大,冷香飛躥,嫣然飄動。
呂可娣揉了揉眼楮,「哇勒,真的耶。」
以前就連朵小花苞也沒見過,現今突然沒消沒息的盛放,是什麼事要發生的預兆啊?簡直是吊詭!
「別踫,一踫,她就會飛走。」呂可娣的指頭才動,荷眼便大驚小怪的嚷嚷。
「小氣,我只是確定一下。」嬌女敕的花蕊清明如春天最初的夜露,幾乎叫人轉不開眼楮。
「可娣,」荷眼轉向她,嫵媚的眼楮有著驚訝過後的空茫,「你咬我一下。」
「只是花開,有必要這樣嗎?」
見她不行動,荷眼伸手模上她的臉頰,毫不客氣的擰了她的水女敕一把。
「啊……好痛!你干嗎捏我?」呂可娣捂著被掐紅的臉蛋往後跳,張嘴像金魚,只差沒冒出水泡來。
荷眼看著自己縴長的指頭,壞心的淺笑,「我確定不是做夢。」
「是啊,我的午餐有著落了,墨海棠炒筍絲肉片;」呂可娣水靈生動的眼珠直瞪她。
「你敢?這麼美麗絕艷的花是用來賞心悅目,怡情養性,不是用來吃的好不好?!」天啊、地啊!她當初怎麼會看上這個女人進而賴上她的?!
「不吃白不吃,我可不要暴殄天物。」她是很就事論事的。
物盡其用也是一種美德。
「你的腦子就不能加一點羅曼蒂克的想法?我怎麼會認識你啊!」荷眼受不了的叫。
「我以為我夠開通了,平常人不會開口閉口說自己是狐狸精,還是一只迷路了幾百年,如今賴著我吃喝的狐狸精。」
荷眼怎麼來的,呂可娣沒記憶了,盡管她的某些異能一開始困擾過她,也有過不安、不自在,但終究也有讓她覺得好玩的地方。
會自然的接受她,別無其他,只因為她需要一個伴。
也因此,荷眼就存在了。
「你胡說,我可是個美麗能干的上班族,不許你羞辱我的能干!」傾城傾國的狐狸精被迫在人間上班工作,已經是一種洗刷不掉的恥辱,她哪里白吃白喝了?
「你一年換二十四個老板,最近這個,是紀錄外的紀錄!」
「你逼迫一個妖精去上班,我是受虐的兒童!」簡直是侮辱她的妖格。
「狐狸精,你自己承認的。」
「是你飄洋過海把我帶來的,還是要我說用‘偷’的?」欺負呂可娣是她每天生活上不可或缺的調劑。
「所以,我也模模鼻子承認了,投請道士或乩童來把你收走啊。」正常的情況,遇到什麼怪力亂神、妖魔鬼怪,或者像荷眼這種什麼都稱不上的「魔神仔」,有腦袋的人都會除之而後快,而不是與其同居,還住了不少年。
她後悔過的,後悔以前的年少輕狂,然而,如今她也得到了報應,荷眼就是她的報應,一只堅持非要跟她住在一起,直到她找到回家的路為止的狐狸精。
「要是往前推個幾千年,我或許還忌諱那些牛鼻子老道,可現在人們的眼里只有錢,誰信那一套!」出去嚷嚷,搞不好還被捉進杜鵑窩。
「好吧,怎麼說都是你有理,我沒力氣跟你爭。」呂可娣求饒,一只狐狸精要是頑固起來就麻煩了。
「怎麼回事,你今天這麼快就舉白旗投降?不尋常喔,你說!」荷眼近似狐狸的眼楮在她身邊打轉,一邊還用鼻子嗅呀嗅的,以為可以聞出什麼陰謀。
「拜托。你別把我當電線桿,我是真的倒了霉,車壞在路中央不說,還撞了別人的車,電窯里的東西也燒壞了,諸事不順。」恐怕也嚴重的得罪了新搬來的芳鄰了。
「還有呢?」她側著臉,進一步的問。
她指著距離自家有幾百公尺遠的屋子,「隔壁那棟房子有人搬進來了。」
「我有看到,你從他家跑出來,不會昨天晚上就睡人家家里吧?」她眼中藏著狡黠。
「那種丟臉的事就不要再說了好不好?」天哪,別說無顏見江東父老,他們是鄰居耶,以後三不五時的踫到,她的臉要往哪擺……換她搬家嗎?她才沒那閑工夫!
「哦?」荷眼狐媚的眼楮瞄了瞄,露出饞極了的表情,「說來听听,哪丟人了?以人類的年紀來說你是有點老了,庫存貨出清,是好消息。」
「說我老?那你不就是妖怪了!」
「呵呵,你對我的美貌有偏見。」她本來就是妖啊,呵呵。
「少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底細。」
「別害羞啦,那個男人要比那個叫什麼哈利的ABC優秀多了。」荷眼風情萬種的掠了掠被風拂亂的發絲,該看到的,她都沒漏掉喔。
徐哈利是呂可娣的男朋友,兩人已快要論及婚嫁。
「你對他有偏見。」懶得更正荷眼,隨她叫去。
「你啊,是想結婚想昏了頭,把面龜當金龜啦。」她不相信可娣看不出來她和那個ABC有多不合適,就算自欺欺人也要有個好理由,想要一個家也用不著隨便找個男人充數。
「荷眼,我們是不是朋友?」剪不斷,理還亂,听到那個人的名字,她心中就無端攪起一團火氣。
「是啊。」
「我不想談他。」
她嘻嘻笑,「你們又吵架了?」那種男人像塑膠袋,沒質感,留著只會污染環境。
「我們沒有吵架。」吵架還要有對手,感情也要好到能吵架,真要那樣,她的心情或許還會好一些。
她只要試著跟他溝通事情,他就馬上退得遠遠的,手機不接,甚至關掉,讓她就像突然被拋棄的傻瓜呆一樣。之後,他不失蹤十天半個月不會出現,等到大搖大擺現身,以為事情解決,一切又回到原點。
他認為她所有的心情都只是女人的情緒,沒有意義。
這次,不知道是他扮失蹤的第幾回,呂可娣已經懶得去細想了。
她的心情頓時惡劣起來,「我去睡覺,你要‘回家’還是去上班都不用來跟我說再見,就醬子。」
「你趕我啊!」能回家的興奮突然消失了不少。
呂可娣沒理她,身體告訴她再去補個回籠覺,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床,她就不得不嘆氣。
要是她的床也像昨天躺的那張床就好了。它有股味道,很淡的清香,很舒服,很舒服的。
霎時,她皺緊眉頭。她居然覬覦別人家的床,她一定是被昨天所有的不順遂搞瘋了。
「可憐的孩子!」荷眼看著她走掉,皺皺鼻子,她的戀床癥越來越嚴重了。
看著盛開的花海,她縴指不客氣的摘下一朵花,挑著蕊白的部分往小嘴送去,精明的腦子里面打著什麼主意,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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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要是連自己是誰,連自己的出身都搞不清楚,那活著有什麼意義?
幸好,她喜歡燒盤子。泥土沒有人性那麼復雜,只要人專心一意的對待它,它就能變成你像要的樣子。
通常,呂可娣只要專心工作,就不大會分心。
如同現在.拿著炭筆,抱著一本超大的寫生簿,她就著小凳子坐在墨海棠花前面,彎著腰,幾個筆劃,一朵朵形狀優美的花卉即躍然紙上,頭上寬大的藺草帽被海風吹得卷起層層波浪也不能影響她。
讓海棠移神換位,花魂不死,可以有許多功用,如永遠被瓖進人間煙火的食盤里面,當那些買了碗盤的人拿著從她手上燒制出來的盛器吃飯時,那種幸福,就夠她滿足的了。
奧伏羲從自家廚房的窗戶看見外頭那個小身影,沒看見小凳子的他直覺認為她在那里蹲了很久,他記得太陽還亮晃晃時她就在那兒了,現在嘛,他抬頭看了下漸暗的天色,再看看時鐘,已經快六點了。
為什麼他會知道她一直在那里?是因為自從他到廚房沖泡今天的第一杯咖啡,直到忙完事情回來洗杯子時,她都還在。
她的「蹲功」驚人!他下了結論。
洗過杯子,他拉下窗簾,熄燈,踱步離開。
依然坐在小凳子上的呂可娣,並不知道有人的眼光曾經在她身上停駐過。
也許是漸黑的天色影響了她,她開始分心的結果,畫不出墨海棠花真實的模樣,死板的東西,不是她想要的。
丟下炭筆,她伸伸懶腰,這才發現海天一色的海岸線已經一片昏暗,路燈也一盞盞亮了。
這對她來說其實是陌生的。因為她通常這時才剛要起床,準備她一天的「開始」,今天卻從頭到尾不對勁,早上雖然爬上了自己的床,卻輾轉睡不著,即便把整瓶的鮮女乃喝個精光,眼皮子就是不肯合作。
她的腦袋瓜里面蕩漾著樹木芬多精的清香,對陪伴自己好幾年的床移情別戀,甚至覺得自己睡的是張稻草床。
她想,是那張屬于別人的床嚴重干擾了她,但是,她從來都不是貪心的人啊!
她竟然對一張床……更正,別人的床,一見鐘情了。
也許只是錯覺吧,而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去確定一次,要不然她一定會以為自己有病,還病得不輕,足以進醫院了。
于是她站起來,放下手邊的東西,轉身跑去奧伏羲家,門敲了很久,沒人應門,伸手用力一推,門居然是虛掩的,她隨即踏進屋里。
一屋子溫和的燈光溫暖的籠罩了她,呂可娣略帶驚艷的摘下藺草帽。
雖然客廳的角落還有散署的牛皮紙箱,有些雜亂,卻一點也無損這屋子給人的好感。
早上匆忙的趕著逃走,她壓根沒注意到整間屋子的設計,水藍為底的牆壁,配上春芽般淺色的女敕綠天花板,最神奇的是一整片牆的海底世界直抵天花板,栩栩如生的海底生物,岩礁、海藻、銀色的白沙、如珍珠般的水泡……叫人沖動的想去模一下是幻還是真?
同樣是跟她家一樣的隔間,他的屋子就顯得有品味許多。
呂可娣看得發呆,考慮了半天,早就忘記莽撞跑進人家屋里是多麼沒禮貌的一件事,伸出指頭就要去試探一下——
「你已經在那堵牆壁前面站了五分鐘,超過膜拜的最高忠誠度了吧!」還是不見絲毫溫度的聲音。
聞言,她駭得整個人轉過身,手指頭尷尬的對著奧伏羲,好一會兒才收回,深深藏進左手手心里。
雖然她什麼都沒做,卻好像覺得干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她那孩子氣的行為落入他的眼。「你二度造訪,一定有什麼要指教我的吧,新鄰居?」
他的發打散了下來,有幾綹落在眉毛下方,拿掉墨鏡的眼楮像兩窟深幽的井,見不到底,眼瞳是純然的黑色,像兩丸黑玉,深不可測,偶爾閃動的光芒,如星子。
他的輪廓很深,恰到好處的身材,瘦卻不見骨,特別的是他有一雙大手,很大很大,仿佛全世界都能輕易地在他手心運籌帷幄。
他悠哉的斜靠門框,穿著開領休閑服,淺色長褲配上復古的吊帶,渾身散發的魅力無法言喻,簡單的說,是個叫任何人看了都會「哇」叫上好大一聲的男人,然後舍不得眨一下眼楮,直到消失不見為止。
雖然臭臉依舊,卻沒有昨天那麼張牙舞爪。
「呃,你的門沒鎖,我剛剛敲了很久,我不是來闖空門的,對不起……」盡管這麼說,還是詞不達意,畢竟跟人溝通實在不是她的強項。
「講話要擷取重點,不要隨便浪費別人的時間。」他老氣橫秋,像是很習慣對別人訓話似的。
「噢,我的重點是……這壁畫,真漂亮、太漂亮了!」她用力的深吸了口氣,然後吐出來,勇敢的面對他,「壁畫是次要重點,噢,你可以請我喝杯水嗎?我太緊張了,說不出話來。」
奧伏羲好一下才吸收她急轉直下的話語,他遲疑了會兒,「咖啡還是茶?」
「不不不……只要開水,礦泉水也可以。」水,應該是最簡單,最不麻煩人的。
奧伏羲轉身走進廚房,打開淨水器準備取水。
「這樣是不行的,就算是過濾的水也還要煮沸才行,這樣的水才會真的可口。」呂可娣跟了進來,哇,這歐式的廚房比水晶還要干淨,寬敞舒適,雖然地上許多打包的東西還沒拆開,但所有的家電用品一應俱全,好好哇!
他拿杯子的手怔了瞬間,濃眉聳了聳,接著便打開冰箱,從里面抓了瓶礦泉水給她。
「謝謝。」她笑逐顏開,拿礦泉水貼著自己的臉頰,繼而發出舒服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打開瓶蓋,小口的喝起水來。
很純粹的小女人,臉上沒有很復雜的濃妝,像一塊清淨的鵝卵石。趁著她喝水的時候,奧伏羲沉沉的目光在她身上作了一番巡禮。
可是,她那雙兔子眼和黑眼圈是怎麼回事?看來似乎更嚴重了。
「水喝完了?」
「唔。」
「接下來?」整理了一整天,他精疲力盡,余下的時間只想休息,不想浪費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看起來她不太受歡迎,也難怪啦,搬家這麼繁瑣的事情,又多她這麼個閑雜人等來煩他,就算是神仙,臉色也好看不起來。
她是成熟的成人,有話直說。
「是這樣的,我想請問……」她還不知道這位芳鄰貴姓。
「奧。」他吐出個字,有看透人心的異能似的。
「奧先生。」
他點頭。
「我想請問你那張床,也就是我昨天睡過的那張床,你肯出讓嗎?」
「噢!」從他不大自然的滾動著喉結,她就知道自己的語無倫次鬧了很大的笑話,「我的意思是說……請把你的床賣給我,只要價錢合理,不管多少,我都願意!」
「不賣。」
她就知道!
呂可娣的臉垮下來。
「真的不行?」她不死心的再問。
「我以後會記得鎖門。」他太粗心了,下次絕對不犯相同的錯。
果然被當成瘋子!本來就沒把握的事情,人家要真答應才有鬼。
「我是很誠心的,我不是奇怪的人,請你千萬不要誤會。」這樣說,他明白嗎?
登門踏戶來買一張舊床,這還叫不奇怪?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她。
被他的眼光瞪得頭皮發麻,不敢死纏爛打,她知道再糾纏下去也不見得有結果,帶著愧疚的容顏低頭就要離開。
「你等一下!」
呂可娣驚喜的回頭。
「先別高興得太早!」這女人什麼心情都寫在臉上啊!這麼容易叫人看破?!
奧伏羲給她一張名片,「去這里看看,也許會有你中意的東西。」
看著手中的名片,她搖頭,幾綹頭發晃了晃,感覺非常可愛。
「到家具店也沒用的……」她無限失望,「我說不上來為什麼對你的床一見鐘情,它是我睡過最對味,也就是能讓我舒舒服服睡著,什麼都不想就可以立刻睡著的床,你不賣我,要不,再借我看一眼好嗎?我不強求、真的不強求……」
她真的不強求,是用骨碌碌的大眼楮懇求。
奧伏羲听過諸多對他的贊美,包括他設計的家具,可是,她那句一見鐘情……竟不是對他的人,是對他的床。
要不是她的眸光太過潔淨,怎麼可能不叫人想入非非……
「你保證?」他會不會退讓太多了?
她馬上舉起童子軍三根指頭發誓,「說話不算話的人是小豬!」
這種話用得著發誓嗎?奧伏羲很懷疑。雖然這樣,他還是帶著呂可娣拾階到了二樓。
經過他的巧手布置,七十幾坪大的空間全數打通,用她印象中的白玉屏風作隔間,楚河漢界,一邊放著的是她念念不忘的撲克牌床,另一邊是尚未整理的工作室。
「這屏風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樣,通體透明,雪白色的耶!」古老的舊東西對她來說有種致命的吸引力,腳跟一旋,她來到屏風前面。
展開的白玉屏風共有六面、每一面的連接處是用相同的白玉小柱巧妙地榫接,中國風味濃厚的垂絲海棠雕琢在整面屏風的邊緣,人走過,影子映在其中,就像裹著仙霧移動般,「我可以模一下嗎?」
「你對所有的東西都這麼好奇嗎?」她的要求真多,若什麼都答應,她一定食髓知味……不過,她現在不就是了?
「你好吝嗇!」只是模一下,又不會怎樣。
「也許你對我的床沒有興趣了。」說到我的床三個字,奧伏羲特別加重口氣。
「有耶,好可惜。」魚跟熊掌就不能兼得啊。
「三分鐘。」奧伏羲站在門口。
長眼楮沒看過這種女人,他家的東西,她看一樣愛一樣,先是床,這會兒,看起來對屏風也動心,又不是小孩子,老是垂涎別人家的東西。
「哦,好吧。」呂可娣胡亂的點頭。
他走了,把整個空間留給她。
沒有听到他下樓的聲音,她扼腕的瞄了眼白玉屏風,小嘴自言自語,「他說不能踫我就不踫啊?我又不是他的誰,不過,他讓我來看床已經很大方了,做人還是要講信用的對不對?」
屏風靜默。
「我下次再來看你吧。」也不知道怎麼養成的習慣,她總是會不自覺的跟人以外的東西說話,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不知道她的嘀嘀咕咕已全落入奧伏羲的耳里,他可沒有偷听人家說話的癖好,只是他「剛好」不小心就站在樓梯口,不想听還不行。
他面無表情的下樓去了。
樓上的呂可娣繞過白玉屏風,走到撲克牌床前面。
說也奇怪,她只要看見這張床,潛伏在體內的疲憊總是一古腦涌了上來,撥也撥不掉,什麼都不想,只希望能趴在上面睡個好覺。
不行!她答應過人家只能純粹欣賞。她只有三分鐘的時間,只能干瞪眼不能模,對啊……她阿Q的想,那個人沒有說不能模,她就模一下好了,模一下床又不會壞。
于是她模了,移動輕輕的安置在彈性頗佳的床鋪上,那股溫暖又舒適的感覺松弛了她的眼皮……
記憶飛也似的回到童年,惟一得到過溫暖的那一夜。
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任何親人,僅有的溫暖,是陌生人伸出友善的手,還有那張床。
那張床,對別人來說或許一點也不重要,但卻牢牢的烙印在她的記憶里,想抹也抹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