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躲你人後盼你 第八章

作者 ︰ 古靈

救得了他嗎?

不,救不了他,也不能救。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當作不知道,我只能這麼做。

那你為甚麼要告訴我?

因為杏子是你的好朋友,這件事對她會有非常大的影響,甚至影響到她往後的生命,你可以決定要不要幫她擺月兌這件事對她的影響。

你是說?

恰卡是為了救她而死的。

「天哪!難道他一直都得面對這種問題嗎?」莎夏喃喃自語,並煩躁地猛抓頭發。「難怪他會那麼憂愁,換了是我早就瘋了!」

「嗄,你說甚麼?」趴在床上看小說的杏子問過來。

「沒甚麼,」莎夏苦笑地揮揮手。「看你的書吧!」

看著她,杏子狐疑了,「你怎麼了?」她放下書坐起來。「我以為你和丹奧兩情相悅了就不應該再有煩惱的說,怎麼反倒愁眉苦臉的?」

莎夏欲言又止地嘆了口氣。「告子,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恰卡?我是說,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

「恰卡?」杏子失笑。「你怎麼會這麼想?不過我倒是一直拿他當親人看待,你是知道的,我們從孤兒院里的時候就在一起了,他一直很呵護我,而且我原本就有個哥哥,恰卡跟他很像,我是說個性,所以我常常在無意識中把他當作哥哥的替身,就是這樣而已。」

「是嗎?那……」莎夏皺眉。「你哥哥又是怎麼死的?」

杏子笑容倏失。「我小時候貪玩跑到馬路上,哥哥為了救我被車子撞死了。」

原來如此!

如果兩個「哥哥」都是為了救她而死,那種打擊的確相當大。

她到底該怎麼辦呢?莎夏忍不住又嘆氣。

「你今天到底是怎麼搞的?」杏子更是疑惑。「奇奇怪怪的,難道你和丹奧之間不如我想像中那樣順利嗎?」

「也不是那樣,而是……是……」

「啊,我知道了!」杏子忽地拍了一下大腿,「你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所以現在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相處,對吧?沒問題,哪……」她把剛剛看的小說扔給莎夏。「看看這個,美國暢銷書排行榜上第一名的羅曼史作家所寫的浪漫小說,里面寫的肯定可以給你做參考!」

「開玩笑,」莎夏不可思議地看著手上的小說。「我從來不看這種書的!」

「看看嘛,真的很棒喔!」杏子拚命鼓勵她。「我原來也是不看的,但是她的書我一定會買來收藏。」

「喂!拜托,你忘了你是SA嗎?」

「SA又怎麼樣?SA就不是人嗎?」杏子反駁。「我是個孤兒,孤兒最渴望的就是親人,所以總有一天我也是要結婚的,當我真的愛上某人的時候,就跟你一樣,這又有甚麼不對?」

「但,這種書……」莎夏頗不以為然地瞪著封面上那種夢幻般的圖片。「這根本是在騙少女的超夢幻小說嘛!」

「不,她寫的東西里面有很多地方是相當寫實的,寫實得近乎殘酷,讓讀者能夠很深刻的了解到這世界確實是很現實,但另一方面她又極力美化它,給它一個完美的結局,讓我們對這個殘酷的世界又不會太過絕望,能抱著一份期待的心理去面對這個世界,否則大家都不要活了!」

「很抱歉,我不喜歡作夢。」

「不對,它不是要你作夢,而是要你面對一切,無論是美好或丑陋的,你一定要面對它,然後期待你所做的一切努力能帶來美好的結果。自然,小說里的結局總是美好的,現實卻不一定如此,但我們總是要抱著一份希望,希望能夠更接近美好的結局,你不覺得這種想法很正面嗎?」

她不是會看這種浪漫小說的人,但因為杏子最後這一番話,總覺得正好講到她心坎里頭去,所以抱著姑且看看的心態,莎夏翻開了小說……

「嗨!」

「哦,嗨!」專注於電腦上的丹奧漫不經心地瞥去一眼,隨口應了一聲,注意力依然專注在電腦螢幕上,可是三秒後,他雙手驀然停住,愕然的眼猝然轉回去看著正從窗外爬進來的莎夏,訝異不已。「你干嘛從那里進來?還有,你的眼楮怎麼那麼紅?」

「習慣了嘛!」莎夏喃喃道,惡習真的很難改,老是不知不覺就跑來爬窗戶,搞不好她天生就有作小偷的劣根性。「至於我的眼楮,我昨晚熬夜看了整整三本小說,今天的課又不能打瞌睡,所以……」任由書本掉落一地,她像得了軟骨癥似的癱進他懷里。「借睡一下!」

「借睡?」丹奧哭笑不得地抱住像只小綿羊一樣窩在他懷里的莎夏。「甚麼時候還我?」

「睡飽了就還你。」莎夏咕噥。

丹奧無奈苦笑,只好一手抱住她,一手熄掉香菸再關掉電腦,又扯來外套替她蓋上。半晌後,原以為她睡著了,她卻突然出聲了。

「我從來不是那種會作夢的小女生,也不認為自己會去看那種小說,沒想到昨晚我卻欲罷不能地整整看了三本,如果不是要上課了,我還會繼續看下去,自己想想都很不可思議呢!」

「哦?你是看甚麼小說看得那麼認真?」

「愛麗絲-葛蘭特的羅曼史小說,我想你一定不知道,不過……」

「愛麗絲……」丹奧臉上驀然浮現一股很怪異的表情。「葛蘭特?」

「……我認為她一定是個歷經滄桑,但始終能夠以樂觀的心胸去面對一切的堅強女人……」

「樂觀?」會嗎?

「……我喜歡她那種不逃避的態度,也喜歡她那種總是對未來抱著一份希望的心態……」

「是嗎?」丹奧苦笑。

「……雖然小說結局都是完美的,不過我相信作者本身所要傳達的,還有讀者所感受到的,雙方都知道那只是一種期待,而不是現實,但就是要有期待,未來才有可能更完美,不是嗎?」

「確實。」

片刻沉默。

「丹奧。」

「嗯?」

「還有多久?」

「七個多月。」

「他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知道。」

「至少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夠盡量滿足他所有的願望,讓他過得很快樂。」

「我同意。」

「那你能不能安排一下,在那之前不要給他任何任務?」

「我可以去說一聲,應該沒問題。」

於是,兩個鐘頭後——

「杏子,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半年多,你最後的願望是甚麼?」

「這個嘛……唔!希望我最愛的男人能陪我度過這最後半年。」

「哦,那你呢,恰卡?」

「我啊?簡單,我這輩子只有一個願望,只要能讓我過三個月像比爾蓋茲那種豪富生活,就算讓我馬上死掉也無所謂了!」這種願望倒很符合在赤貧中成長的孩子所會有的想法。

這種事丹奧也許辦得到吧?

可是……

真的這樣就可以了嗎?

在德國,擁有城堡的城市大都非常浪漫,符茲堡也是,特別是在靄霧彌漫的清晨時分,走在寧靜的美茵河畔,古意盎然的美茵堡映照在隨風飄動的朦朧水面上,美得有些不真實,仿佛夢境一般!

不過如果不是丹奧的邀約,莎夏絕不可能來做這種以往她認為是窮極無聊的清晨散步,更不可能體會到這種詩意般的浪漫情懷。

雖然秋天的早晨真的滿冷的!

「會冷嗎?」

「不……呃,有一點。」

丹奧探臂摟住了莎夏,後者竊笑不已。

才怪,她的身體壯得不像話,瞧她的身材就知道了,即使丹奧快冷死了,她也不會抖上一抖。

不過被他摟在懷里的感覺,在過去她一定會認為很惡心,會對那種裝模作樣的女孩子嗤之以鼻,但此刻,她總算能了解那些女孩子為甚麼那麼喜歡假裝柔弱,因為被喜愛的人呵護的感覺真的好舒服啊!

而且……嘻嘻嘻,這樣就可以更貼近一點聞他身上的菸味,真的好香ㄋㄟ!

「丹奧。」

「嗯?」

「你工作的時候一定要抽菸?」

「我在思考的時候一定要抽菸。」

「還有睡前?」

「那是習慣,就好像英國人睡前喜歡喝一杯茶,我是習慣抽根菸。」

「那現在呢?」她仰眸注視他抽了一口菸,緩緩吐出,真是帥斃了。「是心情不好,或是思考,還是習慣?」

「都不是,清晨的菸是讓我腦袋清醒一點。」

「你有低血壓?」

「嗯。」

「毛病真多。」莎夏頑皮地皺了一下鼻子。

聞言,丹奧停下來熄了菸,把菸扔進垃圾桶里,再繼續漫步前進。「你不喜歡我抽菸?」現在要他戒可能不太容易了。

「不,我很喜歡看你抽菸,只要你不會得肺癌、心髒病、高血壓之類的。」

「不會。」

「你怎麼知道?」

「我爸爸告訴我的。」

「那你是……」

「我不知道,爸爸說這種事最好不要知道,不過跟抽菸倒是無關。」

「的確,知道自己的死期確實很詭異,特別是你,你的精神那麼脆弱,肯定受不了。可是我倒寧願先知道,而且越早知道越好,這樣我能把握的時間就更多。我想……」莎夏低喃。「應該不只我一個人有這種想法吧?」

「或許。」

「那麼……」

「嗯?」

「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恰卡,你認為如何?」

眉宇倏蹙,丹奧推了推眼鏡,無意識中又掏出菸來燃起另一根,抽去大半根之後,藍眸俯下來瞄了她一下,再收回去注視著遠方。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先『看看』,若是結果比較好,你想告訴他就告訴他,如果不行,我們再另外想辦法。」

「好,就這麼辦吧!」

過了舊美茵橋,天更亮了,晨霧漸漸散去,不久,清晨的市集使城市逐漸熱絡起來,在市集廣場上,各地聚集的小販一攤攤販賣著各式各樣的蔬果和大塊的起司和香腸,看得人眼花撩亂,早起的市民也提著菜籃逐件采買,跟台灣的傳統市場幾乎沒兩樣。

在歐洲星期六的早晨,八點多就已經開始營業的攤販幾乎可以算是奇跡呢!

「你常常來?」

「偶爾。」停下來,丹奧向花販買了一朵玫瑰,神情靦腆地送給她。

「謝謝。」莎夏接過來聞了一下,不知為何,居然覺得有點害羞。「好香。」不過還是沒有他身上的菸味香。

沿路慢慢逛,丹奧買了一條面包,幾塊乳酪和義大利火腿。

「請恰卡來吃早餐吧!」他說。

半個鐘頭後,恰卡蹦蹦跳眺的來敲丹奧的房門。

「嘖嘖,這里一般學生是不能來的,我居然有機會上來,真是榮幸啊!」

「請進。」丹奧拍拍他的肩,然後對莎夏點點頭。「告訴他吧!他比你想像中堅強喔!」話落,他便拿著買來的早餐材料到樓下廚房處理。

二十分鐘後,當他端著早餐盤回來時,只見恰卡扶著額頭一臉茫然。

「你……呃,真的可以看見……看見……」

放下早餐盤,「是,我可以看見未來。」丹奧坦誠。

「那麼你……」恰卡咽了口唾沫。「看見我……死了?」

「為了救杏子。」

「Gee!」恰卡喃喃道。因為他是黑人,所以也看不出他的臉色如何。

「而杏子也將因為你的死而一蹶不振,」丹奧坐下,為大家倒咖啡。「她會認為自己是掃把星,無論誰跟她太親近都會被她害死,於是只好把自己孤立起來免得再害死任何人,即使後來勉強結婚生了孩子——那是她最大的願望,但最後還是離婚了,連孩子都不敢留在身邊,也就是說,她將會一輩子受盡孤獨寂寞的痛苦,直到死為止。」

「MyCod!」恰卡驚呼。

「我本來想讓你們分開,以免讓她踫到那種事,但是……」莎夏低啞地說。「我覺得那並不是最好的辦法,杏子必須要自己去面對那種事,自己去度過那個難關,這對她才是最好的辦法。」

恰卡沉默了,好半天後——

「如果說我一定要死,我也寧願是為杏子而死。雖然膚色不同,但從孤兒院開始,我們互相扶持走來也有九年了,她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能夠為自己的親人而死,這是最光榮的事。」他平靜地說,「放心,我會設法先開導她,或者……」他望住丹奧。「我可以告訴她關於你的事?」

「可以,不過我希望她能為我保守秘密。」

「她會的。」說著,恰卡嘆了口氣。「不過我的願望看樣子是實現不了了。」丹奧與莎夏相對一眼。

「那個願望我倒是可以幫你達成。」

「呃?」

兩天後,恰卡和杏子便出任務去了。

這回他們的任務是去擔任一位美國富豪的安全護衛,自然,某人已先知會過那位富豪,在未來的半年里,恰卡和杏子將會確確實實地享受到所謂大富豪的奢侈生活。

這是丹奧唯一能為恰卡做的。

自掩體後閃身出來,莎夏在一秒鐘之內即已擺好最完美的姿勢,對準目標掃緊扳機射擊出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射擊完畢,在兩秒鐘之內,她又已閃身前進至另一個掩體後,同時更換彈匣完畢,再閃身出去對準目標射擊。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這樣連續幾次後,她終於前進到最後一個目標。

砰砰砰砰!

四個恐怖分子全倒,成功搶救出人質——。

「很好,二十四秒,至目前為止是最快的,而且射擊亦無半點失誤,沒有半個無辜者被你一槍干掉,只有人質……」射擊教官正經八百地瞟一眼「人質」。「被你嚇到沒『氣』了!」他說的是恐怖分子的木靶倒下來把壓扁了。

哄然一陣大笑,莎夏噘了噘嘴。

「誰教教官你要把自己用到會『漏氣』的女圭女圭拿出來公家用!」

笑聲更大,射擊教官咳了幾聲。

「安靜,今天毫無失誤過關的只有四個人,大家要好好反省,出任務的時候可不允許任何失誤,所以假日最好自己過來練習,完畢,下課!」

一聲下課,眾學生們即歡呼一聲,再眨個眼,一溜煙全跑光了。

「等等,莎夏!」

莎夏回首。「甚麼事?」

杰森急急趕過來。「今天晚上大家要在城里酒吧為華蘭慶生,你去不去?」

「咦?華蘭今天生日嗎?」莎夏驚訝地反問。「那當然要去!」

「八點在大家常去的那家酒吧集合。」

「OK!」

「杏子不在,需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丹奧會陪我。」

杰森蹙眉望著她匆匆離去。

他應該放棄了,在親眼見到莎夏與丹奧重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應該放棄了,他也努力要讓自己放棄,但……

為甚麼他就是放棄不了?

是因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還是因為得不到而不甘心,不想認輸?或者是因為這回他在不知不覺之中,已超月兌過去那種玩世不恭的心態而……

認真了?

英國有英國的酒吧文化,德國也有德國的啤酒文化;英國人將上酒吧打發時間視為生活中最重要的一環,而德國人則將喝啤酒視為每天的「必修課」,因此德國的酒館、酒屋,酒吧、酒店比天上的星星還多,一到夜里便高朋滿座、熱鬧非凡,使人充分領教到德國人灑月兌不羈的另一面。

今夜,莎夏依然穿著裙子,格紋棉制中庸裙,配上法蘭絨襯衫、皮背心、寬皮帶和短靴,蓬松的長發用一條與長裙同花紋的發帶系住,看上去既帥氣又嫵媚,迷人極了。

「嘖嘖嘖,莎夏,你一天比一天更漂亮了喲!」

「那當然!」莎夏當仁不讓地頂下「漂亮」的榮餃,一邊在人滿為患,鬧烘烘的酒館中尋找壽星。「華蘭呢……啊,在那里!」

拉著丹奧,莎夏找到華蘭把禮物送給她,又說了一大堆生日快樂、恭喜發財之類的祝福,然後勾著丹奧的手臂到吧台去,那兒有一大堆人聚在那兒觀看電視上的足球比賽,就像所有的德國足球迷一樣,又吼又叫的。

「啊,莎夏,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說了會來就會來,讓位,讓位!」粗魯地推開一個正在對電視大聲喝倒采的家伙,莎夏伴同丹奧一起坐下,再向酒保點酒。「一杯皮爾森,一杯礦泉水。」

「你不會是要我喝礦泉水吧?」丹奧啼笑皆非地問。

「沒錯,你只適合喝礦泉水,」自從那一回和他喝過葡萄酒之後,她就發誓再也不要見到他喝酒了。「反正礦泉水喝久了也滿不錯喝的呀!」德國的礦泉水很特別,就像汽水一樣會冒泡泡,不過起初會有很多人不習慣,因為它是——咸的。

可是礦泉水一送來,丹奧也沒再說甚麼,旁邊的人卻七嘴八舌的鼓噪起來了。

「哎呀!大家都在喝啤酒,怎麼他一個人喝礦泉水?」

「不會喝酒嗎?」

「男人不會喝酒不算男人喔!」

「太丟臉了,來,我這杯給你!」

「你真的不會喝酒?」

剛剛說話的人都是丹奧不認識的人,所以他僅是微笑以對,但最後這句話是杰森問的,所以他開口回答了。

「會啊!」

「那是一喝就倒?」

「不是。」

「既然如此,為甚麼要喝礦泉水?」這句是尼基問的。

「莎夏不喜歡我喝酒。」

每一雙眼都很有默契地回過去看了莎夏一下,再轉回來。

「因為你酒量不好嗎?」

「我不這麼覺得。」

「你會鬧酒瘋?」

「很抱歉,我從不鬧酒瘋,因為我從沒有喝醉過。」

這句話一出口,慘了,原本只是在旁邊看熱鬧的人也哄過來了。

「從沒喝醉過?真的假的?」

「沒有人敢那麼說!」

「真是大言不慚!」

「未免太自大了吧!』

「我不相信!」

「我也是……」

最後——

「來拚一場,輸的人負責今天所有的酒錢!」在德國,拚啤酒是常事,不過拚的是誰的肚子大,可以裝進最多啤酒。

丹奧沒有回答,卻把詢問的視線投向莎夏那邊。

莎夏不禁嘆氣。「你們男人就是這樣,好吧!要拚就去拚個痛快吧!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面,不要後悔喔!」

「絕不後悔!」尼基叫著。「好,誰要來?」

「等等,先讓我離遠點!」說著,莎夏端著自己的啤酒和一碟猶太面包避到吧台尾端去,自顧自看足球比賽。

這樣過了半個鐘頭後——

「天哪,莎夏,他那樣真的沒問題嗎?」

那些搶著跟丹奧拚酒的人全跑過來了,每一張紅通通的臉都不是普通的惶恐,莎夏懶洋洋地自電視螢幕上收回視線。

「他呢?」

「上洗手間。」

莎夏聳聳肩。「早叫你們不要讓他喝酒了。」

「我們怎麼知道他會變成那樣,真的好可怕!」

「對,那可比喝醉酒的人更恐怖!」

「他喝成那那個樣子真的沒有關系嗎?」

「需不需要有個人到洗手間去看看?」

「對,對,說不定他已經倒在洗手間里了,我們最好……」

才說到這里,大家又同時噤聲,眼看丹奧若無其事地從洗手間出來,瞧見大家都聚集在莎夏那兒,感到有點好奇。

「不喝了嗎?」

大家不約而同地抽了口氣。

「不,以後再……不不不,以後你喝酒都不要找我,我……我認輸了,啤酒錢我負責!」

「我也是!」

「我投降!」

「算你厲害!」

突然間,大家一哄做鳥獸散,散得丹奧滿頭霧水,莫名其妙。

「為甚麼每一次都這樣?」他喃喃道,疑惑地來到莎夏身邊坐下。「他們是怎麼了?」

莎夏看他的臉一眼,搖頭,嘆氣。

「你又怎麼了?」

「你真的都不知道嗎?」

「知道甚麼?」

「人家喝酒是愈喝臉愈紅,但你喝酒卻是愈喝臉愈白,就像此刻……」她又瞄他一下。「你的臉色簡直比死人更恐怖,要是現在讓你走出去,我敢擔保人家一定會以為你是死人復活起來走路,嚇都被你嚇死了!」

「會嗎?」丹奧模著自己的臉頰。

「沒有人這樣告訴過你嗎?」

「有啊!每個跟我喝過酒的人都這麼說,」丹奧掏出菸來,點燃。「講完就沒命地逃走了,跟剛剛那些人一樣。」

白眼一翻,「那你還問!」莎夏咕噥。「你喝醉過嗎?」

「沒有。」

「看你這種臉色,必定是沒有人膽敢去探究你的酒量到底如何,也就是說,沒有人敢跟你拚到底?」

「大概吧!』

兩眼盯在他臉上仔細端詳,「你真的沒有甚麼不舒服嗎?」莎夏擔憂地問。「你的臉色真的真的很可怕耶!」她現在才知道甚麼叫做「比慘白更慘白」。

「不會啊!」丹奧慢條斯理地吸一口菸,徐徐吐出。「而且我還覺得精神特別好呢!」

莎夏呆了呆,不禁又搖頭,「怪胎!」她喃喃道。「那你干嘛抽菸?」

「你的香陽面包里夾不夾香腸?」

「嘎?」現在是講到哪里去了?

「你的香陽面包里一定會夾香腸的吧?」

丹奧耐心地解釋,同時看看啤酒,再看看自己手上的菸,莎夏也跟著看看啤酒,再看看他的菸,隨即恍然大悟。

「啊!你是說-啤酒一定要抽菸,就好像香腸面包里一定要夾香腸?」

丹奧微笑頷首。

「喂!你的抽菸理論可真多耶!」莎夏哭笑不得地說。

吁奧膽笑不語,抽菸。

裝個鬼臉,莎夏突然親熱地挽住他的手臂,依戀地靠在他身上。「可是我就是喜歡看你抽菸的樣子,迷死人了,而且……」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身上的菸味真的好香啊!」

「你的癖好真的很奇怪。」

「沒有人跟你這麼說過嗎?」

「有啊!」

片刻的靜默,冷不防地,莎夏驟然彈離丹奧身邊——仿佛強力彈簧被松開似的,柳眉倒豎,兩眼惡狠狠地瞪住他。

「誰?是誰跟你那麼說的?」

丹奧顯得很困惑,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變臉。「很久了,四、五年前吧!那時候我還在美國念書,有個同系女同學一直纏著我,說她很喜歡我身上的菸味,後來我實在被她纏得受不了,只好放棄碩士學位逃回英國了。」

「她喜歡你?」听起來是問句,語氣卻像是肯定的指控句。

丹奧瑟縮了下。「我……我又不喜歡她。」

「她沒有追你到英國?」

丹奧驚訝地睜大了眼,差點以為她也有探知過去的能力。

「是有,所以我才會接受這邊的工作,主要目的也是為了躲她。」

「這樣啊……」眉毛放平了,殺人目光也收回口袋里。「好吧!看在是她把你『趕』到我身邊來的份上,饒了她一回!」

饒了她甚麼?

听得心驚膽戰,「你……你原來想如何?」丹奧忐忑地問,

「送她一顆子彈!」

丹奧驚喘。「你瘋了!」

莎夏滿不在乎地喝一口啤酒。「所以你最好小心一點,我的佔有欲是非常強烈的,只要你跟其他女人多說一句話,我就……」

「殺了我?」

「不,殺了那女人!」

「-?!」沒有再喝酒,但是丹奧的臉色更白了。

「啊!對了,丹奧,」莎夏放下胖胖的酒杯,眼角瞄著另一邊。「杰森的事到底如何了?」

怎麼又說到這里來了?

「嗯?」丹奧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杰森正望著這邊,眼神很奇怪。「啊!我說過了,但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問題,他們認為不能毫無緣由的把他調開,所以決定要另外想辦法找個名正言順的藉口把他調離德國,不過原則上絕不會超過半年。」

「半年啊……」莎夏把目光拉回到眼前的酒杯上。「老實說,我已經快受不了他了,每個月兩次的搭檔默契訓練時,他那種曖昧的態度實在令人光火,真不曉得他是真的在培養默契,或是藉機吃我豆腐。」

是嗎?也就是說,他最好另外想辦法,盡快把杰森調走羅?

默默地,丹奧與杰森的目光遙遙相對,沒有禮貌的示意,也沒有移開視線,一種非敵意又似敵意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悄悄彌漫開來。

其實也不是沒有盡快把杰森調走的辦法,只要他願意再冒一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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