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多,康橋就醒了,但他並沒有起床,而是推推身旁的人兒,然後開始做「晨間運動」,嘿咻嘿咻,好辛苦的「做人」為人父母就是這麼辛苦啦!
直到十點多,寶貝女兒睡醒了,哇啦哇啦抗議沒人理她,他們才不得不起身,梳洗過後,打算到度假中心的餐廳去用「早午餐」,可是下船走不到幾步路,遠遠的一瞧見兩個穿西裝、打領帶的家伙,康橋就開始咒罵。
「真他媽的,我在度假,而且昨天才剛到而已,他們又來找我干什麼?」
「康橋?」鄺求安狐疑地看看康橋,再望向那兩個人。「他們是……」
其實對她來講,那兩個人也不算太陌生,在美國這兩年,每隔一段時間,也許一、兩個月,也許半年,他們就會出現在她家門口,只是康橋從未介紹過他們是誰,總是一見到他們就和他們出門去了。有時候兩個鐘頭後康橋就獨自回來了,又有時候,康橋會先回來拿兩件換洗衣物,然後就出去個兩、三天,回來後也沒說是到哪里去了。
她問,他總是裝作沒听見,她也就不再追問了。
雖然她也在猜想說是不是公司里的人,不過又不太對,因為每個星期康橋都會和史考特進行幾個鐘頭的視訊會議,需要康橋親自簽名的文件,也會在月底派專人送來給康橋簽,有急事也只要打個電話就行了,何必要親自派人來?
更何況,他們也不太像是在公司里上班的白領階級,倒比較像是日本的黑道分子,只不過這兩個人是洋人,而且他們不戴墨鏡……
美國的黑幫分子有戴墨鏡嗎?
「你不需要知道。」說著,康橋把女圭女圭推車交給鄺求安。「來,乖,你先帶寶貝到餐廳等我,嗯?」
再看那兩人一眼,鄺求安才順從的點點頭。「好。」
獨自帶著女兒到餐廳,為免餓著女兒,她先把在船屋上泡好的女乃瓶拿給女兒自己去「啃」,又點了一份雞汁麥片好喂女兒。服務生一離去,康橋就打手機給她了。「小安安,我會晚點到,你先點餐吃。」
「喔,好。」
收好手機,鄺求安喚來服務生加點一份最便宜的套餐後,見寶貝女兒一邊喝女乃瓶一邊敲打玩具,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便轉頭打量處身的這家餐廳。
原木築建的建築物搭配原木桌椅,很有鄉村原野的樸實風味,雖然是淡季,但畢竟是假期,客人也不算少,起碼佔了七成桌位,特別是最旁邊那一票客人,男男女女十幾二十個人,好像是在做什麼特別聚會,十分熱鬧。
不經意的瞥一眼,鄺求安便轉開頭去,但不到三秒,視線又拉回來,她狐疑地繼續打量那票客人。
奇怪,有點面熟,她……在哪里見過他們嗎?
然後一個背對著她的男人轉頭和身邊的人說話,那張側臉,瞬間喚回她的記憶,也讓她有點怔仲。
韓頌奇。
還有他的醫學院同學。
當年,韓頌奇還在醫學院念書時,每逢假日,跟他要好的同學就會聚集到他們的公寓里來,總是男男女女一大群,也不管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休息了,她剛下班回家,就要她先準備好吃吃喝喝的才讓她去眯一下眼,等她翌日下班回來,又要清理他們留下來的滿地狼藉,那種經驗,也是噩夢。那一大群人的吃喝,又要讓她透支了!
伺候他們,又佔去多少她休息的時間!
一想到這里,她不由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突然領悟到,與當時那種地獄般的生活相比,她現在無異身處天堂之中。
雖然康橋並沒有請佣人,但他會跟她一起分攤家務,常常搶著下廚,或者干脆叫外賣或到外面吃,總是很小心的不讓她累著;而他的同學們到公寓里來時,他也不允許他們像指使下人一樣的指使她,有時候索性丟給她一大堆零食,把她趕進臥室里去看DVD,或者陪女兒一起玩、一起午睡。
他的同學,他自己會負責。
她感慨地輕輕嘆息,康橋真的很疼愛她、體貼她,因為他是真心對她好,不是要利用她。
而韓頌奇,從頭到尾,他只是要利用她而已。
默默的收回目光,她平靜地把侍者剛送來的麥片挪到面前來,開始一湯匙一湯匙的喂女兒。上輩子的噩夢,她不想再去回憶了。
但是她不想再回憶噩夢,噩夢卻不放過她,韓頌奇的女同學之一,無意中瞄到了她,又多盯著看了一會兒,因為她那種清逸淡雅的飄然氣質真的很吸引人,就連女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忽地,她驚訝地咦了一聲,旋即轉頭向韓頌奇低語幾句,韓頌奇疑惑地回過頭來仔細看了片刻,驀而驚愕地瞪圓了眼,隨即起身朝她疾步而來。
「求安,是……是你嗎?」
鄺求安抬起眸子,淡然一笑。「韓頌奇,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韓頌奇更是吃驚。「真的是你!」
鄺求安莞爾。「是啊,真的是我。」
「但是這里是美國呀,你怎會在這里?」
「我結婚了,是我老公帶我來的。」
韓頌奇這才注意到一旁的小女娃。「這是……」
由于小家伙咿咿唔唔拒絕再吃了,鄺求安便用紙巾為女兒擦干淨嘴,然後她把女兒抱到自己大腿上來,因為小家伙已經快坐不住了。「我女兒。」
「是嗎?」不知為何,韓頌奇的眼神突然變得有點陰郁。「原來你已經結婚,還有女兒了。」
「你呢?你也應該結婚了吧?」
「嗯嗯。」韓頌奇隨口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瞥見服務生送來一份餐,他月兌口吩咐服務生,「送到我們那桌去!」然後他轉回來目注鄺求安。「我那些同學你都認識,到我們那桌去聊聊吧!」話落,也不管她同意與否,徑自推著女圭女圭車回到他那一桌去。
鄺求安啼笑皆非,可是女圭女圭車都被他綁架了,她只好抱著女兒到他們那一桌去「聊聊」
「鄺求安,你……變得好漂亮呢!」韓頌奇的男同學之一,驚訝地評論。
「不,她不是漂亮,而是……是……」韓頌奇的女同學之二,認真的端詳鄺求安。「唔,是她的氣質真好,要是她有念大學,人家一定會說她是中文系的!」
鄺求安笑了。「我有,舊金山大學一年級,歷史系。」
眾人更是吃驚。「咦咦咦?你在舊金山大學念書?」
「我老公要我去念的,但是我不會講英文,得先上一年語文課程,去年才進舊金山大學的。」鄺求安淡淡地道,但每個人都听得出她提到她老公時,語氣里的幸福。「我老公知道我很想念大學,又說美國老學生多得很,我的年紀並不算大。」
「那倒是真的,我在華盛頓大學上課,學校里還有五十幾歲又回來修博士學位的呢!」男同學之二。「你還年輕得很哪!」
「我現在也知道了,我們學校里,三十歲以上的學生多的是!」鄺求安笑道。
「那麼,你是和頌奇分手後不久就結婚了?」
「四天後。」鄺求安坦承。
四天後?
在傷心絕望之下,隨便找個男人就嫁了嗎?
「那……呃,恭喜你了。」言不由衷的道喜。
「你們呢?也都是來留學的嗎?」鄺求安問。
一群人相互看了看。
「有一半人是,另一半人是先來看看環境,」韓頌奇苦笑。「我們並不是都有能力出國留學的,要先賺夠學費之後才能出國,不然就得靠獎學金。」
她了解,連念醫學院都要靠她養的人,怎會有能力出國留學?
「那麼你們現在是申請到獎學金了,還是賺到學費了?」
「哪可能,小小住院醫師又能賺多少錢?」男同學三。
「美國醫學院的獎學金也不是那麼容易申請的好不好!」
「那真是……」鄺求安也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辛苦你們了。」
「那你呢?」女同學二。「你過得如何?你老公又是做什麼的?」
不自覺地漾開幸福洋溢的笑靨,「我很幸福,我老公很疼愛我,」鄺求安真心道。「他在加大柏克萊分校修博士學位。」
「加大柏克萊分校?」眾人驚呼。「他也是留學生?」
「不,不是,他是在美國出生的東方人。」
華僑?
眾人不約而同將視線轉注在女同學三身上,因為她也結婚了,丈夫是個年近四十的華僑,由于個性保守拘謹,在美國找不到合適的老婆,就跑回台灣去找。
為了到美國留學,她答應嫁給他,條件是他要供應她修碩士、博士的費用。
「呃,那……他有工作嗎?,」
「有啊,他有一家公司。」
果然!
有點年紀的華僑,雖然事業有成,但在美國找不到中意的老婆,或是嫌洋女人洋騷味太重,于是就跑回台灣去找,然後就找到了鄺求安。毫無疑問,溫柔馴從、任勞任怨的鄺求安是最佳的老婆人選,也難怪鄺求安才剛和韓頌奇分手,那麼快就能夠找到對象結婚,而且,通常年紀大的男人都會很疼愛年輕的老婆的。
「你丈夫能娶到你,算他運氣好!」男同學二誠心道。
「沒錯,是男人都會覺得你是最好的老婆,」男同學三,「不像頌奇他老婆,簡直是……呃!」驀然噎住,瞄向韓頌奇,歉然以對。
韓頌奇面無表情地僵硬片刻,而後長嘆。
「算了,是我自作自受,還怕誰知道!」
「怎麼了?」鄺求安關心地問,純粹是基于多年朋友的交情,她沒愛過他,他也沒愛過她,他們從來都只是朋友而已。
「我是為了出國留學,才不得不拋下你和我老婆結婚的。」韓頌奇語氣平板地說。「但她實在很狡猾,結婚前信誓旦旦說一結婚就會送我出國,結果結婚翌日,她就改變主意,說要等她懷孕之後才讓我出國,免得我在國外變心……」
「去年他老婆終于懷孕了,才放他出國,可是……」女同學一翻了翻眼。「他老婆說等她生下孩子後就會跟過來了。」
鄺求安听得目瞪口呆。先是利用女友,然後又利用老婆,還敢說人家狡猾,這男人到底是怎樣?他就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嗎?更可怕的是,他的同學們竟然都支持他!
「而且啊,他老婆好凶悍的,」女同學三憤然道。「我們只是去和頌奇討論出國留學的事,他老婆不但連杯白開水都不給我們,還全程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好像我們跟頌奇有一腿似的,就差沒明說要我們快快滾蛋!」
「頌奇常常跟我說,跟他老婆生活在一起好痛苦,」男同學四注視著韓頌奇的目光充滿同情。「她不但不像你會照顧頌奇的生活起居,還反過來要頌奇伺候她,明明他家有佣人的說,反正,就是財大氣粗的千金大小姐一枚!」
也許那才是正常的,像她這種被騙到最後一刻,還要人家明明白白告訴她說她上當了,她才會知道受騙了的笨蛋,世上並不多吧?
「既然你對她有要求,自然也要付出一些什麼吧?」鄺求安很公正地說。
「但是她實在是太過分了,我畢竟是她的丈夫呀,她竟然……」韓頌奇咬牙切齒,既不甘心又憤怒。「竟然當著所有親友的面,說我是為了錢才和她結婚的,這種老公就要好好管教,不然很容易出軌!」
那也是事實,不是嗎?
「至少你現在可以出國留學,如願以償了。」世間事難得兩全其美,起碼他得到他所選擇的那一全,該滿足了。
誰知韓頌奇又大大嘆了口氣。「我還沒找到學校呢!」
「怎會?」鄺求安驚訝地道。「你的成績很好啊!」
韓頌奇苦笑不語。
「如果不選擇學校,很多學校他都可以進去,可是……」女同學二瞥韓頌奇一眼。「他只想進加大舊金山分校,那就不太容易了。」
「我老婆上個月生了,下學期她就要來找我,」韓頌奇苦著臉抱怨。「要是我還沒有學校可念,她一定會叫我回台灣去,乖乖在她爸爸的醫院里擔任住院醫師就好了。」
「那又有什麼不好?」
「她又不是獨生女,將來醫院是由她大哥接手的,我一點機會都沒有啊!」
「……」鄺求安徹底無言。
「所以啦,就說你可以先隨便挑一所學校去念,」男同學二建議。「然後繼續申請加大舊金山分校,這也可以嘛!」
韓頌奇欲言又止片刻,深深嘆氣。「也只有這樣了。」
「那就挑一所加州北部這里的大學,」男同學二很高興韓頌奇終于肯听他的建議了。「方便你就近繼續申請加大舊金山分校,有事鄺求安也可以幫你的忙……」咦?她?
「不,不行!」鄺求安慌忙拒絕。「我已經結婚了,不方便,真的不行!」
就在鄺求安忙著拒絕時,坐在鄺求安對面的女同學二的視線突然被拉開了,她贊嘆地遙望著剛從餐廳大門進來的年輕人,笑容燦爛,挺拔率性,帥氣得不得了,餐廳里所有的女性!除了背對著他的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去,還像被蒼蠅紙黏住了一樣,怎樣都拔不開。
只見他環顧一圈後,困惑地搔搔腦袋,然後到櫃台那里詢問,櫃台邊的服務生當即朝他們這方向指過來,他點頭道謝後,便筆直地往這兒過來,女同學二下意識左看右看,左右兩桌都沒人,這方向也只有他們這一大桌……
不會是找他們的吧?
正是疑惑間,卻見那年輕人停住了腳步,就在鄺求安身後,好整以暇地環起雙臂,好像對他們的談話很感興趣似的。
現在,坐在鄺求安對面的人都注意到了那個年輕人,也察覺到他的詭異舉止,但始終沒有人把他和鄺求安聯想在一起,因為他太年輕、太帥氣,也太出色、太顯眼了,跟溫柔內向的鄺求安一點也搭不上來。
「為什麼不行?」男同學三質問。
「就算你們分手了,也還算是朋友吧?」
「這……」鄺求安為難地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是……是我老公他……呃,他很大男人的,他不喜歡我跟其它男人太接近……」
「那就不要讓他知道嘛!」女同學一。
「對,對,要修博士學位,又要處理公司的事,他一定很忙,要瞞著他應該是很簡單的事!」女同學三。
「不!」鄺求安異常堅決地斷然道。「我絕不會瞞騙他任何事!」
「別這樣,求安,」韓頌奇低聲央求,還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們在一起十年了,你應該了解我的苦衷,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異地,我也只剩下你可以求助、可以傾訴了!」
當年,他就是用這種軟性手段騙到了她,此刻,他想重施故技博得她的同情,期待她能夠在他有需要的時候,跟過去一樣全心全力來幫助他。
況且,他現在才了解到,溫馴听話又任勞任怨的鄺求安才是真正適合他的女人,他實在不應該為了那個刁蠻的富家女而放棄她,兩年前如果他選擇的是她,她也會拚命工作籌錢來讓他出國留學的。或許,他還來得及挽回她?雖然他們都已各自結婚,但如今這種社會,離婚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比啃玉米還簡單。
隨便簽個名,沒什麼困難的吧?
「你有那麼多要好的同學,他們都可以幫你啊!」韓頌奇一握住她的手,鄺求安下意識就想甩開,可是午睡時間到了,寶貝早就睡翻在她的臂彎中,她不想吵醒女兒,只好忍耐。
「他們幫不上忙,」韓頌奇搖搖頭。「假期過後,周齊他們就要各自回美東、美南或美中的大學,秦紹芸住在洛杉磯,可是她老公看得她死緊,剩下的人要回台灣,在美西,只有你幫得上我呀!」
「不,我幫不上!」鄺求安依然搖頭,十分堅定。
「喂喂,鄺求安,你這樣就太絕情了吧?」女同學三不滿地抗議。
「我絕情?」鄺求安淡然一哂,「我想你們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他,是他……」她轉注韓頌奇。「對不起我的!」
「所以,你記恨?」
「恨?」鄺求安在嘴里咀嚼著這個字眼,驀而失笑。「不,我也從來沒有恨過他,相反的,我很感激他,是他拋棄了我,我才有機會認識我老公,我老公真的好疼愛我,他……」她嘆息。「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謝謝你的夸獎,老婆!」
「咦?」
鄺求安愕然回首,但見康橋笑嘻嘻地站在她身後,還向她伸出雙手。
「來,寶貝睡著了,交給我吧!」從鄺求安懷里抱去女兒,讓娃兒趴睡在他肩頭上,然後康橋故意看向餐廳的時鐘,然後下命令。「午睡時間到,你們母女倆統統給我回去睡覺!」
「喔。」鄺求安乖乖起身離座站到他旁邊,還順手把女圭女圭車「救」過來。
康橋很滿意的摟過她來親了一下,再面對那一桌呆若木雞的男男女女。
「我叫康橋,是小安安的老公,我正在訓練她如何做個只會吃喝拉撒睡的天下第一懶人,所以有事需要幫忙的話,請來找我,不要找她,謝謝。」語畢,他摟著鄺求安轉身,舉步前,眼角注意到鄺求安座位前的套餐根本沒動過。「小安安,你還沒吃嗎?」
「還沒有。」
「沒關系,叫他們再做兩份熱的送到船屋去吧!」
「餐廳有外送嗎?」
「沒有,不過我點的餐,他們非外送不可。」
「呃?」
「你忘了嗎?這座度假山莊是我的呀!」
對話到這里,他們人也離開餐廳了,而韓頌奇這一桌人依舊目瞪口呆,說不出半句話來,好半晌後,大家才不約而同將目光投注在韓頌奇身上。
你搶得贏他嗎?
那個年輕、帥氣、迷人又富有的年輕人。
你真的搶得贏他嗎?
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也許是因為這一句評語,只是嚴格禁止她以後再跟韓頌奇見面而已!
康橋並沒有因為她和前男友見面而生氣,鄺求安原還有點膽戰心驚的,這下子終于松了口氣。不過假期過後的日子,情況開始有點詭異了,那兩個久久才來找康橋一次的男人,變成三天兩頭就來一次,然後康橋就會失蹤幾個小時,或者兩、三天,直到暑假開始,他又要出門了,而且一去就是……
「最多三個星期,這件事就能搞定了。」
「喔。」
環住鄺求安縴柔的嬌軀,康橋俯首深深地吻住她,好半晌後,他才戀戀不舍地抬起頭來,滿眼歉意地凝住她。
「我知道,暑假一開始我就應該帶你去度假,或者回台灣,或者回日本……」
「不要說應該,度假本來就是有空的時候才去的,現在你有事,不能去是理所當然的。」鄺求安體諒地道。「再說,現在才六月中,暑假還有三個月,我們只要有半個月時間回台灣和日本就行了,這是我答應過兩位老人家的,至少寒假、暑假我們要回去探望他們。」
不過,從離開台灣後,他們一次都還沒有回去過。
去年春節,她挺著大肚子,康橋怕她太辛苦,所以他們沒有回去;去年暑假,她生產不久,也不可能回去;今年春節,康橋要趕一份特別報告做學期成績,他們還是沒辦法回去。這個暑期再沒辦法回去,就要拖到明年春節了。
「要是真的不能回去,打電話去跟他們說聲對不起就好了。」
「但是我答應他們了!」康橋莞爾,「你不但是個好老婆,還是個好媳婦呢!」說著,他又親親她,然後放開她,提起旅行袋。「好吧,我會快去快回,盡快把事情辦妥!」
「小心一點。」
「我知道。」
鄺求安表現得很體貼,也很灑月兌,可是康橋一出門,她就開始感到寂寞了,于是她跑到女兒房里,躺在熟睡的女兒身邊,聞嗅那甜甜的女乃香味,感受那溫暖的氣息,很快的,她的寂寞感消退了。
「沒關系,爹地很快就會回來了,有媽咪陪你,寶貝就不會寂寞了哦!」
她說的是反話,不過,話本來就是要說來安慰她自己的,有安慰到了就好,管她說的是正是反。
可是寂寞還是小事,麻煩的還在後頭……
「哈?」
「求安?」
「韓頌奇?」鄺求安驚呼,不敢置信地把話筒拿下來看看,再放回耳際。「你怎會知道我家的電話?」
「我請朋友幫我到舊金山大學去查的。」
不懂,他這樣費盡心思查她家的電話是為何?
「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呃,你能不能出來和我見個面?」
「不能!」鄺求安不假思索地拒絕。「我答應過我老公,絕不會再跟你見面了。」
「不要這樣,求安,我只想再跟你見一面,不要這麼狠心拒絕我。」
「我說過,我答應過我老公……」
「瞞著他就好了!」
就像他一樣,瞞著他老婆和前女友見面嗎?
「我也說過,我不會隱瞞他任何事。」
「……求安,算我求求你,幫幫我吧!」
鄺求安有點驚訝,因為他從來沒有求過她,即便是當初要設計她自願提供他在醫學院念書時的生活費,他也是用拐彎抹角的哄騙,沒說過半個「請」字,更別提「求」了。但現在,他卻說出那個「求」字了,還連著兩個……
「我不懂,我跟你都已經分手了,又能幫你什麼呢?」
「我……我……老實跟你說吧,其實,沒有一家醫學院肯收我的!」
「咦?為什麼?你的成績很不錯啊!」
「可是……唉,你是知道的,我很容易緊張,尤其是面對那種可以決定我未來前途的人,我不但緊張,還會慌張害怕,所以每次面試前我就開始緊張,到了面試的時候,我回答的每一句話都是結結巴巴的,不要說面試人員听不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結果,沒有一次面試能通過……」
好……好慘!
「那……那……總有不需要面試的學校吧?」
「是有,但都是那種程度很差的醫學院,要去念那種爛醫學院,我就更沒有機會進加大舊金山分校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呀,誰讓他有那種毛病。
「可是,那種事也是要靠你自己去克服的啊!」
「我試過了,就是沒辦法啊!」
「那我又能怎樣?」
「你可以幫我,就像那次校慶我參加知識競答比賽前一樣,你一直安慰我、鼓勵我,半秒鐘都沒有停過,到我上場時,我就沒有那麼緊張了,還拿到了第一名,記得嗎?」
當然記得,那次之後,她的喉嚨整整沙啞了一個星期,贏得的獎金卻被他拿去請同學吃喝掉了,她連一口果汁都沒喝到。
「你可以請同學幫你。」
「我到加大舊金山分校面試的時候,他們就試過要幫我了,可是他們會想休息,會停下來吃飯、喝水、上廁所,誰也沒辦法做到像你那樣半秒鐘也不停的持續那麼久……」
除了她,又有誰能?
「而且那次知識競答,我是在當天到校之後才開始緊張的,距離比賽時間也不過才三、四個鐘頭而已……」
而已?
「但醫學院的面試,我都是在前一天就開始緊張了,距離面試時間至少十二個鐘頭以上……」
十二個鐘頭以上?要她連續不斷的講十二個鐘頭以上,他想要她的命嗎?
「那只有你才辦得到,所以,求安,幫幫我吧!」
她才辦得到?
他那些要好的同學們都辦不到,為什麼她就非得辦到不可?
不,被他哄騙了十年,做牛做馬七年,那已經夠了,她不會再笨下去了,特別是要違背她對康橋的承諾,她寧死也不願。
「不,我也辦不到。」
「求安、別這樣,就算沒有愛情,我們之間也有十年的感情,看在那十年的情分上,你就不能幫我這一次嗎?」
他竟然把她在他們分手時所說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她了!
鄺求安對自己苦笑了一下。「我幫了你七年,夠了。」
「求安,請不要這麼絕情,我……我現在去找你好了,我想我們當面談應該會比較好。」
「不行!」鄺求安大吃一驚,他怎麼可以……「我老公……」
「他出差去了,要三個星期後才會回來。」
鄺求安更吃驚。「你怎麼知道?」
「我有我的辦法,總之,等我,我十五分鐘內就到!」
「不,你不能……」
鄺求安急聲拒絕,但電話已掛斷了,傻了好半晌後,她才突然跳起來,慌慌張張的準備了一提袋東西,然後抱著女兒急急忙忙出門,咚咚咚咚跑到一樓去敲門。
「蓮達,能不能讓我躲一天?」
「呃?」
半個月後,康橋風塵僕僕趕回來,才剛踏進公寓一樓大門兩步,房東家的門就突然打開,他正想問一聲好,嘴巴卻連打開的機會都沒有,整個人就被蓮達綁架到她家里頭去了。
「我得告訴你,喬斯,這樣不行的!」
「呃?」康橋滿頭問號,一臉茫然。
「安妮爾她呀,這半個多月里來……」詳詳細細的,蓮達把所有的狀況告訴了康橋。康橋的臉色愈听愈陰沉,但他始終靜默無聲。
「那男人三天兩頭的跑來,安妮爾也三天兩頭的往我這兒躲,我是無所謂啦,還樂得有人陪我呢,可是安妮爾很辛苦啊,她總是一听到電話鈴響就嚇得臉發白,你得想想辦法,不然你要是又出差,她又得辛苦了!」
「我每天都有打電話給她,她為什麼不說呢?」康橋終于出聲了。
難怪她叫他打手機,不要打家里的電話,原來她常常不在家,躲到房東太太這里來避難了。
也難怪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卻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肯定她所說的「我很好,家里沒事」這句話是在說謊,所以他才會在工作甫告一段落,最後結果都還沒出來之前就先拉腿蹺頭,就為了趕回來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廢話,她體貼你嘛!」蓮達嗔怪地橫他一眼。「她說你在工作,很辛苦的,不想用這種事去讓你煩心,那會耽誤你的工作進度,所以她打算等你的工作整個結束後,再把全部的狀況詳細的告訴你啊!」
康橋又緘默片刻,然後嘆氣。
「女人太體貼,有時候也會讓男人很頭痛的!」
蓮達頓時翻了一個大白眼給他看。「男人,就是不懂得知足!」
門一打開,門外是出差提早回來的丈夫,門內是一手抱孩子,一手拎大提袋,好像要背夫離家的妻子,這種情況到底是怎樣呢?
「要到哪里去嗎?」康橋似笑非笑地問。
「……」鄺求安張著嘴,半聲都吭不出來,滿臉的慌張再加一抹因突然見到他而添上去的錯愕,看上去實在很滑稽。
見老婆那副驚慌失措的銼樣,康橋再也忍不住失笑。
「好了,老婆,」他走進門內一步,一手關門,一手丟下旅行袋,再一手接過孩子,一手攬住老婆往沙發那邊去。「我的事情都辦完了,有什麼麻煩可以告訴我了吧?」
「辦完了?」鄺求安喃喃道。「全部都辦完了?」
「對,全部都辦完了,以後不必出差了。」
話聲剛落,鄺求安的手提袋往下一掉,哇地一聲就哭進康橋懷里了,康橋不由呆了呆,他可沒料到老婆會這麼驚天動地。「慢著,慢著,老婆,別哭呀!」再也顧不得女兒了,他隨手將小娃兒扔進游戲圍欄里讓她自個兒去翻天覆地,好全心呵護老婆,「來,有什麼問題告訴我,我都會幫你解決的!」說著,他把老婆帶到沙發坐下,並將她抱在懷里。
「那……那個韓頌奇……」
「好,好,你的前男友,他怎樣?」
「他……他……」
「嗯嗯……喔喔……原來如此……」
老實說,他實在听不懂老婆嗚嗚咽咽又抽抽搭搭的到底在說些哈玩意兒,十句里頭他大概只听得懂一句,不過沒關系,他已經從房東太太那里得知大略情形了,現在,他只想知道房東太太也不清楚的細節。
「他為什麼一定要纏上你?」
「因……因為……」
鄺求安又嗚嗚咽咽說了一大堆,幸好,哭了好一會兒後,她已經平靜多了,這次說的話康橋起碼懂了七成。
「不敢相信,」他喃喃嘟嚷。「為了他的醫學院面試,逼你非幫他不可?」
「嗯……嗯……他……他還……」
「什麼?竟敢威脅你?他以為他誰呀?還有,你為什麼會笨到去相信他?」
「我……我們交往十年了,他的個性我了解,他是真的被逼急了。」鄺求安怯怯道。「他家很窮的,本來他爸爸是要他高中畢業就出去找工作賺錢養家的,他好不容易才說服了他爸爸讓他繼續念書,但念醫學院要辦學貸,還要我養他,他家里根本拿不出半毛錢來,為了到美國留學,他勉強自己和一個富家女結婚,結果留學的機會眼看著就要錯失了……」
現在,鄺求安幾乎沒在哭了,反而像個小嬰兒一樣,舒舒服服地躺在康橋的懷抱里,時而抽噎一聲而已。
「那也不關你的事呀!」康橋不滿地咕噥。
「他快抓狂了!」鄺求安嘆息。「一旦他老婆來美國找他,發現他根本通不過面試那一關,就會把他抓回台灣去,這麼一來,他就只有乖乖的在他岳父的醫院里做個小醫生,他不甘心……」
「也有那種不需要面試的學校啊,雖然學校可能爛了一點!」
「他就是不要爛學校嘛!他想出名、想賺大錢、想自己開醫院,首先就得拿到名醫學院的證書,所以……」
「他就威脅說要綁走寶貝,逼你一定要幫他,而你也傻得相信了他?」所以她才會害怕成這樣。如果只是她一個人,她無所謂,但是她的寶貝女兒,她心頭的最愛,她永遠的牽掛,她絕不能讓她出任何事!第一段人生,她為了追求願望實現而奮斗。
第二段人生,沒有女兒她要怎麼活?
而韓頌奇就揪住了她這個最大的弱點,威脅她、恐嚇她,使她害怕得喪失了正常的理智與判斷力,恐懼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只會到處躲,無助地一看見康橋就哭到他懷里去了。
康橋是她唯一的依靠啊!
「你不在,家里只有我和寶貝,我不敢不相信嘛!」鄺求安囁嚅道。「要是真出了什麼事……」
康橋不禁啞口。對,這不能怪她,因為他也有錯,錯在他不在家!
「你可以報警啊!」
「我沒有證據。」
「錄音啊!」
「我錄過好幾次了,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就是錄不起來嘛!」
「笨蛋!」
鄺求安瑟縮一下,低頭不敢出聲了。康橋板著臉好半天,終于他嘆了口氣。「算了,你這女人有時候就是笨了一點,我又不是不知道。」
鄺求安委屈地偷觀他,抽噎一下。「說我笨……」
康橋雙眉一掀。「連錄音都錄不起來,不笨嗎?」
鄺求安的腦袋又掉下去了。「笨。」
康橋搖搖頭,將她放到沙發上,起身去檢查電話,片刻後,他手拿著電話錄音的小錄音帶轉過身來,面無表情。
「錄音帶壞了,要換。」
「……喔。」
鄺求安可憐兮兮的垮著臉兒,康橋兩眼瞪著她繼續板臉,可是不到十秒鐘,他就忍俊不住笑出聲來了。
「老天,你這個樣子,教我怎麼氣得下去嘛!」
鄺求安委屈地啾著他,不語;康橋笑著丟下錄音帶,過去再次將她擁入懷里,安撫地拍拍她的背。「好好好,沒事了,我回來了,一切交給我就行了,嗯?」
「你會保護寶貝?」
「不,我要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件事。」
「你要殺了他?」
殺了那個「俗辣」?
他已經不做大哥很久了好不好!
康橋啼笑皆非的低頭看她。「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威脅你,我就威脅他,不過要耍這種勾當,我可是比他高段喔!」
都會用開山刀砍人,用手槍殺人了,威脅又算得了什麼。
「嗯。」鄺求安終于安心了,有他在,一定沒有問題的。「你累了嗎?我去放水給你洗澡。」她討好地說。
「等等,」康橋拉住她。「你剛剛不是要出門嗎?是不是他打電話來過了?」
「還沒有。」鄺求安搖頭。「是昨天他說要是再找不到我,他今天就會直接過來,不會再打電話通知我了,所以我想早一點出門,免得撞上他了。」
「好,」康橋放開手。「那就先去替我放水吧!」
鄺求安一進臥室,康橋便眉開眼笑的大步走向粉粉女敕女敕得像個洋女圭女圭似的寶貝女兒。
「寶貝,要不要跟爹地一起洗澎澎啊?」
鄺求安說得沒錯,韓頌奇是真的快抓狂了,不,他是已經抓狂了!他奮斗了這麼久,努力說服爸爸讓他辦學貸念醫學院,哄騙鄺求安提供他生活所需,拐到富家女送他出國留學,為的就是將來能夠成名醫、賺大錢、開醫院,高高在上的睥睨眾人,輪到他來看不起過去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誰知就在這臨門一腳上,一切就毀在他那個老是緊張的毛病。
不,他不甘心,長久以來的奮斗,他不能功虧一簣,輝煌的遠景,他絕不會讓它成為泡影!
所以他才會去威脅鄺求安,看準了康橋不在,那個柔弱的、溫馴的,被他騙了十年而不自覺的笨女人就會被他吃得死死的,就算她抗拒一時,但最後,她還是非得听從他的命令不可。
他完全沒有料到康橋會提早回來!
「你怎會在這里?」一看見開門的人竟是康橋,韓頌奇不由自己的失聲驚叫。
康橋莞爾,「這是我家啊,我不在這里,要在哪里?」說著,門大開,人往後退。「來,請進吧!」
韓頌奇猶豫著,想走人,又不甘心。「我……」下一刻,人已經被拖進去了。
「進來啊!」康橋泰然自若地硬把人拖進門,旋即砰一聲關上門,斷絕對方的退路,再繼續把人拖向沙發,粗魯的按坐下去,這才放開對方,自己在韓頌奇對面的單人沙發上落坐,悠悠然的蹺起二郎腿,提聲大喊,「小安安,客人來!」
「喔!」
臥室里,傳來鄺求安的回應,不過應聲跑出來的卻是一個小小人兒。
「爹地!爹地!」
「寶貝,我最最可愛的小心肝!」
康橋喜滋滋的抱起香噴噴的寶貝女兒,左親右也親,剛出臥室的鄺求安不禁抿唇而笑,轉到廚房去了。
「呃,你……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韓頌奇不安地問。
「今天一大早,」康橋漫不經心似的說。「搭夜機趕回來的。」
「喔。」那麼,鄺求安都告訴她丈夫了嗎?
「因為我想念我老婆和孩子。」再加一句。
「那……那是當然。」應該還沒有吧,不然她丈夫不會這麼友善……
「听說韓先生最近也很,呃,『關、心』我老婆?」
韓頌奇僵了一下,「那是……是因為我和她是老朋友了,哈哈,好久不見了,想來看看她,和她聊一些往事而已。」他干笑著解釋。
「是嗎?」康橋似笑非笑地輕應。
就在這時,鄺求安從廚房出來了,手上捧著托盤,上面是給韓頌奇的可樂,康橋的啤酒,還有寶貝的果汁和餅干。
然後按照康橋的指示,在把可樂遞給韓頌奇時,她對他細聲低語。
「講話要小心一點,他外公是台灣縱貫線的角頭,他爸爸是日本黑道第二大幫住吉會的會長喔!」
鏗鏘一聲,可樂落地了。
韓頌奇面色慘綠,臉頰肌肉在抽描,嘴角也在發抖,心中哀號不已︰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
鄺求安同情地瞄他一下,默默蹲下去收拾。
康橋則露出一臉夸張的驚訝。「怎麼了?你的臉色好難看呢!」
「沒沒沒……沒什麼……」舌頭在咬舌頭,不對,是舌頭在咬牙齒,也不對,是牙齒在咬牙齒,還是不對,是牙齒在咬舌頭,這就對了。「我我我……我想告辭了!」韓頌奇結結巴巴的想站起來,可是兩個膝蓋頭也在打架,就是站不起來。
「才剛來,怎麼就要走呢?」忽地神情一沉。「是我們招待不周嗎?」
嚇得差點跪下去,「不不不,沒沒沒……沒那種事……」韓頌奇驚恐得快哭出來了。「我我我……我只是突突突……突然想起有有有……有急事……」
「是喔,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好留你了……」
「謝謝謝……謝謝,」韓頌奇勉強撐著沙發扶手站起來。「那我走……」
「可是……」
「……」僵住,汗流浹背。
「我希望你知道,我很寵老婆的,不希望有人背著我讓她難過,你……」康橋慢條斯理地說,一邊還逗弄著寶貝女兒,看也沒看韓頌奇一眼。「明白吧?」
「明明明……明白!」
「下次你要來找她,最好先通知我一下,嗯?」
再來找她?
不,這輩子他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是是是!」
「好,你可以走了。」
「謝謝謝……謝謝!」下一秒,大門打開,再一秒,不見人影,康橋和鄺求安望一眼洞開的大門,再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失笑。
簡單利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