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沙達大軍倉皇退走的足跡,絲朵兒領著部隊一路追到聖湖之地東南方的丘陵地區,發現沙達大軍似乎並不打算就這樣退離聖湖之地,正如雅洛藍所料。
在未曾得到列坦尼的命令之前,他們不敢擅自退回南方大地。
前方,絲朵兒舉高手臂示意隊伍暫停,然後命令女戰士到前頭探路;後頭,雅洛藍神色嚴肅地望著她若有所思,他身旁,席特也在偷偷打量他。
「雅洛藍,你在想什麼?」
「想如何把朵兒拐上床。」
席特忍不住翻了一下眼,看他臉色那麼凝重,還以為他在思考什麼大事,沒想到竟是在想這種勾當,真懷疑這樣的主人究竟會把他們帶往什麼樣的未來?
算了,正好乘機問一下他一直很想問但找不到機會問的問題吧!
「雅洛藍。」
「嗯?」
「你是巫馬王嗎?」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能夠擁有那種萬夫莫敵的戰技、驚世駭俗的能力,既然不是巫師神官,除了傳說中的巫馬王之外,也沒有其他可能了,雖然雅洛藍跟他想像中的巫馬王完全搭不上邊。
但雅洛藍一直沒有回應,席特以為他沒听見,正想再問一次,他才突然側過臉來,食指豎在唇瓣上比出「噤聲」的手勢,然後擠眉弄眼,一臉頑皮。
「看來還是我們男人比較聰明!」
話落,他笑吟吟的眨了眨眼,隨即扯韁策馬到絲朵兒身邊,開始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意圖拐她上床,席特則當場張口結舌的傻住。
雅洛藍真的是巫馬王?
不可思議,他只是隨便猜猜的說,根本不以為自己會猜對,不料竟然真的給他蒙著了!
不過這麼一來,雅洛藍的特異能力就不足為奇了,傳說中的巫馬王是被上天遴選來統一這個世界的,難怪他能夠向雷神借閃電,又擁有那樣大無畏的勇氣、魄力和戰技,只是,沒听說過巫馬王會「變臉」啊!
而且,絲朵兒是他老婆,為何不讓她知道呢?
「絲朵兒,他們在湖邊扎營。」女蘿戰士回來報告了。
「好,那我們……」絲朵兒瞥向雅洛藍,後者卻賭氣的噘著嘴不看她。「喂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今天雷神休假,借不到雷!」不看她就是不看她,誰教她打死不給他解饞!
休假?
絲朵兒哭笑不得。「別忘了你是我的禁臠,要听從我的命令!」
雅洛藍氣唬唬的連雙頰都鼓起來了,像嘴里塞滿了核桃的小松鼠。
「禁臠是在床上听你的命令,不是在戰場上!」
有人噗哧笑了一下,絲朵兒馬上橫過眼去看是誰那麼大膽,但觸目所及每個人都眼底笑意盎然,實在看不出「凶手」到底是誰。
「雅洛藍,我警告你……」
「你要我現在就躺下來嗎?好啊,我……」
轟然大笑聲中,絲朵兒一把捉住雅洛藍的手臂,因為他真的要下馬去就地「躺下來」了。
「你……」絲朵兒非常認真的考慮要不要當場就把他闈了。「你……你……你給我坐好,先解決他們的問題……」見他要開口,她凶狠的瞪住他。「今天晚上,可以了吧?」
雅洛藍瞬間換上了另一副嘴臉,「可以!可以!」眉開眼笑,樂歪了。「我現在馬上去趕他們!」
「你不是說雷神休假?」絲朵兒嘲諷的問。
「雷神休假,我不會找別‘人’嗎?」話落,雅洛藍單騎奔馳到丘陵頂上,抽出一把巨劍,直指向天,怒吼,「雲!」
吼完,不過眨個眼,天,黑了!
層層疊疊、綿綿密密的雲朵,不知由何處而來,仿佛原本就在天上,烏黑又沉重,瞬間便遮蔽了整片天空,掩去了日陽,掩去了所有光明,那些正在扎營的沙達軍士們不由驚魂不定的抬頭看。
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惶然四顧間,一瞥見高高佇立于丘陵頂上的雅洛藍,頓時轟地一聲,大家齊聲驚叫著轉頭就跑,爭先恐後、前推後擠,帳篷不要了、營具不要了,連兵器都不要了,逃命要緊,逃逃逃、逃逃逃……
一片寂靜,望著空蕩蕩的營地,絲朵兒面無表情,雅洛藍得意洋洋。
真好騙,不過幾片破雲而已,沒有雷、沒有電,也沒有風、沒有雨,這樣就嚇得他們屁滾尿流了!
「行了,這下子肯定他們會一路逃到海邊去!」
「……雅洛藍。」
「干嘛?」
「下次請不要這麼‘干淨俐落’好不好?」
「為什麼?」
「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現在是在打仗不是嗎?
起碼讓她們表現一下嘛!
托拿特再度踏入公主殿,侍女們立刻自動回避——按照列坦尼的指示,當他一眼見到那個縴細柔美的背影時,呼吸頓時停住了,整個人都沸騰起來,還微微顫抖著,數天以來,雖然天天都能見到她,但他還是壓抑不住這種極度亢奮的反應。
他實在太迷戀她了!
「公……公主……」
他以全副熱情呼喚她,卻被梅麗妲用最淡漠的聲音狠狠的潑了他一盆冰水,她靠在窗-前,甚至連面對面跟他說話都不願意。
「你又來干什麼?」
「我……我只是想……想看看公主……」面對心儀的女人,老實靦腆的托拿特心情一緊張,又開始結巴起來了,滿臉通紅,就像剛煮熟的龍蝦。
「看我又有何用?我絕不會嫁給你的。」
「我我我……我知道,你對我不……不熟,自然不願……願意嫁給我,所……所以我想……想……」
「王兄似乎‘忘了’告訴你,我不願意嫁給你的原因……」梅麗妲徐徐轉過身來,溫柔如昔,美貌依舊,只是有點憔悴,不知是為何?「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我心里有喜歡的男人了。」
「你有……」托拿特似乎听不懂,有點茫然。「喜歡的男……男人?」
「是的,我已經決定了,除非是他,否則我誰也不嫁!」
這話對托拿特肯定有相當的殺傷力,因為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興奮與狂熱的神清漸漸流失了。
「那麼他……也要娶你?」
「現在還不行,」梅麗妲輕輕道。「等王兄娶絲朵兒做二王妃之後,王兄就會命令絲朵兒放了她的禁臠,屆時我才能夠和他結婚。」
絲朵兒對她的看法真是一點也沒錯,雖然外表飄逸月兌俗、美色冠蓋群芳,儼然是個非常有氣質、有內涵的女性,其實恰好相反,梅麗妲真正的內在也只不過是個很平凡、很一般,甚至有點幼稚、有點單純的女人。
不僅崇拜英雄、崇拜王者,一廂情願又愛作夢,滿心以為雅洛藍一旦得回自由身之後,就會很高興的和她結婚,因為她是高貴的公主,而且沒有任何女人比她更美麗。
公主配英雄,英雄配公主,這不是最完美的結合嗎?
托拿特的表情愈來愈顯怪異。「禁……禁臠?他是禁臠?」
梅麗妲又半側過身去面對窗外,「雖然是禁臠,但他是我所見過最最勇敢強悍的男人!」她低低呢哺,「一個真正的男人!」縴美的嬌靨上透著深深的愛慕,語氣中更是充滿了崇拜與依戀。
眼中閃過一絲嫉恨,托拿特老實的臉上俏俏抹上一層陰郁,看上去十分詭譎。
「如果我……殺了他呢?」
聞言,梅麗妲既不緊張也不害怕,「你?」口氣中反透著一絲輕蔑。「你殺不死他的!」
「如果我……可以呢?」托拿特堅持再問。
「你絕對殺不死他的!」梅麗妲也很頑固。
托拿特臉頰抽搐一下。「那麼……如果他死了呢?不……不一定是被殺死,或許是……是病死,你不能說他絕不會生病,也不會……不會死。」
「即使如此,我也不會嫁給你!」梅麗妲毫不遲疑地說。
「為什麼?」
「我討厭你這種男人!」梅麗妲身子再轉,又背對著他了,好像連看也不屑看他。「雖然你是-影之地的王,可是懦弱又無能,說話還會結巴,我知道這不能怪你,有人天生就是這樣,但我就是討厭像你這種男人。」
高貴的公主怎能配上一個無用的懦夫呢?
托拿特下顎緊繃,臉頰連連抽搐不已,仿佛在掙扎、在抗拒著什麼。「你……你給我機會,我會……我會證明我既不懦弱,也不無能!」
「你能夠單獨一個人對戰三、四百個敵手嗎?」
「我……我沒試過,但是……」
「不必試了,王兄都不能,你怎麼可能?」
「請讓……讓我試試……」
「不用了,你是絕不可能做到那種事的,只會白白送掉一條命而已。但是他可以,我從沒見過比他更強悍、更勇猛,比他更有氣魄、更有氣概的男人,從那天開始,我就忘不了他,日思夜想,連夢里都有他……」
梅麗妲愈說愈忘形,不覺又流露出深深愛慕的心情,沒注意到身後的人已經開始變天了,她愈往下說,身後的人就愈是烏雲密布。
「侍女說我憔悴了,那是因為我想念他!我日夜都在盼望,王兄能盡早娶絲朵兒做二王妃,再命令絲朵兒放雅洛藍自由,如此一來,我就可以嫁給雅洛藍了!相信他也一定會很高興能夠娶我,他……」
「不要再說了!」
一聲憤怒的低吼猝然砍斷侮麗坦多情的呢喃,使她嚇了一大眺,因為托拿特的咆哮聲非常可怕,好像老虎被惹火了,想吃人!她不由戰戰兢兢的回過身去,入目所見更是駭然。
「你……你怎會變成這樣?」她失聲尖叫。
托拿特的臉變形了!
不是說他的臉真的變成什麼怪物,而是他的老實溫和都不見了,慣常的靦腆也消失了,原本白皙俊秀的臉龐蒙上一層邪惡的青氣,褐色的眸子也轉變成陰惻惻的青光眼,仿佛剛從煉獄里闖出來的惡鬼。
「不能怪我!不能怪我!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他喃喃道。
「你……你想干什麼?」梅麗妲驚恐的想往後退,但身後就是窗-,她根本無路可退。「不要靠近我!不要!」
托拿特眼中的青光愈加熾盛、慘怖,愈來愈像是失去理性的瘋子。
「不能怪我,是你!是你逼我的!是你……」
他猛然撲過去,梅麗妲驚慌失色,正待尖叫救命,但已來不及了,她的嘴被捂住,人被捉住,硬拖向寢室,她奮力掙扎,她拚命抵抗,但一切都是枉然,她被扔上床,只來得及發出半聲求救,托拿特便壓上去了……
這是命運!
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連上天都不知道,這是在他們出生之前就已注定了的命運!
一個可怕的命運!
絲朵兒想要表現一下、想要成就感,雅洛藍只好給她表現一下,給她成就感。
雖然之前天天都在戰,但一路戰一路敗,灰頭土臉,面子徹底丟到底,還被踩爛了,那種仗怎會有成就感?
打仗當然要打贏才會有成就感嘛!
于是,他們一路追到海邊,沙達軍隊全數躲上船,卻不敢離開——因為列坦尼尚未下令他們撤回南方大地;絲朵兒率領三千女蘿戰士和席特士兵整齊排列在海邊,大聲向躲在船上的沙達軍隊挑釁、嗆聲,後者卻裝死不回應。
隔著沙灘海岸,寥寥三千人的女蘿戰士囂張到爆,堂堂八萬人馬的沙達軍隊卻窩囊到斃,這副情景實在是可笑到下行!
「他們以為躲在船上就沒事了嗎?」絲朵兒哭笑不得的瞪住海面上的船只。
「不然你要他們怎麼辦?」席特反問。
「要不就回南方大地,要不就下來決一死戰啊!」絲朵兒理所當然地說。
「列坦尼是出了名的暴君,沒有列坦尼的命令,他們可不敢回去。至于決一死戰……」席特微微一笑。「對他們而言,下船不是決一死戰,而是來參加燒烤大會——被燒烤的是他們自己!」
「我已經叫雅洛藍不要插手了嘛!」
「他們不知道啊!」
所以說,不能怪那些沙達武士們厚著臉皮裝烏龜,他們也不想啊,可是就在離海邊不遠處的山岡上,雅洛藍懶洋洋的雙手托腮坐在那里,跟一旁閑來無事啃青草的馬兒一樣無聊的眺望著他們。
絲朵兒命令他離她們遠一點,免得沙達軍隊不敢和她們打。
問題是,他坐在那里,船上的人還是看得見他那頭飄揚的黑發呀!就算他現在很無聊,還是隨時都可以有聊起來呀!
天隨時可能會黑,閃電也隨時有可能會劈下來把他們燒成碳烤小鳥,所以沙達軍隊既不敢回應她們的挑釁,也不敢離去;于是女蘿戰士也只好跟他們耗在這里也不能離開,大家就傻在這里比耐性吧!
「難不成我們就耗在這邊了?」絲朵兒懊惱的忿忿道。
「這個嘛……」席特沉吟片刻,匆地命屬下送來羊皮紙和筆,迅速揮下一紙文,再用箭射到敵方船上。
「你通敵?」絲朵兒月兌口問。
「當著你的面?」席特失笑。「我要他們馬上離開,不然就下船來和我們打,如果兩者都不肯,我們就要射火箭燒他們的船!」
「聰明!」絲朵兒贊嘆,再回眸瞄一下雅洛藍。「我猜他們會選擇離開?」
「不,他們會和我們打。」席特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我還告訴他們,只要他們派下船來和我們打的人數跟我們相當,雅洛藍就不會插手。」
「真的耶!」絲朵兒驚訝地望著大船那邊。「他們派小船來了!」
席特凝目注視片刻後,興奮的猛搓手。「嗯嗯,一千多人左右,好,這一仗先讓給你,下一仗再輪到我,我要試驗一下昨天想到的新戰術!」
「打到列坦尼回來嗎?」絲朵兒眉開眼笑,此他更雀躍。
「對,然後再讓雅洛藍把他們趕回去!」這才是他真正感興趣的,看看雅洛藍究竟要如何一口氣把他們趕回大海彼岸。
巫馬王的神奇能力到底有沒有底線呢?
公主殿的寢床上,托拿特慢吞吞的坐起身,挪腿下床,穿衣穿鞋,視線始終沒向身後的梅麗妲瞥去半次。
「明天就舉行婚禮。」他不結巴了,語氣森冷得駭人。
「絕不!」梅麗妲滿臉淚水,但她仍執拗的不肯低頭。
「不?」托拿特冷哼。「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喜歡的男人不會要你了!」
「他會要我的!」梅麗妲也半坐起來,被單掩在胸前,披頭散發十分狼狽,但眼神既堅定又有自信。「絲朵兒是女蘿族的人,一定不只有過他一個男人,但他並不在意,所以他也不會在意我被人強暴過!」
蠢女人!
「是嗎?」托拿特緩緩側過半眸來盯住梅麗妲,兩眼又發出陰森森的青光。「那麼我就先去殺死他!」
「你殺不死他的!」
托拿特眯了一下眼,隨即拋下一句陰狠的誓言,而後猛然轉身大步離去。
「我一定會殺了他!」
他並不喜歡打仗,但涼涼坐在一旁看人家「玩」,真的超級無聊耶!
而且他天生就擁有非比尋常的戰斗才能,眼看席特洋洋得意的在那邊賣弄戰術,好像在跟他炫耀似的,雅洛藍不禁也心癢癢起來,于是當輪到席特進攻時,他就乘機傳授絲朵兒幾招,好讓她跟席特別別苗頭。
雖然不太甘心,但雅洛藍的「意見」,絲朵兒總是一字不漏的照單全收,因為她有自知之明,她只懂得如何戰斗得跟男人一樣強悍、勇猛,基本的攻守策略也還行,但要說到真正的戰術計策可就一腦子雪花飄了。
然而只要按照雅洛藍的計策去進攻,不僅可以縮短戰斗時間,也可以減少傷亡人數,還可以欣賞到席特不甘心的表情,怎麼說都是不吃虧的事,為啥不听?
「可惡,席特這一戰結束得比我剛剛那一戰更快,俘虜了比我更多人!」
雅洛藍與絲朵兒並肩佇立在視野最遼闊的山岡上,往下眺望沙灘上剛結束的戰斗,沙達軍除了戰死的人之外,狼狽游回船上的沒有幾個,其他全都被俘虜了。
見狀,絲朵兒要有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忍不住碎碎念的抱怨起來,雅洛藍趕緊陪上笑臉安撫她。
「放心,我保證下一戰你會結束得更快,俘虜更多人!」
「真的?」嘿嘿嘿,等的就是這一句。「那我該怎麼做?」
「很簡單,你只要……」雅洛藍仔細傳授她另一種進攻方式,雖然有點小冒險,但他相信絲朵兒應付得來。「記住,務必要等待對方全數進入包圍圈內之後,埋伏的人才可以現身包抄他們!」
「了解!」
于是,絲朵兒豪氣萬千的帶領女戰七們去締造新戰績了。
頓飯功夫後,雅洛藍依然卓立于山岡上,一手無意識的撫模那匹仍在干啃青草的馬兒,不經意的瞄一下山岡另一邊,席特正在處理戰俘,見他在看,還對他揮了一下手勢,表示他很快就會過來和雅洛藍一起觀看絲朵兒的戰況如何。
雅洛藍得意的回了一下手勢,意謂席特再不過來就看不到了,然後,他的視線轉回沙灘上,仔細評量雙方的戰況,片刻後,他撩起滿意的笑容。
絲朵兒雖然不適宜擔任運籌帷幄的元帥,但率領女戰士們指揮若定,沖鋒陷陣時無畏無懼,總是鎮靜如恆的按照命令一步步來,不會貪功躁進,也不會因一時的出狀況而慌張失措,是個最佳的大將人才。
可愛的女人!
雅洛藍喜滋滋的又轉注山岡另一邊,席特已處理好戰俘朝這方向走來,他正想向席特此手勢表示來得太晚了,因為沙灘上的戰斗已近尾聲,沒什麼看頭了,卻見席特的視線驚訝的越過他身後,再飛快地朝戰場上瞄一下,又迅速拉回到雅洛藍身後,表情不對了,拔腿便跑向他,一邊用力指著他身後,一邊對他大吼著什麼……
他想席特一定吼得很大聲,因為這麼遠的距離,他都可以看見席特額上的青筋爆出來了,但由于海風很大,風向又不對,他實在听不清楚。
下意識回頭看,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那匹高大的駿馬,然後是掛在駿馬頸側的巨劍,猜想席特是要他拔劍,于是隨手抽出劍來,再轉過身來詢問的望回席特,又見席特一邊搖頭,一邊更用力指向他身後,繼續大吼,他不解。
到底是要他怎樣?
正覺疑惑,突然感覺到絲朵兒的氣息迅速向他靠近,沒想太多,他立刻堆起滿臉笑容回身去迎接她。
「朵兒,看樣子我們又……」
討好的話語驀然中斷,笑容也凍結了,緩緩的,他的視線自絲朵兒甜美的笑靨往下移動,再順著她的手臂延伸到她緊握的劍把,劍身不見了,埋在他體內,左心口處,洞穿了他的心髒。
「雅洛藍!」
終于,他听見了席特驚恐的吼聲,但已經太遲了,就在這時,絲朵兒猛然抽回劍,鮮血隨之噴出,他一個踉蹌幾乎摔倒。
「為……為什麼……」他吃力的、難以置信的呢哺,隨又驚愕的瞠圓了銀眸。
「是你?」
下一刻,他不假思索地使力揮下手中劍,瞬間便砍斷絲朵兒那只仍握著劍把的手臂,濃艷的血流像瀑布一樣泉涌而出,就在這一剎那,絲朵兒驟然轉變成另一個女人,一個陌生的、絕美的,有一雙琥珀色眼楮的女人。
不是絲朵兒。
然後,她原地轉了一圈,平空消失了;而雅洛藍,用巨劍把那女人的斷臂釘在地上之後,方才頹然倒地。
席特恰好趕到,及時一把扶住雅洛藍,由于雅洛藍比他高,他還差點被雅洛藍壓倒,好不容易站穩腳步,他才慢慢的將雅洛藍放到地上,然後檢查他的傷勢,旋即發現他的劍傷就在左心口處,不由大吃一驚。
「正中心髒,這……這……他應該死了呀,怎會……難道他的心髒在右胸?」
他疑惑的喃喃自問,連忙俯下腦袋將耳朵貼上雅洛藍的右胸口,再移到左胸口,更驚駭了。
「不,是在左胸!可是他……他為何沒死?」
難不成他的心髒會自己逃命,一劍剌下去,他的心髒早就落跑了?
沒听過那種事!
或者,因為他是巫馬王?
嗯嗯,也只有這個可能了,巫馬王自有他的天命,在尚未完成上天賦予的任務之前,他不能死。
「不過他這個傷可不是假的!」
他喃喃嘮叨,雙手交疊用力按住雅洛藍左胸上血流如注的傷口,再迅速命令趕來的部下去拿取傷藥和繃帶,隨即轉頭望向戰場,赫然發現絲朵兒也面朝這方向,早已驚覺這邊發生的意外了,但不知為何,她卻目光呆滯一動也不動,仿佛根本不在意雅洛藍是死是活。
她真的那麼不在乎雅洛藍嗎?
不在乎才怪,雖然絲朵兒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有多在乎雅洛藍,但雅洛藍肯定是唯一一個能夠讓她丟下戰爭趕回他身邊的人。
理智雖不允許,但某種難以理解的意識卻會逼使她這麼做。
只不過,就在她乍見雅洛藍被「她」刺穿心口的那一瞬間,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腦海中驀然又浮現另一幕幾乎一模一樣的景象,而且這回它不再是單一的影像,而是按照正常速度進行的某一段場景,每個人的樣子、每個人的動作都十分清晰,她不可能看不分明。
在她腦海中的影像里,雅洛藍雙手被綁在牆上,腦袋垂在胸前人事不醒,一個黑發黑眼的少女緊握著一把刀狠狠地戮進雅洛藍心口,原是毫無知覺的雅洛藍猝然抬起頭來,銀眸不敢置信地瞪住少女,仿佛在問她為什麼,但只是一剎那,他的頭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然後,少女失聲痛哭,她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少女哀痛欲絕的心情,是那樣深沉而絕望,心死了,靈魂枯竭了,未了,那少女終于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就在那一片刻間里,她仿佛和那少女合而為一了。
她就是那少女,那少女就是她。
這時,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驟然閃過腦中,她反射性地月兌口而出,仿佛呼喚愛人似的呢哺。
「狄修斯!」
那三個字甫自她的舌尖溜出口,有人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眸,是貝蒂,她的副領軍。
「絲朵兒,你還在發什麼呆?還不快去看看雅洛藍,這里交給我就行了!」
「呃?」
「雅洛藍受傷了呀!」
「……啊!」終于回過神來了,絲朵兒不假思索,拔腿就跑,像飛一樣。
不過這回那個名字並沒有在她回過神來後就自動月兌離記憶庫,當她一路奔向雅洛藍時,那個名字依然在她的腦海中徘徊,並牽引出一個大問號。
狄修斯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