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夏天與台灣最大的不同在于白晝時間特別長,約從清晨五、六點開始直至晚上九、十點都是光亮亮的,而且明明艷陽高照,氣溫卻只有二十度左右,也就是說,倫敦的太陽是名副其實的中看不中用。
「啊!」
一聲驚呼,桑念竹甫下床便又被扯回床上去,仰眸一瞧,于培勛連眼楮都沒有睜開呢!
「你不是放假了,需要這麼早起床嗎?還是你又要打工了?」
「不能說放假了就不需要吃早餐了呀!我是無所謂,可是你……」
「我的腳有點酸痛,幫我按摩一下。」
「哦!」
這真是最有效的催人上床方法,瞧,桑念竹不又乖乖的爬回他身邊去窩進他懷里了,軟軟的小手輕重有致地在他的大腿上按摩,偶爾踫到不該踫到的「東西」,她馬上就面紅耳赤起來了。
半眯著眼,于培勛有趣地欣賞她嫣紅的臉蛋。「小竹。」
「嗯?」
「你不是想問我昨天的事,怎麼回來後反而不問了?」
桑念竹溫柔地笑。「我昨天問你,你並沒有回答我,我想大概是你有不方便明說的顧慮,那我最好不要再問了。」
「你不介意?」
「我媽媽很愛父親,但是她也有很多事不願意讓父親知道,譬如女乃女乃欺負她的事,因為她不想讓父親替她擔心。所以我能了解,對親愛的人有所隱瞞並不一定是惡意,大多數時候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對被隱瞞的人來講,這其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為這表示對方是那麼愛你,寧願自己獨吞痛苦,也不願意讓你受到任何委屈。」
于培勛驚訝的凝視她片刻,繼而輕輕喟嘆。
「天哪,世上怎會有像你這般美好的女孩子呢!」
嘴角忽而可憐兮兮地下垂形成一個下彎弧,「可是我很笨耶!」桑念竹囁嚅道。
撫挲著她縴細的背,于培勛沉思半晌。
「你非作大律師不可嗎?或者你只是單純的想替你母親出一口氣而已?」
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桑念竹很意外地停下按摩的手,瞅了他一眼,而後陷入深思中,過了大半天後,她才遲疑地開口了。
「我想……都有吧!」她不是很肯定地說,「起初我的確只是想為媽媽出一口氣,但是後來……後來……啊,對了!」終于抓到了重點癥結。「我每旁听一次審判,作大律師的想法就越加肯定一次,我想作那種專門替沒有錢又沒有地位勢力的弱小族群辯護的大律師,為他們擺月兌原就不該屬于他們的罪名,或者為他們討回原該屬于他們的公道。」
「好志氣,可是你……適合嗎?」這是婉轉的說法,最正確的說詞應該是︰她真有辦法坐上大律師的寶座嗎?
「也許我不適合,也許我成為大律師的機會很渺茫,可是如果我連試也不試試看,那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于培勛俯眸深深凝視她片刻。
「好吧!你真想作大律師就努力去作吧!到時候真有問題,我會幫你的。」
「呃?」
「沒什麼,我是說,作大律師的問題還有幾年才會踫上,當前的問題先設法解決再說。」
「當前的問題?」
「兩個老女人的問題。」
兩個勢利又頑固的老女人的問題。
不過,這種事光靠兩片嘴皮子一開一闔說是很容易啦!真的要下手去替人家解決「家庭糾紛」可就不是件簡單的任務了,何況是那麼錯綜復雜的問題,牽扯上的不只單純的親情,還有男女關系、種族問題、權勢地位和財富,這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事。
除非……
另一個溫暖的早晨--其實也不早了,都將近十點了,總之,于培勛睡到這時刻才起床--因為前一晚「忙」到很晚才睡,拄著拐杖下樓來到廚房里,自背後親了親在爐台前忙碌的桑念竹,然後在早餐桌旁坐下,泰晤士報和紅茶早已熱騰騰的為他準備好了。
攤開報紙來,他問︰「你今天要陪我去醫院嗎?」其實這種問題根本不需要問就知道答案,不過無聊順口問一下罷了。
「當然要啊!」
桑念竹回身把荷包蛋、燻肉和香腸放在于培勛面前,再拿了一籃面包卷擱在餐桌中央,然後端來自己的早餐坐下,開始又加牛女乃又加蜂蜜地精調細攪她的紅茶。片刻後,她喝了一口,旋即露出滿意的微笑。
「之後想去哪里走走嗎?」
「你今天不是要做復健?」于培勛又躲在報紙後頭,桑念竹瞧不見他,只好盯著報紙反問。「不會很累嗎?」
「哪里會累,輕松得很。如果你沒有特別想去哪里的話,我們就去逛逛哈洛德吧!」
「哈洛德?你不是又要替我買衣服了吧?」
「對啊!夏季折扣開始很久-!」也就是說,瞧著桑念竹那一身重復再重復的衣裳,他忍耐很久了。
小嘴又噘高了,可是于培勛沒看見,因為他一直躲在報紙後面。
「才不要,你一買起我的衣服來就跟著魔一樣,沒完沒了!」
「可是你的夏季服裝很少啊!」
「好,那我買多少件,你也得買多少件!」
「我的衣服夠了。」
「我不管,你……天哪!」
桑念竹驀地驚呼一聲劈手奪過去報紙,躲在報紙後面偷喝罐裝咖啡的于培勛嚇得心髒瞬間停電三秒鐘,幸好桑念竹光顧著看報紙,沒注意到他手里的咖啡罐,趕緊三兩口喝光,再把空罐藏到背後,準備另找時間毀尸滅跡。
「什麼事?你看到什麼了?」
「我哥哥……殺人……」
「……你說什麼?!」
「我哥哥……」桑念竹抬起蒼白的臉,嗓音抖顫。「他殺了人!」
心髒再次停電三秒鐘--多來幾次他一定會死翹翹,這回換于培勛劈手搶過來報紙。
「哪里?」
「這里。」顫抖的手指點在社會版的頭條新聞上。
「庫得?查士敦……庫得?查士敦就是你哥哥?」
「嗯!」
「我看看……唔,是前天……昨天才被發現……喝醉……見鬼,他然一口氣殺了兩個女人!」
「勛,怎……怎麼辦?」桑念竹無助地瞅住他。
「什麼怎麼辦?他殺了人,當然要……」說到這里,聲音沒了,面對桑念竹那張哭兮兮的臉,于培勛實在說不下去,雖然他最想做的就是幸災樂禍的大笑三聲,再大罵三聲活該。「呃,他們不是對你很不好嗎?」
「他終究是我哥哥嘛!」桑念竹囁嚅道。
「你真是太善良了!」于培勛無奈地搖搖頭,「好吧!那我們先去看看他再說吧!」放下報紙,起身。
「可是你還沒吃早餐耶!」不管怎麼樣,哥哥很重要,但是于培勛更重要。
「早餐隨時都可以吃,這件事比較急。」于培勛拄著拐杖走向餐廳。「你先去換件衣服吧!」但奇怪的是,應該比誰都心急的桑念竹卻毫無動靜,他不禁訝異地回眸一瞧,心髒頓時又停電了三秒鐘--他真的會死翹翹。
桑念竹兩只蒙蒙眼正瞪住那支剛剛藏在他後面的咖啡空罐。
「再想一想……」于培勛趕緊拐回去,又壓上那支空罐,並陪上諂媚的笑臉。「我還是先吃完早餐再去吧!」
這一頓早餐,他乖乖的喝下所有她為他傾倒的紅茶。
作律師的人踫上什麼狀況最尷尬?
當他自己也被人家告的時候。
特別是牽扯上嚴重的謀殺罪,足以被檢察宮提起公訴的案件,這種時候,他不只要擔心自己的律師生涯會從此宣告gameover,一個弄不好還得進監牢去嘗嘗被捅的滋味,不僅身敗名裂又「失身」,一輩子就這麼玩完了也說不定。
人走的路,沒有一條是全然平穩無波的,一失足,便成千古恨,真是至理名言啊!
尤其庫得?查士敦又不是什麼好男人,並不是說他為人不正或是個無能之輩,事實上,他的腦筋靈活、口才犀利,是個相當有天分的律師,但他的色欲卻超乎尋常的強烈,強烈到只要稍微好看一點的女人他就想上--包括女客戶,這種人自然很容易招惹禍事上身,而且就算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死的。
所以他會纏上這種麻煩,老實說,一點也不奇怪。
謀殺是重罪,找上蘇格蘭警場(倫敦警察廳)準沒錯,但因為案情重大,除了律師之外,嫌犯禁止會面,偏偏又沒人敢接這件案子為庫得辯護,因此當于培勛陪同桑念竹到達拘留所時,正巧踫上兩個老女人在那邊和拘留所的警察比誰嗓門大。
「為什麼我們不能見他?我們是他的祖母和母親啊!」
「對不起,兩位夫人,上面交代,在檢察官正式提起公訴之前,庫得?查士敦是禁止會面的要犯。」
「什麼要犯,他一定是冤枉的,只是還沒查清楚而已!」
「對不起,這是法官直接批示下來,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難道你不知道他是你們高級督察麥尼的佷兒嗎?」
「知道,而且麥尼長官還特地從愛爾蘭打長途電話來吩咐,不用顧慮他,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什麼?他太無情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畜生!」
「請別如此批評麥尼長官,他是一位很公正的督察。」
「好大的膽子,竟敢跟我們如此說話,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
「不管兩位是誰都一樣,不準會面就是不準會面!」
「你,你太過……」
「慢著,母親,您瞧!」
白發蒼蒼的老女人順著媳婦的視線望過去,赫然發現她們此時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竟然出現在她們眼前。
「你來干什麼?」查士敦老夫人憤怒的扯高嗓門。「來看戲的嗎?」
眼見查士敦老夫人張牙又舞爪,仿佛隨時可以將她一口吞進肚子里的樣子,桑念竹不禁畏怯地退了一步,將半邊身子藏到于培勛身後,並忘形地抓緊了于培勛的左手臂--顯然一時忘了那條手臂曾經受過重傷猶在做復健,抓得于培勛齜牙咧嘴,又不敢甩開她,甚至連叫停都不敢,只好拚命抽氣。
老天,沒想到她縴縴細細的,力氣居然這麼大!
「不,不是的,祖母,我……」
「住嘴,你沒資格叫我祖母!」查士敦老夫人倨傲地抬高下巴。「叫我老夫人!」
「對……對不起,老夫人。」桑念竹更畏縮了。「我……我只是想來看看哥……不,看看查士敦少爺。」
查士敦老夫人輕蔑地哼了哼。「不用你看,你也看不到!」
終于忍不住了--因為桑念竹越抓越緊,搞不好他的手臂會再斷一次也說不定,于培勛不落痕跡地把她的手扯下來,並將她擁入懷里,再轉對拘留所的員警客氣地詢問。
「請問庫得?查士敦確實不能會面嗎?」
「不行!」
「那再請教,負責這件案子的是哪位警官呢?」
「羅特督察。」
「哦!謝謝。」
「哼!」
于培勛得到的待遇也沒好多少,很明顯的對方也是位妄自尊大的種族歧視者,于是他把手杖交給桑念竹,掏出手機來按下羅特的手機號碼,然後……
「哈-,羅特?我是培迪……什麼事?」他冷笑著與員警驚愕的目光相對。
「我要你馬上給我滾過來……為什麼?因為大爺我高興……少-唆,你到底過不過來……很好,我在拘留所……你才被關呢!少廢話,過來就知道了!」
五分鐘後,羅特和阿曼達匆匆忙忙趕到。
「培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要見庫得?查士敦!」于培勛開門見山地說。
羅特一听,那張臉馬上拉得比長頸鹿的脖子還長。「為什麼?」
朝身邊的桑念竹瞥去一眼,「你說呢?」于培勛反問。
「哦……」羅特猶豫了。「可是庫得禁止會面的命令是自大法官的辦公室直接發布下來的,我實在很難……呃,你知道。」
「這件事跟大法官又有什麼關系?」
「死者之一是安畢大法官的女兒。」
于培勛怔了怔。「哇,那他這次麻煩可大了!」
「可不是嗎?」
這麼一來,于培勛也不得不為羅特考慮一下他的立場了。
「好吧!那我跟你交換。」
「交換什麼?」
舉出一根手指頭,「一次幫忙交換一次幫忙,如何?」于培勛眨著眼誘惑他。
不用說,羅符立刻上鉤了!跟于培勛貶不眨眼完全無關,「什麼忙都可以?」他興奮地問。
「沒錯。」
「OK!」轉個頭,羅特馬上命令員警,「叫人把庫得帶到偵訊室去!」
「可是,羅特督察,庫得是……」
「我要偵訊他,不可以嗎?」
負責的警官都不能偵訊,還有誰能?
員警不敢再吭聲,馬上抓起電話叫人提嫌犯,羅特也領著于培勛與桑念竹往偵訊室去。
「等等,兩位夫人,你們不可以進去!」
于培勛沒听到,羅特裝作沒听到,但桑念竹听得一清二楚,硬是扯住了于培勛。
「勛?」
于培勛嘆氣。「羅特?」
羅特回眸瞟了一下,隨即向那個員警揮揮手,那兩個老女人立刻跟上來,卻仍舊是一臉傲慢的表情,于培勛看了就有氣,如果不是看在桑念竹的面子上,真想甩過去一巴掌。
早晚有一天,他會讓她們向他低頭!
第一次見到未來的大舅子,于培勛很不能接受,因為庫得是個很典型的褐發藍眼的英國人,就如同麥尼是個很典型的蘇格蘭人--跟他母親一樣,查士敦老夫人和查士敦夫人也是兩個很典型的英國女人,他們所有人都是標準的「白種人」。
可是桑念竹明明是個很典型的中國人--黃種人呀!
「你怎麼了?」桑念竹關心地問。「腳痛嗎?」
「不,我只是很難相信他們……」于培勛喃喃道。「真的是你的親人嗎?真正的親人?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你爸爸不是他們領養的中國人?或者……」
「勛!」桑念竹嗔怪地橫他一眼。「我只是長得很像我媽媽而已嘛!」
「幸好!」
「勛!」見他無意識地拚命按摩自己的手臂,桑念竹忙換手幫他按摩。「手痛嗎?」
「有點。」擔心她問得更多,于培勛忙用下巴指指庫得那邊。「你听!」
「呃?」桑念竹尚未及將視線移過去,老夫人驚人的尖叫聲已先行直射過來刺進她耳膜里。
「什麼?你不記得了?你怎麼會不記得了?」
「我……」庫得低垂著腦袋,懊惱地猛抓頭發。「我喝醉了嘛!」
「你這笨蛋!」老夫人狂吼。「我一直警告你不要喝那麼多酒,不要玩那麼多女人,你不听,現在闖出禍來了吧?如果是平常的女人還好,可是你殺的是安畢大法官的女兒,這……這……連肯接你案子的律師都沒有,你知不知道啊!」
「我也不想呀!」庫得更懊悔。「我也不想的呀!」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于培勛歪過腦袋去問抱胸倚在牆上的羅特。「沒有挽回的余地?」
羅特搖搖頭。「我看是難-……」
人證物證俱全,因為喝醉了,所以他自己也辯不出個所以然來,甚至連發生了什麼事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更糟糕的是死者其中之一是安畢大法官的女兒,這下子可真是天注定要亡,他就非亡不可了!
「他是喝醉酒,不能判錯手傷人致死嗎?」
「可以是可以,但判多久依然是由法官決定,你說法官會輕判還是重判?」
這種問題毋需回答,用腳趾頭想一下就知道了。
于培勛嘆息地瞥向桑念竹。「小竹,你是決定要作個真正能維護正義的大律師的人,這種情況你應該能了解吧?」
桑念竹默默看他一眼,點點頭,再垂下腦袋繼續為他按摩。
是的,她了解,所以她什麼也沒說,只能保持沉默,在心中為哥哥難過。
于培勛心疼地為她拭去無言的淚水,再望向那一頭,查士敦夫人也在掉眼淚,查士敦老夫人更是噙著紅眼眶繼續大罵不已,庫得抱著腦袋嗚嗚咽咽。
是的,大家都明白庫得逃不過這一劫了。
收回手臂,于培勛反手推著桑念竹到庫得身邊,「既然見到你哥哥了,至少和他說說話吧!」再用僵硬的眼神投向那兩個老女人。「不管你們對愛麗絲是什麼想法,別忘了今天是因為有她,你們才見得到庫得,所以無聊的話請你們收起來,不要再浪費口水了!」
最後又對那個還抱著自己的腦袋越哭越大聲的人冷冷地說︰「還有你,過去你始終很沒有道理的輕視你的親妹妹,但今天你已經是個殺人犯,根本沒資格去看不起任何人了,而你妹妹卻還是這麼關心你、為你難過,所以你啊!是該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了!」
話落,他按按庫得的肩,想安慰安慰他--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確實是滿可憐的,孰料在他欲待收回手的那一剎那,卻咦的一聲陡然僵住了,片刻後,怪異的眼神即飛往羅特那邊,羅特也看回他,納悶得很,不解于培勛這般樣瞪住他是什麼意思?
終于,于培勛收回手,留下桑念竹在庫得身邊,慢吞吞地走向羅特,然後靠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後者頓時挺直了懶散的身子,眼珠子也瞪凸了。
「什麼?」
于培勛又說了幾句。
「真的?你確定?」
于培勛頷首。
「老天!」羅特不敢置信地咕噥,並立刻掏出手機來,「麥尼,是我,羅特,我要……呃?你正要找我?什麼事……-?可是……」他瞥向于培勛。「呃,好吧!他就在這里,你等等。」
于培勛瞪住伸至他眼前來的手機。「干嘛?」
羅特笑得詭譎。「一個忙交換一個忙。」
于培勛呆了呆,「Shit!」恨恨地搶過手機來。「什麼事……那是你家的問題,關我什麼事……開什麼玩笑,你在愛爾蘭,我在這里耶……Shit!Shit!Shit……」
對著手機咬牙切齒地詛咒了半天,他才把手機放回耳邊,「從今天開始,你每天都要向羅特報告一次你的行蹤……為什麼?因為……」他又拿下手機來對著它狂吼,噴了一大堆泡沫花露水在上面。「我、叫、你、這、麼、做!」
吼完,他喘著氣把手機從右手移到左手,再用空出來的右手抓住羅特。
「……對,每天……隨你高興什麼時候,每天務必一次就對了……沒錯,一定要……啊,有了!」背過身去,他壓低聲音對手機說︰「四天後,你會在貝爾法斯特追丟他……聰明!不過記住,一定要每天向羅特報告你的行蹤,否則要是有什麼改變的話,那可不能怪我。還有,這是我跟羅特交換條件才破例再幫你一次忙,以後不要再找我了!」話落,即把手機扔回給羅特。
「可以了嗎?」羅特問手機。「哦!那就好……不不下,我不是為那件事找你……好,你听著,培迪說,庫得是被人陷害的……不,庫得的確殺了人,但他並不知道自己是在殺人……我也下太明白,但他說真正有罪的另有其人……呃,這個嘛……」
他又瞥向于培勛,後者立刻用雙臂在胸前打了一個大叉叉,並退開遠遠的。
「只要有培迪的幫忙,我相信可以,但是大法官那邊……好,那就交給你了……OK!」一關上手機,無論羅特打算采取什麼舉動都來不及了,于培勛已經開始往外走出去。「-?培迪,你要上哪兒?」
「喝咖……不,紅茶。」
羅特連忙追出去,事實上,剛剛所有拉長耳朵的人都追出去了,門外的警察立刻將庫得推回偵訊室里。
「可是……」
「你自己去查!」于培勛停在走廊上東張西望。「茶水間在哪里?」
「那間。」
「謝了。」拐著腿,于培勛逕自走向斜對面的門。
考慮再三後,羅特覺悟到男人的話還是沒有女人的話那麼有夠力,于是對桑念竹使了一下眼色,桑念竹猶豫了會兒,即尾隨在于培勛後面進入茶水間。
「勛。」
「嗯?」
「你……真的幫得上忙嗎?」雖然她始終想不透于培勛究竟如何能幫得上警察的忙,但只要他幫得上忙,為什麼不能幫呢?
于培勛嘆了口氣,放下紅茶罐,轉過身來面對桑念竹。「幫是一定能幫得上忙,不然他們為什麼老是纏住我不放?但是你別忘了,我的腿是怎麼瘸的,我的手又是怎麼斷的,還有我老爸,他臨回台灣前一再交代我,絕不可以再牽扯進這種事里,否則下次說不定我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听到最後一句,桑念竹頓時驚懼地瞪圓了眼,「不,我不要你再踫上那種事了,不要!」她恐慌地呢喃著,驟而攔腰環抱住他,在他懷里拚命搖頭。「不要,我絕對不要你再踫上那種事了!」
「好好好,只要我不幫忙,就不會再踫上那種事了。」修長的手輕柔地撫挲在胸前那頭烏柔的秀發上,于培勛溫言安慰,唇畔不覺逸出得意的笑。
這只是樁小事,怎麼可能會踫上什麼危險呢?
可是他也不願意輕易出手幫那家伙,而唯一能「支使」得了他的只有桑念竹,不過現在桑念竹肯定不會再勉強他了,如此一來,他愛怎麼搞就怎麼搞,所有人都得看他的臉色。
嘿嘿嘿,他最偉大!
「好了,別再擔心了,幫我泡茶,嗯?」要絆住桑念竹,最好的方法就是叫她泡紅茶,只要說一次不好喝,她就有本事泡到你睡著。
雙臂環胸,于培勛瞥一眼正專心泡茶的桑念竹,再將得意的目光投向羅特。
來吧!這一招已經化解了,下一招又是什麼?
羅特懊惱地猛揪頭發。如果培迪不肯,誰也勉強不了,他又能如何?看這情況只能靠他自己了!
「好吧!我自己來,但……」他突然停住,回身把門關上,將那兩個老女人阻隔于外,再繼續說︰「起碼你要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真正有問題的人到底是誰?這樣我才知道該從何下手,否則一點線索頭緒都沒有,所有的人證物證都指向庫得就是凶手,也沒有任何幫凶,我想翻案都無從翻起呀!」
「唔!這個嘛……」于培勛撫著下巴沉吟。「我不認識他們,可是我認為他們應該是他的朋友,如果你有他的朋友的照片,拿來給我看看,我應該認得出來。」
「咦?他們?」
「對,有兩個。」
「好,你等著,我馬上去找找看!」
五分鐘後,羅特拿來幾張照片。
「現在只有這些,如果沒有,我再去找。」
只一眼,于培勛便指住某張團體照中的兩人。「就是他們兩個。」
羅特怔了怔,如果于培勛沒看錯,羅特的臉上似乎突然多出了幾抹綠色的線條。
「他們?你確定?」
「不相信就不要來問我。」
「不,我的意思是說……呃,你能不能再仔細確認一次?」
白眼一翻,于培勛把照片搶過來放在眼前瞪了至少一分鐘,再扔回給羅特。
「好了,我非常仔細的又確認了一次,沒錯,就是他們!」
「可是……可……可……可……」羅特無法置信地瞪住照片半天。「好吧!我……我知道了。」
哈哈,這下子可好玩了!
嗚嗚,他想哭!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是一句至理名言。
不過這句話的重點是在後面那一句︰禍不單行,意思就是說,當倒楣爸爸找上你的時候,後面一定緊跟著深情的倒楣媽媽,還有孝順的倒楣兒子和倒楣女兒,總之,就是會有一大拖拉庫的倒楣一起找上你就對了。
于培勛這天就有這種感覺。
一大清早,當他抱著心愛的小竹竹正想溫存一下之際,一聲電話鈴響頓時驚醒他的美夢--倒楣一號找上他了!
「……被他跑了?為什麼……他比你更快一步?怎麼可能……慢著慢著,麥尼,我想請教你一下,你有沒有每天向羅特報告你的行蹤……有?你確定?從那天開始……喂喂喂!你給我等一下,為什麼是從第二天?我明明告訴你……是是是,你那天打過電話了,但是你那天有沒有向羅特報告你的行蹤?」
過了一會兒,他面現狐疑之色地拿下話筒來看了一下,再放回耳傍。「哈-!麥尼,你還在嗎……咦?原來你還在呀!好,那剛剛的問題……喂!你不要又給我睡著了我跟你講,說話呀!你到底有沒有……沒有?!」
驚人的怒吼立刻把桑念竹從浴室里嚇得踉踉蹌跌出來。
「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于培勛擺擺手,繼續對著話筒咆哮。「你是個大笨蛋,麥尼,我明明告訴你從那天開始,那、一、天,懂不懂?從那一天開始要每天向羅特報告你的行蹤,這麼簡單的事你都做不到,現在打電話來給我干什麼?」
見桑念竹依然杵在浴室門口不知所措,于培勛連忙對她露出安撫的笑容,再對她比了一下喝茶的手勢,又拍拍自己的肚子,桑念竹立刻穿上衣服下樓泡茶做早餐去了。
「我才不管……那種事我怎麼可能會知道……」于培勛g著鼻粱頭。「不知道個知道……你去自‘斃’吧你……對,我死也不管……為什麼?因為我還沒活夠,我怕死,OK……你保證?你真的能保證?哈、哈、哈!」
大笑三聲完畢,鏘的一聲,話筒丟回話機上去了。
午前,于培勛計畫帶桑念竹出去用午餐,再到騎士橋去掃光打折的女裝,臨出門前,又來一通臨時插撥的番外篇。
「小弟啊!你的動作再不快點,你媽媽就快忍不住了。」
「老媽快忍不住了?關我什麼事,那是老爸你的問題吧?還不快把老媽拖回房俚去替她‘止癢’,這樣不就沒事了!」
「少扯淡!你再不快點,你媽媽就要自己飆到英國去看看未來的媳婦了。」
「哦,天,千萬不要,她會嚇死小竹的!」
「……你已經確定了嗎?」
「嗄?」
「呃,沒什麼,總之,快點!」
為什麼他會覺得老爸好像在偷笑?
午後四、五點左右,他們拖著大包小包回到家里,他的衣服起碼佔了三分之一,是桑念竹堅持他一定要買的。
雖然由始至終于培勛都沒有購買自己的衣物的計畫,但是桑念竹的「堅持」技巧是世上第一高強的,她只要拿她那雙濕漉漉的瞳眸瞅住他,可憐兮兮地問︰「你不喜歡我挑的款式花樣嗎?」
「喜……喜歡啊!」他可以肯定,只要他說一句不喜歡,桑念竹必然會立刻化為一攤淚水淹在他腳底下。「可……可是……」
「那就買-?」
「呃……好……好吧!買……買就買……」他知道臨時被抓來客串司機的泰德在旁邊偷笑,但當時他只忙著在心里敲打計算機,並心痛不已,沒空去踢泰德兩腳。
真浪費啊!挑這麼多好看不實用的衣服給他干什麼呢?他又不缺衣服!
就這樣,每挑兩件她的衣服,她也必定會挑一件她覺得穿在他身上一定很好看的衣服,為了繼續挑她的衣服,他也只好忍痛買下她挑的衣服,所以時間才會超出預計之外,他的腳也因此越來越痛。
他發誓,等他的腿完全痊愈之後,他再也不帶她去買衣服了,他自己去就好!
「泰德,你不要急著走,喝完下午茶再回去!」桑念竹回過頭來叫。
一回到家里,桑念竹便忙著去準備下午茶,于培勛累得癱在起居室里一動不能動,泰德繼續來來回回把一盒兩袋三包自他的車上搬進屋里來。
「好,謝謝!」泰德也叫回去。
于培勛沒有反對的力氣,事實上,他的腿痛得快抓狂了,也就是說,他的火藥庫是處于一觸即發的境界。
「等等,泰德,那些東西待會兒再搬,先幫我拿兩顆止痛藥來!」
「怎麼,腳痛?」見他拚命按摩自己的大腿,泰德忍不住奚落兩句。「我就說吧!大夫明明囑咐過不能太勉強,從兩點開始,我就一直勸你最好休息一下,可是你偏偏不听,現在……」
「沒錯,我現在腳痛得很,痛到隨時都有可能咬你一口!」闔著眼,于培勛的聲音異常冷冽。「你準備好要讓我咬了嗎?」
泰德瑟縮了下。「好好好,我去拿止痛藥,在哪里?」
「浴室里。」于培勛有氣無力地說。「還有,泰德,不要讓小竹知道。」
一會兒後,有人把止痛藥和一杯水放到他手里,他迫不及待的把止痛藥丟進嘴里,喝了兩口水吞下止痛藥,然後把水杯還給……
「羅特?怎麼是你?」仰望椅旁的羅特,他錯愕地失聲大叫,眼一轉,又見兩個老女人在起居室口驚訝地東張西望--她們沒想到穿著「邋遢」的于培勛竟然住在這種豪宅里。「她們又是來干什麼?」
于培勛意外,桑念竹更吃驚。
「你們……你們怎會來這里?」端著茶盤,她呆立在她們身後。
查士敦老夫人立即回收驚訝的表情,再抬高下巴,用兩管鼻孔對準桑念竹。「你這女人,真是太不知檢點了,就跟你那不知羞恥的母親一樣,幸好我們沒有收留……呃!」
身旁的查士敦夫人驀然用胳臂肘頂了她一下,前方的羅特投注過來的眼神除了警告還是警告,而她們打算求助的對象則以手支住下頷,揶揄的笑容中隱藏著令人心驚的陰鷙。
「不,我的意思是說,呃……」因為尷尬,更因為必須強迫自己低頭並說出口是心非的話,查士敦老夫人的五官顯得有點扭曲,臉孔也賬紅了。「我是說沒想到……呃,沒想到你也住在這兒。」
老實說,她們並不了解眼前那位東方年輕人的身分,前一刻見他風度翩翩的在宴會中受到眾人的阿諛奉承,下一刻又見他穿著邋邋遢遢的像個低下階層的平凡人,到處去探听也探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羅特卻說他是唯一可以幫得上庫得的人,所以她們別無選擇,只好委屈自己放段來對她們最為輕視的有色種族低頭。
「他車禍受傷,我來這兒照顧他。」桑念竹依然不解她們為何會來到這兒,不過……「呃,如果……呃,兩位有空的話,不妨留在這兒用下午茶。」無論如何,她們是她的親人。
查士敦老夫人的臉色更紅了,不自在的紅。「當……當然。」被輕蔑的人招待喝下午茶,這真是最教人羞恥的待遇。
眼睜睜看著那兩個令人厭惡的老女人大剌剌地自行坐下,于培勛再瞟一眼羅特,突然揚聲大喊,「泰德,麻煩你轉告總經理,至少在三年之內,我絕不會踏進分公司里半步!」
起居室外驀然傳來一聲悲慘的申吟,剛放下茶盤的桑念竹奇怪地看過去一眼。
「泰德怎麼了?」
「別管他,多弄一點三明治,我快餓死了!」桑念竹一離開起居室,于培勛立刻凶狠地瞪住羅特。「你到底想干嘛?」
「那兩個人……」羅特苦笑著在一旁的腳墩上坐下,把聲音壓低到只有他們兩人听得到的程度。「一個是杭斯坦子爵的兒子,另一個是下議院院長的次子,你說我惹得起他們嗎?雖然我想盡辦法要去調查他們,但是……」他搖頭苦嘆。
「他們很狡猾,馬上就察覺到我們的意圖,隔天,下議院院長就開始向警司施壓,要我們盡快結案,別再節外生枝了。」
「那關我什麼事?」
「如果要抓他們的把柄,勢必要速戰速決,一舉攻破他們的核心直搗黃龍,否則我們一點機會也沒有。」
更使力按摩自己的大腿,「那關我什麼事?」于培勛不耐煩地又問了一次。
「只有你能做到那種事。」
「該死,泰德,再……」于培勛又扯高嗓門大吼,想叫泰德多拿兩顆止痛劑來,卻見桑念竹端著點心盤子進來,只好把話硬吞回去。
然而桑念竹已經注意到他蒼白的臉色和吃藥的水杯,放下點心盤後,即對查士敦夫人客氣的詢問,「可以麻煩夫人為大家服務嗎?」待得到查士敦夫人的首肯之後,馬上拖了另一條矮墩到于培勛身邊為他按摩。
為大家倒茶是女主人的職責,于培勛很不高興桑念竹把這項榮譽讓給查士敦夫人,卻又暗自竊喜桑念竹能毫不避嫌的為他按摩,這表示在她的心目中,他的身體狀況比浮面的禮節重要多了。
也許是止痛藥開始發揮功用,也或許是桑念竹的按摩比他自己按摩更有效,總之,當人手都一杯茶之後,于培勛也覺得他的腿似乎不那麼痛了。
「羅特,她們不清楚,但你應該比誰都明白我為什麼不想幫你們的忙,」他輕柔地撫模著桑念竹的秀發,語氣顯得相當冷靜。「我老爸回台灣之前也一再囑咐我,不要再牽扯進這種危險的事件當中,他說他不希望那是最後一次和我說話,這你應該懂吧?」
羅特沉默著,好半天後,他才為難地瞟向那兩個臉泛焦急之色的老女人。
「那庫得怎麼辦?」
于培勛事不關己地聳聳肩。「不怎麼辦,反正大英帝國又沒有死刑,乖乖在監獄里修心養性對他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他明明是無辜的!」
「如果我為了幫他又出什麼事,我不是更無辜?」于培勛反問。「何況我也沒有義務一定要幫他,我又不吃英國的公家飯。」
「他是愛麗絲的哥哥呀!」查士敦夫人月兌口道。
「是嗎?」于培勛倏地滲出一聲冷笑。「她姓桑,又不姓查士敦。」
「這……」查士敦夫人窒住了,不由自主的朝身邊的人拋去一眼埋怨的憤恨。
「你這樣看我干什麼?想把一切都推到我頭上來嗎?」查士敦老夫人自衛般地反擊。「別忘了當初是你不斷向我抱怨她會分去庫得的財產,所以我才堅持不讓她進查士敦家門的呀!」
查士敦夫人再次窒住了,「我……我……」無措之余,怨懟的目光驀而對準桑念竹。「愛麗絲,難道你就這麼冷酷無情嗎?他是你哥哥呀!」
按摩的手停頓了兩秒又繼續,「查士敦夫人,不管你們對我是什麼看法,無論你們如何唾棄我,我仍然把你們當成我的親人,對我而言,你們是很重要的。可是……」低垂的螓首幽幽呢喃。
「培迪對我更重要,曾經一度我差點失去他,我不想再經歷那種痛苦了,所以……」桑念竹徐徐抬起無奈的嬌靨。「很抱歉,你罵我自私也好,說我冷酷也行,但我確實無能為力,真的很抱歉!」說罷,她又垂下螓首專心按摩了。
深情的目光深深凝住她,于培勛心中酸楚,是感動,也是心疼。
「小竹,我想吃剛剛買回來的肉派,你去切幾塊過來好嗎?」
待桑念竹離去後,于培勛立刻沉下臉,開始下逐客令。
「好了,你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可以走了,這是我的家,而我實在不歡迎你們!」
「但……」
「泰德!」于培勛又大吼。「如果你不在半分鐘之內讓他們統統消失,我會立刻向總公司辭職,順便告訴他們罪魁禍首就是你!」
用不著半分鐘,十秒鐘後,她們全被泰德趕鴨子似的趕走了。
「好了,終于可以好好享受一下真正的下午茶了!」
于培勛滿意地端起茶杯愜意地啜飲,全然不知真正令人心懼的事件尚未降臨,而那才是真正在探索他的耐心和勇氣極限的考驗。
夜半時分,令人臉酣耳熱的嬌吟與喘息終于到了尾聲,也幸好已經到了尾聲,否則……
「他媽的混蛋!」于培勛一抓起話筒便吼。「如果你早十秒鐘打來,我立刻過去殺了你……」他喘息著從桑念竹身上翻下來,再將桑念竹摟進懷里。「不管你是誰!」
桑念竹埋在他胸前失笑。
「原來是你,你該死的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于培勛忿忿地問,手掌無意識地在桑念竹柔細的玉臂上來回撫挲。「究竟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讓你非得現在打來騷擾我不可?」
話筒對方傳來幾句模糊的話語,摩挲的手驟然僵住,桑念竹可以感覺到于培勛的軀體因那幾句話而猝然緊繃。
「你說什麼請再說一次……對不起,請再說一次……你該死的竟敢跟我說這種話……混蛋,你……」于培勛的視線驀而往下對上桑念竹不安的眼神,聲音立刻壓低並放松,僵硬的五官也及時勾出一抹「沒什麼事」的微笑。
「好吧!我知道了,你通知他們了嗎……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好,我明白了,那就這樣……」
他一收線,桑念竹立刻問上來了。
「是誰?什麼事?」
「麥尼,他說他又追丟了約瑟巴,嘖嘖,虧我幫了他那麼多次,真是令人火大!」摟住她的手臂緊了緊。「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睡吧!」
十分鐘後,桑念竹平穩的呼吸聲細細地傳入于培勛耳內,他才允許自己開始心慌意亂,膽戰心驚,雞飛狗跳。
約瑟巴又潛回英格蘭來了!
該死的麥尼竟然讓約瑟巴又潛回英格蘭來了!
他回來干什麼?是在不熟悉的愛爾蘭被追的兵荒馬亂,無處可躲,只好又逃回來了?還是……
專程回來找他?
真該死,老爸明明警告過他,說絕對不可以再插手約瑟巴的案子,但為了讓桑念竹見庫得一面,他不得已和羅特交換條件,于是又小小插了一手,難道就因為這樣,約瑟巴才會又跑回來?
這下子可真的熱鬧了,他可以想見當老爸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將會如何奚落嘲笑他。
「我早就警告過你了,你這是活該,自找的!」
是是是,他是活該,他是自找的,可是……
低眸睇住桑念竹酣睡的嬌顏,清麗的臉容微微泛著幸福的笑靨,于培勛心中一陣緊縮。
他絕不能再讓她受到他的牽連而陷于危險之中了,所以……
有什麼辦法可以百分之百保證她的安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