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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織錦發現自己的心境好像悄悄地起了變化。
當初為了救她爹月兌出牢獄之苦,她應承嫁給谷韶言,那時候她不啻于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然而幾個月以來,她的生活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水深火熱,反而……似乎可以用「滋潤」來形容。谷韶言不僅另覓了房子和她單住,更是輕易就答允讓她婚後照管珍味樓。他仿佛知道她不喜歡打理家中的瑣碎事,因此,城南宅子里的一應事務從來也不用她操心,隨便她想去哪就去哪,而且,當真算得上對她諸多照顧。
她是不想嫁他的,但真個成了親,卻也挑不出他的錯來。她不是那起不識好歹的人,知道谷韶言對她好,是真心實意的關切,一顆心也逐漸軟了下來。那家伙……雖然嘴巴是討厭了些,說話不著四六,但如果……如果就這樣和他過一輩子,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
想到這些的時候,她甚至還笑了一下,然後忽然驚覺,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凌十三了。
也不知那個人現在怎樣,有沒有籌下些錢來。他又是那樣一種凡事不愛依賴外人的性子,心心念念想要和紅鯉一起將家里以前的醬園子重新開起來,單靠著他的一雙手,恐怕絕非易事。
她的思緒在凌十三身上繞了一圈,心中竟忽然生出幾縷罪惡感,連忙搖了搖頭,從珍味樓的內堂走出,來到大廳之中。
晌午的飯點兒剛過,兩層樓上下都是一片冷清,湯文瑞抱著膀子坐在櫃台後頭打盹兒,羅阿保他們也各自找了一張桌子,或坐或趴地小憩。她琢磨著想去鮮味館走一趟問問丁偉強那邊的情況,還沒來得及邁出腳,門外走進三五個人,為首的那個身穿一件赭色滾金邊兒的錦衫,手里捏著一方手帕,一邊扇著風一邊四處打量,掐著尖細的嗓子呵呵笑道︰「喲,不錯啊,瞧著挺像那麼回事嘛」
姚織錦一怔,眼楮里頓時蒙上一層水霧,腳下滯了滯,卻又立刻撲了過去,失聲叫道︰「師父,您咋來了?」
來人正是京城第一饕客、姚織錦的師父陶善品。他滿面風塵,身後的幾個僕役大包小包提著不少家伙事兒,滿臉笑意地立在門口,嬌滴滴道︰「怎麼了,你眼里容不下師父了?我來瞧瞧你也不行?」
姚織錦之前的那一聲喊叫使湯文瑞和幾個伙計都驚醒過來,迷迷瞪瞪地揉著眼楮直著嗓子道︰「咋了,咋了,又有人來踢館了?」
姚織錦根本顧不上理他們,眼里淚水汩汩而落,一迭聲地嚷︰「師父說的這叫什麼話,錦兒盼您還來不及呢」說著就要跪下去。
陶善品連忙一把攙住了她的胳膊,道︰「得 ,別跟我整這些虛頭巴腦的,弄得我身上直起雞皮我說你哭個啥,還不趕緊給我倒碗茶來,我走了半日,連口水都沒喝上,喉嚨里都冒煙啦」
羅阿保素來是個有眼力見兒的,見此情景,已知來的這位娘娘腔大爺和自家老板關系匪淺,也用不著吩咐,跑回廚房里斟了一杯好茶端到陶善品面前,然後又另外沏了一壺茶給他的隨行們。
「這孩子挺機靈,長得也周正,叫啥名兒啊?」陶善品贊許地瞥了羅阿保一眼,大喇喇一撩衣服下擺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他一看就是個不凡的人物,羅阿保哪里見過這種陣仗,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出來了,撓了撓腦殼,沖他一笑,轉身就去了後院。湯文瑞見此情狀,知他二人必有好些話要說,也便上前打了聲招呼,領著其他兩個伙計也順腳進了內堂。
「師父,您怎麼來了潤州?這大冬天的,到處走您不嫌累,難道還不嫌冷麼?」姚織錦問道。
陶善品招手將她喚到跟前,笑道︰「整天窩在家里,你也不怕我被悶得生霉?桐安城地界兒雖大,架不住我天天逛,都膩歪了。你這孩子,離了京城那麼久,連個信兒也不給我,我還當你是被人給賣了哪少不得趕緊來看看你,進了潤州城就听人說珍味樓又重新開張了,我估模著多半是你這丫頭搗鼓的,這不就來了?」
姚織錦這才想起,自己回了潤州這麼些日子,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的來,真的把給陶善品寫信報平安的事兒丟在了腦後。她心里登時一陣愧疚,低了頭小聲道︰「錦兒就是個小女娃子,難為師父還一直記掛著,如今還親自趕來瞧我,我要折壽的……」
「放屁你這丫頭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麼倒說起這種話來了?」陶善品笑罵道,「我年歲大了,也不知怎麼的,自打你離開京城,就滿心滿腦子的牽掛著,要不親自來一趟,我還真放不下心。反正就半個月的腳程,路上也有這幾個隨從小心伺候的,沒遭什麼罪,倒是你,丫頭,你過得好嗎?」。
他忽然看見姚織錦改了發式,霍地站起身,道︰「錦兒,你嫁人了?」
姚織錦連忙扶著他又坐下,點點頭︰「是,我嫁人了,頭八月上成的親。」
「那不是你剛回家沒倆月的事兒?」陶善品眉頭擰成一團,「我明白了,一定還是為了你爹那檔子事吧?有人逼你來著,對不對?錦兒,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只管跟師父說,我陶善品旁的話不敢夸口,人脈還是比較廣的,你是我徒弟,我絕不能看著你被人欺負你這麼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親,凌家那小子咋辦?當初你離開的時候讓人家等著你,結果你一聲不響的嫁了人了,這……」
听他提起凌十三,姚織錦心中多多少少覺得有些黯然,笑了笑道︰「三哥哥和紅鯉姐姐、謝大哥他們還好嗎?師父您別動氣,這事兒說來話長,錦兒在您面前不敢有絲毫隱瞞,一定一五一十全告訴您,只求您不要著急才是。再說,成親這事,說到底,是我自願的,您看我現在的樣子,像是吃了苦嗎?」。
陶善品將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見她面上毫無一點愁苦之容,反而愈加嬌俏可愛,便點點頭道︰「他們好得很,玉饌齋被程清泉打理得妥妥當當,不勞你操心。我瞅你這丫頭倒比在桐安城時候看著更細皮女敕肉了,穿得也挺好,既這樣,我也能放心一點。來,先跟師父說說你廚藝進境如何?」
姚織錦在陶善品面前向來有些沒大沒小,听他聊起廚藝來,眼楮立刻一亮,道︰「嘿,師父,我最近可搗鼓出幾道好菜來,保準您連見也沒見過。您自詡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全都吃過,今兒非栽在我這兒不可除了這珍味樓,最近我又另開了一間館子,您坐穩嘍,我先去拿出一道菜來請您品評,然後再帶您去新館子那邊兒嘗嘗味道。」
語畢,立刻站起身去到廚房之內。
前段時間做的佛跳牆,店里幾個伙計或當著她的面兒明吃,或背著她暗偷,隔三差五總要拿出來打打牙祭。姚織錦自己也喜愛那個味道,不僅不阻止,反而跟著他們也吃了不少,一壇子好東西早就見了底兒。她一直琢磨著想在珍味樓里推行這道菜,所以抽空又做了一次,在制作方法和調料運用等處做了改進,如今還剩下大半壇,便預備拿出來給陶善品嘗嘗。
對待陶善品,她是十分大方的,取了一個裝面條的大海碗,連湯帶料地舀了整整一碗,端出來送到他面前,滿臉得意地道︰「師父瞧瞧,這是啥?」
陶善品隔著老遠便已聞到馥郁濃香的味道,此時向碗里瞧了瞧,見用料豐富又珍貴,立刻詫異道︰「你這丫頭還真舍得下血本啊,快給我快給我,這叫什麼?」
「這道菜叫佛跳牆,是我跟一個從海那邊兒小國來的人學的,他教會我不少咱們從來都沒見過的菜,如今在我新開的館子里當掌櫃。師父先試試味道如何?」姚織錦笑著道。
陶善品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眼楮立刻瞪得溜圓,好半天沒說出話來,直到將口中的食物吞下去,這才怔怔地道︰「我的個乖乖,枉我陶善品還是所謂的‘京城第一饕客’,自以為天下沒有我沒嘗過的東西,這道菜……真是,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終我一生,還從未吃過這樣的好東西,錦兒,你真是越發能干了,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徒弟啊這道菜你預備在珍味樓里賣?」
姚織錦見他贊不絕口,笑得眼楮都眯了起來,道︰「師父您是水晶心肝兒,錦兒在想什麼都瞞不過您。只是這菜的用料您也看見了,每一樣食材都不是尋常物,也不知在店里該賣多少錢一份才合適。我一直沒把這事兒想明白,所以,一直壓著呢。」
「我看哪,就算十兩銀子一份也不為過」陶善品道。
「十兩?那也太貴了,我珍味樓做的是老百姓生意,哪會有人花這個大價錢?」
「你的東西好,就不愁有價無市。」陶善品點著頭,優哉游哉地道,「在我看來,把錢拿來花在吃上頭,總比出去逛那些煙花之地要好得多。」
「這事兒容我再想想吧,反正也不著急。」姚織錦拿不定主意,干脆岔開話題道,「師父,我再帶您到鮮味館逛逛去,好不?」
「你急什麼,我趕了這麼久的路,也不說讓我歇歇?」陶善品吹胡子瞪眼楮道,「你的廚藝我是放心的,我又不是今天就走,你那新館子,我肯定得去一趟,不過不是現在。你還是跟我說說,你回到潤州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姚織錦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將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
「什麼,你嫁給了姓谷的?就是差點將你納為妾室那個老不休的兒子?」陶善品氣了個倒仰,「你這丫頭,叫我怎麼說你?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你不懂啊?」
「其實……也沒您說得那麼糟。」姚織錦不自覺地回護起谷韶言來,「他對我還行的。」
「什麼還行?」陶善品怒火滔天,「死丫頭,嫁人可是一輩子的事兒,開不得半點玩笑的這樣吧,反正我來了潤州,你請我回家吃頓飯也是應分的,今晚我就和你一起回去。我倒要會會那小子,看他到底是個什麼貨色,你家里人不給你做主,師父給你做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