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蘿和雲玉函留在靜心齋,一直到吃過午飯才回到桂園。午休過後,雲蘿便去梅苑找便宜老爹去了。如今,有了雲玉函這個棋藝天賦出色的好學生,雲如海也不找雲蘿下棋了,她自然也是樂得悠閑自在,在一旁喝著茶,看看棋,再瞧瞧阿函被爹爹蹂躪的模樣,心里那個爽啊,小日子過的不是一般的美。
下了幾盤棋,雲如海指點了幾處雲玉函不足的地方,讓他自己好好想想,雲玉函听了,不住的頷首點頭,然後便若有所思的坐在石桌上不再言語。
雲如海見了,滿意的伸手輕撫著下巴上蓄的美須,他轉頭瞧了瞧一臉愜意的眯著眼,端著杯碧螺春細細品著的雲蘿,心中暗自好笑,真是個懶丫頭。
「阿蘿,陪爹爹去書房坐坐?」雲如海敲了敲雲蘿的頭,笑得像一只狐狸的說道。
雲蘿瞥了眼便宜老爹,有些警覺的瞅了瞅他,怎麼她好像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她甩了甩腦袋,站起身來,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樣昂首應道,「得令,阿蘿遵命。」
雲如海被雲蘿一臉正經的模樣逗得笑呵呵的,他拂了下袖子,朝陸伯吩咐道,「六少爺就讓他待在這,等他想通了,再帶他來書房找我們。」才帶著雲蘿一起,朝院子前面走去。
進到書房里,雲蘿很沒規矩的一坐下,雲如海也不在意的笑笑,在書桌後面坐了下來。
「爹爹,到底什麼事情啊,快說快說,再不告訴阿蘿,阿蘿可就要走咯。」雲蘿嘟了嘟嘴,見便宜老爹來了書房竟然故意賣關子,自己舒服的躺在椅子里一言不發,不由有些氣惱的道。
「哈哈,阿蘿還是這般性子急。」雲如海窩在寬大的靠椅里,樂呵呵的取笑雲蘿,然後才支起身子,一臉正經的道,「阿蘿,你可想要綠綺?」
綠綺?名琴綠綺?爹爹是說的是娘親的那把七弦古琴嗎那琴?阿蘿腦子里有些暈乎乎的,自己可是垂涎了好久那把古琴,記得以前小時候每次來爹爹書房,自己都會直勾勾盯著,可惜都被便宜老爹直接無視了。
「爹爹,我沒有听錯吧?」雲蘿臉上猶有不信,盯著自家老爹的臉問道。
雲如海有些好笑的看著阿蘿,他當然知道阿蘿對阿梅綠綺的喜愛,只是,以前阿蘿還太小,所以他雖然瞧見了,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直接無視了過去。
他抬頭望了望雲蘿,低嘆一口氣,如今,也是時候將綠綺給阿蘿了。「阿蘿,這綠綺本來就是留給你的。你母親親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不給你給還能給誰?」
雲蘿飛快抬眼瞧了瞧雲如海,眼楮便不由自主轉向那把古琴擺放的位子,腳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撫模親近下綠綺,「爹爹,我可以麼?」
雲如海沉溺的頷首,雲蘿這才邁著歡快的步子,臉上滿是雀躍的神情,朝綠綺古琴靠近,來到綠綺跟前,緩緩蹲子打量了眼近在咫尺的古琴,才盤膝坐在蒲團上,雙手輕輕放在琴弦上,閉上雙眼細細感受體會。
良久,雲蘿縴細修長的玉指輕撥琴弦,綠綺古琴琴弦震動,發出輕柔低緩的琴音,一曲悠揚流暢的平沙落雁在書房里輕緩的響起。
听著指間傾瀉的琴音,雲蘿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種安寧平靜的感覺。她屈膝盤坐在蒲團上面,身子微微前傾,眼睫微微扇動,眼簾掀起,露出一雙靈動風情的眼。她的眼神專注沉迷的望著指下的古琴,隱隱的,她似是听到了古琴的心聲,低緩柔和盤桓在自己指間。
琴音歇,雲如海毫不掩飾的露出大大的笑容,贊賞的頷首道,「不錯,阿蘿的琴藝是越來越好了,比起當年的阿梅,也只是在按音上面稍有不足,少了些韻味。阿蘿,要是你的棋藝能趕上琴藝的三分之一,爹爹我就要偷著樂和咯。」雲如海撫著美須,狀似遺憾的說道。
雲玉函也在雲蘿彈琴的時候到書房來了,听了雲如海的話,嘴唇緊緊抿著,一副我很乖的模樣。
雲蘿瞥瞥便宜老爹,又看看偷著樂和的阿函,目光狠狠掃蕩著,嘴里惡狠狠道,「呵呵,呵呵,不就那個破棋嘛,小心我把那破棋沒收了。」
雲如海和雲玉函臉色一正,知道雲蘿這是真惱了,連忙不再笑話她了,那棋可是他的心尖尖,沒了棋可怎麼下棋啊。雲蘿見那兩人收斂了些,這才作罷。
在梅苑待了一下午,陪著爹爹用完晚飯,雲蘿才和雲玉函一起回到了桂園里。桂園里,她的屋子早被收拾好了,雲蘿倆人一回來,便被舒服的伺候著洗漱沐浴,然後躺到床上會周公去了。
深夜,一向有些淺眠的雲蘿被窗外隱隱傳來的淅淅瀝瀝的聲音驚醒,她睜開睡眼朦朧的眼楮,隨意披上件外裳,推開窗子,迎面吹來一股涼涼的又潮濕的風,她右手微微探出窗外,果然,外面是下雨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看來,明天肯定是要降溫了。她縮了縮脖子,伸手緊了緊衣衫,又輕手輕腳的回到了床上,連睡在外間守夜的硯香也沒有吵醒。
只是,听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不斷傳來的風聲,雲蘿卻久久無法入眠。院子後院栽著幾株芭蕉,雨夜無眠的雲蘿側起耳朵,細細听著雨滴敲打在芭蕉葉上的滴答聲,听著風吹拂芭蕉葉片的窸窣聲,今夜,注定無眠。
听了一夜的雨聲,雲蘿一大早便爬了起來,在硯香的伺候下洗漱梳妝好了,便來到書房內,直接盤膝坐在昨兒個剛剛從梅苑抬過來的綠綺古琴。
想起昨夜的雨打芭蕉,她手指輕挑琴弦,一曲淒清哀婉的《一剪梅》低緩在指尖流出,飄揚在清晨的桂園,和雨後院落中的殘景交相輝映。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雲蘿嘴唇微啟,整個人都沉浸在琴音里,嘴里低吟淺歌,唱出這曲《一剪梅》的詞曲。
琴歇歌消,雲蘿手撫鳴琴,低頭沉思,窗外,清晨陽光斜照進書房里,雲蘿低垂的眼睫在她玉瓷白的臉頰上投下一團陰影。
啪啪啪,幾聲響亮的巴掌拍擊聲將沉思的雲蘿驚醒,她抬起低垂的螓首,目光悠悠望著窗外燦爛的陽光,眉頭微蹙,心里疑惑暗自思量,這是誰,一大早就在她這桂園外,還發出這般聲響?
「表少爺,……,請稍等……」隱隱的,雲蘿听得院子里傳來茶香和人交談的聲音,然後便是茶香踏著地面傳來輕快的腳步聲,一步步朝自己所在的書房靠近。
茶香輕輕敲開書房們,上前幾步福了福身子,腦袋低垂,清脆若玉珠落玉盤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響起,「小姐,表少爺等在院子外邊,說是听了小姐您的琴,想要進來拜訪一番。」
雲蘿瞥了眼茶香,沉吟了會,才道,「你先帶表哥在院子里歇歇,我稍後就來。」
待得茶香離開,雲蘿伸了下胳膊,舒展了下手指關節,迤迤然站起來沖候在一旁的書香吩咐道,「扶我起來,才坐了這麼一小會,腿肚子就有些抽經了。」
雲蘿在書香的攙扶下,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幾圈,才感覺好些了。她隨意收拾了下,抬步往院子里走去。
「阿姐。」她才走出書房,便听得阿函的呼聲響起,轉頭一瞧,便瞧見雲玉函縮著脖子,揉著胳膊,身上只穿著件有些單薄的大紅色單衣,站在書房不遠處的一個寬大屏風後面,露出個腦袋一臉燦爛的笑靨望著自己。
雲蘿心中一暖,臉上卻冷冷道,「怎麼一個人呆在這里?還有,天氣涼了,也不多穿件衣裳,要是凍壞了,可就有你好受的了。」說著,她還輕敲了下他的額。
雲玉函調皮的吐了吐舌,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笑嘻嘻道,「墨香姐姐幫我拿披風去了,我剛剛听到阿姐彈琴唱曲,就想過來瞧瞧。」
正說著,墨香便拿著一件和雲玉函身上那身單衣一般顏色的披風,嘴里嗔道,「函哥兒,我就知道你來小姐這來了。」說著便來到雲玉函跟前,替他披上披風,系好帶子,理順了披風才直起身子了。
雲蘿等雲玉函披上披風,才上前拉起他的小手,笑著道,「走,漁表哥來了,和阿姐一起去見見漁表哥。」
漁表哥?是昨兒個剛剛見過的那個表哥麼?雲玉函眼楮亮晶晶的,臉上露出歡喜的神情,跟著阿姐一起,朝院子的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