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縴的江湖 第三十七章 咫尺天涯,莫失莫忘

作者 ︰ 嘉嘉默

在鳳棲山莊,玄天歡天喜地張羅起來,吵吵嚷嚷著要為縴縴接風洗塵。

縴縴眼眸里含著細碎的笑意,聲音溫軟而恬靜。她長身玉立于行雲閣繁茂的花樹前,笑道︰「玄天,不要麻煩了,我可不想鬧得眾人皆知。」

玄天正樂滋滋地分不清東西南北,被縴縴一語點醒,連聲怪聲叫道︰「瞧我這記性只想著小姐回來了,恨不得詔告天下才好呢。」他嘿嘿地笑了一聲,說道,「那就我們三個人好了。」

「再加上兩個,」宴澈不知何時從院門處冒了出來,暖聲笑道,「我要替縴縴引見幾位神秘的朋友。」

「逍遙,別來無恙?」就在縴縴好奇的空當,一個熟悉的聲音泠然傳來。帶著銀色面具的男子眸含笑意,踱步走到縴縴的面前,就在她怔住的剎那,輕輕揭開了那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面具。

眼前的男子面若桃花,眉眼修長,一雙含水的眸子在波光流轉間攝人心魄,美得邪魅而妖孽。

縴縴瞠目結舌地凝住比女子還要好看三分的幕流景,失聲問道︰「你,是大哥?」

幕流景微微一笑,應道︰「是我,其實,你也可以叫我幕流景。」

「幕流景?」縴縴的心底上空像炸響了一聲驚雷,震得她整個人懵懵然。

「你……你是無眠太子?」縴縴問得小心翼翼,倒是幕流景爽快地應了,他修長的眉眼里,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大哥,你……」

看著縴縴差異困惑的模樣,幕流景正想解釋,卻驀地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左手邊一眼,斂聲道︰「咳咳,不說我了,要不然我就要被有些人冷死了。來,縴縴,看看誰還來了?」

幕流景的重重身份,還在縴縴的腦子里打轉悠,眼前站著的人,又生生讓她啞了半晌。

那麼熟悉的凜冽寒冷的氣場,縴縴猜都不用猜。

「傾。」縴縴逆著光望著傾夜乘,聲音清幽得恍若身旁青翠欲滴的綠色。不輕不重,卻像透過濃密樹葉斑駁下來的陽光,落在了傾夜乘的心里。他的眸子里簇然燃起絲絲溫暖盎然的笑意,卻在宴澈不耐煩的打斷後驀地僵硬成了千年寒冰。

幕流景無奈地拍拍傾夜乘的肩膀,大搖大擺地隨著宴澈和縴縴進了客廳,只留下傾夜乘一人立在原地,看著兩個得意忘形的背影,滿臉陰郁。

「縴縴,你可知傾是北虞三皇子?」幕流景笑臉盈盈地問道。

縴縴暗想,幕流景的笑即便在嚴肅些,也會讓人憑空覺得那是擾亂人心般的魅惑。听到他的問話,縴縴點頭應道︰「早些時候,听詞兒說過。只是沒有想到,爹爹念念不忘的無眠太子,竟然是大哥」

幕流景含笑自斂,他注視著縴縴略顯蒼白的面色,暖聲說道︰「南宮將軍待我視如己出,礙于太多,我只能以夜十三的身份出沒于雁城各處,將軍也是擔憂會泄露有關于我身份的蛛絲馬跡,所以連你也沒有告訴。」

整個房間里除了幕流景和縴縴時不時溫軟簡短的對話,便剩下門外傳來的鳥啼蟲鳴,和柔軟流瀉而下的傾城日光。他們之間的靜謐仿佛是預謀好的一般,每個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索目光里。縴縴甚至可以听見別處院落里來來回回的丫鬟細碎的說話聲。

宴澈心里還在糾結縴縴方才那聲溫柔繾綣的「傾」,偏偏傾夜乘又陰魂不散地坐在了縴縴身邊,那張終年不化的冰塊臉看著就讓人郁悶。

幕流景自是怕縴縴在如此奇怪的氛圍里感到尷尬,他眸光瀲灩,含笑間向縴縴提起一個又一個歡快的話題。從城南雜貨郎到城北賣油翁,從雁城的奇花異草到各個門派的暗器用毒,幕流景堪堪跟縴縴旁若無人地相談甚歡。

縴縴自是明白幕流景的用意,除了感覺到傾夜乘和宴澈的像分割到另一個世上的人外,縴縴也確實對幕流景海闊天空呢的談笑饒有興致。她好奇他的世界,如此讓爹爹牽腸掛肚的羸弱小太子,站在她的眼前,卻是她稱兄道弟數年的風趣男子。縴縴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慨,命運于她,倒算得上是一波三折了。

玄天不知道忙活什麼去了,幕流景的聲音緩緩淡了下來,再慢慢地,他斂了斂讓人捉模不透的眸光,似乎也靜默了下來。如此突兀的對立,就是習慣了清淡無言的縴縴,也開始細細地不安起來。

「縴縴,這三年,你去了哪里?」就在縴縴以為大家快要沉默到睡去的時候,傾夜乘忽然開口問道。

雖然,這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只是,眼下這似乎並不是一個美好和諧的開始。三年里,縴縴經受了什麼,他們一無所知。

當年,宴澈恨不得將蘇葉捏碎,逼問她縴縴的下落。傾夜乘封閉了所有關于蘇葉郡主在西楚的行蹤,在給赫連太後的密傳里,他輕淺提到了蘇葉,托母後于情理中轉述給昌樂王,說蘇葉在西楚平安閑適,無需王爺的掛牽。他動用了所能動用的計謀,一些甚至他自己都不敢回想的險棋。蘇葉是女子,幕流景是向來不與柔弱女子為難的。在軟禁著蘇葉的那些日子里,宴澈像發瘋了一般,恨不得再將伏靈的尸首拖出來鞭笞千百遍。那是幕流景第一次,與一個充滿仇恨與怨懟的女子心機相對。他終究是更勝一籌,在這場小心翼翼的算計里,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答案。

在蘇葉的房間里,她跌倒在地上,衣衫單薄的模樣看起來格外落魄。蘇葉一直緊緊攥著手指,不只是因為陰寒的天氣還是其他,她的身子不住地戰栗。

任是誰,看到如此柔弱的女子跪倒在地,心底都會覺得分外酸澀。

是,蘇葉罪孽深重,可她畢竟是北虞郡主,是一個理應明朗嬌俏的女子啊。她又何曾受到過如此的委屈,而偏偏,將這些痛楚和折磨加注到她身上的,一個是她深深愛慕的人,一個更是她名義上的皇兄。錯,也只能怪她愛錯了人,錯用心機殺害了無辜。

其實,就算傾夜乘和宴澈都不多說,幕流景依舊能夠看得出來,即便是恨眼前這個女子入骨,他們中間卻沒有一個人是真心想要看著她痛苦寥落。他們要的,不過是一個答案,一個可以結束的結果。

就在幕流景心底不識滋味的片刻,他驀地听到了蘇葉低頭咬牙說的話。

「南宮縴縴,跳下了懸寺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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