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縴的江湖 第三十八章 咫尺天涯,莫失莫忘

作者 ︰ 嘉嘉默

懸寺河坐落在外城伏龍寺後山的一條水勢急湍的支河,波瀾壯闊。雁城地勢多為平緩良田之屬,自建城以來都以平和靜善的護城河弱水供以生生不息。卻偏偏這懸寺河跌宕洶涌,源頭自伏龍寺後山一處日夜涌動的泉眼,借著幾乎垂直而下的地勢,嘩然懸成了一掛水流湍急的瀑布。懸寺河周圍亂石突兀而生,尖銳鋒利。好在崖壁不是很高,後山底部寬闊的深潭護住了落水之人的生還的幾率。

所以,在蘇葉的話出口後,站在門口的幕流景和傾夜乘俱是一愣。傾夜乘看也沒看跌落在地上的蘇葉一眼,徑直朝行雲閣走去。宴澈還在渾渾噩噩的夢境里不知生死。幕流景看著傾夜乘匆忙離開的背影,不由得鎖住了蘇葉驀地抬起的眸子,清冷安靜,看不出半絲的波瀾。

「你說的,可是實話?」幕流景挑眉問道。

蘇葉無聲地笑了起來,在蒼白的笑容里,她的神情迅速淒慘起來︰「你是君且醉的老板,我認得你銀色的面具。你跟他們都一樣,都一樣。呵,你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落魄成為宴澈的階下囚吧?呵,我深愛的男子,真是可笑啊……」

幕流景看著她自顧自哭笑著,自顧自地碎碎念,他的眸光不由得寒凜起來。一直以來,他都以一個雲淡風輕的姿態混跡于世,連傾夜乘和宴澈都猜測不透他深埋不見天日的心緒。

「你不是階下囚,我們要的只不過是你的一句話。」頓了頓,幕流景轉過身去,輕嘆道,「宴澈對你,夠仁至義盡了,你好自為之吧。」

從懸寺河一直延伸到南方印川國的疆域,他們一無所獲。

所以,在縴縴淡笑著說出殉情崖的時候,三個人俱是一震。宴澈不是沒有想過那個毫無生還希望的地方。只是,當一個人陷在絕望與痛苦交互鞭笞的境地里時,他情願找出更多的理由來相信一個原本虛無無依的假象。

「果然不是懸寺河。」幕流景斂眸,聲音忽地清冷起來,「蘇葉還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縴縴一怔,低眉間含著一抹無謂的淡笑︰「不妨事的,想來是我命大。我和她,也再無瓜葛了。」

沉默。沉默。

氣氛著實詭異。從縴縴墜崖到雙鬼窟,從三年修煉到北虞復仇,除了幕流景偶爾打笑兩句,傾夜乘和宴澈愣是沒多說一句話。

「哥哥,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吧?」縴縴忍不住問道。

听到縴縴的詢問,宴澈停下手里把玩著的茶盞,抬眸對縴縴一笑,回道︰「嗯,師父風骨矍鑠,身子硬朗的很。」

他們三個,習慣了每次聚集在一起這樣理所當然的感覺了。傾夜乘一座終年不化的冰山,宴澈終日陷在回憶與神游的漩渦里撥不出來,而幕流景,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閑逸,萬事不關他。

宴澈的三言兩語,讓縴縴有些郁悶。

未幾,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宴澈忽然站起身來,朝縴縴粲然一笑︰「師父來了」

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縴縴的眼淚險些掉了下來。

從門口探出個頭來,軒轅一眼便瞧見了縴縴,臉上頓時像綻放開了一朵絢爛的花。

「縴丫頭?」軒轅歡喜地圍著縴縴打了幾個轉,嘿嘿地笑道,「丫頭,看來三年沒白歷練呀」

縴縴莞爾,替軒轅倒了一杯熱茶,說道︰「還得多虧了師父您老人家給我的保命錦囊呢」

軒轅沾沾自喜地點點頭,接過縴縴奉上的茶,繞過了傾夜乘,緊緊挨著縴縴坐下,好奇地問道︰「丫頭,三年你都去哪兒啦?說不見就不見了,比師父都干脆利落。來,說說,快跟師父說說」

「師父……」宴澈本想隨口應承下來,不料被軒轅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他霎時自知理虧地沒了聲息。

「這三個沒規矩沒禮貌的女圭女圭,一個都不跟我說實話」瞅著三個若無其事的人,軒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還好縴縴回來了,哼,要不然,我一定一個一個地好好收拾你們」

「是是是,」宴澈趕緊地打圓場,笑道,「師父老人家德高望重,武藝超群,宰相肚里能撐船。收拾我們幾個綽綽有余,只是懶得動手與我們晚輩計較罷了」

軒轅受用地哼了一聲,背過臉來,不理不睬地問道︰「上次,我讓你帶的‘梅花糖蒸栗粉糕’帶了嗎?」。

宴澈揚了揚嘴角,笑容燦爛地一塌糊涂︰「當然當然,師父吩咐的事,弟子豈敢忘了?我這就給師父拿去」

待宴澈出了門,軒轅又不放心地高喊一聲︰「全都拿過來啊一塊都不準落下」

「哎縴縴呀,」轉過身來,軒轅對笑意漣漣的縴縴,邀功似地耳語道,「這‘梅花糖蒸栗粉糕’,是為師近些日子來吃的最好吃的東西了听宴澈說,皇帝那混賬龜兒子也喜歡,就把幾個廚藝卓群的大師都搜羅到了皇宮里養著去了。嘿嘿,前些日子閑著沒事兒,就偷偷去皇宮嘗了幾塊,唔,那味道……」

「師父」縴縴沒轍地打斷軒轅「小事一樁」的豐功偉績,正色道,「以後莫要擅闖皇宮了。」

「哎呀,我這不是好好地麼?」軒轅泄氣地低聲嘟噥道,「怎麼跟冰塊說的話一樣呢?我哪有闖,我軒轅的‘落花無聲’那可是無人可比,他們想抓我都抓不住」

縴縴無可奈何地將目光轉向了傾夜乘,恰好迎上傾夜乘望過來的眸光。

山水浩渺,遠山漸漸隱在了暮色的背後,河州上的蘆葦,承接著溫暖的日影,朦朧上一層淡淡的悲傷。

縴縴終于明白了,宴澈、傾夜乘、幕流景,他們三個就是操縱在反軍背後的最大的組織者。

宴澈的鳳棲山莊自是不需多說,它的影響力不容小覷。富可敵國,臥虎藏龍這類的詞,也不過是對鳳棲山莊大致粗略的形容罷了。

幕流景是原西楚太子,暗處里仍有不少的擁護者。只要幕流景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從各自朝政內部揭竿而起。幕流景表面上是一個流連于百花叢中、不理會朝廷政事的廢太子,暗地里,卻以夜十三的身份,經營著君且醉、吉祥賭坊、歸鴻樓——雁城最大的三個聚集場。心月復部下有三,明月、清風、白水,各司其職,管理分散著不同身份的線人,相當于總攬了西楚民間的所有風吹草動。

傾夜乘是北虞三皇子,背後有一整個的國力支持著。他隱姓埋名坐了四年西楚的禮部尚書。南宮邱堂在世的時候,與他聯手秘密訓練了一批驍勇強大的高手組織,由炎痕統領,暗稱︰誅鷹。

他們時機漸漸成熟,卻也是在等縴縴回來。傾夜乘不想,宴澈不想,幕流景也明白,如若由縴縴親手了結了這個破敗的國家,手刃屠家的仇人,于縴縴,于南宮邱堂,都是最好的方式。宴澈說過,怕是縴縴在苦難里掙扎的時候,支撐她挺過來的,便是這血海深仇了。

縴縴輕笑一聲,既然如此妥帖了,她還有何理由讓那個狗皇帝繼續他的苟延殘喘,他又還有何面目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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