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魂和九女劍,是我們北虞祖上一個叫綏蠡的御用鑄劍師熔鑄出來的一對神劍。綏蠡耗費了十三年的心血,一心想要打造一雙絕世的鴛鴦劍。只是每次歡喜期待著熔鑄,到了最後出爐的,卻是再也普通不過的玄鐵流光劍。
直到後來,在北虞巨大的鑄劍冢里,跳下了一對絕命鴛鴦——帝魂和九女。
帝魂是北虞名將,九女是當時北虞皇帝最寵愛的一個新妃。他們原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可就在他們準備締結連理的前一個月,帝魂奉旨遠去塞北指揮一場鏖戰,九女卻在此時被迫入了宮。
等到帝魂回來,一切都已是物是人非了。
一個臣子,一個是皇帝寵愛的妃子。二人之間,已隔了逾越不過的重重山水。既然不能廝守終老,何必要相遇。
綏蠡是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鑄劍奇才,在劍冢熔化了帝魂和九女的靈魄後,他用鑄劍的至寶之材——髓玉寒鐵,日夜燒煆,煉造了整整十三年,方才鑄成了這對舉世無雙的鴛鴦劍。
帝魂和九女在比翼平息了一場江湖紛爭後,便成了北虞皇族的聖物。只有能深入極凶極惡的不歸山月復地,采尋得山上的千年雪蓮來祭奠劍魂的皇子,才有機會成為帝魂劍的主人。傾夜乘的爺爺,傾玄冷,便是那極少數人中的王者。
撕扯開另一個故事,是前輩糾纏不清的恩怨情仇,怕是軒轅,也不得不牽涉其中了。
極少數人見過棠莫璃的真顏,她是行走江湖的女俠,終年戴著一張青色獠牙的面具。江湖只傳,她美得驚為天人,見過她的男子,只恨不得折了性命,來博取她淡漠的一瞥。
只不過,但凡想與她廝守一生的男子,必要在刀劍上分出個勝負。贏的人可以帶她走,而輸了的人,只能做她的劍下亡魂。
棠莫璃天資聰慧,武藝極強,心性偏偏又孤傲又偏執。
她總是獨自一人闖蕩在悠然天地間,與花草蟲魚為伴,與冷月殘星兩相對笑。她年輕,不需要無關自己的溫暖與依靠。
一把劍,一身獨闖江湖的絕技和熱血,風雨飄搖,青梅煮酒,這些,便足矣。
只是,看慣了冷月流星的孤寂,听慣了蟲鳴鳥叫的孑然,有一天,她獨自一人走在冷清清的風雨里,只是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到了一種未曾有過的淒涼無依。
而當,最終厭倦了漂泊的棠莫璃,遇到同樣風華絕代的北虞之主傾玄冷,她那顆淡漠冷酷的心,才在重新跳動的剎那,萌生了一種找尋良久的歸屬感。
那時候的玄冷,雖然還未嗣位,但他的身上有著一種天生的帝王霸氣。
心屬對方,傾玄冷和棠莫璃卻不似尋常人家的小兒女一般,朝朝暮暮如膠似漆。他們站在一起,望著彼此獨身世外,像看到自己的影子,煢煢孑立于荒蕪的人間。
當玄冷登上萬人敬仰的帝位,接受四方朝賀,坐看他的天下愛臣服在自己腳下的那一刻起,棠莫璃就選擇了相忘于江湖。
她帶著玄冷親手送給她的九女劍,離開了他的天下,她的江湖。沒人揣測出她冷漠的眸光下掩藏的心跡。他們曾攜手剿滅了反叛他的組織,她曾與他在黃昏的光里,在繽紛的花間,比翼翩躚。
是他命格無雙嗎?傾玄冷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望著棠莫璃孤身離去的背影。相忘于江湖,她說。相忘于江湖,她說。
故事的後來已不重要了。阿璃遇到了軒轅,柔情萬分,相伴廝守。
但她心里自始至終都擰著一個打不開的結,滿心蕩氣回腸的思念就是後來望穿秋水的魂魄。
手邊的九女劍還在,溫暖陪伴的人也會不離不棄。
但她終究還是離開了,孑然一身,心里再也沒有了牽掛。
「縴縴,」傾夜乘滿袍的凜冽,此刻化成了一漣漣蕩漾不去的溫澤,「這次行動生死難料。不過,只要有帝魂和九女劍在,你一定不會有事……」
「噗——」正在喝茶的幕流景,被傾夜乘這一句柔情似水嗆了個正著。
——這可真不像是他傾夜乘說出來的話
雖然被帝魂九女的故事感動地一塌糊涂,宴澈還是硬生生被傾夜乘這句天殺的話給凍了一個激靈,他急急站起身來喊道︰「哎哎哎,傾,你可不能這麼不地道我們說好了,要公平的」
傾夜乘如黑寶石一般幽深黑亮的眼眸簇然閃起一絲狡黠的光芒,他的嘴角勾起一個難得的笑︰「你倒說說看,我怎麼就不公平了?」
天邊冷月光華撩人,地上萬家燈火璀璨。明明還在擔心明日戰事,緊張的心情被他們這亂七八糟一攪和,頓時輕松了許多。
雙眸斂水,她微微垂了垂修長的眉,清絕的容顏上緩緩漾起一個輕柔傾城的笑。
「對了,縴縴。」宴澈像是猛地記起了什麼事情,掛在臉上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收起來,便忽地凝眉正色道,「你沒有見伯父伯母最後一面,對不對?」
幕流景正欲喝著的茶水倏然在嘴邊停了下來,他是那麼心如明鏡的人,可為什麼交了兩個朋友,一個整天冷的終年不化,偏偏又意識不到別人的感受,一個雖說是如沐春風,但總像是腦子少了根筋。這才剛剛看到縴縴心情好些,宴澈呀宴澈,你可真會挑時候說話
沒有察覺幕流景直射過來的目光,宴澈看著縴縴眸光暗了暗,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晃,思忖著此時縴縴定要知曉,否則,若刺殺楚荊帝一戰稍有差池,這便是他放心不下的遺憾了。
「是,我知道的時候……怎知,後來眼楮又看不見了……」
宴澈的眸光有些糾結,他望了望傾夜乘和幕流景,兩人一副漠然不理睬的模樣,他只好微微嘆了口氣,說道︰「蘭汀害怕朝廷追查你的下落,就穿了你的衣服,假意是你,瞞過了三大冥神。」
縴縴清涼的眸光一動,宴澈將心一橫,閉著眼楮繼續說道︰「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你說,我怕再不說可能以後就沒機會了……」
「哥哥?」
「蘭汀的尸首尋不到了……」
不僅僅是縴縴,幕流景和傾夜乘俱是一愣,他們微怔凝住宴澈擰緊的眉川,看著宴澈在眾目逼仄中眉目清涼。
「縴縴……」
「你是說……蘭汀是死無葬身之地?」縴縴不可置信地望著宴澈,聲音發顫。
「我葬下的,是蘭汀的用過的衣物……」宴澈垂了垂眉頭,囁嚅道,「那些時日里,你已經承受不住再多的波動了。我原本是想等你的眼楮好起來,再將此事告訴你。誰知,你又遇到了禍事,一別就是三年……」
復雜糾纏的知覺在眸子深處翻騰了好久,縴縴才略略定下神來。她抬眸,帶起了一個微涼勉強的笑︰「不怪你,哥哥,命運無常,我們都料不到是這樣的結局。」
滿城的日光微微蕩漾了一下,在旭日和風中輕輕柔柔地一瀉千里,在青翠欲滴的綠色植株葉間輕快地跳躍著,連躲在洞里的小蟲兒都慢悠悠爬出來,沐浴著溫暖日光,鳴聲沉沉寂寂。在舒適慵懶的光澤里,倦怠安然地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