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站在門邊的青瀾,季優怎麼也不敢相信。
是那個輕輕暖風一般的少年,干淨的不染一絲縴塵,怎麼會是縱火的凶手。
似乎不光是自己,就連剛剛還在大發雷霆的趙佶,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青瀾……」連聲音也小了許多。
「是,昨夜我不小心打翻了燭台,才會引發了火災。」青瀾還是一如既往的戴著面具,白玉月牙下方的嘴角向上一滑,順手將自己的袖子往上一拉,露出一塊殷紅的傷疤,上面有一個個紅紅的血泡,看起來像是燒傷。
「真的是你?」趙佶的口中滿是懷疑,「你不要妄想欺瞞朕,朕的家事還輪不到一個外人插手」
「我當然不敢欺瞞皇上,但是確實是青瀾所為,青瀾怎能任由皇上錯怪帝姬?」語氣仍然是不卑不亢,如果季優沒有听錯的話,他剛剛自稱「我」,而不是其他。心里不免對他又多了一絲好奇,但是還是不能相信這麼大的火只是因為一個「不小心打飯燭台」。
「你不用為我頂罪。」季優冷冷的道,看青瀾的表情似乎還在微笑,這樣的憐憫,她不要。
「我與帝姬非親非故,為何要幫帝姬頂罪?我只是實話實說。」他還是滿不在乎的笑,不像是在說謊話的樣子。
「原來是你」趙佶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真是大膽竟然敢縱火燒了帝姬的寢宮,來人將這大膽賤民杖責四十,押至地牢日後再審」
「還有這個大膽的賤婢。」趙佶突然看到躺在地上的明月,「也一同押入大牢」
看來趙佶是本來就不想處罰自己,現在青瀾的出現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台階,不管放火的人是不是他,現在有個人代帝姬受罪,不但可以讓自己的女兒免受皮肉之苦,而且也會讓帝姬心有愧疚不敢再拒絕和親。這樣好的機會,怎麼能不利用?
早在旁邊等候多時的侍衛終于踫到一個可以放心打的對象,當然不會再遲疑,全都氣勢洶洶的上前抓住青瀾。
「你們不能打他不是他放的火」季優急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帝姬,這是皇上的命令,還請帝姬不要阻礙奴才們辦事。」說著,兩個侍衛就上前來抓住季優的胳膊,不準她上前。
其他的侍衛則是毫不客氣的用兩個棍子將青瀾架起來,青瀾似是若有似無的抬起頭看了季優一眼,眼底意味不明,並不是什麼感激,也不是什麼憐惜,看起來倒像是…驚訝。
季優一愣,便轉過頭去不看他,頭剛剛轉開,那邊的棍子已經落在了青瀾的身上,心里還是一疼,又忍不住轉回去看他。只見棍子一次次狠狠的落下,青瀾卻連悶哼也沒有一聲,只是緊緊地攥著拳頭。原本很齊整白皙的指節變得更加慘白,下巴處已經有細細密密的汗沿著下顎的弧度淌了下來,一定很疼季優難過的想。
季優以前看電視的時候,經常會看到杖刑的情節,每次看到被打得出血的時候,季優都是不屑的笑笑。打人的是棍子又不是刀子,再怎麼重也不會流血啊,所以她一直以為那只是一種可笑的表演方式。
但是當她看見青瀾雪白的長衫漸漸滲出血紅的時候,她才終于知道,被打得皮開肉綻,是真的存在的。該用多大的力氣和勇氣才能忍住不叫出聲?看著青瀾越來越發白的皮膚,季優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放開他你們給我放開他」
不知道是季優的吼聲嚇到了那幾個打人的侍衛,還是已經打夠了四十大板,總之他們停了下來。
架著青瀾的棍子一離開他的身體,他就像失去樹枝依靠的落葉,飄飄零零地倒了下去。
「青瀾青瀾」這是季優自出生以來第一次,第一次如此驚慌失措。
可是抓住自己的侍衛卻是一點都沒有放松,手臂被抓的生疼,但是卻更加關心倒在地上背部全都是血的青瀾。
青瀾將手貼著地面,想要用胳膊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來,可是費了很大的勁,好不容易將上半身撐起來一點點,就又倒了下去,這次他再也沒有力氣抬起自己的手,那雙曾經縴塵不染,只為琴弦而舞動的手指,沾滿了他自己的鮮血。
趙佶早已在杖責青瀾之前就甩袖離去,現在這偌大的院子中,只剩下還在流淚的季優、已經昏迷的青瀾、幾個看起來像是意猶未盡的侍衛,還有滿地的焦木,散發出來的焦灼之氣燻得人眼淚直流。
「把人帶走」為首的那個侍衛下令。
手下的人開始行動,三兩下就將青瀾抬走了,季優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追,只是愣愣的,看著地上那一灘血跡,青瀾留下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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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季優也不知道是多久,只是天也黑了,而清風和岳遠也來了。
「帝姬帝姬」清風一直躲在嶴斂閣後面的花園里,但是從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們緊張的言辭中也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只是她沒有想到,帝姬會變成這樣的魂不守舍,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清風……」季優抬眼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人,「明月,還有青瀾,會不會死?」
清風的鼻子一酸,「不會的不會的,帝姬。他們兩個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
岳遠也上前來抓住季優的肩膀,「小…帝姬,您千萬要振作,說不定過不了幾天,他們就活蹦亂跳的回來了」
「怎麼會活蹦亂跳?」季優有些哽咽,「我親眼看見他們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我叫他們,他們也听不見。」
「帝姬,您別難過了,現在難過也不是辦法,還是想想辦法怎麼救他們吧。」這個時候,好像就是清風還比較理智。
「火…真的是那個叫青瀾的放的嗎?」。岳遠小心的問。
「我…我不知道。」季優的確是不知道,正如青瀾自己所說,他和自己非親非故,沒有理由為自己頂罪,再說,他的胳膊上有燒傷的痕跡,不是他,又是誰?
「帝姬」岳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凝瀾軒的門前,朝著季優大呼。
「怎麼了?」
「你看地上」岳遠的神色煞是緊張。
季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灘淡若無痕的印記,再加上天色已經暗淡,就更加看不真切,「那是什麼?」
「是火油」這次清風搶著說。
季優的身子一顫,抓緊清風的手,「你、你說那是什麼?」
「帝姬,清風姑娘說的沒錯,那是火油,是蓄意縱火的證明。」岳遠淡定的說。
竟然會有火油……季優驚的說不出話來。
「昨夜我不小心打翻了燭台,才會引發了火災。」
「昨夜我不小心打翻了燭台,才會引發了火災。」
「昨夜我不小心打翻了燭台,才會引發了火災。」
青瀾根本就是在撒謊季優的手攥的緊緊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但是青瀾的話一遍一遍的在自己的腦海中回放,每回想一次,心里怒不可遏的心情就加深一倍。他為什麼要撒謊?
過了很久,季優突然冷笑一聲,擦干了臉上還溫熱的眼淚。清風和岳遠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她就突然跑進了凝瀾軒,不消片刻就又跑了出來,雙手都染上了黑灰,但懷里緊緊抱著一架古琴,琴尾已經燒焦的古琴。
看季優還是一邊冷笑一邊往門外走,清風不由擔心地叫了一聲,「帝姬,您去哪兒?我們陪您」
「你們別動」季優猛地回過頭來瞪著岳遠和清風,「你們就在這里好好等著,這嶴斂閣只是燒了前面的,後面的絲毫未動,你們去那里休息。我現在,去地牢。」說罷,就急速離開,黑幕已經完全降下,清風他們已經完全看不見季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