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瀾漆黑的眼眸看向站在自己斜後方的明月，「下手不狠一點，怎麼能博取別人的同情，你的傷，不也很重？」聲音雖然很輕，但是已經全然沒有了先前面對季優時的那種無力，有的只是沉穩。
明月模模自己頭上的傷口，「少主，我們這樣做，別人真的都不會發現？」
青瀾不說話，眼眸微微闔上。
「而且您讓屬下把火油澆在您的門前，只要帝姬稍稍往下想一點，就會懷疑到您的身上，您…究竟是為了什麼？」明月邊說，邊退回黑暗中，繼續用繩索將自己綁好。
「今天你也受苦了，還是早點休息吧。」青瀾已經將眼楮完全閉上，明月連忙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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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優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一方面是因為今晚突然沒了平時睡的嶴斂軒，而是將就著睡在了清風、明月的守月軒里，感覺…很不自在。
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似乎是漏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麼？今天一切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先是嶴斂閣莫名其妙的失火，然後又是平時淡漠不語的青瀾挺身為自己頂罪，還有就是和親，和親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听到？趙佶和皇後絕口不提也許是怕觸到柔福，也就是自己的傷口，但是清風和明月……怎麼也這般的守口如瓶？
太多的事情就像是一串散落在地的珍珠，缺少了那一根線，便再也無法串起來。
像是被壓入了瓶頸之中，覺得不對勁可是偏偏找不到問題的所在。
屏風外傳來了清風均勻的呼吸聲，想必已經睡熟了，今天她也受了不少驚嚇。岳雲現在暫時找了一張小榻睡在屋外，季優不是沒勸過他去內園的廂房住下，可是他不願意，理由是「萬一我離開了，又有人來縱火怎麼辦？」
季優最不擅長與人爭論，便也由著他去了。
只是現在的季優，真的煩躁到了極點。和親、大火、焦木、青瀾渾身浴血的樣子，畫面像走馬燈似的一一閃過。這麼久了，季優終于明白了這個世界的險惡，而自己，是否又真的能如當初所言，代替趙嬛嬛，好好生存下去？
身體強迫自己沉沉睡去，眉頭深鎖，一陣夜風拂過，在閉上眼的最後時刻，她似乎看到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在看著她，高深莫測地笑。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就听見清風在急急地喚，「帝姬，快些醒醒皇上傳召您」
季優整晚都在做噩夢，頭疼得要命，吃力地撐開眼皮就看見面前被放大的清風的臉，她的額頭上還有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怎麼了？這麼慌張？」坐起身來，順便接過清風遞過來的錦袍。
「皇上命張公公來宣帝姬去龍德宮，似乎…似乎是為和親的事……」清風感到帝姬的身體很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便識趣地不做聲，果然還是帝姬的傷口啊……
注意到清風聲音的戛然而止，略微沉吟就猜到了她的大概想法，淺淺的笑了笑，盡管現在還不了解情況，但是自己對于這個和親的抵觸還抵不上趙嬛嬛的程度，頂多……也就是一種不知所措的迷茫。
「沒關系，快來幫我梳頭吧。」
「哎」清風松了口氣的跑到梳妝台前，拿起梳子，回頭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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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接近冬天了，以往悶熱的天氣已經消失殆盡，一層薄霧像細雨一樣落下來，將艮岳的鵝卵石小路旁籠上了淡青色的面紗。季優失魂落魄地走著，腳下的步子細碎凌亂。剛剛在龍德宮與趙佶的一番談話，此刻就像是一顆顆釘子，頓挫有致地釘在心上。已經……不是自己可以解決的問題了，盡管自己來自于未來，盡管自己已經知曉結局，但是，面對歷史的驚濤駭浪，自己還是一樣的無力。
清風一臉擔憂的看著走在前面的帝姬，剛剛的談話她當然沒有可能听到，但是看帝姬現在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算自己再怎麼傻也知道是關于和親的事，于是也不敢出聲，只是默默的跟著，防止帝姬不小心被地面上凸起來的小石頭絆倒。
艮岳雖然大，但是季優一直都鐘情于這麼一條小路，清清淡淡，沒有別處的喧囂。這附近住著的，大多是已經失寵，或者是從來就沒有得過寵的嬪妃。將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獻給了這里，也埋葬在了這里，日夜盼望卻又日夜失望，如此循環反復，早已將一個人的歡聲笑語磨光刮盡。
季優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右前方。
清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是艮岳中隨處可見的一個小涼亭。
小丫頭有些不解，又忍不住問道，「帝姬，您在看什麼？」
季優搖搖頭，但嘴唇卻在微微的顫抖。
清風再望過去，說明白一點，應該是再往更遠方看過去一點，終于也是不由地一愣，那里是韋氏的住處。
「帝姬……」好端端地望著那麼冷清的地方出神，清風不相信帝姬只是因為想看而已。
「清風…」艱難的喚出清風的名字，但是听起來又像是輕輕的申吟，「你說，和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就像這樣？」
季優的臉慘白慘白的。
「奴、奴婢不知。」事實上的確如此，但是她小小的一個奴婢，哪里敢說主子的是非？
「那…你說，是不是自古帝王都無情？」這一次，季優的聲音更輕了，如果不是周圍太過于寂靜，清風也听不見。
「帝姬……」現在是連「不知」二字也不敢說了。
「呵……」季優苦笑了一下，「問你本也是無心，你忘了吧。」說完便將目光收回來，轉身欲走。
見帝姬不再為難自己，清風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嬛嬛。」清雋明朗的聲音，在背後輕輕喚道。
這個聲音，季優很熟悉。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和抵觸，待眼底的波濤漸漸平息之後，才緩緩的回過身，掛起笑容，「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