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的過去了一個時辰,街上逐漸有活物出現,但小酒攤依舊沒能迎來第一單生意,倒是蘇櫻同王二兩人身上已經凝了露水,衣衫也同生意一般潮冷起來。
不遠處走來了幾個人引起了王二的注意,為首一位中年男人,頭戴平式襆頭,身著錦緞圓領長袍,他身後還跟著三名花枝招展的少女,艷麗的錦緞襦裙、半臂著身,雙環發上滿是金銀飾物,額上貼著金銀花鈿,甚至還畫了繁復的花式面靨,如此夸張的盛裝出行在綾河城中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另有兩個僕從三個丫鬟在旁伺候著,一行人走來好不熱鬧。
蘇櫻本無意瞧這熱鬧,但那三個少女不停的尖聲說話,引得蘇櫻昏沉的腦袋更加痛了起來,不免垂著眼看了過去。
一妃色襦裙的少女大聲抱怨著︰「都怨爹爹,硬要這樣早去廟里上香,還選了這樣一輛破爛的牛車,早听我的坐馬車便不會如此了,如今壞在半路竟要讓我們走回家。」
一旁粉色襦裙的少女立刻應和︰「就是,走得我一雙腳也酸了,最恨走路回家了」
模樣最小,大約只有十二、三歲,著醬紫色襦裙的少女也埋怨道︰「討厭走路回家。」
圓領長袍的那位爹爹即刻陪著笑臉給三位千金賠不是︰「是爹爹的錯,等下要頂轎子送你們回家。」
「我現在就要坐轎子回家」妃裙的少女立刻駐步,滿臉的不高興。
「坐轎子回家」粉裙少女也停下。
「回家」醬紫襦裙的少女跺腳。
「這里哪有轎子租,听爹爹的話,再走一條街就好了。」那爹爹無奈,幾乎是求著幾位千金同意。
將這些話听在耳里的蘇櫻默默搖頭,原來古代也是有復讀機存在的。
王二倒是見機湊了過去,忙招呼道︰「老爺小姐們,不如在我們這小攤子上先歇歇腳吃點小菜,派下人去租來轎子再走吧。」
老爺如蒙大赦,忙吩咐僕從去租轎子過來。
妃裙少女厭惡的看了看酒攤,嫌棄道︰「真是髒死了,這種地方鬼才要坐。」
說完少女走到條凳旁,其丫鬟忙拿出手絹擦了擦桌椅,少女便坐了下來,另外兩位少女也如法炮制,極度不滿的坐在了「鬼才要坐」的條凳上。
「幾位小姐吃點小菜嗎?我們一醉樓做的小菜可是出了名的好吃。」王二不遺余力的湊過去推薦起來,說完又問向那位老爺,「這位老爺要不要來壇燒春帶走,或者來壇咱們凌河的凌水春,本店還珍藏了西域的葡萄酒,都是不容錯過的好酒啊。」
這老爺一看就是富戶,王二賣力的介紹著,專門撿著平日賣不出的奢侈貴價的酒品推薦。
「有沒有玉露糕?」妃色襦裙的少女不等爹爹說話,立刻問了起來。
王二頓時語塞,攤子上明明寫了酒字,還打著一醉樓的招牌,怎麼可能賣這種富家小姐愛吃的小點心呢。
一旁的蘇櫻早已听煩了這三名少女的呱噪,趴在桌上答道︰「這位小姐,玉露糕路口左拐,點心鋪里買,至于不識字的問題請去書院解決。」
少女立刻漲紅了臉,生了一肚子氣,她本想辯駁,卻又想不出什麼話來,咬咬唇忽然朝蘇櫻叫道︰「我腳酸死了,你過來,給我捏捏腳。」
「我也要捏捏腳。」
「給我捏捏腳。」
三個少女不忘繼續復讀機,十分無理取鬧的放著自家丫鬟不用,非要蘇櫻為她們服務。
還真是無禮的徹底,蘇櫻站起身看向那刁蠻無禮的少女,三個少女都是一臉刻薄相,容貌算是尚可見人,但身段一看就是過度的養尊處優,圓滾滾的特別適合撒潑打滾。
蘇櫻又瞥了眼三人裙下偏小巧的雙腳,這樣的小腳支撐那麼笨重的身體,也難怪會這麼容易腳痛。
抬眼看到三人挑釁的目光,她仍舊一臉淡然︰「抱歉,我不是你家丫鬟。」
妃裙的少女猛地從頭上扯下一支金釵,舉在手中叫囂道︰「喏,給我捏腳,這支釵就歸你了,這可是周記金鋪的新樣式,你恐怕這輩子也戴不著這樣好的金釵吧?哦,不對,像你這等人,我想你這輩子恐怕連金釵都戴不著,大概只能用些木簪絹花之類的劣等貨。」
粉裙的少女掩口發出一長串刺耳的笑聲道︰「二姐說得真對呢,劣等人也就配用劣等貨,永遠也金貴不起來。」
這番話已經不是無禮了,分明是嘲諷謾罵。
那位老爺听到女兒這般說話忍不住出聲︰「阿蘭、阿竹,怎麼這樣口無遮攔,好好坐在這里等轎子過來,休要胡言亂語。」
兩個女兒哼了一聲,顯然不買爹爹的賬,而那支金釵也依舊拿在妃色襦裙的少女手中,放在手中晃來晃去的挑釁著。
那老爺見狀頭痛不已,無奈的朝蘇櫻致歉︰「抱歉了,這位姑娘,阿蘭和阿竹只是同我耍小性子慣了才這般,是我教女無方,姑娘千萬別同她們計較。」
這個老爺倒是平和的多。
蘇櫻盯著那金釵看了看,以為捏個腳就能侮辱她了麼,還真是刁蠻小姐的做派,如果有了這金釵,她倒是馬上就能還清吳三娘的債了,只是她並不相信捏了腳這少女會真的把金釵給她,不然她倒真會考慮看看。
「令千金真是調皮,我怎會介意呢。」蘇櫻對這位縱容溺愛女兒的老爺露出一個笑容,只是上揚的弧度沒有任何笑意可言,「以後不要隨便放出來嚇人就是了。」
「你」妃裙少女立刻火了,憤然起身,一副要打人的樣子。
忽然年齡最小的少女不勝歡喜的拉住姐姐的手︰「二姐,你看是劉公子」
說罷那妃裙少女引頭看去,驚喜之容毫不掩飾,見果然是劉公子,立即忙亂的整理自己的衣衫,手中的金釵也塞到丫鬟手中︰「快快,釵子放好,頭發都散亂了,都是這個破攤子鬧的」
妃裙少女整理間,另外兩少女已經起身迎了出去,老遠就同那位劉公子打招呼,言語親昵毫不拘束,令蘇櫻直感嘆大唐果然是民風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