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福晉是每天都要來看我的,她很是端莊的樣子,讓我不由得猜想宮里的兩位太後是否也是一樣的端莊秀麗,阿瑪如果閑來無事也常常過來坐坐,不過他還是公務繁忙的時候居多,常常只是和我見上一面,問一兩句話就離開了,連一口茶都來不及喝。說來慚愧,我一直都沒敢好好打量過自己的阿瑪,不過我可以肯定是阿瑪長得不錯,雖然不是咆哮馬的帥模樣,但是別有一番英氣在眉宇間,當然,如果他不是拖著那條金錢鼠辮子肯定會更帥的。
我能感覺出自己的身體底子不錯,但就是有氣力使不出來,也許是還沒有完全融入我自己八歲的身體里面吧。對了,我已經千方百計打探出來現在是清順治二年的十月,當然付出的代價就是基本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叔父攝政王家的格格重病都變傻了。而之所以確定是我自己的身體,是因為我某日無事,打量自己的身體的時候發現自己左手手腕處的胎記居然還在,一小塊褐色的圓形胎記,不過很小,顏色也淡的很,不仔細找都是看不出來的。說到這里,我不由得重重嘆了口氣心道說實在是太遺憾了,好不容易穿越了,結果穿越到這樣一個悲情的格格身上,好吧,我認了,不是當一回後媽文的女主角多幾場梨花帶雨麼,可是人家女主不都是相貌傾國傾城又才高八斗每每身後都跟著一大幫餓狼樣的男主男配的麼,為什麼我就不能長得更好看一點點呢,哪怕是稍微稍微好看那麼一丁點呢,同一張臉我已經看了23年了,居然現在還要平白無故再多出這十幾年,時間老爺爺哎呦我真的不想吐槽你了唉,你真的該去配付老花鏡了唉……
我現在已經模清楚了自己的大概的狀態,嘆一句,我估計比有些公主過得都好,單就侍者一項我就弄得暈頭轉向的遂也懶得記了。每日做的事情無外乎睡覺發呆。我在床上躺了三天就受不了了,威逼利誘她們每天下午將我抬到游廊上曬太陽,宋太醫听說後也覺得這樣對我的身體有好處,她們便只得照做。何況穆小五除了俗套以外更是個吃貨,既然平白無故多出來了這十幾年的生命而且最起碼現在的生活可謂是錦衣玉食,作為自來熟的穆小五是一定一定不會客氣的,現在不抓緊時間享受日後到了吃苦的日子更後悔。這樣一番胡吃海喝加上適量的運動下來我也覺得身體恢復的快多了,偶爾也可以下地走走。一周以後,嫡福晉來的時候我已經可以穩穩當當的下地給她請安了。她很是欣喜,我也因此趁機向她道出自己很想見一見額娘的願望,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隨著身體的好轉,我發現東莪原來的記憶也越來越清晰,很多人看到我就能猜出名字身份來,雖然只有七八成的準確,但也很不容易了。
那一日,我正偎在床上細細的喝著一碗八寶粳米粥,一面看著素素伏在下首的小幾上畫花樣子,她畫的是細細密密的菊花,重重疊疊的交錯在一起,我正看得入神,便听院子里一陣喧嘩,因我病著,無論誰來了都是不許高聲通報的。過一會兒從琉璃花屏後轉出來一個嬌小婦人,眉眼並不甚美,甚至有些呆呆木木的樣子,我卻一下子就認出來,連忙翻身下拜,施禮道︰「東莪給額娘請安。」
她穿著一襲灑金茜色和睦雲紋復纏枝蓮花滾邊旗裝,單邊瓔珞垂在如意髻邊,只是給人以無窮無盡的親近之感,這一刻我真懷疑原來的東莪身上也有一處同樣的胎記,不然何以生出這樣濃郁的血濃于水的感情呢?其實,我想家了,我想念我的母親,她並不美,但是……
早在我俯身的時候她已經客客氣氣的道︰「不必多禮,起來吧。」我還是做足了禮數方才起身。宮人早已有眼色的上前替她除去厚重的披風夾襖外裙,換上了一身較為家常的打扮,同色的瓖絨坎肩益發襯得膚色勝雪,絳色灑金馬面裙垂垂疊疊。自己有一搭沒一搭的向隨侍嬤嬤詢問著我的近況,無外乎吃飯睡覺之類的。我則恭恭敬敬的立在一邊緘口不言。一時換好了衣裙,她正伸手取換了新炭的銅手爐,突然回頭向我笑道︰「是我多心了,嫡福晉那樣出色的人物兒,怎麼會委屈了小五呢?小五現在也是益發的懂事了。」我一驚,若蘭姑姑也順著她的意思稱呼我為小五,我才確信原來東莪的小名也是喚作小五的,可惜除了自己的額娘再沒人喚了。
愣神的時間她已經坐到了炕上,笑意盈盈道︰「小五也過來坐吧。」我方才動了一動抬步的念頭便迎上齊秀姑姑凌厲的目光,額娘也好似有所察覺,只是淡淡道︰「都不是外人,自家母女,何必矩著呢?」我心中深表贊同,便徑自抬步坐了過去,嬤嬤們大概也認為我和攝政王的妾侍平起平坐是理所應當的,也就不再推三阻四的了。一時又奉上茶來,是一具紫檀木鏤空雕復瓣牡丹富貴如意的托盤,上面端著兩盞應景的赤色填漆涂金邊海棠春睡蓋碗,我見了很是喜歡道︰「這杯子和托盤倒是應景的很。」端茶上來的丫頭笑道︰「格格自己都忘記了,這還是格格生病前,那日見了有人賀王爺壽誕送的赤色萬壽無疆描金茶碗,非說和自己的漆盤相稱的緊,王爺拗不過格格,特特讓人家重新做了送來的,格格這早晚竟然自己都忘了。」
額娘道︰「我也听說了,不過是小五病中送來的,只怕她也沒見過吧。」丫鬟稱了一個「是」字,恭恭敬敬的把茶碗擱下。我揭開蓋子,一陣清香撲鼻而來,彼年彼時我尚不懂茶,卻以深深為之折服,端起杯盞飲了一口,贊嘆道︰「真是好香。」額娘亦品了口,舉手投足間自有大家風範,隨口報出了名字,卻不過是贊嘆一二而已。
額娘陪我用了中飯,听聞我下午喜歡在院子里曬太陽,臉上笑了一下道︰「我瞧著你精神倒是好得很,不然常常到花園里走走也是好的。」我再次深以為然,不過只是想想而已。大概…鐘光景,也就是申時剛到,嫡福晉便出現了,看見額娘也不意外,畢竟是她首肯的,名我二人平了身,又是好一番折騰後重新坐定,嫡福晉笑吟吟道︰「庭伊妹妹不常過來,今天叫小廚房多備下兩個菜。」額娘起身恭順道︰「回福晉的話,妾身萬萬不敢再打攪格格休息了,今天白天已經是叨擾的很了,何況中午已經在這邊用過飯了,給娘娘請了安就打算告辭去了的了。」我這才知道嫡福晉是出來攆人了的,只是默默不語,嫡福晉也沒什麼推月兌的,微一頷首算是同意了,又向我道︰「東莪還有什麼話對你伊額娘說的麼?」我明知道此時最好一言不發,還是一個沒忍住道︰「額娘,我改日身體好了去瞧你去。」她受寵若驚的應了,雖然我話一出口就已經明了這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而已。我的嫡母,皇父攝政王的嫡福晉,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我雖不能打包票說她是一個好人,但不得不說她對我很好,是把我當自己女兒來疼愛的,但也恰恰是這份疼愛,刻意的阻隔我和額娘的關系,讓我無所適從。
嫡福晉客氣的將母親送出門,因為我身體尚未復原二人都一再要我留在屋里面,我知道堅持反倒會使母親更加尷尬也就順從的只走到門口,嫡福晉很快也就回來看我神色有些郁郁的只當是我一天累著了,有些心疼的抱怨道︰「庭伊也是的,明明知道你大病初愈還要你勞神勞心的,怎麼這麼沒有眼色。」
我連忙道︰「不干額娘的事情。」話一出口還是有些不妥,連忙凝神肅一肅神色道︰「東莪不是歡喜伊額娘來了麼,好久不見伊額娘了有些想念,多說了幾句話,不過伊額娘來了額娘你就現在才來看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呢。」
她微微一哂︰「那東莪我問你你是喜歡我呢還是你伊額娘?」頎長的手指端著一盞羊脂玉的茶杯,幾不可聞的有些顫抖。
我擺出一副認真思索的表情頓了好久才說道︰「東莪喜歡額娘和伊額娘一起陪著東莪,最好還有阿瑪,可是如果伊額娘來了額娘就不來的話那東莪寧可不見伊額娘了。額娘你是不是不喜歡伊額娘啊。」
她如釋重負的舒展了口氣,道︰「胡說的丫頭,額娘怎麼會不喜歡你伊額娘呢?不過是嫌她說起話來就沒有完,都不顧你身體還沒好,再把病折騰嚴重了怎麼好呢。馬上就要過年了,你都好些日子沒有進宮看望兩宮皇太後了,我每次入宮的時候她們都要問上半天呢,所以東莪要好好養病,趕緊的好起來,等到過年的時候去給皇太後請安去呢。」
我歡悅的拍著手道︰「等到過年的時候我去給皇太後娘娘磕頭,她們是不是還會給我壓歲錢的啊,這樣我就可以買好多好玩的東西了。」話故意如此說,一個是為了岔開話題,另一個就是我听到我可以見到大玉兒和哲哲,穿越這麼久以來我不僅第一次被批準走出家門而且還終于可以見到名人了,那叫一個激動啊。
她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指著我笑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半天才拿帕子擦著眼角道︰「虧你還是個格格,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我且問你你說說你這日常的吃穿用度我可有哪一樣虧待了你不成,這這麼還這麼巴巴的惦念著壓歲錢呢。」後來我得知了壓歲錢才知道這些貴族皇家給小孩子的壓歲錢都是特制的,雖然依舊是真金白銀但是花起來還是不多麼方便,平常誰家也大多是為了討個彩頭是不大會直接用這個錢的。
喝完了臘八粥,轉眼就要到順治三年了,府里面處處張燈結彩熱鬧極了,我知道這算是多爾滾最風光的時光,趨炎附勢的各級官員魚貫而入送來各式各樣精巧細致的賀禮,作為獨女的我也自然是他們的重要目標之一,每日都有很多標明專門送個我的珍寶源源不斷的運入府中。染雙作為我屋里的大丫鬟每日都把禮單送來給我過目,看我有什麼特別喜歡的再送過來讓我看看,她不知道我就是個沒見過市面的,起先無論看見什麼都好奇的很,都要她搬過來給我看,後來日子長了發現大多數人送來的無法都是些珠寶首飾之類的,我左手腕子上套著嫡福晉賞的白玉鐲子和母後皇太後從某個著名寺院請來的開過光後賞給我的佛珠,脖子上帶著聖母皇太後賞的鏈子和額娘替我求的長命鎖,這些東西都是不能隨意更換的,我有時甚至懷疑這些鐲子項鏈之類的東西會不會和我的身體融為一體,咳咳,我只是胡思亂想,我從小也是帶著條紅珊瑚的手鏈和一個平安符的,並沒有什麼異常發生,額,扯得遠了。我說這麼多就是想表達說他們送來的一堆珠寶我很喜歡,可是統統都派不上用場,我看著很是不爽。不要問我為什麼不用來賞人,你覺得我屋里面的丫頭缺這些東西麼?當然也有些人做的很不錯,很會溜須拍馬,送的什麼西洋鐘擺,八音盒之類的,雖然我穿越前玩的比這些還是要好一些的,特別是金銀珠玉什麼的看多了也就沒有那麼狂熱了,不過長久未見猛一看見還是頓生親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