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莪沒有出息,沒有出息,在心底默念一萬遍以後,還是很不客氣的扣住點心匣子嘟噥道︰「額娘,好額娘,東莪錯了還不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嫡福晉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早就轉移了話題和站在一邊的若蘭嬤嬤商討著配哪樣首飾合適好看,幸而東莪我現在還是個八歲多一點的小孩子,左不過扎兩根辮子,因而討論過來討論過去也無外乎是什麼顏色的頭繩罷了。萬幸萬幸,不然看著嫡福晉頭上那冗繁的裝飾物我就頭大。
絮絮叨叨了大半日,嫡福晉總算是和兩位教引嬤嬤商議定下了,那套絳色的三重袖旗裝,配以同色夾銀絲頭繩,嫡福晉命自己貼身的丫鬟回房去特意挑了幾只顏色鮮亮的新制宮花,另外幾件必要的首飾倒是難得的清清爽爽的,因為還算是年幼,所以也還不必踩著高高的花盆底。不過新做的繡花鞋還沒送來,嫡福晉自然不忘叮囑若蘭嬤嬤要她督促一下針線上的人,倘若屋里面人手不夠大可以從公中抽調些人手過來。
若蘭嬤嬤垂首應了之後方才說道︰「福晉也不是不知道,打小格格的衣裳都是府里面的幾位主子送來的,左不過是奴婢們打打下手,後來格格年紀大了才從各地選了些精細的人兒來伺候針線,不過格格的衣裳用度一向是不曾經過公中的,如今福晉疼愛格格,可是放在那些人看來總歸不大服氣不是,再說了,那些人經手的東西福晉當真讓格格上身?」
嫡福晉愣了愣,合起杯盞淡淡道︰「我知道你一向是最疼惜東莪的了,人又有資歷,當初讓你來服侍格格有些人還不服氣,如今看來我的眼光倒是當真不錯,你說的是,先前是我思量不周了,要是手頭的活計忙活不過來,就從我屋里面針線上的人里頭挑幾個手腳干淨麻利的過來,或者送到我房里去做也成,現在正是大年下我這邊忙的焦頭爛額的,沒工夫挑人,你們姑且將就些,等到了春天我再讓人去好好尋訪些得力的人來。」
我總感覺她話里有話。可是有些事情可能本來就是瞞著東莪的所以我竟是一點頭緒沒有,此時只是呆呆的看著她。她笑了笑向我道︰「你傻站在那里做什麼呢,讓額娘看看可稱身麼。」
于是只得慢慢轉了個圈子讓她打量了一番道︰「不錯,只是頭上稍微素了點。」我立刻擺出一副苦瓜臉,月復誹道︰「我不要做劉姥姥,我不要俗氣的和唱戲的一樣。」她笑著捏了捏我的鼻子道︰「你這丫頭,又暗地里編排我什麼壞話呢?我知道你一向喜歡些素淨的顏色,也不知道早年從哪里听了些話便開始嫌棄額娘了不是,不過這是年下,皇太後最歡喜你們小輩兒能穿的熱熱鬧鬧,額娘這不都是為了你好?平日里你願意穿什麼樣的衣裳額娘何時多過嘴?好了好了,甭做出這副粘人的樣子好像我委屈了你似的,玲瓏把宮花拿來了你去換上讓額娘好好看看去。」
我x常起居的小院子是嫡福晉院子後面探出來的一個不大的院子,日常起居都在上面三間上房里,當中擺了一溜椅子嫡福晉此時就坐在上首,西面用珠簾稍稍隔了一下擺了一只妝台並臉盆架子等物便是日常盥洗的所在了,此時便是領著我往西面去了。
雖然隔著珠簾,嫡福晉也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我倒是還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她啪的一聲擱下杯子,小把子頭上逶迤垂下的流蘇搖啊搖,摩挲著發髻發出一點沙沙的聲響,聲音不大不過自透出當家主母的威嚴︰「若蘭一向是溫柔老實性子,受了人家的欺負總是存在心里的,齊秀你說說難不成是後院那幾個又生事了不是?」
齊秀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回稟道︰「福晉也不是不知道,後院那幾個人一向對咱們這邊都是有不滿的,如今格格這一遭凶險,後院那幾個便有些坐不住了。若蘭前些日子因為要替格格煎藥炖補品,小廚房的火不夠便去了公中的伙房,正趕上竹苑的那位格格做東西,您也知道那位格格,那位格格脾氣一向有些不大好,便起了口角。」
「你們也是糊涂東西,屋里面爐火不夠便去前面我屋里便是了,何苦巴巴的和那些人爭什麼,我知道你不好說那些上人的壞話,是替我存了顏面,到底是一同出自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人,否則我也不會容忍到今天。罷了罷了,這件事我心里自然有個考量了,你們日後也放的機靈些,若是缺了什麼就去和我那里要去,和那些人牽扯著做什麼,豈不是自降身份?」
她抿了口茶,聲音壓得更低,有些忿忿說道︰「說起來,東莪病了這些日子我自然也無心這府里的大小事務,她早先還私下里向爺抱怨說我欺負她,這下讓她來幫我管家了怎麼樣,弄得雞飛狗跳的這就快要年下了還是一團糟,我到底也上了年紀沒了精力,竟然讓人都欺負到東莪頭上了,她仗著自己娘家出身尊貴又如何,我娘家那一點比她差了?我便最是看不慣她那副輕狂樣子。」
齊秀連忙說道︰「福晉,您便姑且念著她年紀輕,再說她到底是和碩福妃的女兒不是。不過福晉和咱們王爺是什麼情分,福晉十四歲就嫁給王爺做嫡福晉,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都走過來了,那些人想要超過嫡福晉去王爺也是不會答應的,那都是她們痴心妄想罷了。王爺是真心維護嫡福晉您的。」
嫡福晉恨恨道︰「我听爺也有心從豫通親王那里過繼兒子過來,這麼些年只有東莪一個女兒爺心里難免不爽,只是年齡上相合適的也就側福晉妹子的兒子,要是真成了事她豈不是更要張狂了。」
齊秀勸道︰「有些話奴婢本不該說,不過以前不也想過過繼幾位小世子過來,可是都叫宮里面那一位給阻了,這一次依奴婢看宮里面那一位也未必答應吧,何況就算是過繼過來名義上也一定是交給福晉撫養,福晉只要對小阿哥好小孩子懂什麼呀……」
話一月兌口才想起來自己家的小主子還在隔壁呢,開頭那些話原本也是有意漏給她听得,省的受了人家的欺負還不敢吭聲,不過主僕二人說著說著就談到不該讓她听得話上頭了,此時當真是追悔莫及。一轉頭便看見東莪歡歡喜喜的跑出來笑道︰「額娘額娘你看,好看麼。」
玲瓏拿過來了整整一匣子十二支宮花,我自作主張挑了兩朵鵝黃的戴上,總算是逃過了一身紅的噩夢。那些話我自然也听見了,畢竟前世已經活了二十多年了,不必說我也一早就猜到了嫡福晉的心思,多爾袞就自己一個女兒自然是要歸到嫡福晉名下撫養的,嫡福晉動動什麼心思也是人之常情,何況她也從未虧待過我一絲半毫。
論理說來愛新覺羅家一向也是人丁興旺的,而且多爾袞的弟弟多鐸也有好幾個兒子,怎麼到了多爾袞這里便這麼人丁稀薄,我暗自猜測除了常年征戰的緣故外只怕其中還有著別的原因,她們話里面的宮里面的那一位應該指的就是孝莊了,啊啊啊,東莪又一次激動了,看來孝莊和多爾袞還真的是有一腿啊,這真的是太美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依照現在的情形看最起碼到順治三年孝莊和多爾袞之間還只是小曖昧,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某個惡人不免聯想說難不成多爾袞沒有兒子就是那一位的功勞?
嫡福晉見我出來使了個眼色給齊秀二人止了話頭,她淡淡笑道︰「好看,我家的東莪最好看了,冬日就是這樣天短,雙喜你去前面問問王爺今天上哪兒吃飯去,要是不回來了就讓人把飯搬到東莪這邊來吧。」
雙喜打了個千兒道︰「回福晉的話,爺已經回來了,現在正在書房看折子呢,只怕晚上要來福晉這邊用膳。」嫡福晉點了點頭道︰「今兒倒是難得的早,玲瓏你和念晴一道去讓小廚房預備下幾道爺喜歡的菜,上次那個什麼肉丸子湯爺說味道不錯,你叫他們現剁了肉餡做湯,千萬甭用剩下的肉餡子,味道就不鮮了,對了,還有上次的粟子面餑餑,爺早就說想吃了。」
二人一疊聲應了領命下去,嫡福晉這次了悟樣的想起我來,遂問道︰「東莪要不要去上房用飯?要說你病好的也差不多了,走到前頭倒也不妨事。」
我含著一絲調皮的笑意道︰「不去,等阿瑪過來都不知道是幾時了,東莪才不願意巴巴跑出去吹冷風呢。額娘要是真疼女兒,就多做一點我讓丫頭去端過來。」
她想了想道說︰「這倒是也成,那我現在就回去料理了,只怕這會子大小僕婦都等著交付領銀子呢,不得閑,等飯好了我叫丫頭送過來就成了,也省的你們巴巴的站著等著。」說著就起身,我也連忙起身行了禮笑道︰「那東莪先謝謝額娘賞,明兒早上再去給額娘請安。」她自帶著一堆僕婦離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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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我所料想的一樣,這碗湯送過來的時候我早已經吃飽了,不過看著成色的確不錯于是我這樣一個對食物一向隨和的人自然也就勉為其難的用了,雖然多了那麼一點,不過粉女敕女敕的肉圓睡在晶瑩剔透的琉璃盞里,其中還是數顆嬌艷欲滴的翠色點綴其間,果然是人間的一大享受。
于是,最可悲的結果出現了,我吃撐了。
話說吃東西最慘痛的結局是什麼?不同的人應該都有不同的心得體會,但是要說共性的,估計就是……吃胖了==||||||||我現在就深刻的體會到了這一點,躺在床上揉著滾圓的肚皮只嘆氣,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前世也不是餓死鬼投胎啊。而且更更更更可悲的是若蘭嬤嬤一向是個好脾氣的人,只是除了對我,在西洋自鳴鐘啪啪啪的打了八響之後,我被迫乖乖的爬到床上。于是此時此刻,在一片漆黑之中,我只能痛苦的獨自按摩著肚子祈禱早一點消化然後睡覺。
不過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歪在床上哼哼唧唧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勉強有了一點睡意,平時這個時候我已經和周公下了兩盤五子棋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周公老爺爺想我了沒有。我正胡思亂想著,听見層層疊疊的帷幕外面染雙和若蘭嬤嬤像是做完了活計便在外頭尋了把凳子坐下,她們以為我已經睡著了故而只是稍稍低了聲音,我卻能听得清清楚楚。
今天真是個當狗仔隊的好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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