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莪 第十七章 風波(下)

作者 ︰ 桂小安

我承認莞莞說的有道理,可是關鍵的問題是,為什麼哲哲要這樣做,和傾儀偷首飾一樣都沒什麼動機呢。

這樣想著想著便一不小心問了出來,莞莞不客氣的冷著臉道︰「我雖然來的晚,可也瞧見那一位對聖母皇太後很是巴結,相較來說對母後皇太後就有些冷了,兩宮皇太後雖然是姑佷,看起來相安無事的,可是真要是把私底下的東西都擺在明面上來說,就是另外一種說法了。說句大不敬的,母後皇太後當真活的有些委屈。」

我細細想了一回兒,覺得也確實如此。穿越之後才漸漸听說哲哲並不是皇太極的原配,在此之前皇太極先後有過兩位大妃,可惜都有些紅顏薄命的意思,好容易自己做了大妃,下頭卻還有四位地位差不多的妃子,滿人和漢人的觀念不同,漢人奉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就算是帝王擁有三宮六院,算下來也都是妾,稱不上一句妻子的,而且就算是原配死了,繼室也是不能將自己的牌位正大光明的擺在丈夫身邊的。滿人則不同,算是真正的三妻四妾,特別是在這個時候,四妃和皇後的身份都差不多,府里面的側福晉也是被當做妻子看待的。更何況,更何況皇太極後期很明顯一心一意愛著的是哲哲的另一位佷女,孝莊童鞋的姐姐海蘭珠,作為後世專情典範的順治皇帝認真說起來也比不上自己的老爹。

我跑題的毛病益發嚴重了。

莞莞估計已經放棄了對我的教育,眼風轉向景妝道︰「話說回來,她連對母後皇太後都敢不大恭敬,只怕對底下的人更會顯露些痕跡吧。她倒是知道她想要什麼,也看得清誰能做她的靠山,如果再修煉個幾年倒是不俗,可惜做的痕跡太露,叫人不動聲色的就給收拾了。」

景妝點頭,還不忘補充道︰「你說的不錯,頭先我到的早些,一同拜見兩宮太後的時候,有些人沒見過什麼世面難免緊張些,她露出的神色說出來的話都很有些失了風度,母後皇太後點了她幾句才收斂了些。不過依我看來,雖然聖母皇太後對她另眼相看,卻並不是十分的滿意,先前分明看著神色也有些不好看的,只是傾儀懂得討她的歡心,估計也想借此機會買長公主一個人情罷了。說真的,我看皇太後也不放心叫她入宮來幫襯自己家的皇後呢。且不說這一回她要是真有心出手相助,就算是替她說句話也不至于送了命了,可見這一回那一位做的實在是有些失敗。長公主也是沒法子了,駙馬過世的早,她要是身邊有個年紀般配的親女兒也不會去找一個妾室庶出的來充數,就算是這一位也比當今聖上長了三歲,這下子也算是徹底沒機會了。」

估計是難得有個陪她說話的人,這樣一番長篇大論下來居然還有補充︰「另外你也甭小看這一回進宮請安的人,皇太後就算是心里不爽到底有些貴人的氣度在,我看其中另外有人在動手腳,只是被皇太後借了機會罷了。」

兩人心里面本來就有個大概的計較,一席話下來我听得雲里霧里,她們卻相視一笑有了些相識恨晚的意思。讓人很有些感慨天理不公。

我感慨著感慨著,一不留神就把這話給感慨出來了,景妝含笑搖搖頭沒說什麼,反倒是莞莞臉色黯淡了一會兒道︰「這竟算是什麼出息,要是可以選喏,我倒願意同你將這個位置掉個個,你有額娘維護著,自己自然不用察言觀色,你要是住進我家里面,自然也就會了。」

她這話說得很有些淒淒涼涼的,我本來心里就不大好受,這下更是難受了,回想自己,阿瑪府里面的姬妾多是多,也大多是不很安分的,可是有嫡福晉在,也沒生出來什麼大的事端,比如上次那個不識趣的竹苑的妾室,雖然沒听聞到具體的處理結果,可是從此以後也徹底沒了消息,不知道的還以為家里面根本沒有這個人呢。這樣說來,嫡福晉雖然為人不算親和,卻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而我生活在她的庇佑下,簡直就快要忘了我是穿越到這樣一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不錯,此時此刻我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是他們口口聲聲叫的親熱的小格格,可是如果有朝一日我什麼都失去了又將如何?如果有一天我的阿瑪失去了他只手遮天的權利,又還有誰會將我呵護備至呢?

更何況,如果我只是東莪,這便只是一個茅塞頓開的小丫頭的一番擔憂罷了,可是,我更是21世紀的穆舞陽,那個知道這一段歷史結果的穆家小五。呵,真是可笑,我險些就要忘記了,很快很快多爾袞就會失去一切,削爵抄家鞭尸,這不是杞人憂天,而是我很快就要面對的現實,那個時候,我,這樣一個只知道當米蟲的人又該如果自處?我已經習慣了如今的尊貴日子,到那一日,我真的能夠放段寄人籬下苟且活著麼?只怕連今日的穆小五也做不到吧。

史書翻過這一段血腥的歷史不過短短一頁數行字,沾了自家阿瑪的光的我,不過是單薄的一句話凝成了一生的過往,可是,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可有誰會知曉。

我太天真。

我只道說眷戀不舍今日的一方綺麗,卻不知是大廈將傾前最後的一抹殊色。穆小五啊穆小五,且不說人家穿越者都是扶大廈之將傾,力挽兮狂瀾,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你就算是把自己定義成種田的小日子,也不能毫不自知自己的悲慘處境,還每日只知道優哉游哉的自個兒樂呵,要是最後把自己的小命兒都賠進去,那實在是將廣大穿越同仁的臉都丟盡了。

我想,我大約需要做些什麼了。

如果說多爾袞的下場是自作自受的話,難道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老爹往火坑里跳麼?雖然和他當真是生不出什麼真切的父女情分的,可就算是路人萍水也合該提點一兩句才是,何況我好歹也當了他們家這麼長時間的米蟲。

我自打出國便漸漸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讀一卷薄薄的書冊便傷春悲秋整整一個禮拜,哭過,還要擦干眼淚,面對陽光燦爛的笑出來,因為,沒人會再憐惜你的眼淚你的情懷,你只能依靠著自己。因而逐漸練就一身能力就是給點陽光就燦爛,在陽光下,再冰冷的心也能漸漸復蘇。當然,這個皇家就不是我一個沒心機的配角闖蕩的地方了,有多遠躲多遠吧還是。

閑話少敘。後來也不過是等到諸位長輩議完了事情,回去照例一套應酬話說完便各回各家。我挑了個合適的契機打探了一下今日的事情,彼時嫡福晉剛剛應酬了府里的各位福晉出門,正換下高高的花盆底,我便上前幫忙,她有些狐疑的望著我,換過了鞋便向上首炕上歇了,炕上對設幾個秋香色緞面金錢蟒方勝紋樣的靠墊,因她習慣性的坐了西邊,便像牛皮糖一樣黏上去挨著她坐下等她開口。

她嘆了口茶,放下杯子之後果然開口道︰「今兒怎麼轉了性,平日里听到這些不是直嚷著頭疼的麼。」

我賠笑說是年幼時候不懂事,又說了一下我們今天的討論結果,嫡福晉听完嘆道︰「莞莞那個孩子是個七竅玲瓏心肝的,可惜額娘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妾室,走的也早,那時候饒余郡王疼愛的是她九姐姐的生母佟佳小福晉,對她難免漠視些,難為這個孩子了。」

我雖然知道莞莞和我一樣都是庶出,也想到了期間肯定有一番糾纏,如今听了嫡福晉的話卻感覺其中更更令人唏噓不已。這樣感慨著又把之前的話題給忘了,還是嫡福晉先想起來道︰「你們現在能有這樣的見識已經不錯了,雖然想的還是簡單些。就拿小太後的態度來說吧,雖則一方面是無心,另一方面也是向太後示好呢,這里頭的彎彎繞繞學問就大了,你只記著我今日說過的就行,下頭人的生死都不過的頂上人的一場博弈,你永遠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做不得人上人,你就擺不月兌棋子的命運。」

這話听起來很有道理可惜有些俗套了,我到底是讀過好些小說的人,對于這些小說中常見的橋段便有些漠視,殊不知小說雖然高于生活,到底還是來源于生活的。可惜我當時不懂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嫡福晉也未多言只說回去之後還有好些事情做呢,快要過年了,有些事情還是在過年以前了結了比較好。

這一台戲唱到如今也該曲終人散是個出結局的時候了。結局無外是草草收殮了,官方的解釋一如既往是病歿沒有創意,市井上比較被接受的說法是長公主家小姐身邊的丫鬟手腳不干淨,結果小姐要強,一生氣便得了急病救不回來了。嫡福晉私下里也曾經嘆息過說是已經不錯了,我雖然內心接受無能,卻也無能為力便只當做不知道算了。

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我終于可以回家了。我從沒想過我期待了很久的劍潭寺之行會這樣收場,但無論怎樣,都結束了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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