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隨後我並沒有見到子敬,听說他在家休息了幾天之後就到新院子那邊報道去了,日常都是在督促那邊的施工進度。上次翠鳥過來送東西說漏了嘴,我才曉得豫親王繼福晉來是因為小世子的緣故,听說夏天就要正式過繼過來了,另外蒙古的博爾濟吉特氏也說定了過了最熱的時候就出發,那邊夏天短,約莫初秋就能到了,因而幾處院落都在熱火朝天的忙碌著。
我起初還去過幾次,不過總是塵土飛揚的加上北京的暮春天干氣躁的我覺得難受。去的幾次也沒有看見子敬,我想他雖然說得輕松不過經此一事之後應該難免心里對我還是有些憤懣的吧,畢竟我們都是來自未來的人,價值觀念行為標準哪怕是不同國家的人差異都那麼大,何況是這隔了幾百年的時空?平心而論,如果換位思考,我處在子敬的身份位置上,遭受這樣一次無妄之災,只怕我心里也會憤憤不滿的。因而他就算是怨我怪我,我也無話可說。另外我們的思想觀念估計是很難改變的了,喚作是我受到這個從古到今都是恥辱的刑罰恐怕也會很尷尬,對著古人還好,面對有著相似行為價值體系的現代人只怕更是難受。也正是因為這個,我想他大概想要躲著我,因而去過幾次之後便不再去了。
時間平靜的像一潭永不流動的深井水,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我去上房請安的時候恰好蘇茉兒親自送了東西過來,說是新快馬加鞭送來的瓜果,嫡福晉含笑讓了座,蘇茉兒再三推辭了撿了只小凳子坐下,嫡福晉坐在上首問一些最俗套不過的閑話無外乎兩宮皇太後的身子骨,皇上的學業之類的。翠鳥端了切好的哈密瓜進來,碧色蜜瓜分裝在晶瑩剔透的琉璃小碗里,因為還不算熱,只是將碗放在盛滿了冰的托盤里鎮著,我也分了一碗拿著手里愜意的享受一陣舒服的涼意。殷然替我拿了一只銀湯匙,挑了一塊放在嘴里除了蜜瓜本身的清香之外還混合了蜂蜜濃厚的甜蜜。嫡福晉慢慢吃著一邊想蘇茉兒笑著說天熱。
蘇茉兒笑著附和說著「原本咱們住在奉天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今進了紫禁城才曉得什麼叫天外有天,沒想到北京城竟然這樣熱,這樣看著奉天就就涼快的很了。前些日子兩宮皇太後還說起來要仿照他們漢人夏天都要去建行宮避暑呢,皇太後還說他們漢人真真有法子會享受,雖然咱們剛剛入關根基不穩行事不能鋪張,不過修幾個院子讓宗室們去住一住還是使得的。」
嫡福晉笑道︰「這話一听就是洪彥演大人告訴太後的吧,說道他們漢人就沒人比他們自己個更了解自己個的了,這法子真是不錯,只要太後舍得,興許咱們明年就能成行呢。」
蘇茉兒接了茶喝著只是賠笑不多話,又說了幾句閑話便端茶送客不提。
到了屋里面都擺上大塊大塊的冰塊的時候,我的院子也終于完工可以住人了,擺上家具,掛上簾子字畫,設了各式各樣的擺件,當我再一次步入庭院的時候,其實一個天翻地覆可以形容的。前院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的改動,不過柱子窗楹什麼的都重新上了漆,門窗都是新換的紗。穿堂的屏風也是老樣子,兩遍擺了全新的桌椅之類擺設,一律是酸枝木包金的,另外牆上訂了一排架子上頭擺著幾件西洋琺瑯彩的瓶瓶罐罐,看起來金碧輝煌的不過都不是特別昂貴的。
繞過屏風到了正苑就真真有種月兌胎換骨的感覺了。除了上次見到過的合歡樹和大缸都是我指明了要保留的之外,院子里還種了幾行芭蕉。我也終于見到了久違的子敬,他表面上還是平靜淡然,向我解釋說原本是想多種一些花木的不過時候有些晚了,也不知道我更喜歡什麼的不敢自作主張,不如等明年早早定下來再種,我點頭表示沒意見。
跟著丫鬟進了正室,明間當中擺著兩溜椅子,正中懸了一張多爾袞親自寫的對聯,下面的櫃子上擺了一對瓶子和銅鏡,寓意平靜安寧家宅和睦。東邊是日常起居的地方,里面設了碧紗櫥,多寶閣做隔斷,上面擺著的雖然不如外間炫目不過很明顯這些才是正經的寶貝。外頭沿窗擺著一張羅漢床,另外還在抱廈里生了炭火設了燻籠做暖閣。
西邊則是書房,外頭一間當中地上擺著一張梨花木的桌子,沿著西邊牆擺著一溜三只椅子,東邊牆上則掛著一副名家作品,是潑墨山水,筆法遒勁有力,果然不俗,是嫡福晉前幾天特意命人從庫房里找出來賞給我的。臨窗則放著我的琴,我心虛的模了模,反正是剛送過來的上面倒是一塵不染,至于以後,就要看我屋里面的丫鬟的勤快程度了。
最里面一間也生著火炕,臨窗兩側都是書架,上面滿滿當當擺著書冊,中間擺著一只躺椅,我一時間心生好奇躺上去,角度正好夠我隨手取出書來看,順手拿了一本發現不是論語而是花間詞,最適合這樣當做休閑來用。我留了個心眼起身細細看過來,發現最底下和中間往上放著的都是正經書,而中間偏下的位置則放著各樣閑書,以我現在的身高,或站或躺,都是拿這些閑書順手,而高個兒的成人眼中還是正經書居多,這安排,簡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啊。另外探出來的抱廈掛著鎖,子敬解釋說是充作小庫房用。
出來正室,左右各是三間廂房。如今搬出來自然平時上課的地方也要跟著挪動了,便把東邊的廂房充作外書房,是我x常跟著先生們學習的地方。明間依舊是各種椅子桌子,兩側均是書架做隔斷,牆上也都是掛著些清雅的字畫。左邊那間當地擺著一大張桌子,上面放著各色文房四寶,一只碩大的青花筆洗里筆擺的像樹林子一樣。右邊那一間擺著一張土炕,上面設了墨色探花坐褥,後面立著棋盤棋盒用意不言自明。沿窗對設兩把琴,上頭光潔是我x常跟著學習時候用的。
西廂房兩間充作庫房,一間給兩位嬤嬤住,幾個大丫鬟則在次間的抱廈里設有床褥,剩下的都是睡在前院的。我略一沉吟道︰「反正晚上東廂的土炕也是要燒著的,就讓小敬子挪到書房去睡吧,他本來也是伺候文墨的。」
嬤嬤答應了,子敬向我行禮道謝便去搬行李,我本來心里就有愧疚不願意受他的禮,側過身子讓他不必多禮趕緊去取被褥便是。
在院子里面用過第一頓晚飯,我去上房回了話便是自己的滿意欣喜之情之後領著丫鬟散著步回來。安靜的夏夜只有蛐蛐蟈蟈此起彼伏的叫聲,睡不著,干脆搬了一把竹椅出來乘涼,看天上銀河分割織女牛郎星兩端,想我這大半年的生活,人說往往深水是沒有波瀾的,我如今雖勉強見識到九牛一毛,卻已然是感慨萬千。攝政王府的日子表面上看起來過得是波瀾不驚,可是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心頭一陣寒涼,我不禁打了個哆嗦,猛然間抬頭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險些失聲叫出來,黑影一頓停了下來,我借著燭火看過去才認出來是子敬。如今還有什麼可避諱的呢?我招呼他在身邊坐下,兩個人一起看著星星出神,那麼大的世界,那麼多的人,只有他和我相依為命不是麼。
攆走染雙讓他給我一下一下扇著扇子,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對不起,我不求他的原諒,只求他心里能好過一點,我知道我說的太遲。他有一刻的錯愕,旋即笑道︰「你怎麼就這麼固執,我說了我真的沒事的,也許感覺怪怪的吧,不過我原本就是個女的,你讓我一舉一動像個男人感覺也是一樣怪怪的。」
我心知他是在寬慰我,不再接話,轉而問他一些以前的趣事兒。我講起來我去飯店打工,有次上的湯比較特殊是先上盤子,里面放了些裝飾的蔬菜之類的,把做好的湯裝在壺里面然後倒進去,等我們出去到湯的時候有人已經把里面的蔬菜吃完了,還和我們說就這一點東西不用那麼大的盤子。他陪著我大笑,說自己穿越前的堂哥也在異國他鄉,暑假回國也常常講一些自己打工的趣事兒,原本翩翩只會鑒賞紅酒年份和名車價值的富二代的公子哥也變得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他說起這些話的時候一臉簡單的幸福,語氣輕快果然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的語氣,我一直想上天對我不公平,穿越成這樣一個苦命的格格,如今見了子敬才知道上天還是偏袒我的。
于是實話實說,他微微蹙了眉,隔了一會兒才說︰「你知道的,我念書的時候只喜歡听我喜歡的科目,因為家教從小背四書五經的緣故,我的古漢語學的還不錯,不過小時候都是叛逆的,便連帶著將歷史念得很差,我不知道東莪格格的結局,我只知道歷史上福臨皇帝有一個姓董鄂的妃子很得寵,說起來好笑,我剛剛穿越不知道自己成了男子,听說我姓董鄂還以為自己穿越成了那個妃子,沒想到是這麼大的一個烏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