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的臉盲癥一向嚴重的很。
我之所以有這個認知，還是高中時候被好姐妹拉去看某些人，就起個代號叫小豆吧。很不幸的是小五找了至少三個人帶自己去看小豆，愣是記住那個小豆長什麼樣。之所以只找了三個人，是因為如果人再多點，說不定就該被誤會是小五看上了某人了。
之所以記得，是因為那姑娘後來說起來，說自己第一次瞧見小豆的時候還吐槽說這男生長這麼丑，會不會有女生瞧上啊。然後很快她就成了那個姑娘。當然啦，最後的最後這個故事的結局還是，沒有結局。高中時期好姐妹無疾而終的暗戀的故事里面，這是我印象最深的三個之一。只可惜，沒一個修成正果的。最可惜的是，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以為這種現象是正常且正確的。怪不得沒有早戀的命吶，活該你嫁不出去。
好吧跑題不能跑太遠。
隔了那麼遠，我本不該注意那個方向的，可我偏偏向著那個方向望了過去，他便恰到好處的出現在那個角度，一瞬間仿佛窒息。
看了很多年關于愛情的故事，也常常哭的稀里嘩啦形象盡失，可我不懂得。只有當面對了那個能夠讓你心動的人的時候，你才能體味出其中的林林總總。
避開珊言探尋的眼神，我將目光從他消失的角度收回，淺聲笑道︰「沒什麼，剛瞧著那兒飛過去幾只挺漂亮的鳥兒，若是抓來烤了吃，想著味道一定不錯。」
珊言語結，一把拉過我就走，道︰「我看是你餓昏了眼吧。」
歸去的時候宴會還沒正式開始，不過已經加上鐵架子開始烤肉了，聞著那誘人的濃香氣澤，我的口水都要飛流直下三千尺了簡直。沒辦法，只能抓過一把牛肉**命的咬著。期間蘇嘛拉姑引了個蒙古的格格過來，幾個人起身問好。
她和珊言是舊識，倒也是個活絡性子。嬤嬤在的時候表現的端莊知禮，嬤嬤一轉身離開立馬像是換了個人，拉著珊言的手笑吟吟道︰「久仰大名的東莪格格，你好呀。」
漢話說的並不流利，我分辨了半天才听明白，連忙道一句幸會。她咯咯笑了一陣，又用蒙古話道︰「我知道你听不懂我說的，沒關系的。你大概會說蒙古人的話的對吧。」
托這副身體的福，蒙語我還是能听懂一些的，但是說的就相當不流利了，只能點頭道︰「听還是可以的，說起來就有點吃力了。」
她笑起來︰「和我一樣，其實你們說漢人的話的時候我也能听得大概，只是說不好。不過，這樣也不太難對不對。」
頓一頓，又道︰「雖然你的滿蒙話兒說的都不大好，不過我還是喜歡和你說話。你不知道，我見過好多京城里來的格格福晉，有點是一句不會說，有的明明會說，偏偏要湊在一起說漢人的話，還嘲笑我們。」
我汗了一個，仔細回憶一下，幸好剛才沒和珊言說什麼沒下限的話。
珊言笑著打斷她，和她說起來蒙語，我听了一下，大概是說讓她別多心，京城很多福晉格格還是很好的，等下有機會再給她引薦。
談笑幾句，緊跟著豫通親王家的格格和豪格家的格格也過來了，我笑道︰「你們總說我到的晚，你瞧，這幾個不比我晚的多？」
璟兒年紀最小，自然也是最沉不住氣的，此時驚訝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這個問題已經被無數人在我面前提過了，我自然不驚訝，只沒好氣的敲敲她的腦袋，道︰「怎麼啦，有好吃的我為什麼不能來？難道你還怕我同你搶吃的麼？甭擔心，我剛才瞧見了，外頭烤了好大一只肥羊呢，足夠你吃了。」
璟兒吐吐舌頭不說話，豫通親王家的格格不願往下說只那其他話岔開話頭，道︰「你以為誰都同你一樣是聞著味兒來的？我們半下午就到了，還去看皇上和幾位王爺打的獵物了。你沒瞧見，皇上打了一只很漂亮的錦雞，正關在籠子里呢，還說要帶回紫禁城養著。」
我連連嚷嚷著說也要去瞧，珊言按下我道︰「你少瞎胡鬧，就要開宴了，你且安生的坐著。都到了這兒，難道還會少了你開眼界的機會？」
我訕訕做了個鬼臉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我們這一桌圍了這幾個人，又都一向相熟，都是熱鬧的性子，談天說地倒也有趣兒的很。既然到了外頭規矩什麼的松散不少，我們這桌也不知道被誰擺上了兩壇子酒。甭瞧著珍兒年紀小，湊上前聞了一下就連連嚷著說是好酒。在座的听了這話哪個還能淡定，擠眉弄眼一番也不知道是誰先敲開了壺嘴，尋了幾個杯子一排列下，酒倒得滿。我往嘴里扔了塊沾滿了孜然的烤羊肉，抿一口酒，很有些英雄豪放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氣魄。
酒過三巡菜知五味，到底是沒喝過幾杯酒的女孩子們，這時候都有些眼光迷離。璟兒靠著珍兒睡得正香甜，豫通親王家的兩個格格端著酒杯追著到處跑，我揪了一只烤雞腿笑眼瞧著。橘紅的火光照著臉頰，這樣清寒的夜里，一點冷意沒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濃的暖意。
我忽然就又一次看見了他。我簡直不想離開這里了。
他在離我不遠不近的一堆人邊停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我知道的是，他們大約一早就熟識，此時正談笑炎炎。我不了解他，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認識他。他是誰？他姓甚名誰？他是哪里的人？我全都一無所知。我知道的，只是我喜歡他。這夠麼？這不夠，這遠遠不夠。
瞧著那人的眉眼，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我覺得我的五髒六腑都緊緊擠在一起，翻江倒海。我的心肝肺糾結的生疼。可是，我哪里舍得移開目光呢？我恨不得一直盯著他，恨不得這輩子都盯著他。
是啊，我能見到他，今天一天我就見到了他整整三回。這樣一想，我又覺得由衷的甜蜜涌上心頭。還這麼早，誰能下定論？我是皇叔父攝政王的女兒，只要打听出來，不，打听不出來又如何。我那阿瑪，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我仰起臉，是誰說的仰著腦袋眼淚就不會落下來？我又慌里慌張的閉上眼，兩行清淚還是沿著那條細細的縫兒留下來。做賊心虛的迅速抹去眼淚，我睜開眼，原本在一邊瞧著星星發呆的珊言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我身邊。
她大咧咧就往我身邊的草地上一坐。見我瞪大了一雙眼，笑著罵了句「呆子。」
我還是震驚，這個永遠淡定優雅從容，妝容永遠一絲不苟的女子，怎麼會和我一樣隨隨便便就往草地上一倒？她是大方的性子，可永遠是以最美好的形象展示人前，她從不小氣吝嗇，可也不妨礙她腦袋上總頂著沉重的珠珞炫目的珍珠。她從不介意和我開各種各樣的玩笑，可那也僅僅限于我，這個皇叔父攝政王的女兒罷了。是，我們都喝醉了。
我笑著嘲笑她︰「你喝醉了。你居然也會不嫌髒，小心你的衣裳。」
她撇嘴，這個小動作還是頭一回，果然是喝醉了︰「怕什麼，我今兒高興衣裳算什麼？回去換一身兒就是了。」
她豪氣萬丈說完這句話，又捅捅我道︰「你哪兒還有酒麼，不過癮，不過癮他們誰都不肯給我酒喝。我還沒喝多，真的，我沒喝多。」
她能將這話說出來，分明就是喝的太多了。我揉著腦袋︰「今兒喝的太多了一個個的，剛嬤嬤收走了，听說挨了好一陣罵，誰還敢給你酒喝」
她不知為何嘆了口氣，道︰「罷了，我明白。」看著遠處那一群男子，不知道說了什麼，引得眾人笑成一團。那個男子也在其中，小五你瞧，他笑起來，多好看呀。好像一個孩子，隔了這麼遠，我都能瞧得清楚他眼楮里閃爍著晶瑩的光。
珊言瞧著那群人嘆息道︰「其實，我常恨我自己為什麼不生為一個男子。女孩子家，就只能這樣老老實實的。喝了這一回酒，回去不知道得被額娘罵上幾天呢可是呀，值咱們這輩子，都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放肆的時候了。可是，我呀，也是真心羨慕他們，能這樣毫不顧忌的說笑，真羨慕呀。」
她說的沒錯，我卻沒勇氣附和。只能盯著她的眼楮，一字一頓把話說的緩慢︰「好姐姐，你喝醉了。回去歇一歇吧。」
她笑著搖頭，兩行淚沿著臉邊流下來︰「是，我醉了。」
她好像是在對著我說話，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喝醉了，有些話才能說得出口。你們只瞧著我平日的樣子，其實，嗨，不提了不提了。丫頭，其實我好怕，莞莞走了之後我更是還怕，我怕有一天你也會離開，我就永遠找不到你們了。你瞧，京城那麼大，那麼多人，可是，我能說真心話的，只有你們幾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