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第一次見贏藜,當時莫離心中想的竟然不是如何報仇,而是覺得天下被他掌握只是時間的問題。只是一次對話,莫離便對二人之間所產生的那股無形的默契而感到心驚,那是一個眼神便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不必表達什麼,更不用解釋什麼。
第二次見面之時,贏藜正與駱敷比拼棋藝,見自己來,駱敷示意自己下一盤。只是自己一句「不會」,讓贏藜又一次對自己起了探究的神情,這個時代,棋藝可謂是一個賢能之士所展露的必備之物。
莫離的坦白讓贏藜對其刮目相看,隨後在兩人熟識後更是以此作為笑點,贏藜總是一副欲笑不笑的模樣學著莫離當日的表情,昂著脖頸,斜視一眼棋盤道︰「不會。」
贏藜告訴她,從未見過有她這般的賢士,不會圍棋還那麼驕傲的模樣,一副我不會也是理所當然的樣子,顯得頗為搞笑。
而莫離卻總是以一句話堵他︰「君不知何為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而後每當莫離說出一句話後,贏藜總是會思考半晌,有所疑問的便直接問出來,然後對她也易發的親切起來。
她的閃光點在于不做作的大氣,沒有因為周身大起大落而變化的心境。可是贏藜的閃光點,卻是他的好學,他的不屈,和他睥睨天下的霸氣。
有時,她會覺得,如果是贏藜先言諾見到自己,自己先駱敷嫁給贏藜,或許他們會是這世上最合拍的兩人。可是沒有如果,她考慮了如果,更深的卻是如果後,真實的悲涼。
自從離開秦國後,她一直將自己對贏藜的感情封存起來,寧願多想言諾與自己的曾經,也不願去多想贏藜與自己的點點滴滴。可是這次的事情卻好似將那冰封感情的封條沖破,然後那些記憶深處的美好全部涌了出來,再無法逃避。
月光下,房頂上,莫離躺在手背上,看著天空上的閃閃星光,贏藜負手而立,眼楮隨著莫離一同看向遠方︰「有何可看之處,類似于螢火光芒的星光怎可睥睨日月之光華?」贏藜在駱敷行館下榻之時,無意間撞到正躺在房頂上的莫離,所以也爬了上來,結果便發現莫離正眼神發呆的看著遠處的星星,因為莫離過于關注的神情,讓贏藜終于忍不住的說道。
莫離第一次這樣單獨和贏藜待在一起,雖然有些尷尬,但是不知為何一听贏藜說話,她就忍不住鄙視他,而這種氣氛卻也變得自然了很多。「白痴,那你去看太陽啊。」話一出口,莫離心中就忍不住想給自己一巴掌,嘴太快,還沒有想好就說了出來。
本來莫離還想著若是贏藜生氣了,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既保持自己的賢士姿態,又能道歉。可是卻沒想到贏藜听到此話後,先是一愣,然後用一雙探究的目光掃射過來,神色不見惱怒,但是莫離卻知道那絕對不是開心的表情,一時間氣氛頗為沉寂。
莫離坐了起來,有些拘謹︰「額,那個,我之意是嗯正因為星光渺小才能以眼觀之,日月之光華看的時間長了對眼不好。」
贏藜听她這樣解釋神色未見松動,但是神情明顯沒有那麼僵硬了,坐了下來,看著莫離那在月光下氤氳的臉,他竟然感覺到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聲音仍然是沒有波瀾的問道︰「哦?可是這天空之中有如此之多的星星,哪有月亮觀賞起來簡單明了?」
莫離突然散去了一身的拘謹,淡而輕的聲音回道︰「月亮固然大而亮,可是卻無繁星的璀璨,何況一個月亮怎能代替的了繁星。你看那顆星,是牛郎星,這邊的是織女星,每顆星都有其不同的含義,所以又怎會是月亮可比的呢?」莫離邊說,還伸出一只縴長白皙的手連著指向其中的兩顆極為明亮的星星道。
贏藜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說這些星星的名字,而且還附帶著感人的故事,所以便靜靜的躺在莫離身旁,听著莫離娓娓道來。莫離從牛郎講到織女,再到王母娘娘的阻撓,最後講到兩人的分離。贏藜從未听過這些關于星座的故事,所以之後每當他夜晚來莫離的小院中尋不到莫離時,都會直接上屋頂去找莫離。
這是兩個人之間第一次無意識保留下來的聚集點,而後很長一段時間,莫離都在屋頂給贏藜講一些星座上的故事緣由。甚至有的東西連莫離自己都不甚明白,不過對于贏藜這個星座白痴而言,一切都顯得過于新奇,所以也沒有更深入的追究什麼。
對于贏藜那一直有些沉寂的表情,她早已經司空見慣了,所以也就沒有覺得十分恐怖。而且為了引起贏藜的注意,還有便是獲得贏藜的信任,莫離不厭其煩的給贏藜講一些他可以接受的故事,好拉近彼此的距離。
這本來便是一個缺乏物質,缺乏樂趣的時代,人們的追求就是吃飽肚子。所以對于一個不曾听過,不曾操心過,不曾理解過這些莫名東西的贏藜來說,這一切一切,包括莫離都給他的人生染上了一種不同尋常的色彩。
莫離就是這樣,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近贏藜心中,慢慢瓦解了贏藜心中的冰冷,同時也在慢慢瓦解自己心中的傷痛。對于莫離來說,這是一個全新的嘗試,不是別人來勸自己,而是自己去溫暖他人。有言諾的時候,言諾總是時時的考慮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願。而在贏藜身邊時,卻是自己一個女子時時的顯露自己的真心,以便贏藜對自己產生更多信任。
莫離曾經以為當一切都以溫存結束時,那便是自己報仇成功,順利逃出之時。可是現在看來,那些溫存也讓自己徹底忘了之前的宗旨,這便是贏藜的魅力。或者說,這便是因為兩人產生不一樣情愫的結果。
和贏藜在一起就是這樣怪異的情況,但是她卻還是無可救藥的愛了,或許這便是世人所說的緣分由天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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