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星輕笑著為狄亞整理好獸皮,讓狄亞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輕擁著狄亞,哄道︰「抓緊時間養養神吧,晚上還要飛很久的。」
「嗯……」狄亞輕嗯了一聲,向夜辰星懷里靠了靠,安心的睡了。也只有在夜辰星的懷里,她才能安眠。也只有夜辰星能讓她暫時御下肩上的重擔,放松身心。
樂喬看著那被結界隔開的小天地,心中醋意在慢慢發酵。自從知道狄亞擁有女人的靈魂後,他便再也無法自拔了。回到哥特的日子里,滿腦子都是狄亞的倩影。時不時的發呆,不自覺的失笑,經常性的長吁短嘆……弄得身邊人不知所措,弄得手下疑神疑鬼,弄得他的父母兄弟們一驚一乍的。不得已,樂喬只能以埋頭公事還麻痹自己,讓自己無暇去想有關狄亞的一切。可,只要一停下來,那一抹身影便立馬浮現腦際。
當初,被秘密長老團盤問神跡的事情,樂喬以「無法說出的理由」搪塞了。雖然有礙于咀咒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不想讓他人插手,那是他與狄亞的游戲。面對各大勢力的壓力,如果不是為了保護他的隊友,他甚至不願意給出任何解釋。可為了隊友們的安全,他還是選擇了妥協,咬著牙將狄亞推上了風口浪尖。他知道,以狄亞的性格,絕對不會放任他輕松愜意的,找上他是早晚的事,他一直在等……當狄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他的心竟是那般的雀躍……
如今,他與狄亞近在咫尺,可,伊人的眼中、心中,只有那只精靈……
「狄亞,難道說,真的要讓你恨我麼?呵……也許,只有那樣,你才能記得我吧……」樂喬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聲音低語著,眼神忽閃變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終于降臨了。
狄亞一行爬上了各自的坐位,由多羅馱著,向加木飛去。一路無話,在天明時分,眾人到達了加木城外。多羅復又變回了松鼠模樣,懶懶的窩在狄亞頸邊。
「大家休息一下,等城門開了,我們就進城補給一下,做好深入沼澤的準備。」狄亞望著于晨曦中漸漸清晰的加木城淡淡道。
「這將是我們最後的補給機會,」林不塵抄著手同樣望著加木。他對狄亞的想法了如指掌。狄亞是想穿越夢幻沼澤,直接去冰原。現在,對他們來說,時間就是生命!如果靠這次的時間差能夠一路將各勢力拋在身後,那麼,他們絕對會輕松很多。不論是他們還是各大勢力,現在都在與時間賽跑。
「大家把儲物戒指里沒用的東西清理下。」狄亞說著,將自己戒指里面無用的東西通通清了出來後,繼續道︰「除了必備的物品,其他的統統丟棄。一會,大家進城的唯一目的就是補給,當然,如果你的戒指裝不下,那麼,對不起,到時,沒人會接濟你。」
眾人紛紛清理著自己的戒指,就連樂喬也不例外。
「唉,從今天開始,怕是要啃干糧度日了。」費爾斯看著被狄亞扔出來的鍋碗瓢勺,哀嘆道。
看著滿地的東西,狄亞看了看愛爾,微微揚了揚下巴。那意思是︰處理一下。
多年的相處,讓愛爾準確的理解了狄亞的意思。一個瞬發的土系魔法,悄沒聲的將一大堆東西卷入了地下,沒留下一絲痕跡。
「走吧,城門開了。」狄亞當先走去。
加木城,城主府。
「情報可靠麼?」一個華服中年人沉聲問道。
「絕對可靠。」一個布衣老者恭敬答道。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中年人的聲音復又響起。
「除二組、三組、六組外,全員待命。紅色絕殺令!半小時後!」
「大人,大公也在,我們……」老者遲疑了一下。
「我們只是殺手!」中年人揮手打斷了老者,吐出了凍著冰碴的六個字。
「是!」老者神色一緊,恭聲應命而去。
中年人迅速寫了封密函,封入了竹筒。片刻後,一只不起眼的灰色鴿子飛出了城主府。
中年人瞥了眼魔法鐘,還有五分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修羅小隊麼,哼,好好享受這最後五分鐘的生命吧……」中年人眼中閃過一抹殘忍。
「大家加快速度……」正在采買物資的狄亞聲音嘎然而止,秀眉輕蹙,眼楮危險的眯起,整個人瞬間緊繃。
「狄亞?」費爾斯感覺出狄亞的反常,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狄亞。
「殺氣!」狄亞腳步未停,凝重的道。
眾人皆是一驚。費爾斯、林不塵和愛爾對狄亞的話毫不懷疑,他們太了解狄亞了。樂喬對這個自己一生的對手的了解絕不在費爾斯之下,因此,亦是深信不疑。聯邦三人與聖女雖對狄亞很不感冒,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家伙有著常人沒有的敏銳。
「怎麼會!他們怎麼趕得及?」費爾斯皺眉道。
「這世上,有太多不可能的事正在發生。那絲殺氣雖淡,而且一閃即逝,但我的感覺不會錯。」狄亞邊說,邊將感知全開,搜索著。可,那縷若有若無的殺氣仿若水滴入川,尋不到一絲痕跡。
「那極有可能是只針對你的,又是極其隱晦,所以即便是我也不可能感覺到。是高手!」夜辰星道。
「嗯……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兒,是人的。」多羅閉著眼楮哼哼道。
「全員戰斗準備!全速離開!」狄亞猛的加快了腳步,沿著長街向東門而去。其他人皆快速跟上,夜辰星、林不塵、愛爾則走在了最後。
不是狄亞神經過敏,而是這幾個月以來的經歷時時提醒狄亞,若是掉以輕心,隨時都可能送命。如今,他們身處城中最熱鬧的主街,根本無從防起,極其被動。
咻——細微的破空聲讓空氣的溫度都下降了好多。那不是一支暗器發出的聲音,做為暗殺者,無聲無息是最基本的,又怎麼會讓自己的暗器發出聲音。此時,之所以有破空之聲,是因為,同時發出的暗器太多了,多到如果狄亞等人被命中,絕對會變成仙人球,而且是長著毒刺的那種。
各式的暗器在陽光下泛著七彩的光暈,如死神的微笑般讓人目眩。如果不是有了準備,定會出現傷亡。因為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近到即便想撐起一層魔法盾都是一種奢侈。
狄亞眼楮微眯,她清楚,那炫麗的光暈是附帶的破魔效果,那斑斕的色彩是奪命的劇毒,若是沾身,怕是連救治的時間都沒有吧。
一股強大的氣勢陡然升起,空氣都被這股氣勢攪得狂暴。以狄亞為中心,這股猶如實質般的氣勢將鋪天蓋地而來的暗器全部四散彈了出去。狄亞的肩上,松鼠狀的多羅半睜著的眼楮凶光閃爍。若論戰斗經驗,這里所有人加一塊也不如多羅的一根手指頭。狄亞他倒是不擔心,這個女人的冷靜與敏銳足以讓她應付這樣的「小場面」。(貓擦了把汗,也只有他這十階魔獸會認為這是小場面吧。)可其他人就不樂觀了,那些魔法師僵化的腦袋怕是在瞬間只能想到用魔法盾吧,到時還不都死翹翹。
狄亞也確如多羅所想,第一反應就是瞬間壓縮空氣形成氣暴,再控制其形成漩流,將暗器卷飛。雖然說著復雜,但以狄亞精準的控制力以及老道的經驗,並非難事。與多羅不同,狄亞的攻擊型防御圈只含蓋了除自己之外的費爾斯和樂喬。人,在突發危機面前的第一反應往往是其內心的真實寫照。人,總是自私的,這點就連狄亞也不能例外。在她的潛意識里,身邊的幾人,她也只關心費爾斯的生死,之所以會保護樂喬,那是因為他與費爾斯的同生契約,否則,狄亞絕對會讓他自求多福。不是狄亞不重視其他人的生命,而是,這種高密度的壓縮釋放無法覆蓋太大的面積。當然,這也和狄亞的魔法力有關。保險起見,狄亞只做了極小範圍的防御。她知道,多羅不會袖手,而林不塵和愛爾則有夜辰星護持。
多羅看著狄亞的反應,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以他犀利的眼光怎麼會看不透的想法。這個女人,明知他會出手,但還是進行了防御,而且防御的範圍……唉……
氣暴過後,狄亞低低吟唱了句「風之亂舞」,無數風刃于空中形成,無情的切向人群……
其實,就算狄亞不攻擊,剛剛偷襲他們的人也已經傷亡慘重了。被彈飛的漫天暗器如死神的親吻,一瞬間奪去了數十人的生命。再加上狄亞的落井下石,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狄亞當先沖了出去,一眾魔法師也都為自己施加了加速魔法,一行人迅速向東門沖去。
殺手做為最為古老的職業,其技術性不容置疑。暗殺有很多種,而且有相當一部分只能以藝術來形容。這種以武力襲殺是最沒技術性的,更無藝術性可言。如果不是毒蜘蛛的精英皆外出狙殺狄亞一行,不在老巢;如果不是狄亞被各勢力追得不敢停下來喘氣,不在城中做任何停留,直接穿城而過,使得殺手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布置;如果不是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意被她感知,而使得殺手們不得不提前下手……這些如果,哪怕是有一個成真,狄亞他們怕是都得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可,現實沒有如果,歷史也不接受假設。無意間闖入殺手老巢的狄亞一行,竟奇跡般的挺過了第一輪的致命攻擊。不知該說狄亞幸運還是不幸,總是被推入絕境,可每每都能絕處逢生。
站在城主府的角樓上,中年人的臉色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汁來。他沒想到,狄亞等人能躲過那致命的第一擊,而且,戰力相當強悍,竟一路殺向了東門。
就在中年人心驚于狄亞一行的實力時,狄亞也是陣陣心涼。人,仿佛殺不完似的,一撥倒下了,另一撥又補了上來。而且,那攻擊他們的人,有街邊賣水果的老嫗,也有擔擔而過的憨厚小販,有領著女圭女圭買糖葫蘆的婦人,更有剛剛還在街邊嘻笑玩鬧的孩童……
說實話,街上不是所有人都是殺手,行經這里的商人、旅者還是不少的。只是,雙方都不約而同的采取了最為有效的範圍攻擊。在那一輪輪的攻防之下,即便是訓練有素的殺手都不免身死,又何況是普通人。狄亞的眼中沒有同情,也沒有憐憫,她的心早就麻木了。
街道兩邊的店鋪、樓閣都成了殺手們有利的掩體,對狄亞一行實施著一輪輪無休止的攻擊。
「要不要我出手?」多羅在狄亞頸邊懶懶的道。
「如果之後你還有體力飛行。」狄亞在擋掉了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暗器後道。
狄亞一行在施放了幾次魔法後就發現了,他們的魔力消耗簡直就是以往的三四倍。如果沒有費爾斯的恢復之光,他們早就力竭了。這座城,有古怪!
「狄亞,這座城里有封魔石,動作要快!」夜辰星總算從那千年的記憶中挖到了緣由。
靠!狄亞在心中毫無形象的罵了一句。以他們現在的魔力消耗速度,如果不快點兒,怕是真得留在這兒了。
「大家速度加倍!多羅,保護費費和樂喬!星星,掩護!聯邦的,跟我來!」狄亞迅速下達著命令。
整個隊伍的速度驟然提升了一倍。狄亞的戰術很簡單,由于聯邦三人皆是火屬性,而自己擁有的風、木屬性無疑是最佳的輔助,以木生火,以風助火之力,會讓火屬性魔法有三成的加成。她的要求也很簡單,燃盡街道兩側的建築!
街道兩側瞬間陷入了火海。火海讓殺手無處藏身,更為狄亞一行提供了掩護,使遠處的殺手無法進行遠程的攻擊。無數的人從著了火的建築中哭喊、叫嚷的跑出來,本來只有余尸體的大街上復又「熱鬧」了起來。慌亂中的人群無疑成了狄亞等人的最大阻礙,而此時,狄亞最耽誤不起的,就是時間。
狄亞深吸了口氣,吐出了讓聯邦三人心底發涼的四個字——「擋路者死」!話音未落,一輪風刃、冰箭便飛了出去。五十米內被清理了個干淨。聯邦三人不禁為狄亞的辣手陣陣心驚,那些人,未必都是殺手吧,可,這個家伙,竟沒有一絲的手軟!三人雖然略有遲疑,但很快便配合著清理著前方的「路障」。
多羅在狄亞沖出去之時就落在了費爾斯的肩上。看著狄亞冷血的作風,心中暗道︰這個女人,是越來越狠辣了。
費爾斯被狄亞的做法著實嚇了一跳。雖然知道狄亞的苦衷,也明白狄亞的意圖,可,可他還是無法接受!那個無情的收割著生命的人兒,真的是他的狄亞麼?!是誰把她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是那些追殺他們的人,還是他們這些與她最親近的人?!
樂喬則默默的看著前方的身影,心中卻是另一番滋味。這個曾如五月春風般的人兒,終是一步步走上了血腥的紅毯,終是要和自己一樣……只是,午夜夢回,她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流淚……
墊後的林不塵和愛爾當然也看到了。林不塵盯著那略顯柔弱的身影,除了心疼還是心疼。該死的,她為了他們,竟然不惜沾染無辜者的鮮血麼!狄亞,你的血真的冷了麼?!如果沒有,你的心會痛吧……
愛爾緊緊抿著嘴唇,他是單純,但並不愚蠢。他豈會不知些時的狄亞是為了什麼。如果不是他們這些伙伴太無能,她也就不用承受這些了。
夜辰星輕嘆了一聲。他的小狄亞就是這樣,總是不自覺的想要保護別人,至于自己會不會傷,會不會痛,好像都沒有被納入考慮。
一行人,沿著尸體鋪就的長街,沖至了東門。
「多羅!」狄亞遠遠便望見了緊閉的城門。現在最省力的方法就是讓多羅把門撞開。
多羅自費爾斯肩上飛起,如流星般射向了城門。黑白相間的烈焰,將純鐵質的城門化做了一灘鐵水。一行人沖破了最後的阻擋,逃出了加木。
城主府,角樓之上,中年人見長街火起,便覺不妙,待率人趕到,哪還有狄亞一行人的蹤影,只剩下尸體鋪就的長街與兩邊的斷壁殘垣……
「大人,是否要追擊?」一個下屬小心的問道。
「追?那是找死!在有封魔效果的城中都無法將他們留下,去追又有何義!」
城外,多羅化為戰斗狀態,載上疲憊不堪的眾人向夢幻沼澤的方向飛馳而去。
雖然大家都很疲憊,但卻沒有一人休息,而是抓緊時間冥想。嚴酷的生存環境讓他們養成了良好的習慣,就是再累,也要冥想,以回復魔法力,保持狀態。
狄亞在進入冥想前,默默的為那些無辜的靈魂送行。若無法饒恕,就詛咒我的靈魂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