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停留的宿營地是一片陽面的山坡,因為距離饅頭樹林太近,而地精本身又有完全的黑暗視覺,為了安全起見,夜晚並不能生火,或者使用其他的照明光源。
時節已經進入被稱為「落葉之月」的十月,晚間的溫度下降得很快,沒有篝火對于野外宿營的人來說其實也算一種小小的折磨——不僅僅是沒有取暖的問題,就連基本光源都沒有了。當然,本身就有昏暗視覺的兩位精靈後人都不受影響。
埃德加抬頭看看天色,再次開口︰「好了,現在時間不早了,我想今天大家連續兩場戰斗,還是早點準備休息吧。今晚上我、克萊恩,還有伊維輪流守夜,米蘭妮和奈吉爾好好休息,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伊維露出標準笑容,搖搖頭。
除非特殊情況,法師是從來不參與團隊守夜的——如果沒有八個小時的充分休息,法師根本連一個零級法術都無法發出。想了一下,奈吉爾決定還是再次貢獻出可憐的蘭斯洛,作為夜晚警戒的補充力量。
灌木叢的低矮枝葉一陣搖動,發出細小的 啪斷裂聲,听力不遜于真正精靈的米蘭妮耳朵抽動一下,銳利的目光直接盯住聲音傳來的位置,手臂肌肉抽緊,握住了腰側的劍柄,半拉出鞘的金屬劍身露出冰冷的反光。
「米、米蘭妮,」奈吉爾叫出對方的名字還是會有點口吃,不過相比之前已經好了很多,「那個是我的魔寵從外邊回來,你不要出手攻擊他。」
話音剛落,一只青藍色的貓咪從灌木叢中鑽出,向後貼附的毛茸茸的耳朵立起,渾身一陣劇烈抖動,甩掉身上沾上的塵土碎葉,然後三步兩步撲進奈吉爾懷里。
米蘭妮仍舊看著貓咪鑽出來的位置,足足一分多鐘之後才放松了握劍的手。雖然經過克萊恩的神術治療,但是下午的休息時間還是太短,後來再遇到馬蒂爾的信任危機,其實她恢復得並不算太好,精神上明顯有些萎靡不振。
埃德加看到米蘭妮現在的狀態,用眼神詢問克萊恩有沒有什麼解決的方法,不管是為了全隊的安全還是為了她自身的情況,一個健康、精力充沛的巡林客都要強過一個病怏怏的MM。
卷毛大叔無奈地攤攤手,他是個使用神術的牧師,治療術能做到迅速治愈傷口,但是做不到補充體力。現在只有給米蘭妮充足的休息時間,才是唯一的恢復方式。
最先開始守夜工作的是克萊恩,其他四人已經各自鋪開睡袋,抓緊時間開始養足精神了。他砸吧了兩下嘴,心里琢磨著,如果是在橡木鎮里,現在應該會在工會酒吧叫上一杯好酒,和三五酒友談天說地吹吹牛皮,或者在冬狼旅店享受一下手藝高超的半身人大廚制作的美食。
再嘆口氣,卷毛大叔還是忍不住將賊溜溜的眼楮轉過來看向精靈的方向。
也許是下午已經休息過的緣故,奈吉爾並沒有什麼睡意,他靜靜地枕著自己有點硬的背包,看著呈現藍黑色的夜空。現在差不多已經有八點多了,銀月西多已經從西邊天際升起,而東側的紅月瑪娜只露出一彎極細極尖的月牙。
算起來,明天晚上又是三個月一次的「月隱日」了——銀月的盈虧周期是三十天,而紅月則是四十五天,學者們將每次雙月同時出現朔月的日子叫做月隱日,而同時望月的日子叫做月華日。
蘭斯洛蜷成小團靠在精靈少年的胸口上,奈吉爾希望他晚上保持警戒,所以具有良好黑暗視覺與敏銳听力的貓咪不斷調整著直立的耳朵,警惕地聆听著周圍的動靜。
那個男人——呃,蘭斯洛對于伊維向來是用很不屑的口氣稱之為「那個男人」的,因為貓咪覺得此男分薄了主人和他之間的感情(插花一句︰如果主人親近其他寵物甚至人的時候,其實貓咪比狗更愛吃醋,而且經常會賭氣不理人~)——黑暗中貓咪清楚地看到黑發青年並沒有入睡,而是雙手交疊在腦後,和自己的主人一起看著夜空數星星,兩人還時不時小小聲地說上幾句話,聲音低低的,像是夜晚拂過山坡的涼風。
蘭斯洛有點郁悶地用尾巴拍打著睡袋,發出沉悶的啪啪聲,他有點後悔那天晚上沒有攔阻奈吉爾,忍不住開始用思維騷擾過去︰「奈吉爾,你和那個家伙有什麼好說的?」
「蘭斯洛,你有沒有覺得,這里的星星比希姆霍爾要亮一些?」精靈少年回過來一串莫名其妙的訊息,左手也伸過來輕柔地撫模著貓咪的背脊。
「廢話,希姆霍爾那是森林,上面有樹葉子擋著呢,這才是完全的露天,當然會亮啊。」貓咪皺了皺鼻子,後背傳來的觸模感讓他舒服地打起了呼嚕,心情也立刻變好了許多。
「我在想啊,要是我沒用離開森林,是不是一輩子都見不到這麼亮的星星?書上說多麼廢柴的地精,這都是我第一次見到長什麼樣子,以前看族人游歷手記里面,似乎沒有人把地精當回事,隨隨便便一揮手就能打死無數,可是今天下午我直接面對的時候,覺得這些地精們一擁而上的時候很可怕,我緊張得手心不斷出汗。」奈吉爾的手繼續向上,曲起手指在他的頭頸耳後輕搔著,「我一直都告訴自己,我這樣離開森林並沒有錯,每個精靈在成年禮之後都會外出游歷的,我只不過是把這個時間提前了一些……」
貓咪不知道奈吉爾為什麼會說這些,但是他能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低落,討好地將尾巴纏上了主人的手臂。
奈吉爾伸手抓住蘭斯洛的尾巴尖,繞過去搔動他的耳朵,惹得貓咪渾身癢癢的,伸爪拍開壞心眼主人欺負貓的左手。
「蘭斯洛,你知道嗎,伊維那天晚上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是被這句話打動的。也許爸爸說的沒錯,我並不適合進入‘書卷會’,至少現在不適合。」精靈少年側過身,眼楮亮亮地看著自己的伙伴,「如果我一直留在希姆霍爾,按照預先的規劃,不斷地看法術書,不斷地研究,也許和之前預想的一樣,不到三百歲就能達到進入‘書卷會’的條件。但是法術還是拿來使用的,一味地收集學習新法術,卻不知道如何應用,那不過是一個活動的法術書而已。
「我想做一個優秀的法師,卻並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只會鑽進研究室的書呆子。」奈吉爾雙手抱住貓咪身體,將他高高舉起,貓咪嚇了一跳,發出喵喵的叫聲。
躺在一邊的伊維看到他們之間的動作,嘴角的笑容一閃即收,快得沒讓任何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