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前的大型噴水鐘和每個房間內的計時沙漏都表明現在的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八點,黑堡外的天空依舊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風雨繼續狂亂地充斥在天地之間,只有黑堡那近乎刺穿天空的九個尖頂周圍有一個小小的不斷旋轉的雲團。
一只黑色的鳥兒盤旋著飛向高高的主塔頂端,違背常識的尖塔最高處有一扇打開的窗,黑鳥吱吱叫著,徑直鑽入窗內。
這是一個深邃而玄妙的圓形房間,空氣中彌漫著奇異的香氣,錐形的塔頂、黑色的牆壁和黑色的平滑地面上用黯淡的銀色不知名材質瓖嵌出連續不斷的符號圖案,一圈又一圈地收縮集中,將這個空間都變成了一個巨大而立體的魔法陣圖,蜿蜒曲折的神秘圖案逐漸匯聚到這個圓形房間的圓心處,那里有一座半人高的小型三角支架,頂端懸浮著一個直徑將近一呎的透明水晶球,從內到外散發出銀白色的光輝。
房間的牆壁上等距分布著八個沒有窗扇的窗口,詭異的是,這麼高的位置,居然沒有一絲風吹進來,甚至連外面的聲音都很難听到。
此刻,一位身穿黑色法師長袍的老人正負手站在那顆水晶球旁,不知在看些什麼。水晶球散發出來的柔和白光映得老人黑色法師袍左胸口處的一個標記,那是一只握著眼球的手掌。老人長長的頭發和胡子白得不見一點雜色,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窩臉頰更突出了高高的顴骨和鼻梁,整張臉幾乎就是在一顆骷髏頭上蒙上了一層人皮,有點恐怖的面容和青白交加的面色完全可以在這種天氣客串一下某種不死生物,達到止小兒夜哭的功效。
「主人,那幾位臨時出現的客人已經安排好了,今晚應該不會影響原定的事情。」那吱吱尖叫的黑色鳥兒竟然是一只純黑色的蝙蝠,他快速地拍打著薄薄的膜翅,身體四周突然出現一陣濃黑的黑色霧氣,隨後一個黑衣白面的年輕人出現在原地——如果冒險者們能看到,一定會發現這個年輕人竟然就是之前為他們提供服務的青年僕役!
年輕人右手撫住左胸,躬身行禮,嘴里快速吐出一連串字句︰「受邀的客人們已經有一部分提前抵達會場了,古列特大人已經在地下密室內做好了準備,他想請您下塔親自主持今晚的盛會。」
老人那雙半睜不睜的眼楮正認真地盯著那顆水晶球,神情專注地看著水晶球中的圖像——里面的圖像赫然是冒險者們聚在小餐廳享用晚餐的情景!
「安德烈,你怎麼看這幾位不請自到的客人?」老人開了口,聲音像是被劃破口的破舊風箱,干啞艱澀的喉嚨呼呼作響,內容也與這年輕人稟報的事情風馬牛毫不相及。
「主人,除了那個黑頭發的人我看不透,其他四個都不值得一提。」被稱為安德烈的年輕人沉聲回答。
「那個精靈呢?他也發現你的身份了。」老人輕哼一聲,「記住,管好你的後裔,別給黑堡添麻煩。」
「是的,主人,我一定會嚴格要求我的孩子們。」安德烈似乎非常害怕這個老人,誠惶誠恐地應承下來。
「那個黑頭發的……安德烈,你覺得他是個人類?」老人盯著水晶球內顯示出的伊維的一舉一動,突然冒出一句話,「你還注意過他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主人,是不是您覺得他有什麼問題?需不需要我先動手處理掉?」安德烈猛然抬起頭,原本清秀的面容出現一絲扭曲,兩顆尖長的犬齒立刻頂出上唇。
「愚蠢!處理處理,你就知道要下手處理嗎?」。老人低聲喝斥著,被水晶球映亮的面容帶著沉郁,「那男人,哼,那男人身上肯定有點古怪,你們不要隨便去下手試探什麼,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古列特大人對那個精靈興趣很大……」安德烈嚅囁地說著,偷偷觀察老人的表情。「哼,一個兩個都是那麼的愚蠢!」老人刷的轉過身子,伸出像是骨頭棒子一樣的干瘦手指指著安德烈,用破風箱一樣的聲音高聲責罵著,說得快了喉嚨還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你看不出來嗎,那男人和那個精靈是一起的,而那個精靈,很明顯是個剛出道的雛兒,如果沒有危險情況,想必那男人為了保護那個精靈也不會主動找事的。你以為誰都和那些腦袋僵化的聖武士一樣嗎?
「為了一個精靈的血,哼,難道他不知道殺掉一個精靈和我們的目標究竟哪邊更重要嗎?為了自身一點無聊的樂趣,就破壞整個兒進程,愚蠢,簡直太愚蠢了!」
「是的,是的,我一定轉告古列特大人!」安德烈恐懼得低下頭顱,尖聲叫著。
老人的胸口因為剛才的憤怒劇烈起伏著,過了幾分鐘才慢慢平息下來,最後老人疲累地說了一句話︰「晚上的事情還是交給古列特主持吧,我現在的狀況……已經不適合出現在那些人面前了。不過你要告訴他,要學會控制自己的!」
◇◇◇
小餐廳里,冒險者們已經吃完了他們最近這段時間以來最豐盛的一頓晚餐,正在滿足地喝著餐後酒,所有的僕役在清理了桌上的盤碟之後安靜地退下,留給他們一個安靜的空間。
卷毛大叔的五官賊眉鼠眼地扭曲著,像是搞笑的鬼臉,他的手比比大家,再比比門,畫了一個大圈,又向內側收攏,這是冒險者通用手勢里面的「暫時安全,注意集中,」;埃德加點點頭,口中大聲說著「讓我們感謝黑堡主人的慷慨,為主人的健康干杯!」,兩只手則快速打著另外的手語「各自小心」。
進入黑堡已經兩個多小時,不僅沒有見到堡主,就連將他們帶到這里的那位自稱管家的古列特也不見蹤影,來來去去地只有這些身穿黑衣、面色蒼白的男女僕役,一個個都面無表情,提出問題只會用微笑回應——雖然年輕漂亮的青年少女一個個笑起來都非常禮貌可愛,但是人人笑起來都是同樣的表情、嘴角翹起同樣的弧度,任什麼人見了也會心里打鼓吧?
半精靈小姐偏頭打量了一下伊維和奈吉爾,似乎是想確認他們是否能明白自己這三人的手語,得到黑發青年一記胸有成竹的笑容後,自己也揮動雙手在空中靈巧地打出一串串手勢︰
「這些僕役似乎都被人控制著。」
「如果可能,最好大家能集中在一起,相互支援。」
精靈少年看著大家互相打著手語,有點迷糊,求助的眼神習慣性地投向伊維。他根本不知道冒險者們還有這樣一種在不方便說話時候使用的交流手語,也就看不明白大家都在說些什麼。
伊維抿了一口杯中酒,伸出一只手按在長條餐桌的桌面上。餐桌正中燭架上二十多只點燃的蠟燭火焰猛地跳動一下,燭火快速地幻化出通用語的字母︰
「這—些—僕—役—都—是—吸—血—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