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吉爾將清洗晾干的羊舌草葉子切碎,放進小木碗中,小心翼翼地拔下標著「萃取液」的玻璃瓶瓶塞。一股濃烈的酸隻果味道從小小的瓶口散了出來,燻得小精靈皺緊了眉頭,他扁扁嘴,忍著酸味把這種黃色的液體也倒進木碗里,直到液面高度蓋過了碎葉。
貓咪蹲在旁邊的椅子上,兩只前爪搭在桌邊,探出咕嚕亂轉的眼楮盯著主人的動作,結果同樣被酸味燻了一下,貓的鼻子更加敏感,刺激得他連打兩個噴嚏,mimi嗚嗚地跳下木椅跑走了。
深棕色紋路的木碗中,浸泡在黃色的液體里的碎葉片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酸隻果的氣味不斷散發到空氣中。奈吉爾回憶了一下藥方的配置說明,非常郁悶地端起木碗,盡量把手伸得遠一些,然後均勻地晃動起來,使得葉片在萃取液中能夠均勻分布。
這是他從那套新買回來的《草藥學精編》書上看到的,一個可以稍微提高繃帶止血效果的藥液配置方法,被很多草藥師推薦的新手入門級藥方,正好今天不必抄錄卷軸,便買回草藥進行嘗試。
葉片的顏色逐漸開始變深,氣泡也不再出現,奈吉爾取了一小撮水晶粉灑進去,木碗里的液體立刻嘶嘶作響起來。
他拿過一只圓頭小木杵,放進木碗慢慢磨攪,木杵帶動碗底的水晶粉不停摩擦著羊舌草葉片,這種奇妙的粗糙摩擦感只要稍微注意,連他這個新手也能方便地控制力道與角度,實在是給新手增加成功自信的渠道。
一直到葉片磨成細碎的小粒,碗中的液體只剩下光禿禿的葉脈,透明的水晶粉也變成深綠色,他才放下木杵,取過空木碗和繃著紗布的過濾網,小心地濾出葉脈和水晶粉,只留下黃綠色的透明液體。
「下一步……放入一顆去皮去籽的紅線果,繼續研磨至漿果磨碎……反復重復此步驟,直到藥液呈粘稠狀……」奈吉爾偷空看了一眼攤開的書頁,確認自己的步驟沒有問題,然後取過一顆指頭大小的紅色漿果,小心將果皮剝下,再用銀餐刀切開撥出果核,放進木碗里。
一小撮水晶粉灑下,木杵的摩擦再次開始,有了之前的經驗,奈吉爾很快就找到感覺,將紅線果磨碎。木碗里的液體除了稍微渾濁一些,還沒有粘稠的感覺,于是他放入了第二顆紅線果,繼續之前的過程。
一直到第五顆紅線果被磨成果漿,木碗中的液體開始掛壁,第二步終于完成。
吃飽了貓糧的蘭斯洛鬼頭鬼腦地又跑回來,圓圓亮亮的大眼楮一動不動盯著他手中的木碗,但是豎起的耳朵卻暴露他的好奇,「你還要弄多久才會好啊?」
奈吉爾取來過濾網,手下不停地過濾著,嘴里簡單回答︰「過濾之後加入白胡根磨成的粉,攪拌均勻,原液就算是做好了。真正使用的時候,是原液再加三倍的水調成稀釋液,然後將繃帶放進去浸透,陰干,這樣處理過的繃帶可以加快傷口收縮,提高止血速度。我打算今晚做出原液,然後拿兩卷繃帶泡進去實驗一下。」
「你拿什麼來實驗繃帶的效果?你還巴不得有誰受傷啊?」貓咪抖抖耳朵,非常不以為然,「再說了,你這個菜鳥就算是做出來了,就肯定有效果?」
……額頭爆筋中。
「還有喵還有喵,你確定這玩意沒什麼問題?我知道藥方肯定是沒錯,但是你做出來的東西……不會有毒吧?」貓咪毒舌地煽風點火。
……忍無可忍!
奈吉爾火大地將需要慢慢加入的白胡根粉全部倒進木碗里面,隨即轉身扭住逃跑未遂的蘭斯洛脖子上的皮就是一頓狠K︰「我讓你喵,我讓你再喵,先揍你個死去活來,再用碗里這點東西給你包成繃帶貓!」
「喵喵喵!!!」蘭斯洛不甘示弱,回身揮爪反擊。
乒里乓啷的聲音不時響起,在房間里面互相追打的一人一貓只顧打鬧,誰也沒有注意到,被投入白胡根粉的木碗上冒出一絲一絲白煙。
!
沒人照看的液體迅速沸騰,不斷向外噴發出一團一團的粘液,落到桌面椅面,甚至還有噴到遠處的地面上。
「啊啊啊,我的原液!」奈吉爾慘叫一聲,放開貓咪,撲到桌邊就要伸手去端起木碗。
「喵,小心!」從蘭斯洛的角度正好看到一團粘液帶著嘶嘶的響聲,就要落到自家主人伸出的手上,腳下用力一蹬,直接撞開奈吉爾的手臂,擋住了落下的粘液,隨後發出喵喵的尖叫聲,「喵喵,燙死了燙死了!」
奈吉爾手忙腳亂地回身,抓起床單被子蓋在桌上,再端起水盆沒頭沒腦地澆了下來。哧啦哧啦的聲音一聲接一聲,一直響了一兩分鐘才慢慢停止。
心有余悸的一人一貓看了半天,最後確定沒什麼問題,才把濕透的床單被子抽下來,郁悶地看著上面黑糊糊的一個碗型,還有幾個被燒穿的小洞。
「慘了,明天還要給旅店賠錢。」奈吉爾無奈地感嘆自己的錢包又要出血,然後看著整碗所剩無幾的焦黑粘液搖搖頭,這還只是被公認為最適合新手入門一的個方子,除了提高一丁點止血效果,沒有其他用途,就已經這麼難調制。
他吐吐舌頭,轉頭去看剛才被燙到的貓咪,「蘭斯洛,你沒事吧?」
貓咪舌忝了一下粘在身側那一大坨烏漆麻黑的粘液,嘴里呸呸呸吐個不停,撇嘴抱怨著︰「全是一股子苦味,奈吉爾你個大傻蛋,我早就說你肯定做不好,瞧瞧瞧瞧,居然還連累本貓也被燙到了。」
精靈少年抽出自己的小匕首,抱過貓咪平放在腿上,小心剃下沾上粘液的貓毛,心疼地看著下面的皮膚已經起了小水泡,「疼不疼?」
蘭斯洛伸出一個爪子︰「明天我要吃海鮮大餐!」
「好,明天咱們去吃。」歉疚的奈吉爾滿口答應著,還沒等說什麼別的話,門板被當當當敲響,同伴們在外面大聲喊著他的名字。
門外除了埃德加他們四個,還有二層的客房服務生,木門一打開,卷毛大叔立刻湊上去滔滔不絕地表達關心,而男服務生像訓練精良的獵狗一樣動動鼻子,滿屋子焦糊味讓他整張臉頓時耷拉下來︰「這位客人,如果你在做煉金術實驗,請直接去租一間專門的帶防護房間,不要在本店進行這種危險行為。」
「是是,我知道了,是我不對。」奈吉爾抓抓頭發進行道歉,服務生看在他拿出的兩個金幣賠償份上,不情不願地幫他換了個新房間。
等到服務生走開,埃德加才開始詢問剛才的具體情況,奈吉爾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听得其他幾個人哭笑不得,能把一個十拿九穩的新手方子弄得藥毀貓傷還差點火災,簡直是難以想象。
米蘭妮掏出身上的傷藥,接過蘭斯洛給他上藥,伊維似笑非笑地看著奈吉爾,一直看到他汗毛直豎,吞了一口口水開始低頭懺悔︰「我錯了,對不起。」
「錯哪兒了?」
「我不該分心和蘭斯洛鬧著玩……書上有說白胡根粉加入液體中會迅速放熱,所以需要少量多次添加,並且不斷攪拌散熱,我、我沒有放在心上……」
「還有呢?」
「我答應過你,不在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做實驗,我沒做到……我錯了……」
「好奇心重,是吧?」
奈吉爾低下了頭。
「喜歡學習新知識,是吧?」
奈吉爾向後退了一步。
「有點進展就放松不認真了,是吧?」
奈吉爾哧溜一下躲到了身材壯實的大胡子戰士身後,只露出一雙眼楮看著黑發青年。別看對方一臉的笑mimi,可是說出來的話讓在場其他四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克萊恩更是夸張地雙手使勁摩擦手臂。
「那個,我說伊維啊,奈吉爾也是一時不小心,而且他現在也有在反省了,你看是不是點到就好?」埃德加苦著臉站出來說話,照他的本意是不想出來幫著求情,這兩人之間黏黏糊糊的,伊維本人更是神神秘秘,實在是輪不到他來說些什麼,只是身後某人一直在捅他的腰,他也覺得很痛啊。(囧~)
「我錯了,伊維,我下次不敢了。」從埃德加身後探出半個頭來的奈吉爾吐著舌頭,一副縮手縮腳的樣子,那種迷糊糊傻兮兮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看得一旁給貓咪上藥的半精靈小姐也悶笑著給他求起情來︰「算了吧伊維,估計他自己也會多注意的。」
就連卷毛大叔也在一邊偷笑著,看得黑發青年搖搖頭,無奈嘆笑︰「看起來還真的要找個保鏢隨時隨地看著你才能讓人放心啊,沒有下一次了,知不知道?」
「遵命遵命!」奈吉爾像是得到大赦一樣立刻拍胸脯保證,隨後又非常不好意思地補充,「這次我是真的記住了,剛才蘭斯洛還為了我被燙了一下呢。」
「喵喵,喵喵!」听到主人說了自己的名字,貓咪翹起尾巴,非常自傲地跳上桌面走了幾步,心里高喊︰「海鮮大餐,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