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堡大廳中那六位客人已經被涼了好幾個小時,女僕們殷勤地送上熱茶、淡酒和小點心,維持著完美的待客禮儀——雖然雙方誰都不把這禮儀放在心上。
灰袍老人閉著眼楮,身體靠在刻著精美四葉草吉祥圖案的高高椅背上,似睡非睡,隨他一起來的另一位工會主管也有樣學樣,一口接一口地灌著茶水,絲毫沒有出頭的意願;鎮長府的兩個人根本惹不起也不敢惹黑堡,只好扳手指揪頭發算著時間等待有人來搭理他們或者趕走他們;那位鎮長的便宜老丈人,在剛才被古列特罵了一次之後,看著其他人的態度,也立刻「幡然悔悟」;只有那位苦主二號,陪在那位身份特殊的小姐身邊的家伙,倒是毫不客氣地將送上來的點心茶水一頓狂吃海塞,吃完了就沖著廳內侍候的幾名女僕頤指氣使,讓這些女僕們再送上些好吃的好喝的。
這位的賣相說起來還算有點奇異,腦袋比正常人要圓上一圈不說,幾乎算是個身高五呎腰圍五呎的超級噸位肉球,而且審美觀似乎也有點特別,渾身上下穿金戴銀,十只豬蹄上戴了八個寶石戒指,就連帽子上都瓖著好幾款拇指大小的純淨祖母綠。
苦主之一的中年人,就是剛才那位亨利.姆修拉,湊到這位寶石肉球的身邊,嘿嘿陪笑著說著︰「我是這次一位受害人的父親,請問大人您是……」
寶石肉球抬了抬眼皮,從塞得滿滿的嘴里噴出若干渣子茶水︰「請稱呼我為閣下——朱利安.朱比爾公國榮譽男爵閣下!」
被噴出的東西沾了一臉的亨利正惱怒對方不知禮儀,結果听到這一句嚇得有點目瞪口呆。「閣下」是個什麼稱呼,迷霧鎮能被稱為閣下的,除了冒險者工會的會長就只有法師協會的會長這兩位,就連他的便宜女婿,鎮長也不過是讓人稱呼一句「大人」,現在他面前這位居然也是個「閣下」!
亨利.姆修拉絕對是個心思活絡的人物,從之前灰袍老人的舉動,還有鎮長都不敢親自前來的行為,他都知道自己必須緊緊抓住眼前這位「閣下」。想到這里,他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咕咚跪在肉球身前,呼天搶地起來︰「朱…閣下!請您盡快下令,派人從這黑堡將那該死的吸血鬼抓住,為我們鎮民尋求一個正義!」
寶石肉球端起茶杯呼嚕呼嚕喝了個底朝天,嘴里含含糊糊地說著︰「正義?我家未婚妻還躺在你們鎮長家的院子里呢!」
「大人……閣下!您說什麼?」亨利有點沒听清楚。
「我家未婚妻也死了,不然我來這里做什麼?」寶石肉球繼續哼哼唧唧。
和自家女兒一起死掉那個**的未婚夫?那豈不是說,一位閣下的未婚妻也死掉了?
亨利大吃一驚,他撲上去抱住肉球的一條腿,大聲哭號︰「閣下!閣下!您要為自己的未婚妻尋求一個正義!」
之後的一個多小時里面,肉球繼續吃喝,亨利繼續哭號,其他人繼續裝睡或者數手指頭。直到亨利胡言亂語地說到「閣下,您的未婚妻死了,以後人家提起您就會說是‘連未婚妻都保不住的閣下’,您的家族也會為之蒙羞啊閣下!」,那寶石肉球才猛地停下來,拍拍肚皮,質疑地瞪著他︰「你說什麼?」
亨利心里一跳,似乎明白了什麼,眼前這位「閣下」其實並不在乎未婚妻的死活,反而是在乎「閣下」這個身份……于是他繼續添油加醋起來︰「閣下,以後您願意一直被人說成是‘保不住未婚妻’或者‘連個普通鄉堡都毫無辦法’麼,閣下,一世英名啊閣下!」
那寶石肉球也已經吃喝了一個多小時,听到這里便從椅子上跳起來,沖著跪在地上的亨利橫踢幾腳︰「你居然敢這麼污蔑我!混蛋!」
亨利一邊裝著慘叫,一邊喊︰「閣下啊,您如果今天不做點什麼,以後就擺不月兌這些名字啊!閣下,我這是為您著想啊!」
「哼!」寶石肉球頂著圓滾滾的大肚皮在大廳里轉來轉去,氣呼呼地對著那些黑堡的女僕吼叫斥罵起來︰
「我說你們幾個下人,耳朵都聾了是不是,趕快去找你家堡主來見我!」
「傻站著干什麼,快去找人!」
「那老頭子不就是一個管家麼,家奴一個,居然敢這麼慢待我!」
「你們這些鄉巴佬,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我可是大公親口封賞的榮譽男爵,我是貴族,你們都要管我叫閣下的貴族!」
「居然連個管家都敢對公國貴族不尊敬!我要把他吊起來,太陽曬死沒水渴死!吊得高高的!」
「你們這有沒有管事的人了,趕快出來見我!」
「……」
在寶石肉球有點尖有點搞笑的叫罵聲中,西萊姆索多會長和自己手下的管事稍微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似乎真的準備睡上一覺,而另外三位與鎮長扯上關系的客人好像下面長了刺,不停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地蹭著。
終于,等他喊到口干舌燥、嗓子生煙的時候,恰恰好也是被那個暫時還無法掌握的拙劣配方詩折騰得異常煩躁的黑袍管家怒氣沖沖走進大廳的那一刻。
寶石肉球看清推門而入的人的同時,身體以遠超他體型的敏捷速度從舒適的高背椅上跳了起來,簡直讓在這大廳里的其他幾個人有了一種感嘆他怪物一樣體力的沖動。而寶石肉球再次展示了自己破口大罵的能力︰「你個老頭子,竟然對我,佛多克大公親封的榮譽男爵如此怠慢!你這種行為是對一個貴族最大的不尊重!」
說著,他還抓起自己面前擺放著的茶杯瓷碟,直接瞄著黑袍管家用力丟了過去。
「住手!」
啪!
西萊姆索多會長的勸阻聲與瓷器摔到平整石板地面上的清脆碎裂聲同時響起,茶杯里潑灑出來的茶水甚至濺濕了黑袍管家的長袍下擺。
陰沉著臉的黑袍管家用手拽著抖了抖袍子,嘴里冷笑連連︰「這里是黑堡,你一個小小的榮譽男爵也敢大放厥詞!我告訴你,在西大陸,十五級法師殺死你三回,你家主子都不會說一個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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