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這章補昨天的，今天晚上還有一章
**************************************************
骷髏人換了一個倚靠的位置，身後的安德烈非常適時地送上一個厚實的絲絨軟靠墊，讓他能選擇一個令自己更舒服一些的姿勢。自從晚飯後到現在，他一直都在這張偽龍皮骨制成的靠背椅上坐著看書，時間久了自然會覺得腰身酸軟，全身僵硬。
沒等主人說話，白發青年便將一杯「加了料」的紅茶放到他的右手邊，骷髏人動了一下手腕端起茶杯，鼻子深深吸了兩下紅茶的香味，然後才喝了下去。
安德烈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已經將研究筆記翻到一張空白的頁面，鵝毛筆也沾好了墨水，斯威格一邊喝著茶水，一邊慢慢吞吞地說著無關緊要的話語，安德烈則將這些話原原本本地抄寫在筆記本上。
「力量……唔，安德烈，你知道嗎？力量是這個世界所有規則的基礎……唯有強硬橫掃的力量，才能無視一切的不確定。」斯威格仔細地撫平書頁上的皺褶之後，才將手中的羊皮書放在桌面上，似乎在提問，又似乎是自言自語。
他並沒有期待能得到什麼回答，而是閉起眼楮，枯瘦的頭顱向後仰靠在靠墊的上端，安德烈非常嫻熟地伸出雙手搭在他的頭上，輕巧地揉按著。他早就習慣了自己侍奉的主人這種突然出現的莫名其妙、不知其意的提問，安靜地將這種按摩的範圍擴大到對方的頸肩處。
「在通向更強力量的道路上，如果沒有強橫的，那麼充滿狡詐的智慧也不是壞事……人，要學會借勢導力……」
骷髏人鼻子里發出舒服的輕哼聲，咧開嘴巴，「有的時候，太過平淡的生活本是就是一種空虛，唯一的樂趣只剩下深入研究——研究魔法的本質，研究歷史的隱秘，研究人心的變量……
「安德烈，你跟著我很久了，這些事情你應該學一學了。以後，有些事情應該交給你去辦了。」
黑衣青年仍舊面無表情，不聲不響，就連手下按摩的力道也沒有任何變化。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並不算大的力度落在厚實的門板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來了。」斯威格輕聲說了一句，睜開眼楮瞥了一眼，又閉上，遮擋住眼神中晦澀難明的光亮。
門外的人似乎將敲門視為一種提醒而非請示，沒有等待屋內的人說出允許進入的話，就自顧自地推開了木門。
管家先生站在門口，穿著與往常不太一樣的一件天鵝絨長袍，純正濃郁的黑色布料在書房點燃的蠟燭光線下，讓人有種身周光線都被吞噬的扭曲感，手里極少見地握著一把高大的法杖，整只法杖都帶著白蒙蒙的色澤，不知是什麼材料，法杖頂端是一個骷髏頭，眼窩部位是兩顆黑色的貓眼石。
「斯威格，我們有客人來了——很多很多的客人……」古列特並沒有走進書房，只是站在門口，露出一臉詭異的笑容。
骷髏人仍然沒有睜開眼楮，靠在軟墊上讓安德烈揉按頭部，不過他的手伸了出去，干柴一樣的手指在身前寬大的書桌上劃過，指甲在桌面掛出刺耳的吱吱聲。
「居心叵測的客人們……呵呵，所為何來？」
古列特用法杖頂端的骷髏頭敲了敲牆壁，笑容里的興奮就如同一個劊子手在提刀殺戮前般激亢且不加掩飾，笑著回答︰「今晚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你覺得呢，斯威格？」
「我們用芬芳的玫瑰招待客人，但是總有人忘記，再美麗的玫瑰身上也長著尖刺……」骷髏人同樣笑了起來，「我們不需要拔劍，老朋友，你只要給玫瑰身上的尖刺涂點毒藥就好了。」
黑袍管家嗤笑著眯起眼楮，眉頭不引人注意地微微一皺︰「好吧，如果這是你的希望……真是可惜……」
黑袍管家的腳步聲慢慢听不見了，仰頭靠著軟墊的斯威格這時撩起眼皮，看著在自己頭部上方、方向完全相反的白發青年。
「安德烈……」骷髏人的聲音低啞破裂，像是石頭刮削著玻璃一樣難听。
「主人。」白發青年眼神不變，沉聲回應。
「去吧……你也去，今晚可以好好開開葷。」骷髏人眨了下眼楮，迅速補充了一句，「那個新生的幼仔……叫瑪麗的是吧？帶上她。」
安德烈太陽穴附近一跳一跳，謹慎追問︰「主人，帶著幼仔行動，您不怕暴露了黑堡嗎……」
骷髏人左右扭了扭脖子，骨頭發出一聲 吧脆響︰「去吧，按照我說的去做——帶上她。」
他的臉上像剛才的黑袍管家一樣，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期待與興奮，語氣卻輕巧地像是捏死一只讓人厭煩的虱子般嘲諷︰「你以為客人們真的是為了你們來的嗎……呵，我們也需要展示一下實力了，威懾不能只停留在表面，只有殺戮才能說明一切。」
白發青年收回雙手，整理一下自己並不凌亂的黑色僕役服，暗紅色的雙眼里充滿嗜血的，他走到老人座椅前方，右手放在心口單膝跪下︰「我的主人，如您所願，我會將今夜無盡的鮮血涂滿整個大地，作為對您的敬獻。」
◇◇◇
根據昨天晚上的經驗，白霧最濃的時候火把照明將會被壓縮在不到十呎的範圍，白天預設的火把的距離差不多有二十五呎，所以兩個火把架中間一段路程，冒險者們需要依靠手中的火把來照明。
伊維擔任的就是這個「人形火把架」的功能，他站在奈吉爾的身後，跟著他的腳步向前移動著，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
說起來，雖然來這個墓園是他的提議，但是對于「知道而未親歷」的他來說，這里真是是「久聞其名，未曾謀面」了。
這里算是平民墓地，埋葬的都是沒什麼身份的死者，稍有余財的人會使用石質墓碑，上面刻著極簡陋的死亡之神的雕像，或者干脆只有一個死亡之神的神徽刻印，而身無長物的死者墓前就只豎立普通的木質十字架。
據說在這個世界里的人根據自己是否有信仰、信仰是否虔誠，而分成虔信者、信仰者、無信者和瀆神者。虔信者死後會被直接接到自己信仰的神明的神國，瀆神者死後會直接魂靈消散，信仰者和無信者則會踏上死神之路前往死亡之神的國度。
在火光里，某個角度的霧氣映出一道弧形的三色虹光，顏色很淡，伊維勾了勾唇角︰也許這就是人死後前往死亡國度的死神之路也說不定。
走在最前面的米蘭妮發出信號，右前方不遠處一座斷裂石碑的陰影在緩慢蠕動，似乎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