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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手隊長一路小跑到了橡樹後方,那里有一小片平地,平時都是停放馬車的地方。
他的同伴,剛才前來詢問馬車乘客的洛倫佐,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整個人被他騎乘的馬匹壓在身下,面色黑得像是木炭的顏色,口鼻雙耳中不停滲出黑色的腥臭液體。
一個衣衫華麗卻多處被撕破的胖子倒在他不遠處的地方,頭上戴著的高級裝飾性帽子滾得遠遠,兩個店伙計打扮的人倒在他旁邊,三個人同樣是一臉青紫失去知覺,口鼻耳滲著黑液。
就在十幾步之外,就是藥劑店前的大門,他能听到剛才那幾個冒險者和店伙計的對話聲音,語氣語調都很正常。
看到這個景象,騎手隊長的心髒就開始激烈地狂跳起來,呼吸也不自覺變得急促。馬匹還沒有停下腳步,他已經甩鐙下馬,急撲到自己的同伴處,探手去模他的鼻息。
極其微弱,微弱到他根本不敢確定自己感覺到的究竟是洛倫佐的呼吸還是吹過的夜風,他又去拽對方的制服外套,手指顫抖地拉扯了好幾下才探進胸口,想感受一下同伴還有沒有心跳。
心口處還是溫熱的,人應該還有救。
呱嗒呱嗒的馬蹄聲逐漸靠近,克魯爾也翻身下馬跟了過來,見到這倒了一地的人,發出低低的驚叫︰「隊、隊長他們……他們這是怎麼了?他們不是死掉了吧?」
騎手隊長努力克制著自己的顫抖,轉頭用自己以為是大吼實際卻小得像蚊子哼哼的聲音對年輕的騎手下達指令︰
「趕快去藥劑店拿急救藥水馬上向總部匯報,讓他們派牧師來這里救援,快,快千萬不要耽誤時間」
騎手隊長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說服自己要冷靜要冷靜,但是實際上他真的很恐慌——甚至他忘記了他完全可以激活戴在自己手指上的通訊指環。
他雖然已經做了兩三年的城市警備隊,可平日最多也不過是處理一些商業糾紛或者民眾之間的街頭打架,少數冒險者之間的糾紛往往會在警備隊出現的時候一哄而散,就算見到尸體,也不過是街頭流浪漢或者正常死亡的老人。這並不是說輝光城的治安有多麼得好,而是貴族的逃奴一般都會暗中私刑處理,一些凶徒集結人馬的火並又大多會自己收拾現場避免尸體和傷員身份給家人帶來危險。
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剛才的事,就在不到百呎的距離自己的隊友被人無聲無息地放倒,而自己居然毫無察覺。他甚至覺得手下的人類是那麼可怕,帶著一種沉默的、令人懼怕的觸感,讓他忍不住要去猜測洛倫佐是不是已經死了,自己的手在觸踫的是不是一具已經喪失一切的。
「是……是的隊長」年輕的騎手情況比他還要糟糕,抖抖瑟瑟的聲音帶著未知的恐懼,但是他到底還是堅持著執行了命令,雖然轉身間被自己發軟的腿絆了一下,腳下一陣踉蹌。可憐的克魯爾完全沒有了剛才嚷嚷著去追馬車時屬于年輕人的輕狂幻想,看到那橫七豎八倒地的人體,滿腦子都是亂糟糟毫無思路的混亂念頭,雙腳好像踩著棉花,感覺不到堅硬的地面。
一直到克魯爾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好幾步,他才算是勉強能夠站直身體,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藥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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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奈吉爾旁邊座椅上的埃德加和克萊恩已經在米蘭妮的幫助下吃了藥水也包扎好了傷口,幸運的是,他們兩人的傷口只是普通的切割傷,並沒有染上尸毒,只需要一人一支低等級的愈合藥劑和補血藥劑就足夠——即便如此,這幾支藥水也足足花了一百枚金幣,讓三個人掏空了全身上下的所有的錢幣,最後還從伊維那里借了十枚金幣才算是湊齊。
當然,這是因為他們大部分的身家全都壓在這個采集任務的押金和紫錐菊收購方面,只要大家去公會進行任務確認,就能收回來。
即使如此,冒險者們還是對這場無妄之災帶來的破財風波肉疼不已,再加上眾人來到輝光城很重要的一個目標就是在冒險者公會和各自的職業協會學習新的技能和專長,他們也必須為這部分留足學費——如果不是之前接下的兩個任務各自賺了幾百金幣,他們平時也只能做些清理黃皮兒地精這類的日常任務,一趟下來也就是三四十枚金幣,這還不包括冒險活動前期準備的花費。
「隊長,我記得我們還接下了一個送信任務吧?」克萊恩小心翼翼地在靠背椅上挪動自己的身體,盡量在不扯動傷口的情況下給自己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肋下的傷口在一陣陣的麻癢,偶爾血管里還會有一股熱流,不知是自己的幻覺還是他喝下去的藥水正在快速起效。
「是啊,是一個前往布林克小城的送信任務,一封信和一個包裹。」大胡子戰士直挺著腰雙臂向外伸開,半精靈小姐正在用紗布一圈一圈地將他的傷口包裹住。之前因為站位的問題,埃德加更靠近白發男子,所以他的傷口更深也更長些,處理傷口也要麻煩一點。
「隊長,我想今晚我們回旅店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如果我身體狀況可以,那就用神術來對大家的傷口做一下治療……」卷毛大叔的動作似乎扯到傷口處的肌肉,嘶嘶地抽著冷氣,「如果大家身體恢復都不錯的話,我覺得明後天我們就去公會吧,去確認任務領取報酬,然後我們馬上去離開輝光城,前往布林克避避風頭——今晚這事情,看樣子不會小。」
大胡子戰士和半精靈小姐點了點頭,抬起眼看向他。他們三人到底是曾經合作了兩三年的老伙伴,從彼此對視的目光中,他們看到了大家都在擔心的同一件事情。
這份隱憂不僅僅是來自那兩位貴族或者是那個白發男子,更多的還是來自泰夫林少女,以及伊維與她之間過于熟悉的互動。
PS︰11.18︰掙扎著寫完今天的章節,全身細胞都在叫囂著「我需要一張柔軟的床」……嚶嚶嚶又是三十多個小時沒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