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幽暗虛空中,那由浮著淺淺綠光的銀輝包裹著、赤.果蜷縮的沉睡精靈仿佛是個小小的引力中心,吸引著周邊很小範圍內無數五顏六色的光點向自身凝聚。
大大小小的光點一閃一閃,如流星一般帶著一道殘影,從四面八方任何一個方向「撞」向居中的精靈,然後再被包圍身體的銀輝毫不客氣地融入己身。光點掙扎般地快速閃動幾下,便徹底堙沒在越來越亮的銀輝之下。
從精靈眉心處延伸出來的綠色光芒一波*地涌動著,很慢卻很堅韌地將銀輝包裹其中,隨著綠芒的涌動,處在中心的精靈已經變成了一個銀白色帶著綠光的大光繭,像是一顆巨大的心髒,健康又有活力地規整跳動。
隨著光繭心髒跳動得越發規律又強力,吸引光點凝聚的範圍也在漸漸向外擴展,這樣的「吸引-吞噬-融合」的過程進行了不知多久,被吞噬的光點也無法計數。直到那層層包裹的銀綠色光輝已經亮到從外面快要看不到其中沉睡著的精靈軀體,並且還再繼續向外驅散著黑暗,將原本只有深沉得如同夜空的空間染成瑩瑩的暖綠色。
也許光繭的吞噬融合與整個幽暗虛空的存在達到了一個平衡點,亮度已經不再緩慢增加,很多被吸引來的光點被光繭「吞噬」後又被甩了出來,只能圍繞著「它」外圍旋轉。
精靈依然在沉睡,他的表情非常平和,唇角甚至帶著一個甜笑,仿佛正在做著香甜的美夢。之前抱膝蜷縮的身體也慢慢打開,少年的縴細身軀在銀綠色光輝映襯下像是一塊浸潤在上等美酒中的溫潤美玉。身上的銀色光輝逐漸和綠光融合著,變成一種新生葉芽一般可愛的女敕綠色,原本橢圓形的光繭也隨著他伸展開的身體而逐漸演化成人體的形狀——只是他仍然閉著眼楮,沉睡未醒。
眉心處的綠芒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已經變成女敕綠色的人形光繭整體的亮度趨向溫暖而不刺眼,但某些部位的亮度仍在增加,仿佛是浮現在人形光繭中無數女敕綠色的柔絲。柔絲仿佛有生命一樣地自由穿梭跳躍著,互相交織成一處巨大而立體的綠絲陣,繁復,艱澀,讓人望而生畏,從各個方向將沉睡其中的精靈覆蓋。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呼喚聲若有似無地再次響起,聲音在整個虛空中分散得飄忽難明,而整個巨大的綠絲陣好似被這聲音所震動,少數幾根跳動的柔絲直接收縮落到精靈的身體上。
這些綠絲在接觸精靈身體的瞬間就被直接吸收,只有少數細碎的光芒潑灑出來,形成了星星點點的光斑。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像之前光繭吸收光點的重演——精靈的身體在吸收內側的綠絲,巨大的立體綠絲陣不斷搶奪人形光繭其他部位的光芒,但這個速度又要快了很多,短短一個呼吸間就有數十條綠色被吸收、被重生。
女敕綠色的光繭已經逐漸消失,立體綠絲陣在不斷縮小,最後只懸在精靈身體上不到一吋的位置。也許是銀輝、綠芒都得不到補充,再加上精靈又在吸收綠絲,立體綠絲陣似乎也沒有光繭那麼穩定,最外層的綠絲已經有幾根開始分解出細碎的光點,向周圍的虛空中逸散。
◇◇◇
「哦?你是說,安德烈受傷了?」
身披黑色法師長袍的骷髏人斯威格放下手中的書卷,手指仍在習慣性地摩挲書頁上的字跡,雖然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說話的口氣里已經帶上了幾分厭倦︰「早就告訴過他輝光城里面強人不少,做事必須小心……哼,跟了我這麼多年也還是個廢物。」
站在他身前的黑衣女僕誠惶誠恐地垂低頭顱,因為緊張而面色蒼白,搭在一起放于小月復處的雙手下意識地抓緊那深藍黑色的裝束下擺,讓裙子多出讓人一眼可見的糾結紋路。
黑衣女僕雖然看起來還是很年輕,可是她從很小的時候就被帶到黑堡做事,至今也有了十二三年,非常清楚這位作風神秘、極少出現在人前的堡主,內心絕對不是展現給外人看的那副好性情。而今天更是自己第一次與堡主大人的直接接觸,來不及抱怨什麼,只能是在心里無時無刻警惕自己說話行事必須要表現得更加敬畏。
「看這身裝扮,你是堡里的低級僕役吧?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報告給我這種重要事情?僕役長米利安哪里去了?哼,越來越沒規矩。」黑袍老法師的聲音帶著一種低沉嘶啞的艱澀感,他停下模索的手指,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鏡片擦了擦,同時眯縫著眼楮上下審視地看了她一眼。女僕渾身哆嗦一下,將頭壓得更低,任憑主人的目光像帶刺的荊棘一樣掃視著自己。
「給我說說具體怎麼回事。」
過了好幾分鐘才听到主人淡淡的問話,女僕的心髒咚咚咚地跳的越發快速。她一邊暗自詛咒著自己的壞運氣,一邊低聲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詳細說了出來︰
「尊敬的主人,具體情況我並不算了解——您知道的,我就是在堡里負責灑掃工作的低級女僕,安德烈大人前幾天外出時召集僕人們訓話,讓大家臨時听從米利安先生的指揮做事,可是剛才您的管家古列特大人回來了,安德烈大人受傷的消息也是他帶回來的。米利安先生本來是要親自來向您匯報的,可是古列特大人說他帶了一些您指定的東西回來,讓米利安先生先指揮人卸車……當時我正在擦拭前廳的桌子,他們說了幾句之後,就隨手指派了我來給您先送個信。」
斯威格吧嗒吧嗒癟縮的嘴唇,將擦好的眼鏡重新架在鼻梁上,調整到最合適的位置,狀似不經意地追問了一句︰「其他的事情你還知道些什麼?」
黑衣女僕絞盡腦汁,拼命回憶自己看到的其他細節︰「主人,關于安德烈大人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了,但是古列特大人帶回來的東西,好像是個大型的器皿,我遠遠看了一眼,大概有一人多高的樣子。」
斯威格模了模自己枯槁干癟的下巴,沒有說話,在這種無聲沉默的壓力下,女僕又開始顫抖了。
「很好,你的匯報非常及時。」大概過了兩三分鐘,斯威格才再次開口。他一頭白發整整齊齊地梳理在腦後,更加凸顯出那張高顴低頰面容的枯瘦可怕,而這樣一張臉猛然裂開干癟的嘴巴露出一個笑容,讓整個房間的溫度似乎都降低了幾度。「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的女僕現在連聲音都開始抖動起來,她完全無法猜測堡主的心思就是是好還是壞,又不得不回答︰「瑪麗,主人,我的名字是瑪麗?塞巴斯安卡。」
「唔,賽巴斯安卡,你的姓氏倒是並不多見啊。」黑袍老法師似乎在想什麼,不過又搖了搖頭,感嘆一句,「唉,人老了,記性就不太好了,明明很熟悉的東西我都不太記得了。」
女僕不得不用右手緊緊掐著自己的左手,才能讓整個人不至于顫抖地失去禮數,她露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沒有回話。
斯威格也不在乎她的反應,徑自點了點頭,端起書繼續看著︰「回去告訴米利安,從今天起,你就是不是低級僕役了,而是堡中的女僕長。嗯,告訴我的管家,以後你就是安德烈的副手了。」
「主……主人?」女僕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思地反問一句,隨後驚恐萬分地跪下來祈求著︰「尊敬的主人,我不是有意質疑您的話,我沒有對您不尊敬的意思,請您原諒我。」
「起來吧,你待會去找古列特,就說這事是我下的令。」斯威格皺了皺眉,好像想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對了,我的管家現在又在做什麼?」
女僕仍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主人,古列特大人除了那個大型的器皿之外,還帶了幾個人,他交代米利安先生帶人卸車後,就帶著那幾個人離開了。」
听到這話,黑袍老法師揮了揮手,再也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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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2.07︰一旦習慣踩線之後就覺得每天都是如此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