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總是帶著幾分熱燥氣息,樓下的道路連續經過四五輛載客馬車,隨著馬鈴聲一起傳來的,還有空氣中的塵土味道。
「唉,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天天听著這種聲音入睡,實在是太動听了!」
在克萊恩的房間里,卷毛大叔靠在床頭,單手上下惦著錢袋,一臉享受地听著袋子里面金幣銀幣互相踫撞發出的嘩啦嘩啦聲音,笑得兩只眼楮都眯成了一條縫。
只要一想到前後不到十天的時間,他們已經連續分配了兩次獎勵,而且兩次的酬金還都是非常豐厚,他就忍不住感嘆連連,「真想不到,這里的錢這麼好賺,大城市就是大城市。」
站在窗前的埃德加眼楮望著遠去的馬車,嗯了一聲。听著隊友的話,心頭也在追問自己︰米蘭妮明知會有危險,還想要跟著奈吉爾和伊維,不就是為了獲得超出預想的回報嗎?其實從克萊恩的口氣中也能听出來,他也覺得大城市有更多的機會,那麼自己那種「穩妥和安全最重要」的思路,一定會適合大家嗎?
三人之中,最年長的克萊恩是貴族農莊里農夫的後代,雖然從小就被莊園附近小型祈禱堂(規模很小的教派神殿)的老牧師看中,一邊做著教堂雜役的工作,一邊跟著老牧師學習,可是一直沒有湊夠正式就職牧師的「信仰供奉」,就一年一年地拖了下去。
克萊恩終于在二十二歲攢夠了一筆錢,離開祈禱堂進入最近的培羅神殿,正式就職成為見習牧師,可惜他又因為年歲太大而得不到什麼關注。過了三四年還是沒有得到一絲半點向上爬的機會,最後只能郁郁離開,成為在小型村鎮之間游歷傳教的小牧師——也許就是因為這些往事,他總是表現得比另兩個同伴更在意錢財,或者說,是更在意如何去賺取錢財。
大胡子戰士出身貧民區,他的家鄉就是克萊恩學習的那家培羅神殿所在地,從小到大,他一直很羨慕神殿護衛團的武士和騎士們,也曾經扒著牆頭偷看他們訓練,直到他親眼看到一名聖武士因為執行超出能力之外的任務而失去雙腿和雙眼……後來他成為了一名戰士,這是最容易入門、也是前期需要花費金幣和消耗最低的職業,他願意接下的每一個任務,都是確保自己有能力完成,否則,他寧願去接那些熟悉的、危險性小的清理、采集或是送信任務。
埃德加在成為冒險者的最初幾年里面,跟著好幾支團隊辛辛苦苦地做著清理地精的任務,然後在一次春季采集熱潮中來到了克魯克森林,在這里他遇到了來自同一個城鎮的克萊恩,兩個人開始合作,從此就停留在橡木鎮。
而米蘭妮的情況與他們兩人又有不同,她的母親就是小鎮中人,有一雙很漂亮的眼楮,里面寫滿了隱忍的堅持與瘋狂。而從她出生以來,就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精靈族父親,生活在人類社會的半精靈小姐性情敏感,雖然她總是努力堅強。
在埃德加他們兩人剛認識米蘭妮的時候,她還是橡木鎮護衛隊的成員,後來她的母親重病離世,孑然一身的半精靈小姐在公會辦事員的馬蒂爾鼓勵之下做了一名冒險者,加入了他們兩人的冒險小隊。
每個人的背後都有故事,每個人的故事都會成為自己心靈上無法改變的痕跡,最終影響要做的事。
大胡子戰士用眼楮的余光掃過坐在書桌前的米蘭妮,自從上午在公會大廳里說出那句話,她就變成現在這樣子,沉默不語,臉上也沒有了表情。難道說她就這麼希望跟著奈吉爾做任務,即使是時時刻刻提心吊膽?
卷毛大叔暗暗嘆了口氣,這兩個人自從進了房間,就一個戳在窗前望遠一個坐在桌前發呆,白白站了十多分鐘,誰也不肯先開口。真是的,一個兩個都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到這歲數還這麼幼稚的鬧脾氣?
沒辦法,他只好干咳兩下︰「我說,有什麼想法,大家都互相說說吧?都悶著頭不說話干什麼?」
一片安靜。
顯然,那兩位還是沒有開口的意圖。
克萊恩皺了皺眉,瞪了埃德加一眼,可惜對方是背朝著他,什麼都沒看見。卷毛大叔想了想,也沒再刻意緩和氣氛,直接就點了名︰「米蘭妮,你先來說吧。」
半精靈小姐身體動了一下,有些發僵的手指互相絞在一起,掌心處全是冷汗。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抬起頭看向自己的隊友︰「做冒險者的人,還指望所有的任務都會四平八穩,那是根本不現實的事情——而明明知道有更好的機會卻不去抓住,那就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米蘭妮,你知道的,我本來是覺得做事情總要有幾分把握,而不是做遠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過度冒險!」大胡子戰士蹭地一下轉過身來,胸膛快速地起伏著,緊緊攥著的雙拳似乎在極力平靜,「我承認我選擇任務總是比較保守,可這並不等于說我不知道抓住機會,問題是你真的覺得伊維是個很好的選擇嗎?對,沒錯,他對奈吉爾非常有耐心,可是他會對我們有同樣的耐心嗎?你要知道——」
「不!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米蘭妮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簡直就是有些聲嘶力竭的尖叫,眼神與表情也開始變得閃爍混亂︰
「我不想一輩子都只是接送信找貓殺地精任務的低級冒險者,我不想再被人算計著去送死,我不想再被人當面指著鼻子說看不起,我不想留在一個小地方讓其他人都看著我身上的精靈血統覺得格格不入……我想留在這里,或者什麼其他大城市都可以,我只希望留在一個地方,里面不止我一個人是非人種族,各個種族的人都無所謂,不會有人覺得好奇,也不會有人覺得不是人類就很奇怪……我只是想要變強,變得更有力量一點,變得更重要一點,變得沒有人會把我當成棋子隨意布置或放棄,變得沒有人會對我指指點點……」
也許這些話憋在她心底已經很久,半精靈小姐的情緒激動到有些語無倫次,而她的突然爆發也驚到了自己的兩個同伴,克萊恩還稍微好一點,而大胡子戰士簡直就是完全不知所措了。
半精靈小姐激烈地喘息著,發泄一般說出自己心底的想法,這種情緒的劇烈波動也消耗了她很大的精力。她疲累地搖了搖頭,用手挽起散亂的紅色長發,低沉地繼續說著︰
「也許選擇留在奈吉爾身邊來借助伊維的力量並不是最合適的方式,可是那又怎麼樣!我只是想要一個機會!一個能夠變強的機會!就算是借助伊維的能力,最終去拼殺去完成任務的還是我自己,我只是選擇了這條捷徑而已——不親身進入龍穴,你就永遠無法取得巨龍的寶藏,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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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2.22︰其實我五點多就寫的差不多了,然後……我玩了五個小時的麥芽糖……我錯了,抱頭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