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現在已經是第六個了呀?」
身披黑色法師長袍的骷髏人斯威格正站在城堡最高處那個天花板、牆壁和地板都密密麻麻布滿魔法陣圖紋路的八角形房間里,只剩皮包枯骨的右手握著一柄全無瑕疵的高透水晶磨制而成的精致放大鏡,白金的手柄末端打造成一個骷髏手骨的模樣,正神情專注地沿著一面牆壁上那星星點點銀色材質紋路反復查看,還是不是將干枯的面容緊湊上前,伸出猩紅色的舌頭舌忝舐一下紋路上附著的材質。
骷髏人的左手托著一本足有三吋多厚的書卷,不知什麼動物的獸皮制成的黑色封面上,一枚時不時閃過絲黑光的長釘緊緊釘著一顆仍在不斷跳動的心髒,每一次的跳動,都會讓大量褐紅色的血液從長釘釘入的傷口處噴出,然後又被黑色獸皮涓滴不剩地吸收掉,只留下一片深深淺淺的黑色痕跡。而那翻開的書頁上,也畫滿了密密的魔法陣圖,仔細一看,居然和那牆壁上某個部位完全一致。
在他身後大約三步遠的位置站著面色蒼白的安德烈,前一晚還在輝光城鬧出一場風波的吸血鬼此時已經完全恢復正常,穿著高級僕役裝束的身體挺得筆直,低垂著頭做出回應︰「是的主人,根據我的觀察,大概從一周前古列特大人就在不斷外出,除了購買大量玻璃器皿和一個巨型玻璃缸外,還多次劫掠周邊布林克小城、灰岩鎮和多魯瑪鎮上職業等級在五級以上的藥劑師和草藥師。現在已經有六個人被關在主樓的地牢里面,進行嚴刑拷打和逼問。今天早上我的孩子們已經發現其中的四個人因為無法承受刑罰而死掉了,我估計,剩下的兩個人最多也就是再堅持一兩天。」
听到青年僕役稟報的這個消息之後,斯威格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仍然將心思放在放大鏡下面的紋路上,只是說話的口氣帶上了幾分饒有興味︰「這麼說,我們的管家大人,現在開始對草藥學和藥劑學產生濃厚的興趣了?」他張開早已凹陷的嘴巴,發出呵呵呵的怪異笑聲,「也對,反正再過八天就是這一次的交易會了,只要有藥方,想找什麼都有得是便利條件。」雖然沒有轉過頭去觀察對方的表情,但黑袍老法師還是能感覺到安德烈略顯不安的舉動。
骷髏人嗤笑了幾聲,不知是針對自己的管家還是站著身後的青年僕役,隨後嘴里發出深深的感嘆︰「安德烈啊,你要記住,世人都說邪惡者是貪欲的瘟疫,混亂者是罪惡的源頭,卻不知人心才是最難相信的東西。人活于世,無論想要做些什麼,最後還是只能依靠自己。」
「主人……」安德烈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在激烈地狂跳著,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難道說主人已經發現了什麼嗎?不,不應該,除了交給古列特那張藥方之外,其他的事情他一直做得非常隱秘……他拼命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放空思緒,以免被主人用法術探知到自己腦子里想的那些東西。
青年僕役雖然看起來還是很年輕(其實對于一個生命近乎無限的吸血鬼來說,他也的確還是很年輕),可是他跟在這位主人身邊的時間,至少已經有八九十年,非常清楚這位極少親自露面、總喜歡躲在後面掌控一切的堡主,性情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極少波動,而現在,由于剛才那番話更是引發了自己內心深處潛藏著的對主人的恐懼與臣服,心里更是無時無刻都在警惕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個動作都必須更加謹慎。
「安德烈,說起來,上次我跟你提到的話題,你最近有關注嗎?」。骷髏人只是簡單地敲打了一下自己最得力的手下,然後就將話題轉移開來。
上次提到的話題?安德烈盡量控制自己只回想一部分與主人相關的事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主人說的是……瑪麗?」
骷髏人頭也不回地「嗯」了一聲,將手中的卷冊翻過一頁,舉起放大鏡對照檢查牆壁上的另一處紋路。
「瑪麗最近一直都在負責主樓的工作,但是因為某些工作需要向管家大人匯報,她有時也會前往地牢。」青年僕役當然不會疏忽自己這個血親後代的行為,尤其是在古列特曾經用瑪麗的安全對他進行威脅的情況下,他更是派出了自己「可愛的孩子」——兩只小蝙蝠在暗中跟隨著她。可惜黑堡內現在只有他和瑪麗兩名僕役長,既然他在堡主身邊隨侍,那麼瑪麗自然是要跟在管家古列特身邊听候差遣。
「那麼,你的答案,現在有改變嗎?」。斯威格口中的「答案」,自然是指瑪麗的轉化問題。
安德烈猶豫片刻,低下頭很是艱難地低聲回答︰「如果可能,我還是希望瑪麗能生活在陽光下,健康地長大,普通地生活,平靜地死去。所以主人……」他的右手緊握成拳,尖銳的指尖戳破了掌心,一滴一滴的黑色血液落下,「對不起,主人。」
「不必對我說對不起,我早就告訴過你,我是不會主動對瑪麗出手的。」斯威格放下右手的放大鏡轉過身面對著自己的吸血鬼男僕,嘴角掛在詭秘的笑意,「不過既然你的決定並沒有改變,那麼我想我現在應該給你一個非常有用的建議——馬上去地牢看看吧,也許一切還來得及。」
青年僕役的臉色在听到後半句話之後猛然大變,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焦慮,他匆匆向黑袍老法師做了一個根本不到位的簡易躬身禮,身體四周突然出現一陣濃黑的黑色霧氣,變身成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吱吱尖叫兩聲,快速拍打著薄薄的膜翅,從距離他最近的那面牆壁上的窗口滑翔而下。
「安德烈啊,有的時候,人的選擇是需要別人幫著推一把才能確定的。」骷髏人慢慢走到黑蝙蝠飛出的窗口向下看去,臉上的笑容越發詭譎,沒有任何人听到的意味難明的話語輕輕飄散在晚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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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02.26︰好險,差點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