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姆萊斯早已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大眼珠子咕嚕亂轉地看著這邊的三個人,這場呼喚真名誓言的過程讓他大開眼界。別誤會,他並不是那些沒見過立誓過程的鄉巴佬,但魅魔眉心處那條早就存在的誓言線,在小家伙身上的震蕩召喚與融入,卻是前所未聞。
聯想到伊維、魅魔與奈吉爾之間的關系,黑眼圈男突然冒出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難道真名誓言可以穿越時間律嗎?
「現在」的奈吉爾還未完全成年,只不過是個初離森林的毛頭小鬼,那麼有實力強迫魅魔吐露真名訂立誓言之線的,必然是「過去的未來」里面的「那個奈吉爾」,但是無論處在時間長河的哪一個位置,精靈的真名並沒有什麼變化,所以誓言之線才會承認「現在」的奈吉爾,並且召喚後融入其中。
黑眼圈男鼻子里輕哼一聲,他早就告訴過重光,時間並非一條筆直向前絕不回頭的直線,而是一條柔軟的曲線,對于同一件事情,「過去」、「現在」與「未來」在時間線上的確是處于不同的高度,但站在某一個角度去看,它們卻是彼此重合的三個點——永遠被某件事物串聯成一條似是而非的集合體,一旦任何一個點出現了偏差,都再也不可能找到互相重合的角度,這才是時間律、空間律與因果律這多元宇宙三大基礎規則不可輕易違反的原因。
嘖嘖,真是一團亂麻。心里月復誹幾句,泰姆萊斯並沒打算做出什麼評論。奈吉爾、重光和魅魔幾個人之間的事情,想必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涉及到幾百年的過往,誰知道會有多少牽扯的細枝末節?老爬蟲滿腦子都是自己臆測出來的三角關系狗血劇本,先是嘎嘎嘎地樂了一下,想起自己又得白白交出幾顆密瑟能核,又瞬間愁眉苦臉起來。
他捏起粗噶刺耳的聲音,偽裝成細聲細氣的音調,恨不得配合著擺出個哀哀怨怨的蘭花指來︰「那個重光啊,我打攪一下。」
泰姆萊斯那粗糙沙啞的聲音好像砂紙刮蹭金屬器物一樣刺耳,听得黑發青年皺了皺眉頭,腳下不輕不重地在魅魔身上踢了一腳,將她背後蝠翼根部的傷口再次撕裂,已經凝固的黑色血液又流了出來。
魅魔疼得整張臉都縮了起來,長大嘴巴努力吸氣,伊維這一腳,將她好不容易聚起來的一點力氣又踢散了。她動彈不得地癱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看著黑發青年抱著身體僵硬的精靈少年,直接跨過她的身體,向黑眼圈男那邊走去。
青藍叫了一聲,低頭餃起蘭斯洛,也跟了上去。
「不要想太多,泰姆萊斯暫時還有用。」伊維拍拍奈吉爾的身體,示意他保持冷靜,才抬頭平視黑眼圈男,「有什麼事?」
泰姆萊斯指了指天上︰「你什麼時候讓我離開這個半位面?反正我可是提醒你,我身上的寶石也就是那麼多,你還得用它們支持到我從龍穴返回來才行。」
「離開?」黑發青年挑了挑眉,微微一笑,「可以,那就現在立誓吧。」
泰姆萊斯的聲音立刻像是被踩住脖子的雞,一下子尖利起來︰「立誓?立什麼誓,我不是已經答應要把密瑟能核送給奈吉爾了嗎!」
伊維唇角一勾,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沒有說話。倒是他懷中的奈吉爾睜大了眼楮,細細地叫出聲來︰「密瑟能核?送給我?」
「嗯,某人說送幾個小東西給你,作為之前他胡作非為的賠禮。」黑發青年蹲體,將奈吉爾放在自己的腿上,歪了歪頭示意大貓將半昏迷的蘭斯洛送過來,轉移開小家伙的注意力,面對泰姆萊斯時則是換成了嘲諷的語氣,「之前答應過的事情,怎麼,你該不會想要賴賬吧?哦我忘記了,你們巨龍一族,本來就不是個講道理的種族。」
「咳咳,我,我……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黑眼圈男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張了張嘴,沒好氣地回答︰「我們都已經達成協議了,你就不能對我有點信任感嗎?」。
「當成什麼人?當成準備耍賴的協議對象唄,還是個幾千歲的老賴皮。」看到奈吉爾費勁地小心抱住昏睡的蘭斯洛,伊維似笑非笑地瞟了對面那個某人一眼,半揚起的眉眼線條延展成英挺俊秀的內斂。這種時候考驗更多的,不是雙方的實力,而是耐心了。
「哼,不就是個真名誓言麼?」被伊維拿話擠兌住的「老賴皮」呲了呲牙,抬起下巴,拿出了身為巨龍的驕傲神態,可惜那不情不願的話語卻出賣了他的本心,「之前我是答應過你,可是現在我……我……」
「你什麼你?違約的人就是小狗。」大貓火上澆油般地插話進來,呲著雪白的牙齒,表情人性化地帶著幾分嘲笑。
被一只魔法獸鄙視這種事,實在是太有損巨龍的尊嚴了!泰姆萊斯一咬牙一閉眼,以蚊子哼哼的音調,開始念動自己的真名誓言。
「我,時光龍泰姆萊斯……」
龍語本身就是最能和魔法元素相互呼應的語言,而呼喚自己的真名,更是一種自我強化或對外開放的行為。隨著時光龍舌尖吐出的每個音節,在場所有人——包括癱軟在地的魅魔,都感覺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壓迫感憑空出現,只有充滿魔力的音調在空中回蕩。
「……以巨龍之名,向柯瑞隆的子民,灰精靈一族的……」老爬蟲的聲音一頓,兩只大眼珠子看著精靈少年,示意他開口接上。
可是奈吉爾呆呆地看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泰姆萊斯只好對伊維連連眨眼,黑發青年忍著笑,湊在小家伙的耳邊低語︰「說出你的真名,你可以不出聲,只做口型。」
精靈少年「哦」了一聲,依言而做。
泰姆萊斯這才繼續念動自己的誓言︰「……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我絕不主動做出傷害奈吉爾的行為,絕不主動設計陰謀或者借助其他人設下的局勢來傷害奈吉爾。以此立誓,絕不違背。」
隨著那一個個字符的回響,精靈少年與黑眼圈男之間出現了一個銀灰相間的小球,滴溜溜地旋轉不休,隨即拉伸成細長的漩渦線。隨著兩人的真名統統念出,以及泰姆萊斯念誦誓言的語句,那銀灰色的漩渦線化成一個同色的奇異花紋,一亮一滅如同呼吸一般懸停在空中。
而誓言念誦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花紋爆出刺目的亮光,一分為二徑直沒入兩人的眉心,隱入皮膚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