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按摩的力道非常合適，斯威格從鼻子里發出舒服的輕哼聲，癟縮進去的嘴巴咧開，露出一個嚇人的笑意︰「有的時候，太過平淡的生活本是就是一種空虛，唯一的樂趣只剩下深入研究——研究世界的本質，研究歷史的隱秘，研究人心的變量……隨便研究什麼都無所謂，有意思的是那個一層層剝繭抽絲、撥開迷霧的過程。總要給自己找到一點有興趣的目標，才不會白白浪費如此漫長的生命。
「安德烈，你跟著我的時間最久，就更需要認真去體會一些事情。以後，有些事情也應該交給你去辦了。」
白發紅眼的青年僕役仍舊面無表情，不聲不響，就連手下按摩的力道也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並不算大的力度落在厚實的門板上，發出有些沉悶的聲響。
「樂趣來了……很多時候，只需等待，就會有人自動送上前來。」斯威格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半睜開眼楮瞥了一眼門口，又閉上，垂下的眼簾遮擋住眼神中晦澀難明的光亮。
門外的人似乎將敲門的動作視為一種提醒而非請示，根本沒有等待屋內的人說出允許進入的話，就自顧自地用了一個「敲擊術」推開了木門。
管家先生站在門口，穿著與往常不太一樣的一件天鵝絨長袍，胸口處用黑色的絲線繡著一個小小的手握眼球的標記，純正濃郁的黑色布料在書房點燃的蠟燭光線下，讓人有種身周光線都被吞噬的扭曲感，手里極少見地握著一把高大的法杖，整只法杖都帶著白蒙蒙的色澤，不知是什麼材料制作，法杖頂端是一個骷髏頭，眼窩部位嵌著兩顆黑色的貓眼石，在燭光下反射出兩道細長的幽光。
他那張同樣枯瘦的面容上，三角形眼楮里陰森的光像是一只高高揚起頭顱的響尾蛇，一開一合的嘴巴里吐出的話語就像摻著毒液的口水︰「斯威格，已經有客人等不及交易會開始，提前進來了……」
古列特並沒有走進書房，他穿著長袍握著法杖站在門口，露出一臉詭異的笑容。
骷髏人仍然沒有睜開眼楮，靠在軟墊上讓安德烈揉按頭部，只是往上扯了扯毯子，蓋住了受傷的左手臂。
「居心叵測的客人……呵呵，所為何來？」
斯威格伸出了右手，干柴一樣的手指在身前寬大的書桌上劃過，指甲在桌面刮出刺耳的吱吱聲。
古列特用法杖頂端的骷髏頭敲了敲牆壁，笑容里的興奮就如同一個劊子手在提刀殺戮前的激亢且不加掩飾，桀桀怪笑︰「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啊……斯威格，你覺得呢？」
「我們用芬芳的玫瑰招待客人，但是總有人忘記，再美麗的玫瑰身上也長著尖刺……」見到盛裝的管家並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骷髏人卻沒有在意，同樣笑了起來，「我們不需要拔劍，老朋友，你只要給玫瑰身上的尖刺涂點毒藥就好了。」
黑袍管家嗤笑著眯起眼楮，眉頭不引人注意地微微一皺︰「就這樣？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謹小慎微了？」
「就這樣。」斯威格揮了揮手示意安德烈停下按摩，「馬上就要到交易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希望……真是可惜……」.
黑袍管家慢慢遠去的腳步聲明顯比往日要快速有力，仰頭靠著軟墊的斯威格這時撩起眼皮，看著在自己頭部上方、方向完全相反的白發青年。
「安德烈……」骷髏人的聲音低啞破裂，像是指甲刮削著玻璃一樣艱澀難听。
「主人。」白發青年眼神不變，沉聲回應。
「看樣子今晚古列特要折騰一把大的，你也去吧，可以好好開開葷。」骷髏人眨了下眼楮，露出平和自然的笑容，然後補充了一句，「不過你也有一個任務，記得要多注意一下瑪麗的情況，新生的幼仔可是很容易出問題的。」
看到這個笑容，耳朵里听到這個名字，安德烈只覺得太陽穴附近的神經一跳一跳得發疼。
跟隨在這個老人身邊近百年，他怎麼會不知這樣平和的笑容背後代表了什麼——持續數十年的尋找，即將到來的活動，公會方面持續不斷的騷擾，再加上管家大人剛才的挑釁——自己這個主人情緒上越是憤怒，面容上就越是平靜。
他知道主人吩咐自己的目的是要求自己監視管家大人，但是話語中又牽扯到了瑪麗，他唯一的血親。盡管可能會惹怒心思難測的主人，安德烈仍然謹慎小心地追問︰「主人，瑪麗還是個幼仔，要不然我找個別的地方安置她？如果有人被引到了地牢，也許就會暴露了我們……」
斯威格的手緩慢地撫模著光滑的扶手，左右扭了扭脖子，骨頭發出一聲 吧脆響︰「去吧，安德烈，別想太多。你只需要看住了她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哼。」
他的臉上像剛才的黑袍管家一樣，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期待與興奮，但更加干癟、缺乏皮下脂肪支撐的皮膚因為這個有些亢奮的表情而扭曲著，縱橫的溝壑紋路構成了猙獰的表情，可是他說話的語氣卻異常輕巧，仿佛捏死一只讓人厭煩的虱子般嘲諷︰「你以為你把瑪麗藏起來就不會有人引著找過去嗎？你以為客人真的是為了你們來的嗎？你以為沒有人做手腳這些客人們能夠這麼容易前來拜訪嗎？呵，我們也需要展示一下實力了……無論是對誰都一樣，威懾不能只停留在表面，只有殺戮和血腥才能說明一切。」
青年僕役在斯威格的怪笑聲中退後幾步，沉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並不凌亂的黑色僕役服，暗紅色的雙眼里漸漸升起嗜血的，猩紅的舌頭舌忝舐著伸長出口唇之外的犬齒。他走到老人座椅前方，右手放在心口單膝跪下︰「如您所願，我的主人，我將以外來者的鮮血作為對您的敬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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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04.20︰雅安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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