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然又重新給自己泡了杯女乃茶,重新坐回自己那賞心悅目的沙發上。這沙發是她的得意之作。由她那倉庫保管員的老媽提供了原本用來包裝貴重器材的廢棄原木,老爸帶著廠里的幾個精通的工友精心加工制作而成,考慮到店里沒有床,所以做成了兩用的寬度,磨皮拋光上漆都做的十分精細。沙發套抱枕套都是老**手筆,針腳細密平滑,造型憨態可掬。里面的棉絨都是挑了最舒服的,躺上去十分愜意,每次躺到上面,心情就會莫名其妙出奇的好。然而這次窩在上頭,沈悠然的眉頭卻有點不自覺的皺了起來。她剛剛听完一個故事,這故事多少有點狗血。但當事實就擺在眼前時,卻讓她心里五味陳雜。故事的女主角就是那金發的女孩,她說她叫霍鶯時。男主角自然就是和她拍婚紗照的那小帥哥,他叫錢程。按她的說法,她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父母都是清貧正直的大學教授,錢程是她父母同事的孩子,兩人都是教師子弟,又從小就住在同一棟教職工公寓。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錢程性格很內向,男孩子多半不找他玩,只有體弱多病的鶯時***整天粘著他。人人眼里這兩個都是青梅竹馬,雙方的家長更是直接把對方看成了準親戚。若要翻翻他倆的情史,那真是甜膩膩的羨煞旁人。兩人從幼兒園就開始同班加同桌,一直同到高三畢業,其間沒吵過一次架紅過一次臉,當真是整天郎情妾意甜的身旁誰看了都膩的慌。如果那件事情沒有發生的話,那他倆大概會就這麼一直膩在一起一輩子。那件事情發生在鶯時上高一時,當時誰也沒想到。一向嚴謹刻板的鶯時的爸爸,K大數學系頗有聲望的霍教授不顧全家人的反對,看準時機硬是要辭職下海經商。誰都沒對他的行為抱希望,還只當他是一時興起。但老霍一改往日呆板嚴謹的學術風格,在商場上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簡直如蛟龍如海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隨著霍家生意逐漸的做大,鶯時一家也很快搬離了原教職工宿舍住進了三層帶花園的小別墅,霍媽媽索性也辭了教授的職位,在家里專心做全職太太。隨著身份地位的改變,老霍對這個眾人眼中的準女婿卻越看越不順眼了。起先大家都在場的時候,多少還顧忌點往日的情面。後來漸漸在言語上也有點壓不住火氣了。很多次鬧的鶯時和錢程都很尷尬,錢爸爸錢媽媽也很是惱火,只是兩位大學教授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原本平等融洽交往的兩家,現在說起話來總感覺自己像是沒多少發言權的弱勢群體。霍媽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相勸卻沒有結果,雖然尷尬抱怨卻也無可奈何。白白把這一對郎情妾意的璧人夾在中間進退不得。頭腦精明的老霍一早盯上了無本萬利的房地產業,借著給霍鶯時辦生日宴會的名義請來了商界政界一大批客戶朋友,當年大學校園期間的朋友摯交卻一個都沒請,當然也包括錢教授一家。這意不在酒的醉翁也沒想到願者上鉤居然也能釣到大魚。宴會上受邀而來的土地局局長的獨生子偏偏一眼就看上了霍家千金霍鶯時,瘋狂的追求鶯時。老霍樂得順水推舟就坡下驢,一個勁的撮合女兒和這局長公子。霍鶯時堅持拒絕不從,告訴那公子自己已經有了緣定今生的愛人。那公子哥也還算坦坦蕩蕩,也沒耍什麼邪門歪道的手段,只是告訴鶯時自己非卿不娶。這樣一來可急壞了他那土地局長的老爸,不知道對老霍施了什麼壓,老霍回來就把家里的戶口本藏了起來,硬是逼著鶯時接受那公子。鶯時氣的無以復加卻又無計可施,急得多年沒犯的哮喘病發作了好幾次。錢程幾次三番來探視卻都被擋在了家門外。眼見著女兒就快郁郁而終了,難不成真由著他把親生女兒給逼死?霍媽媽一狠心偷出了戶口本,連帶著銀行卡塞給霍鶯時。說是你倆趕快把結婚證給領了,找個地方先躲一段時間。不知你爸是著了什麼魔了,非要拿下市中心那塊地不可。等過了十一月招標結束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你們再回來。畢竟你是他親生女兒,我就到不信那時他還能再怎麼樣他倆來了這城市還沒過幾個星期就發現銀行賬戶被凍結了,明知個中緣由的兩人也沒敢跟家里聯系。她的身體一向不好,後來還發現懷了寶寶,就更不能干事情。這幾個月一直是錢程在打工賺錢養著她。不知家里怎麼知道了她懷孕的消息,她媽媽打電話過來叫他們好好養胎,說好歹那是他親外孫,我不信他還能再說什麼。「我也覺得你們應該好好待這孩子呀」沈悠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握著鶯時的手插話道「我就不相信了,你們都結婚了,你們都有孩子了。他還能再為難你們好歹‘虎毒還不食子’呢何況這肚里的還是他親外孫」霍鶯時淡淡的抬起頭來直視沈悠然,情緒如死灰般再沒有半點起伏「我只能說,我媽媽和我爸爸生活了這大半輩子,其實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五天前,我發現一直被凍結的賬戶居然已經解凍了。里面卻只有三千塊錢。于是我開了手機,前天我接到了我爸爸發來的短信,」「他怎麼說?」「他說‘趕緊給我干干淨淨的回來,你還是我女兒。’」霍鶯時平平靜靜的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沈悠然眼楮瞪得大大的,嘴巴不自覺的張成不可置信的O型,又趕快用手指遮住。「你不用這樣,現在我已經沒什麼感覺了。」霍鶯時還是那麼平靜「我相信,我爸爸他能聯系上我,就一定能聯系上錢程,他對我說話都這麼不客氣了,對他更不會好到哪里去,他還有他的父母。雖然他從來都不說,但我一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常人無法承受的壓力。這些年我們在一起,從來都是琴瑟齊鳴舉案齊眉。我從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成為他身體和精神上最大的壓力,最重的負擔我甚至連和他一起分擔的能力都沒有」鶯時慘笑了一下「所以我認命,回去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吧他還是他,我繼續回我的金絲籠里做小鳥,至于這孩子,這孩子…」霍鶯時輕輕的撫著自己尚未隆起的小月復,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還是把臉轉向了另一邊。「你果然還是舍不得」沈悠然盯著她「他呢?你說要回去,他也答應嗎?」。「他自然是不願意,可那又能怎麼樣呢?我們終究還是逃不過這命運的捉弄。」「別那麼悲觀嘛‘天無絕人之路’我看不見得你就比你媽媽更了解你爸爸。」沈悠然接話說道,「你們就先听她的話,在外面堅持過十一月唄那時招標結束了,你爸爸落敗之後,他或許才發現拿不拿到那塊地其實根本沒什麼重要的。想想他不顧一切下海經商的初衷是什麼,他或許能從現在的瘋狂中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自己是否堅持了不該堅持的,放棄了不該放棄的。」霍鶯時詫異的回過頭來。「這只是我的想法哦,不知道對不對。但你有沒有試著這麼想過呢?」沈悠然認真的盯著霍鶯時那仍掛著淚痕的俏臉「其實你媽媽,她不但沒有放棄你們,也還沒有放棄你爸爸。她一直在等著他清醒過來的一天。如果你們現在回去了,她就前功盡棄了。想想看,某一天,你爸爸回過頭時發現,自己毀了自己女兒一生的幸福,還親手扼殺了自己的親外孫……」沈悠然沒有再說下去,但霍鶯時顯然已經不是心如死水了,她真的從來沒有從這個方向考慮過。「你想想,那時你們兩家,還有沒有一丁點幸福的可能性呢?」沈悠然繼續添柴加火,「你終究是他女兒,你們終究是一家人。你一定要自己把自己變成一個悲劇,去懲罰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一群人?還是你選擇,給他們留一個機會。時間或許可以改變一切,讓悲喜變換,翻雲覆雨。」霍鶯時顯然被說動了,「可是,我們沒有能力撐到十一月,我們連下個星期都撐不到。錢程他總要抽出時間來照顧我,照顧我們的孩子。所以他總也沒空找一份正式的工作。」「那你們一起上班不就行了?」沈悠然如釋重負「我沒能力幫你解決所有問題,但解決這個能力的問題我還是有的。」沈悠然笑眯眯的湊上前「我聘用他做我的圖片編輯,你做我的化妝師怎麼樣?每人月薪三千,哦還有,本店其實客人不多的,你還可以兼職服裝助理,幫顧客挑挑衣服什麼的,這個月薪兩千哦這樣一來,你不但賺了錢,還比他多賺哦怎麼樣怎麼樣?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這個真的可以嗎?」。霍鶯時眼前一亮,明顯的喜上眉梢,她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我去和他商量一下。」轉身向著辦公室跑去,跑到一半又回過神來,回身鄭重的對著沈悠然鞠了一躬「真心謝謝你」